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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鄉 第三十三章 文 / 舍人

    第三十三章

    隨著選評日期的臨近,衛書記明顯地加強對節目排練地督促,幾乎每晚都要到文化站來監督排練,而且神情非常嚴肅,要求也非常嚴厲,連和汪溪沙跳交際舞都不再感興趣,常是一個晚上要排練多次,最苦就是領舞的葉祝同和汪溪沙,三個小時基本不間斷地重複跳著,衣服也汗濕幾身,累得幾乎趴下,可衛書記不斷嚴格要求動作和表情到位,你想想,一個個累得齜牙咧嘴,又怎麼能保持朝氣蓬勃樂觀進取地微笑哩!

    那些混聲合唱組的人也不好受,《大會師》曲調高亢,氣勢磅礡,唱一輪下來就很費力,何況接二連三地唱,個個喉乾舌燥,白糖開水自然是喝了不少,有進就要有出,紛紛急著跑廁所,氣得衛書記吹鬍子瞪眼睛的又沒奈何,人有三急,總不能連著也管吧,合唱組的小妹子們藉機偷懶,最後衛書記拿出殺手鑭:規定去廁所的來去時間!如有耽誤,必定遭衛書記一頓好訓。

    汪溪沙從縣裡回新平後就公開了和楊陸順的戀愛關係,兩人在外面還有所顧忌,但在文化站一幫年輕人面前,也就不怎麼掩飾,有機會就湊在一起唧唧噥噥有說不完的話,好似蜜裡調了油。在排練時小妮子思想眼神老是不集中,抽冷子就沖楊陸順甜甜一笑,眉目傳情,這也本屬正常現象。

    可衛書記看在眼裡就不樂意了,並不是說他老古板見不得年輕男女戀愛,實則是女領舞眼神飄忽,面部表情與劇情對不上,紅軍勝利大會師,女戰士表現出的應該是革命般地喜悅和同志般地深情,那是汪溪沙一副春情四射嫵媚可人的樣子哩?因為汪溪沙青春活潑比較惹他喜歡又是與自己看好的楊陸順搞對象,開始還能耐著性子和藹而不直接地糾正,可三番幾次點撥也無效,就發脾氣大聲呵斥,把個汪溪沙批得淚水漣漣,可小妮子死不悔改,眼淚水還掛在眉睫上又顧計重演,氣得衛書記威脅汪溪沙要把楊陸順趕出演出隊,小妮子才算安分點。

    鄉政府並沒有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概念,只有農忙和農閒。在農村工作的鄉鎮幹部都知道,農村一年有三個忙碌的季節,一是春耕生產,二是秋收秋種,三是秋收秋種之後的徵購入庫和天下第一大難事計劃生育工作。

    這個時候正是農閒搞計劃生育工作,鄉政府的領導幹部們別說星期六星期天不能休息,有時還得連夜趕到村裡去調解各種矛盾,處理各種問題,按道理衛書記這新平的一把手應該是忙得焦頭爛額,可他把這些工作全交付給其他副書記們,除了到縣裡開會,就把精力全部集中在文藝節目的選評上。

    見到大伙都是疲勞作戰,楊陸順也曾找衛書記反映過,可衛書記說:「這點工作算什麼,不就是唱唱跳跳,玩一樣嘛,不讓他們上班還喊累,什麼素質!想當年援越事情我軍的文藝宣傳隊,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到前線給戰士們表演,跟前線文工團比,他們這點算什麼?我也知道他們都是些沒吃過苦的城裡伢妹子,生活開得多好,一晚上喝的白糖茶都是兩斤,你要曉得好多人家一年才四斤白糖指標!吃不得苦又怎麼成得材,我這麼嚴格要求,最終他們是要感謝我的。」又嚴肅地說:「楊陸順,你現在是黨員,就要起模範帶頭作用,要用一個黨員的高標準嚴厲要求自己,同時還要做好他們的思想工作,你要知道,這是一項政治任務,你身為黨員,要時刻政治掛帥,時刻要衝在最前面!入黨不僅是要思想上入黨,行為上更要嚴以律已,你不做好他們的思想工作,還到我這裡來為他們求情講客觀原因,根本上說就是你自己的認識還不到位!」

    衛書記的話確實給了楊陸順很多教育,這是一個正直的『共產』黨員的心聲和行為準則,使楊陸順一時間忘記了其他,心悅誠服地說:「衛書記,聽了您的話讓我茅塞頓開,是我放鬆了學習,思想覺悟沒提高,忘記了一個黨員的責任和義務,我看事物只注重表面而忽視了內在,衛書記,我還誤會了您,請您狠狠批評我吧!」

    以後排練時衛書記沒到場,楊陸順主動地站出來嚴格排練,督促大家嚴格認真地排練,對那些講怪話偷懶的先是做思想工作,實在不行就嚴肅批評,對汪溪沙更是嚴厲,這讓很多人不理解對他有了意見,汪溪沙幾次被楊陸順批評地直掉眼淚,只有葉祝同就暗暗高興:能與領導保持高度一致,能堅決執行領導的思想意圖,就是趨於成熟的表現。

    選評節目那天,衛書記親自帶隊到了縣裡,在與新平鄉同一天參加選評節目的八個鄉鎮,只有新平是鄉黨委書記親自帶隊的,其他鄉鎮基本是文化站站長領隊,也有稍微重視點的就是鄉里主管文教衛的副鄉長帶隊。

    新平鄉的節目從內容到表演也算得上優秀,葉祝同有著十幾年文藝演出經驗,汪溪沙人美舞姿更美,無一不是吸引評委眼球的焦點,更何況還有鄉政府全力支持,這也讓文化屆的評委很滿意,於是高票通過了選評。不但演員們激動地歡呼雀躍,就連衛書記一直緊繃的臉也有了絲笑意。

    回到縣委招待所後,大家圍著衛書記唧唧喳喳要慶功,汪溪沙更是投其所好建議晚上到縣總工會參加交際舞會。楊陸順在一邊看得清楚,這個提議讓衛書記眼睛一亮,顯然躍躍欲試,但還是拒絕了說:「我就不去了,今天天色還早,我準備搭最後一班車回新平。今天大家的表現非常好,高票獲得了通過,我很高興啊!大家辛苦了這麼久,是應該慶祝,就由葉站長和小楊帶你們在縣裡玩一天,你們明天再搭晚班車回新平。」

    一班年輕人見衛書記要走,心裡自然是高興,沒了這黑臉包公大家會玩得更開心,卻假意紛紛挽留,汪溪沙似乎很惆悵地說:「衛書記,本來我們一起跳交際舞是最合拍的,真想到總工會舞廳裡露一手,讓人知道,我們新平鄉的衛書記不僅搞革命工作是一把手(這裡的一把手不專指職務,也指是工作上的能手、裡手。),而且跳舞也是一個好角!」

    饒是衛書記經歷了槍林彈雨的生死考驗也被漂亮妹子的溫言軟語哄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說:「你這鬼妹子,跟我來使小心眼,我老是老了可眼不花,你嘴巴裡說想跟我跳舞,其實是想跟小楊一起摟摟抱抱吧!我可是過來人,還不曉得你的心思!」大家聽了也哈哈直笑。

    汪溪沙頓時羞紅了臉,不依地說:「衛書記,您要注意影響啊,什麼跟他摟摟抱抱的,難聽死了!」嘴裡不依,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卻瞟向了楊陸順,嫵媚之態讓楊陸順心動神搖,幾乎不能把持。

    臨走衛書記交代葉祝同和楊陸順說:「葉站長,你到底三十多的人了,要看好這群小青年,別搞出什麼事端,玩要玩得痛快,可費用也要注意節約。小楊也要多留神,年輕人在一起就怕搞出作風問題,千萬要謹慎。」

    看著衛書記匆匆離去的背影,楊陸順感慨地說:「大哥,衛書記雖然嚴厲了點,但他是個好黨員好幹部。」葉祝同笑著說:「我什麼時候說他不好了?是他認為我不好而已嘛。」

    晚上吃了晚飯,大傢伙紛紛要搞自由活動,他們基本都是住在縣裡的,自然要回家或是找朋友同學去玩耍,竟然沒有一個願意在縣委招待所睡的,葉祝同也沒過分強調,只是定下明天集合的時間要求統一回新平。

    楊陸順問汪溪沙是不是也回家睡,汪溪沙說:「早幾天不是回了的嗎,就不回去了,你去跟葉站長說多登記一間房吧。」

    葉祝同就去招待所服務部登記了兩間雙人房,完了他說:「你們就去玩你們的,我就去找以前的同事敘舊,記得十二點回招待所,不然大門鎖了可就叫不開了的。」

    三個人說說笑笑在百貨大樓前分了手,十字路中央是一盞高高的大型火炬路燈,旁邊圍繞著四盞小火炬燈,把路口照得通亮,這裡就是南平縣最繁華的中心地段。

    葉祝同徑直往北面去了,那頭是縣文化館和縣劇院,直到路的盡頭挨著南平河就是汽車貨運公司、搬運公司。如果往南面街道走,兩邊就是副食品大樓、青春照相館、印刷廠等;往東面走是百貨大樓、郵電局、新華書店等;往西面走則是人民銀行、藥材公司、電影院,還有縣裡唯一的冷飲店,當然熱天過了幾經營各色小吃,總工會在電影院旁邊的支街道。

    楊陸順對縣城一點也不熟悉,什麼地方好玩怎麼走就全得聽汪溪沙的,汪溪沙興致勃勃地要去總工會跳舞,兩人經過電影院時,發現今晚放映巴基斯坦電影《永恆的愛情》,可把汪溪沙高興壞了,當時印度和巴基斯坦的歌舞性質的愛情影片是中國最受男女青年喜愛的,像《流浪者》、《大篷車》等,裡面的電影插曲拉滋之歌、麗達之歌都是膾炙人口的歌曲,「拉巴拉古」的歌聲傳遍大街小巷,拉滋在演唱時幽默、滑稽的外表與內心的痛苦形成鮮明的對比,極具藝術感染力。

    和許多人一樣,楊陸順因為喜歡印度女子而喜歡上了印度電影,經典的寶萊塢電影劇本大同小異,它的情節公式是:一個英俊的小伙子、一個美麗的姑娘、一群惡棍、幾場打鬥、華麗的歌舞和十幾首歌曲……儘管情節雷同老套,幾乎可以以一觀百,但是人家就是有辦法迷倒全世界的那麼多的觀眾,只因為有那千嬌百媚的印度女郎可以載歌載舞傾倒眾生,從新德里到英國倫敦,人們都為之深深入迷……

    當然印度電影也是有內涵的,《流浪者》中拉貢納特法官的兒子拉茲在父親的錯誤邏輯——「法官的兒子將來肯定是法官,小偷的兒子將來只能是小偷」的影響下,被小偷收養了,而他真的淪為小偷。因為它的情節不同於那條印度電影情節公式,是說明一個很有社會意義的問題的片子。

    只可惜晚上七點的已經開演大半小時了,只得排隊去買九點的第二場,好容易才買到兩張後排的票,花了三毛錢。汪溪沙遺憾之餘也很滿意,畢竟還有得看,反正時間還早,汪溪沙拉起楊陸順就往總工會跑,舞廳雖然不限制場次時間,但只有一個多小時跳舞的時間,得抓緊了。

    總工會的舞票蠻便宜,才五分錢一個人,兩人拉著手擠進了舞廳,說是舞廳其實是原來的縣委小禮堂改的,主席台上是樂隊,下面聽眾席把排椅全部拆了,只在四周的牆邊擺放上椅子供人歇息,裡面容納百多人沒問題,可縣城沒什麼娛樂活動,年輕男女搞對象的或是想找自由戀愛的大都往舞廳裡跑,所以基本都有兩百人以上,禮堂也覺得擁擠。幸虧得舞廳的工作人員竭力維持秩序,還不至於亂套。

    可楊陸順對這樣磨肩擦踵的環境很不習慣,裡面空氣污濁,喧嘩聲、音樂聲嘈雜刺耳,面對面兩人說話都要直起嗓子喊!汪溪沙卻如魚得水,歡快地隨著音樂翩翩起舞,楊陸順努力配合才不至於踩腳,很快就有不少她的熟人轉著圈圍上來打招呼,年齡大小不一,有男有女,顯然是以前在舞廳裡認識的,有些人身著奇裝異服,頭髮老長,神態瑣屑,都令楊陸順心裡暗暗不高興。

    汪溪沙渾然不覺,她一邊沉浸在舞蹈的歡愉之中,一邊微笑著頷首與熟人打招呼,還把嘴湊在楊陸順耳朵邊說:「六子,你看人家穿的牛仔褲多有線條!六子,你穿那種黃色夾克保證好看!」好容易一曲結束,汪溪沙就拉著他往人堆裡跑,高興地跟人打招呼,還頗為自豪地把楊陸順介紹給其他人:「這是我對象,楊陸順,大學生呢!」她這麼一說,人家妹子就顯出驚訝羨慕地神情,直誇楊陸順人長得好還是大學生,又誇她好福氣找這麼好的對象,汪溪沙就像小鳥一樣偎依在楊陸順懷裡,甭提心裡多麼美了。

    那些男的就紛紛掏煙裝給楊陸順,擠眉弄眼地說楊陸順好厲害,把汪溪沙這大美人也追到了手,見楊陸順不抽煙,都哈哈直笑說他的「氣管炎」,楊陸順就納悶了,不抽煙怎麼會是氣管炎呢?再看汪溪沙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隱隱覺得不是什麼好話,有被戲弄的感覺,可還得裝著笑臉,把楊陸順累得夠戧。

    一到八點四十分,還不等楊陸順開口,汪溪沙拉著他就走,怕趕不上電影,楊陸順出了舞廳,呼吸著清醒的空氣,才感覺好點,邊走邊說:「沙沙,這樣的場合少來為妙,人雜不說,空氣多污濁啊,滿鼻子人氣煙味,我直噁心。」

    汪溪沙說:「我原來也不去,後來被同學強拉著去的,主要是圖人多熱鬧嘛,其實跳舞還是次要的了。多去幾次就習慣了,怎麼樣,好玩吧?」說得興起,腳下崩嚓嚓走起了舞步。

    楊陸順搖頭說:「好玩,我真不覺得有什麼好玩的,就是人擠人人挨人,說個話都要直起喉嚨叫,打死我也不來二回了。」

    汪溪沙小鼻子一皺,撒嬌地拉住他的胳膊說:「不行,你得陪我去,沒見人家多羨慕我們這對啊!」又裝腔作勢地學著她朋友的語氣說:「大學生啊,好有學問喲!你真有福氣,找這麼好個對象!」

    楊陸順哭笑不得,說:「膚淺之極!到底是找了大學生福氣好,還是對象的人好?真是愛虛榮。我看

    你這幫朋友同學就沒幾好人,看她們找的對象,穿得怪裡怪氣,說話流里流氣,也不知道怎麼搞到一起去的!」

    汪溪沙咯咯一笑說:「當然沒你這黨員幹部正氣凜然了,他們基本是單位的小青工混混兒唄。要不怎麼突出我的眼光獨到呢!」

    楊陸順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下說:「我都成了你顯擺的東西了,女人啊,愛慕虛榮,噯,他們說我是什麼氣管炎,什麼意思?」

    汪溪沙笑得喘不過氣來,說:「真老土,這都不知道,就是說你怕妻子愛人!大學生連這都不知道。」

    楊陸順聽她說自己老土,心裡就隱隱不舒服,見她笑得那麼放肆,不覺氣惱地說:「怕不怕也由不了你管我!」

    汪溪沙人正在興頭上也沒聽出什麼,拉著他跑到電影院旁的小賣部裡,買了兩包葵花子、紅姜、冬瓜糖就剪票進了場,找到兩人的位置,舒服地坐下,說:「終於可以歇歇腳了,穿著皮鞋又跳舞又走路,真酸啊!」

    楊陸順心裡有氣呢,也沒怎麼理她,自顧地磕著瓜子,那小妮子還在一個人唧唧喳喳地說著,似乎完全沒注意到楊陸順的臉色,幸好電影開始了。

    其實巴基斯坦和印度的電影基本差不多,情節也很老套,但最後女主角羅西強忍著癌症病痛的折磨,包含深情地為愛人哈邁德唱起了《我終生愛你,至死不渝》,瞬間使在場感情脆弱的觀眾淒然淚下,楊陸順強忍著發酸的鼻子,旁邊的汪溪沙已經哭成了淚人,伏在他肩膀上抽抽嗒嗒地問:「六子,你會像羅西愛邁哈德一樣愛我嗎?」

    楊陸順一絲惱怒隨著她呢喃的細語煙消雲散,望著她如此柔弱無助,一股男子漢氣概湧上胸膛,說:「沙沙,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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