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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一二八章 文 / 舍人

    第一二八章

    楊陸順知道該是還顧書記的「人情帳」了,逕直撥的是袁奇志的手機,當聽到話筒裡傳來奇志若有若無的聲音,隱約還聽到巨大的舞曲音樂,心裡就有點鄙視那貴得嚇人的「大哥大」,顧不上身邊還坐著縣委書記、組織部長,大聲回應道:「袁總,袁總,我是楊陸順啊,楊-陸-順!啊?!好的,稍等!」摀住下意識傳聲筒對全文明說:「全部長,快告訴我您這坐機的號碼」全文明順口說出家裡的電話號碼,楊陸順急忙轉了過去。

    掛了電話,楊陸順急忙解釋道:「顧書記,袁總的大哥大接收信號不好,不方便長時間通話,她說換個電話再撥過來。」

    全文明就笑道:「哈,袁總到底是大老闆,替我省下長途話費嘍。」顧憲章只是仰在沙發上吸煙,跟著哈哈大笑。

    好一會電話才響,楊陸順接起就聽到袁奇志歡愉的聲音:「六子,難得你親自打電話找我喲,聽黃曉波說你黨校畢業回縣裡了,還提了副縣,恭喜你啊。看號碼你在地區,給領導拜碼頭啊?」

    楊陸順強作輕鬆道:「袁總,沒打擾你吧?我是陪同縣委顧書記一起在看望全部長,無意聊起了袁總和劉總,顧書記說上次跟劉總聊得很開心,把劉總當好朋友了,只是不曉得劉總的聯繫電話,這不就叫我麻煩袁總」

    袁奇志如何不清楚顧書記的意圖,就笑著說:「六子,你也是,平常都不曉得打電話來聊聊天,莫看我頂個大頭銜什麼老總老總的,其實閒得很,你在黨校我還給旺旺仔去了幾次電話呢,六子,現在又把經濟放在頭一位,正好借這機會用政府的名義到南邊來辦公司啊,給縣裡賺了錢就不得耽誤你的前途了喲。現在好多地方都是這樣搞的,機會難得啊!哦,叫你那顧書記聽電話,免得領導對你有意見,呵呵!」

    楊陸順把電話遞給顧憲章,分明剛才還醉態十足的顧書記立馬眼裡清明一片,楊陸順就覺得老顧在部下面前還是放不下身份。

    顧憲章恭敬地說:「袁總,您好您好,沒打擾你休息吧,上次南平一別,我甚為掛念賢伉儷啊!」

    楊陸順見到平素神情倨傲眼神凌厲的縣委書記此時如同柔順的波斯貓,心裡再次感到了地位權力的無窮威力與誘惑。

    不知道袁總在電話裡說了什麼,只見顧書記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哎呀,難為袁總把些許小事記在心裡,真是我顧憲章的罪過啊,劉總那麼大的公司,當然忙了,應酬肯定是少不了的,還請袁總轉告我的問候,千萬要注意身體哦,陸順啊,他現在是市裡的後備梯隊幹部,前途無量啊,我很羨慕陸順,有你這樣的好朋友老同學啊,可惜我遇上了文革耽誤嘍,這輩子是再沒機會上大學了,遺憾終身啊。好的好的,耽誤袁總寶貴的時間了,那一言為定,到時候我去機場接機!」就想四川變臉戲法一樣,顧憲章把電話沖楊陸順一遞,臉上又滿是醉意。

    楊陸順接過電話餵了聲,就聽袁總說:「六子,等忙完這段,最遲明年春節後,我會再去南平,以前答應你投資修路的事,我不會忘記的。我知道劉書記想你在基層好好鍛煉,可總得有拿得出,我最清楚你的想法了,你就安心在縣裡干實事,哦,沙沙說想到海南玩,你叫她來呀,一定要帶旺旺喲。」

    楊陸順不知該如何表達謝意,只覺得內心如堵鼻子發酸,強迫自己不失常態:「好、好啊,我回家就叫旺旺給你去電話,那小傢伙成天念叨乾媽,他、他其實鬼精得很,知道你最寵他最慣他!」

    袁奇志神情恍惚地道:「我、我真的最寵你最慣你了」

    楊陸順嚇出了毛毛汗,趕緊道:「老同學,全部長在,就在我旁邊的,你看我老霸著電話,我馬上把電話給全部長。」他忙把電話遞給全文明。

    全文明心裡當然激動了,馬上要提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全賴劉少叫黃大秘(公司老闆的女秘書叫小秘,省委書記的秘書自然的大秘了)上下理順關係,難得袁總還記得自己,也是眉開眼笑地捧著電話。

    袁奇志拿著電話苦笑,這小六子真是越來越會做人了,難為他在官場混跡,再像從前那麼木吶,就死無葬身之地了,也好,總比成天把心兒掛在這冤家身上安心得多,既然他執意走官場,就多幫他鋪點路子,以後對小旺旺的將來好處多。她就這麼捏著鼻子哄自己,倒也情緒大好。

    等全文明放下電話,可以說賓主都心情很好,情緒也特別高漲,顧憲章笑著說:「全部長,你家的茅台真是令人回味無窮,我沒喝過癮,陸順的酒量我清楚,肯定是沒喝好!」

    楊陸順連連點頭,他雖比全文明級別低了太多,可要說私人交情則遠勝顧憲章,只是他本人刻意保持低調。

    全文明呵呵笑道:「老顧,茅台多的是,就怕你喝不下,我叫夫人去弄幾個下酒菜,你們稍等。」

    顧憲章說:「不敢再打擾嫂夫人,我們出去喝,陸順的狀態蠻好,可以開車!」

    全文明面有難色:「老顧,就在家將就喝點,我叫夫人打電話叫幾個菜算了。外面哪有家裡舒適呢?」

    顧憲章只得「客隨主便」,一直喝到凌晨一點多才散。從全部長家出來,司機小黃早就接了電話,在車裡等候。見顧憲章腳步飄浮趕緊就迎上去,誇張地攙扶著。上了車見顧憲章用手揉額角,便獻計道:「顧書記,是不是喝高了都疼啊?去做下頭部按摩輕鬆下吧。」顧憲章喉頭咕嚕了下,也不知是什麼意思。

    楊陸順就覺得顧憲章根本沒喝多少,算算連個頓酒顧書記和全部長也就最多喝了四兩不到半斤。茅台那麼香醇的酒又怎會上頭呢。還在嘀咕,卻見小黃行車路線不是去南風賓館,像是往菊花塘區方向。

    不到十分鐘路程,老顧一直捏著額角斜靠在座位上,等車停到一間霓虹燈閃爍的美容院門前時,小黃轉頭說:「楊縣長,等下我叫你楊哥,顧書記我們都叫顧老闆,要記住啊。楊哥你先扶老闆下車,我還得把車靠遠點,進去後你先請老闆洗頭就是了。我馬上就來的。」

    楊陸順也知道用暗號是防止身份洩露,就點點頭,扶著腳步踉蹌的老闆進了「緣美」美容美發院。

    進去後只覺得清涼芬芳襲人,還沒等看清楚環境,就被兩個身著粉紅制服的小妹子擋住了視線,小妹子們在燈光下分外嬌艷,笑語盈盈地問:「兩位老闆是洗髮還是按摩?」

    楊陸順說:「先幫我老闆洗個頭。」兩位服務員就把楊陸順兩人引到一邊的皮椅子上坐下,一人服侍一個。楊陸順注意到服務員問顧憲章用什麼洗髮水時,老顧才勉強睜開眼說:「飄柔,要真牌子的!」

    楊陸順跟著效仿:「我跟我老闆一樣,用飄柔,要真牌子的。」身後那小妹子咕地一笑,輕聲說:「老闆,我們緣美出來不用假貨,您放心好了。」就用雪白的毛巾鋪在楊陸順肩膀上,拿著瓶綠色瓶子的飄柔直顧倒在楊陸順頭髮上,楊陸順從鏡子裡看到用那麼多洗髮水,心說這一下用了我好幾次的份量。又見小妹子只用個少少水稀釋洗髮水,輕柔地用手抓撓著,猛然想到沙沙很是推崇的「乾洗」,就覺得這辦法果然好,他在縣裡理發都是去老師傅那裡理的,洗頭髮就是洗澡一起解決。

    楊陸順這會才有機會去打量「緣美」內部情況,店面並不很大,只有左右靠牆不到二十張椅子,但室內裝飾得極為精美,頭上用白色不知名的板吊了頂,內嵌著許多白燈,亮晶晶地既好看又明亮,地面鋪著白色帶粉紅花紋的地面磚,在燈光下顯得很是華貴,粉紅色的牆面溫馨愜意,進門處有個小小櫃檯,裡面坐著個穿著白色紗裙頭抓髮髻的漂亮少婦,像是店子的老闆,櫃檯旁邊還坐著五、六個同樣身著粉紅制服的小妹子,唧唧喳喳攏在一起小聲地說笑。楊陸順心想這麼點門面何必裝飾得如此漂亮?再看其他椅子都空空如也,想必這店子都難得賺錢。

    楊陸順正四下看著,小黃笑嘻嘻地進來了,在門口就拒絕了洗頭的服務,逕直走到顧書記身邊,對那服務員說:「小姐,我老闆今天喝了不少酒,頭疼得很,趕緊洗完去給我老闆按摩。」那服務員笑瞇瞇地說:「知道了,大老闆,您看是不是現在就沖水呢?」顧憲章點點頭,起身對楊陸順說:「你也按一下,小黃安排好。」就跟這服務員去了。

    楊陸順點點頭,就見顧憲章跟著服務員進了扇門,原來這店子不僅僅是外面這間門面,似乎後面還別有洞天啊。

    小黃就活躍起來,一屁股坐在楊陸順身邊的椅子上說:「楊哥,我看給你洗頭的妹子蠻漂亮,給你做個介紹吧。」還沒等楊陸順有反應,偏頭看了看那服務員胸脯上的銘牌,就笑著說:「18號麗麗小姐,你看我這楊哥帥吧,給你做男朋友沒錯!」

    楊陸順今天穿著白色短袖襯衣,在明晃晃的燈光下很顯年輕,那個叫麗麗的服務員抿嘴一笑說:「我巴不得喲,楊老闆這麼帥氣,我看高攀不上。」

    楊陸順不熟悉情況,見那服務員雖嘴上謙虛,那雙描了眼影的眼睛卻不斷打量自己,眼神看不出任何羞澀,就覺得這妹子膽子蠻大,不像正經人家的閨女,對那妹子輕佻的話語更沒好感,淡淡地說:「小黃,你莫拿我開心,麗麗蠻適合你。」

    小黃呵呵笑道:「這妹子條子(身材)好,就是發育得不健全,看來需要愛情滋潤啊!楊哥你看不上,我倒蠻喜歡的,等下幫我楊哥洗完頭,給哥哥我按摩去,看你小手尖尖,應該按得舒服。」

    那麗麗頓時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小黃身上了,誇張地挺了挺胸部膩聲說:「黃哥,我哪裡發育不健全了,說得人家心裡好難過的。」

    聽著他們打情罵俏,楊陸順說:「我頭髮不髒,乾淨洗完算了,去給小黃按摩去吧。」

    小黃笑著說:「楊哥,我再急也得把你安排好嘛,大老闆說了,你也得按一下喲。楊哥,你看坐在那裡的妹子有合眼的沒,叫個給你去按摩吧。」

    楊陸順想拒絕,又怕顧書記那裡有看法,乾脆也嘗試下,就說:「小黃,那你幫我挑一個,我隨便。」

    小黃把那服務員撥到一邊,附耳道:「楊哥,我不曉得你以前在省城按摩沒,這裡按摩的消費是300一次,小費直接給小姐200,要是那小姐亂要錢,你不理她,到老闆那裡告狀就是了。等會我再把錢還你,反正是我結賬。」

    楊陸順大驚:「小黃,按摩要200小費?這麼貴啊!我還是不去了。」

    小黃不知道楊陸順究竟是不是真不知道,耐心解釋道:「楊哥,反正你進去按就是了,大老闆一般按完還要小睡一會,你看著時間,到兩點半出來等就是了。」

    楊陸順見那小黃笑得有點曖昧,眼睛也老是溜服務員的胸部,也感覺到了不妙,莫非這個店裡在搞賣『淫』?他不是沒聽到這些東西,猴子就提過幾次說什麼到市裡去按摩,他沒想到的就是顧憲章居然嫖娼,更沒想到還會帶他一起嫖!這讓楊陸順完全接受不了,都說顧憲章在南平作風好,從來沒傳過什麼與縣裡的女同志有曖昧關係,原來是搞「兔子不吃窩邊草」,也難怪小黃輕易地取代了小周,他真想拂袖而去,可、可得罪死了老顧,在南平還搞得起工作麼,沒了縣委書記的支持,怕是寸步難行了。

    小黃見楊陸順還猶豫,以為他膽小,就忍住笑說:「楊哥你放心,這店的後台就是的市公安局副局長,絕對安全,我和大老闆來過多次了。楊哥,大老闆這回真把你當自己人,小曹都沒跟大老闆一起來過的,你放心,老弟我更是鐵嘴巴!大老闆都信我,你還怕什麼?!」

    小黃見楊陸順臉色不好,忙又說:「楊哥,我們進去後就不從這裡走了,有後門的,結帳也是在後門結,這裡只負責洗頭什麼的小生意。」焦急地看了看手錶,都快兩點了,再不辦事,怕來不及了。

    楊陸順無奈只好點點頭說:「小黃,你隨便幫我叫一個算了。」趕緊到屏風後面把頭髮洗乾淨,胡亂讓22號叫咪麗的服務員吹了髮型,故做鎮定地跟著咪麗小姐進了門。

    果然後面別有洞天,原來門後面是一間大屋,也有櫃檯,櫃檯後也坐著個年輕少婦,在看電視,似乎根本沒見到有人進來,這當然是假裝的,免去了客人們的心理尷尬,櫃檯對面是張鐵門,估計就是所謂的另外出口了。

    楊陸順跟著咪麗小姐了樓梯,上去則是一間間房門緊閉的按摩室,看樓梯延伸著似乎還有三樓,不過咪麗小姐帶著他徑直去了走道裡面點的房間,拿著鑰匙開了門,嵌亮了燈。

    房間不大,有張剛剛容納兩人平窩的床,燈是紅色的,光線僅維持眼睛看得見而已,裡面瀰漫著一股說不清楚的味道,讓楊陸順既噁心又激動。咪麗小姐媚笑著關了門,打開後窗戶上的窗式空調機,見楊陸順還站著四下打量,貼上去就要解他的衣扣。

    楊陸順慌忙退後推拒,不留神就拌在床沿上,被咪麗小姐順勢推倒在床上。

    咪麗膩聲問:「大哥,我美麼?」

    楊陸順笑著說:「美得很啊,我看你這麼漂亮,大把男人追求你吧!」

    咪麗小姐就憂鬱地說:「大哥,你哄我吧,你都說我漂亮,怎麼還光看不動呢?」

    楊陸順說:「我覺得惋惜啊,咪麗小姐,你還這麼年輕,估計也就二十來歲,怎麼就不找個工作,靠雙手賺錢呢?」

    咪麗小姐更加憂愁:「大哥,沒人願意出來賣的,人都是有廉恥,不到萬不得已,怎麼會走這條路呢,要是讓我爸知道,他、他會氣死的,可我不出來賺錢,又怎麼能替他看病湊藥費呢??」

    楊陸順一楞問道:「你家很窮?」

    咪麗小姐自憐自艾地撫摩著乳房說:「我家本來不窮,可我爸爸得了胃癌,動了幾次手術,我媽操勞過度,四十來歲的人老得像六十歲,我還有兩個弟妹要吃飯讀書,靠幾畝田能行嗎?我才不讀書了出來賺錢。您說一個農村的妹子,沒文化沒技術又沒關係,除了做這個來錢快點,我再也找不到好工作了。」咪麗越說越難過,竟嚶嚶地哭了起來,其實她心裡在哈哈大笑。

    楊陸順再次清醒過來,挪到床邊撣了撣煙灰說:「那就聊天吧,聽你家境艱難,著實令人同情啊。」

    咪麗小姐立即裝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大哥,你不玩我?要是老闆知道了會打我的!而且按規矩進了按摩房你就得交100塊的台費呀。」

    楊陸順說:「沒關係,錢我有,只是今天我不想那個,你也穿上衣服,陪我說說話。」

    咪麗小姐緩慢地穿上衣服說:「大哥,你一定很愛你老婆,不然」

    楊陸順心裡泛起一股子罪惡感,忙說:「不說那些無聊的,你在這店子工作多久了?如果」趕緊閉嘴,差點就說出如果你想換工作,我可以幫你。心裡狠狠罵自己蠢!

    咪麗心裡很高興,難得「不勞而獲」一次,也對這個不做假的人心存了感激,言語之間也就沒了輕佻。

    楊陸順掐好時間,到了兩點二十五才付了錢出門,得到了咪麗一個比較真心的kiss。

    楊陸順到了樓下,只見小黃在和櫃檯裡人說說笑笑,不知道該怎麼辦,小黃說:「大哥,你先去車裡休息下,等大老闆來了再走。」把車鑰匙丟給楊陸順。

    楊陸順接著鑰匙就趕緊出了門,覺得那櫃檯的少婦真的很敬業,從始至終也沒看他一眼。

    楊陸順長出一口,外面雖然悶熱無比,但說不出的輕鬆讓他情緒很好,他甚至認為自己就是個真正的好人,從小到今從沒改變,他上車啟動了空調,就閉目養神地等著老顧。

    好大一會兒,老顧和小黃才出來,看得出老顧神清氣爽,鬥志昂揚,但上了車卻一言不發,小黃亦是這樣,悶聲地開車就走,似乎三人從來不認識一樣。真是有意思,明明都心照不宣卻偏偏維護著官場的尊嚴,令楊陸順猛地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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