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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八七九章 大政變之勝負轉頭(上) 文 / 三戒大師

.    第八七九章大政變之勝負轉頭(上)

    隆慶皇帝在位的六年,尤其是高拱擔任首輔後的幾年,京城的繁榮程度像坐火箭一樣直線上升。因為宦官開設、壟斷銷售、強買強賣的上百家皇店被關停;遍佈京城裡外、密密麻麻的稅關被掃除;百姓肩上的苛捐雜稅被免去……總而言之一句話,官老爺、太監們都被迫規矩起來,老百姓終於能安安穩穩賺點錢,把生活過下去了。

    不得不承認,這個時代的中國人,仍然全世界最優秀,最善於生活的一群人。只要沒有那麼變態的剝削壓迫,他們就能在很短的時間裡,讓關門的店舖重新開張,消失的財富再次積累,曾經的繁華加倍呈現。

    據老人們認定,如今的北京城,是六七十年來最熱鬧,最繁華的時候。街巷當中,市聲紛紛而起。熱鬧的街道上,穿著鮮艷服se的百姓招搖過市,來自全國各地,甚至海外的商品琳琅滿目,各式各樣的車轎造成了嚴重的交通堵塞。

    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京城卻沒有安靜下來,反而更加的流光溢彩,熱鬧非凡,因為夜市開始了。雖然仍在國喪中,但新皇帝登極的喜氣,已經衝散了先帝駕崩的悲意,憋了快一個月的京城市民,終於可以藉著慶賀新君登基的由頭,出來痛快撒歡一番了。所有繁華地段的酒樓飯館都爆滿,大街之上一片熱鬧。店家們點起多姿多彩的燈火招攬顧客,藝人們賣力的展示著他們的雜耍戲法,唱曲兒滑稽;各式各樣的南北小吃香氣撲鼻……白日裡辛苦做工的市民們,舉家出來遊玩,甚至連大戶人家的子弟,都忍不住撇了車轎,穿梭人群,享受這充滿了生活氣息熱鬧。

    這時候最顯眼的,就數那些歌樓舞榭,酒肆飯莊了。中國的城市發展到今天,早就突破了街坊的界限,哪裡人多熱鬧,哪裡就會有成片的酒樓飯館出現;再繁華些的地方,還會有戲院歌樓出現,一到了晚上,這些地方便會點起各具特色的絢麗燈火,歌姬舞孃、生旦戲子在其中獻藝,那悅耳的絲竹之聲、靡靡之音,讓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細細欣賞;有愛好者更會欣然解囊,進去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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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燈市口大街,有一個叫『梨園春』的大戲園子,這會兒正在演出的是經典戲曲《復套》……都說北方人喜歡看帝王將相,南方人喜歡看才子佳人,一點都不假。同樣都是以隆慶朝收復河套為背景,北方人百看不厭的,是這打打殺殺的《復套》;在南方,膾炙人口的卻是讚美一段忘年異族愛情的……《三娘子》。

    這時候,台上正在演出李成梁孤軍過黃河,激烈的鑼鼓伴奏中,塗了個大藍臉的李成梁,持一桿花槍在大展神威。扮成騎兵的龍套,一撥撥被他『殺死」然後撤回後台。

    後台中一片繁忙景象,各位角兒在補妝,龍套們在候台,小工們搬著道具進進出出。因為今兒個是三個戲班拼台演出,在後台也各自一片地盤,所以陌生的面孔進進出出,大家都習以為常,井水不犯河水。

    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裡,是最後才出場的戲班子,因為時間還早,所以成員大都在休息,他們或坐或躺在箱子上地上桌子上,顯得十分安靜,只是偶爾有幾個跑腿的小廝匆匆進出。

    便見一個端著兩碗熱面的小廝,一路借過從外面進來,直插到戲班子最內側的單間中。才把面放下,隨便在身上擦了擦手,低聲對那個閉目養神的戲班賬房道:「徐爵到了游七家,呂光去見高拱了。」

    那留著長鬚的賬房點點頭,卻眼都沒睜開。

    「咱們是不是該動手了?」邊上一個塗著花臉的漢子低聲道:「其實他沒進去之前就該動手,就算他身上只是抄本,也足夠馮保喝一壺了。」祖宗規矩,在通政司明發之前,百官奏章絕對不能對外透漏,如果能從徐爵身上搜出證據來,必然可以讓馮保吃不了兜著走。

    那賬房先生這才睜開雙目,竟然是潛回京城的余寅,他奇怪的看那手下一眼:「你是高拱的人?」

    「當然不是。」漢子趕緊搖頭。

    「那你著什麼急?」余寅liao一下假鬍子,端起一個大碗道:「吃你的面吧,少淡操心。」

    「吃了這碗麵,就黃花菜都涼了。」漢子鬱悶道:「難道咱們真是來唱戲的?」

    「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余寅皺眉道:「一母所出,你哥比你可沉穩多了。」

    「……」漢子的自尊心彷彿受到打擊,端起碗一聲不吭,哧溜哧溜的吃起面來。

    「看他們『我方唱罷你登場」心裡癢癢了是不是?」余寅有些無奈,只能慢慢向這漢子解釋道:「但你看看那幫山西佬,不也什麼都沒做?這時候手裡有籌碼,卻不用急著下場,是多麼幸福。咱們的任務,就是監視和準備,一旦事態脫離控制,才會立刻介入,現在一切都往希望的方向發展,胡插手不是添亂麼?」

    「就怕到時候,連出牌的機會都沒有,就讓人家一錘定音了!」漢子雖然生氣,卻不影響食慾,一碗麵吃完,一抹嘴道:「不是我說,我叔這回小心過頭了,怕是要失算。」

    「大人的決策輪不到你我多嘴,我們只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就行!」余寅不悅道。

    「哦……」漢子就吃他這一套,下一刻便沒事兒人似的問道:「那呂光呢,也不抓?」

    「不抓,」余寅冷靜道:「這已經是個棄子,吃了沒用,反而會自己。」

    「就眼睜睜看著高鬍子被他們坑了?」漢子有些氣悶道:「雖然我也不喜歡他,但一想到那些耍陰謀的傢伙,我就氣不打一處來。」

    「既然要決戰,就得把方方面面都防範好。」余寅卻無情道:「他自己大意中招,我們沒有義務替他擦屁股。」

    「你和我叔可真沉得住氣。」那漢子正是陸綸,他也算是久經磨練了,但在冷靜地像冰山一樣的余寅面前,還是被徹底打敗了:「那就繼續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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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徐爵滿身臭汗回到司禮監時,已經是亥時了。馮保自然在那裡翹首以待,一看到他回來,便從座位上彈起來,抓著他的手問道:「怎麼樣,張先生如何說?」

    徐爵口乾舌燥,水都顧不上喝一口,便簡明扼要把張居正的意思複述一遍,馮保聽罷,心下稍定。又與徐爵計議一番,該找什麼人,該辦什麼事商量停當,反覆斟酌再也找不出漏洞時,已經是凌晨時分了。沒時間等天亮了,馮保吩咐吳恩,悄悄把幾個重要的大太監……還有李娘娘的貼身女官找來。

    馮保被彈劾的事情,在宮裡已經迅速傳開了,只是還瞞著乾清宮罷了。大太監們之所以肯幫他捂著,而不是落井下石。固然是因為馮保平時大方,做足了帶頭大哥的樣子。但更多是有兔死狐悲的原因……高鬍子殺氣太重了,在他眼裡,內廷的太監都該殺,要是沒了馮保頂著,大家的日子更難過。

    馮保紅著眼,把那些奏章拿給幾人看,待他們看完了,才淒然一笑道:「諸位有何感想?」

    「欺人太甚,高鬍子這是要趕盡殺絕啊!」內官監的管事太監邱用憤然道。眾人紛紛點頭,表示都做此想。

    「高拱,是咱們中官的天敵啊……」吳恩適時勾起眾人不堪的回憶道:「自打他上了台,咱們的日子,就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那些皇店、稅關,都是宮裡太監的搖錢樹,高拱就這麼毫不留情的一掃而光,這些太監頭子們能不恨麼?

    待成功勾起眾人的階級仇恨後,馮保才喟然道:「前日,高拱強奪了司禮監的權柄,我們要是再不團結起來,捍衛自己的權力,真要被他零割碎切,屍骨無存了。」說著一liao衣袍下襟,竟給眾人跪下了。

    眾太監哪能讓老大跪著,趕緊對著跪下。

    「要是諸位不幫忙,我馮保就得首當其衝,成為高鬍子的刀下鬼了。」馮保示意眾人稍安勿躁,道:「chun亡齒寒的道理,我就不多說了。我只問一句,你們是打算保持沉默,看著我去死,還是與我共禦外辱?」

    「……」眾太監互相看看,在高拱兇猛絕倫的威壓下,他們都感到了徹骨的恐懼。這時候,司禮太監的位子,再也不是人人都想坐一坐的寶座,而是一個隨時會噴發的火山口。高拱一日不去,便沒有人再想當那個出頭鳥,所以在高拱滾蛋之前,還是讓馮保繼續頂雷的好。

    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眾人終於積極回應道:「這不只是你馮公公一個人的危機,而是我們全體中官的危機,要是這時候不齊心,咱們可就真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了!」

    「多謝諸位……」馮保感激得淚流盈眶,給眾人磕了個響頭。

    眾人趕緊還給他三個,這才相互攙扶著站起來,歃血為盟,發誓絕不背叛,違者下輩子依舊當太監……

    所有人都往碗裡滴了血,馮保看看那個一直站在邊上的女官道:「玲兒姑娘……」

    「讓我加入也行,」那女官看著柔柔順順,但能從萬千宮女中殺出來的,都是女強人。便聽她幽幽道:「但以後衣帽局、針織局的採購,都得我說了算。」

    「衣帽局是李娘娘家的財路,這個我也做不了主。」這不是趁火打劫麼?但這女子的作用太重要了,不僅明天,日後還得靠她多多幫助,馮保只好咬著牙道:「針織局其實也是有主的,但我可以給你。」

    「成交!」女官本就是漫天要價,就等他坐地還錢。

    所有人都統一了戰線,馮保便把明日的安排……誰該做什麼,誰該說什麼話,事無鉅細的交代給他們。待得眾人都記住了散去,已是四更天了。

    吳恩問馮保,要不要瞇瞪一會兒,馮保搖搖頭,無力道:「不了,給我換好衣服,坐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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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天一到,他便帶著那一摞奏章,還有自己的印信,坐上了去乾清宮的轎子。一路上馮保心情無比沉重。今天,隆慶六年七月三十,注定是他這一生最黑暗的一天,黑暗後究竟是黎明,還是無盡的黑暗,全看今天的發揮了!

    想到這,他勉強抖擻精神,神態如常的到了乾清宮,先給太后請安,然後伺候皇帝吃飯,送他去文華殿,甚至安靜的聽了一節課。到辰時左右,他看到吳恩在門口露頭,這才悄然退出去。

    「拿來了。」吳恩將一本奏章送到馮保袖中,馮保點點頭,便上了轎子,往乾清宮去。在轎中,他打開看了看那本新到的奏章,頓時心驚肉跳,不由苦笑一聲道:「好一個死中求活,這些閣臣一個比一個的狠。」便打開匣子,將那本奏章放了進去。

    到了乾清宮外求見,李貴妃讓他進去,馮保一看,陳皇后也在,趕緊跪在地上,給二位娘娘請安。李貴妃看看他手裡的奏章盒,道:「皇后難得來一次,你就別添亂了,有什麼事兒,自己拿個主意就好。」

    「這個,老奴實在不敢自專。」馮保哭喪著臉道:「因為這裡面的奏章,都是彈劾老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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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個過渡一下,明日加足馬力,一口氣把大家期盼的東西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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