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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五章 文 / 舍人

    第五章

    第二十四屆漢城奧運會於1988年10月2日落下帷幕。中國派出了由445人組成的代表團,其中運動員300名,他們參加除曲棍球、馬術兩個項目以外的21個大項的比賽。全國人民幾乎忘記了諸多苦難把熱切地目光投向了奧運賽場,期驥再次參加奧運會的中國體育健兒發揚「更快、更高、更強」奧林匹克精神,勇奪金牌,讓鮮艷的五星紅旗一此又一次升在體育場,讓宏偉雄壯的國歌一次又一次奏響在異國他鄉!

    可惜但漢城不是洛杉磯,世界各路好手悉數參賽,其水平之高,競爭之烈為歷屆奧運會所罕見。以蘇聯為首的華約國家運動員在賽場上大展身手,競相把金牌收入囊中,而美國為首的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也不甘失去體育霸主地位,更為金錢利益所驅動,也展開了金牌爭奪戰。在洛杉磯奧運會中國運動員屢有收穫的舉重、射擊等項目恰恰是東歐選手的強項,最後中國只獲得5枚金牌、11枚銀牌、12枚銅牌,不僅遠遠落後於蘇、德(民主)、美等體育大國,甚至不及同處亞洲的南朝鮮,僅比日本多一塊金牌與英國並列金牌榜第11位。遠遠低於洛杉磯奧運會的15枚金牌,也與事前中國奧委會的賽前預計差了老鼻子。頓時舉國嘩然,中國人民引以為驕傲的體育強國神話破滅,不多的精神寄托也幻為泡影,引起了很多民眾的極為不滿,這種不滿情緒漸漸也從體育上慢慢延伸到社會各個領域,一時間神州大地風雨飄搖。

    楊陸順自然也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可他最為關注的卻是那篇文章能不能被春江日報採用。眼見著快到國慶節了,天天的《春江日報》也從頭到尾仔細閱讀過,總沒傳來好消息。期間也向易書記打聽過進展,可也是毫無結果,至少楊陸順認為易書記比他更緊張,這可關係到易書記政治資本的大事情。每天在辦公室聽著小段小焦痛苦萬分地細說著奧運比賽的新聞,什麼今天該拿金牌的被老毛子隊搶了去,明明只差那麼點就可以進前三的楞的沒夠著,鬱悶極了就發老牢騷講怪話,什麼運動員都嫌棄國內收入抵不上國外,紛紛叛逃出國嘍;什麼有中國運動員接受外國鬼子的賄賂出工不出力,把拿獎牌的機會讓了出去嘍云云,這還嫌不夠,慢慢也把心裡的牢騷發到了現實社會上,小段就愛撇著嘴說:「娘的,現在搞開放其實就是讓那些**先富起來,想方設計套我們小百姓的荷包,你們看看前段時間開放價格,沒讓那些官商賺死啊!我們南平一些緊俏物資,都是從地委某某的公子某某的女婿開的公司調的貨,那個價錢黑喲,還儘是些次品處理品!美其名曰『出口轉內銷』,當我們還是幾年前的土包子!」小焦則愛評論當前國家干職停薪留職下海的事:「媽的,我是在沿海開放城市沒熟人,要不我也下海去撈錢去,現在搞個體才實惠,隨便開個小攤子小門面,賺的錢就比我們的死工資高了好多倍理哩!不是說拿手術刀的比不過拿殺豬刀的,搞原子彈的比不過賣烤紅白薯的麼?」老高老戴也在搶購風潮中受害不淺,畢竟他們還有點職務,不會亂講話,可不去制止小段小焦發牢騷也就是默認了,說不定心裡還罵得更家加惡毒。

    聽著周圍的人們痛心疾首地指責著漫罵著,楊陸順心裡一動:早在去年女排拿了五連冠軍後,舉國歡騰,人民喜氣洋洋奔走相告比過年還高興,毫無疑問女排姑娘們肩膀上擔負著的是民族和歷史的重責,終於這次輸了,僅僅拿了個銅牌,其實勝負實屬正常,有報紙就報道某地某人居然在憤怒中把家裡的電視機直接丟到了樓下!再次聯想到去年6月吸引成千上萬中國人的黃河漂流探險傳來凶訊,洛陽和北京兩支黃漂隊都翻船遇難,曾經漂過長江虎跳峽的兩位勇士郎寶珞,雷建生也被黃河激流吞沒。國內一時議論紛紛,有報紙稱這些青年漂流者是因為決不讓美國人肯渥倫拿走中國江河的首漂權才鋌而走險的。肯渥倫對此十分不解,他說,中國人如果到美國漂流密西西比河,是不會遭到反對的。當然,美國人永遠無法把眼下的漂流,同一百多年前列強的炮艦在中國江河裡橫行的歷史聯繫起來。可中國人民忘不了的、中國血性的青年忘不了。當這些勇士們罹難黃河的時候,我們應該稱道他們有愛國精神還是批評他們的盲目民族感情?只怕誰也說不清楚,無論怎樣,他們把這件事做在我們民族的母親河上,都是勇敢而悲壯的。事情不僅僅表現在江河漂流上。你看在這些體育競技場上,中國人是多麼狂熱呵。當五星紅旗升起的時候,大伙耳兒都跳,都哭。如果輸了呢?大夥兒就罵,就摔,就鬧事。歸跟結底是我們的心理輸不起,事實上誰又能真正做到坦然地面對失敗呢?自己不也一樣嗎,在新平幾年不就是慘痛地失敗嗎?窮則思變,變則通,說來輕鬆,實際的經歷卻是如鈍刀割肉般鮮血淋漓痛徹心底啊!於是楊陸順就更加堅定了個信念:那就是努力與黨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時刻關注中央的政策路線,這樣才會立於不敗之地!

    楊陸順是經歷了新中國兩個不同尋常的「十年」,「文革」十年和改革開放後的十年。「文革」十年一度摧垮了他對毛主席的信仰,後來經過在大學裡的學習和思考,已經恢復了對黨的信任,心情也漸漸平復,特別是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後,他對改革開放寄予熱切的希望,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農村的改革開放工作中去,面對隨著開放而湧入的西方資產階級思潮和形形色色的理論,沒有絲毫思想準備,更不具有批判的能力,但他還是堅定一個信念,那就是人民政府為人民,他就是黨和國家培養出來的黨員幹部,他有責任有義務履行在鮮艷的黨旗下宣讀的誓詞,他對於地方政府工作中的失誤以及改革開放中出現的**、醜惡現象,還是不能正確地分析和認識,畢竟閱歷有限、經驗不足,唯求在苦悶與落寂中用他那不成熟的思想和幼稚的行為去改變自己的處境。與其聽周圍同事群眾無聊地牢騷和指責,還不如幹點有實際意義的事情。楊陸順在工作閒暇就去翻閱近兩年來的黨刊、黨報,努力想在浩瀚地文章資料中尋找到一條正確光明的途徑。他通過自己那篇文章知道隱約在縣裡各政府機關部門不缺乏農村工作經驗豐富的領導幹部,真正缺少的是理論水平較高的人材,任何工作如果提升不到理論層次上,那僅僅只是一件具體的事件而已,就像中國幾萬個鄉鎮隨便發生的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辦公室裡的人成天見楊陸順除了工作就是讀書看報紙,總是樂呵呵,不禁有奇怪又無趣,就連小張也背後議論道:「那楊陸順是不是有毛病啊?怎麼說以前也當過副鄉長黨委委員,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他好像缺心眼呀?」小焦雖然自視極高,可面對任勞任怨的楊陸順,好感是與日俱增:「嘿你個小張,欺負老實人啊你!說人家缺心眼,我看你才缺心眼呢!」小張笑著說:「我知道你護著他,不就是看著楊陸順有點小勤快麼。」小段乜著小張說:「依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也要護著你啊?你也有點小勤快呢。」小張就臉色有點難看,小焦呵呵大笑道:「老段說話水平漸漲啊,也是受了楊陸順的影響?」小段咕嚕著眼珠子默了會神,說:「誒,你還別說,咱幾個真還多少受了楊陸順的影響了。以前哪會不是我瞧著你不順眼我看著你難受呀?你們不覺得老高老戴也常坐一起聊天了啊?」小焦想了想說:「不仔細琢磨還真不覺得,我確實沒以前那麼煩躁了,竟然跟你這人也有說有笑的了。」

    國慶節過了不久,鎮裡開始統一搞財貿上繳工作,機關裡的領導幹部們統統到村裡蹲點,辦公室又只剩下楊陸順和小張。小張也是蝦米吃泥巴,見楊陸順還好商量,等鎮機關的領導幹部下村後就借口去哪裡、哪裡有事也腳底抹了油溜了。楊陸順巴不得清清靜靜看書學習,補充理論知識。可前腳走了小張,後腳卻來了辜燕,小妹子倒也落落大方,也不找什麼借口,就照直說一個人在打字室裡沒意思,樓上樓下也沒其他人,專程來聊天的。

    楊陸順心裡還真佩服現在小妹子們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以前他十八、九歲時,男女青年防線很緊的,除非是搞對像才男女單獨相處,在一起說話都磕磕巴巴,時不時臉紅害羞。如今可好,不論大姑娘小媳婦都開放了不少,從衣裝上就略覷一二,夏天女人們的衣服越來越透明,幾乎就是層玻璃紗,裡面的乳罩子清晰可見,小妹子的裙子是越來越短,還有些時髦女郎穿上了什麼超短裙,風一吹看見裡面的三角褲衩!

    十月小陽春,氣溫還算高,今天辜燕就穿得比較時髦,上身穿著緊身的白晴綸衫,使得胸脯凸得老高,穿條水磨藍的牛仔褲,把屁股包得渾圓,披肩短髮隨意地散在肩頭,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活力,只是皮膚略顯得黃了點,不是男人們喜愛的白如凝脂,幸虧得眼睛水汪汪的充滿靈性,多少算得上是個漂亮妹子吧。

    楊陸順依舊是滿面微笑,因為不時有點小材料要到打字室油印,他又不麻煩辜燕,什麼都是自己搶著幹,逐漸就感覺到她對自己的態度是一天天好了起來,時不時在打字室說說笑笑,偶爾借送印製好的文件材料上樓,到他這裡串串門聊幾句,不過像今天這樣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尚是頭回。楊陸順說:「喲呵,燕子能親自光臨,蓬壁生輝啊。」就要忙著泡茶。

    辜燕怎麼會用辦公室裡接待客人的杯子,搖頭制止道:「別忙活了,又不是什麼領導視察,搞那麼客氣做什麼呢?就是上來說會話,渴不著我的。」

    楊陸順不管她是真客氣還是假客氣,總之是用開水燙乾淨杯子捻了幾片茶葉,雙手奉到她面前說:「來了就是客,倒茶的基本禮節,我可不想在漂亮妹子面前失禮的。」

    辜燕就吃吃地笑,忽閃著眼睛說:「到底是知識分子,說得比唱的還好聽。你愛人就是被你的甜言蜜語哄到手的吧?」她這麼說眼前就浮現出汪溪沙嫵媚艷麗的面容來,心裡還真有點醜小鴨的感覺,她們曾經在縣政府招待所的舞會上面過一次。

    楊陸順正襟危坐地說:「正確地說是追求到的,而不是哄來的。」

    辜燕捂著嘴巴笑出了聲:「我記得我大表哥談愛時,跟我表嫂子連手都不敢牽,你那會談愛也這樣麼?」

    楊陸順心說現在的小妹子怎麼膽子大到了這樣的程度,居然就敢問別人的戀愛史:「呵呵,我談愛時,確實社會風氣還比較封建古板,不想像現在的年輕人那麼開放。我又是農村裡長大的,肯定怕羞得很,還真連手都沒牽過。」

    辜燕說:「真的好封建喲你們,你們是自由戀愛的吧?」

    楊陸順說:「說是自由戀愛,其實還得有人做介紹,哪怕兩個人心裡有意思,都還得假他人之口去傳達了。說來只有幾年的時間,可變化確實好大,還是黨的改革開放政策好啊。」

    辜燕撇了下嘴巴說:「嘿,你也蠻會打官腔了,戀個愛都扯到了改革開放政策上去了。我聽嫂子叫你六子六子的?我叫你六哥好不好?」

    楊陸順心裡樂開了花嘴裡卻說:「那怎麼敢當呢?我其實心裡巴不得有你這麼個漂亮的妹妹,我上面五個姐姐就是沒弟弟妹妹,都不知道怎麼當哥哥。」

    辜燕聽楊陸順口口聲聲說她漂亮,心裡不知怎麼就甜蜜得很,笑著說:「有什麼不敢的?我反正哥哥姐姐都有,曉得怎麼做個好妹妹,不就行了。六哥,你在看什麼書啊?」這不就改口叫起六哥了。

    楊陸順:「求是雜誌。」

    辜燕側頭看了看,還以為是什麼影視娛樂雜誌,見封面大紅印有黨徽,估計是理論刊物就沒了興趣:「這玩意兒有什麼好看的?官話套話你開會寫材料時還沒看夠聽夠啊?我是一開會就犯困!」

    楊陸順還沒蠢到同女人談政治理論,笑道:「上班期間,看其他書籍雜誌就不好了。」

    辜燕說:「又沒領導在,還不隨便你看什麼啊。你像我沒事就看看影視娛樂雜誌,看看瓊瑤的愛情小說。」

    楊陸順笑著說:「領導在與不在都要一個樣兒嘛,你還小又是乖妹子自然沒什麼了。我老大不小的就這讓領導刮鬍子,犯不著吧?」

    辜燕坐直了身子,胸前挺拔欲裂衣而出,搖著頭說:「你才比我大多少?說話那麼老氣橫秋的做什麼?你不就是結婚生孩子了麼?」

    楊陸順啞然失笑,說:「像你這二九花一樣的年華當然理會不了我的心情了。男人只要過了做夢娶媳婦的歲數,一切就都很實際了,無非是賣賣力氣,養家餬口,再養個小討債鬼,供他吃喝,供他上學,盼著他娶媳婦,再生小討債鬼,然後就老了,然後就死了。」

    辜燕仔細咀嚼著楊陸順淺白而富有哲理的話,芳心立即被那巨大的滄桑感打動,轉而想起打聽到楊陸順曾經的遭遇,天生的母性就開始氾濫起來:「六哥,你別這麼說,你還有大好前途呢,怎麼就說到死上去了呢?」又似乎勾起了滿心的惆悵,眼圈兒也紅了。

    楊陸順本是無心一句話,竟然讓燕子神情失常,聽了安慰的話也覺得感動,可也就是平常的普通同事,莫非這小妹子真把我當哥了不成?再想到她那當縣委副書記的親舅舅,楊陸順就興奮起來,如果能籍燕子的關係認識闞副書記,未嘗不是個高起點了。有心算計無心,楊陸順就開始刻意取悅燕子,在閒談中有意無意地透露目前尷尬處境的隻言片語,就賺取了涉世不深的燕子的同情心。楊陸順見效果不錯,看來假以時日,跟燕子處熟悉了,再求她幫忙自然就水到渠成了。楊陸順甚至開始想像準備些什麼禮物到闞副書記家登門拜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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