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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一六二章 文 / 舍人

    第一六二章

    在場大小領導幹部聽了楊陸順縣長的批評,反映各一,那些置身事外的人覺得楊縣長任常務縣長都快半年了才在大庭廣眾之下發脾氣,夠好的了,很多人猜測楊陸順遲早要找個端由發次大脾氣已彰顯領導威信,現在只為幾個學生發脾氣,還算是為手下人考慮,不然該有多少人撤職處分喲。

    楊陸順脾氣發了通,但還是按照預先的佈置,仔細看了新修建的學校,對於建華村從微薄的村提留中拿出五千支持修學校,也給予了熱烈地表揚,卻把為學校提名的任務交給了王鳴,王局長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是全縣公認的,這點楊陸順倒是有自知之明,幾番推讓,王局長揮毫潑墨,寫下「建華小學」四個遒健大字,獲得滿堂喝彩。似乎又是和氣一團了。

    不過楊陸順卻推掉了到建華村走走看看的行程,而是匆匆告辭回了縣城,他知道在學校發表的一通見解,止不定冒犯了顧書記等縣委領導,得在顧書記聽到傳聞前,先如實匯報,想必他自己匯報比起傳言要真實懇切地得多。

    回到縣城,楊陸順便讓林陸一與縣電視台的攝像記者去了電視台,把錄像趕緊製作出來。

    此時顧憲章還在陪同市裡的領導,好在天氣炎熱,市領導們沒多少心情逗留,吃了中午飯稍事休息,大約四點就起程回了南風。

    楊陸順夾在縣委一幫人之中送走了領導,就跟著顧憲章等人一起進了書記辦公室,公路通車典禮很成功,而且市電視台記者也保證了明晚就一定把新聞播出。大伙在一起聊了會,顧憲章累了大半天想回家休息,就簡單總結了下情況,要走人。楊陸順就說:「顧書記、閔書記,我有點情況要匯報,大約十幾分鐘吧。」

    顧憲章說:「哦,那就聽聽吧,老閔,你現在沒什麼急事吧?老馬也聽聽。」

    楊陸順說:「顧書記,是想請你們看一段錄像,縣電視台的同志已經把帶子製作好了,我就讓他們把電視機和放像機搬來。」

    馬崢嶸等楊陸順出了辦公室,笑著說:「顧書記,我看陸順肯定讓我們看的是他在新平學校建成典禮的錄像,就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讓一貫穩重的楊縣長有點迫不及待呢?」

    老閔微笑著說:「想必是有關意識形態的問題了,不然怎麼會讓我也旁聽呢。」

    顧憲章呵呵笑道:「老閔,陸順對你還是比較尊敬的,莫說得這麼酸好吧。」

    老閔也乾笑幾聲,心裡依舊酸得很,如今老朱都被你們聯手整得沒了發言權,口喊是匯報,無非是給你老顧匯報,我怕是參考意見也沒得提的了。

    還一會兒,楊陸順親手抱著台單放機進了辦公室,跟在他後面的年輕人抱著台21寸的電視機。那年輕人手腳麻利地把單放機接連在電視上,然後按下播放鍵,就退出了辦公室。

    電視畫面還算清晰,馬崢嶸呵呵笑道:「顧書記,我沒說錯吧,是陸順去主持新學校建成典禮的錄像。」

    顧憲章心知沒那麼簡單,不然陸順怎麼會巴巴地拿到書記辦公室來顯擺?果然,畫面一晃就傳來楊陸順發表的嚴厲措辭,不僅顧憲章沒了笑臉,就連馬崢嶸也笑得不自然起來,最後乾脆木了臉。

    電視上起了雪花點子,錄像結束,楊陸順關掉電視機,努力讓語氣平靜:「顧書記、馬書記、閔書記,電視上的講話你們都看到了,我要檢討自己當時沒控制好情緒,說的話打擊面太大,也不中聽。我不是為自己辯解什麼,我只希望顧書記看完錄像後,能同情在太陽下暴曬的學生娃娃們,以後天氣惡劣的情況下,盡量不讓孩子們參加慶典。還請顧書記、馬書記、閔書記批評我的魯蠻。」

    顧憲章確實不高興,心說陸順你不愛搞形式主義,那你跑去建華村做什麼?你不去建華村,他們又怎麼會搞出這些明堂?縣裡開個會什麼的都要讓學生獻花獻紅領巾提高氣氛,你去搞新學校落成典禮,又怎麼會沒學校學生助興呢?唉,陸順什麼都好,就是愛搞新鮮玩意造輿論,偏生他就找得到這樣的機會,再想想電視裡被太陽曬得滿臉是汗的小學生們,確實又於心不忍,終於歎息著說:「陸順,你做得對,我們在坐的都是有子有女的了,國家制訂法律政策保護婦女兒童的利益,我們身為領導幹部,同樣要把婦女兒童的利益保護起來,陸順同志想得周到、處理得當,我看值得表揚。是要在全縣立個規定,在天氣惡劣的情況下,如高溫天氣、天寒地凍、下雨等情況下,盡量不讓學生們參加活動。陸順道出了父母心聲啊,怎麼能做出摧殘祖國花朵的行為呢。」

    馬崢嶸就不服氣了,私下認為老顧在縱容楊陸順,摸著下巴頜的胡茬說:「顧書記的話我還是贊同的,父母嘛當然恨不得給孩子們個最好的成長環境了。不過溫室裡的花怎麼也是經不起風吹雨打的,我在電視裡看過,北方娃不少還在零下好多度搞冬泳來鍛煉身體、磨練意志呢。何況區區太陽下曬曬呢?農村孩子大多還要在雙搶季節幫大人下田幹活,我看高溫天氣也不會造成什麼損傷的,何況不管中央省市的大小慶典,從來都離不開學生的點綴,上級領導都能冒嚴寒酷暑參加活動,有些大幹部為革命一輩子落下多少病痛都不在意,都能堅持,我看學生們同樣也是可以堅持的。」

    老閔暗暗好笑,含糊著說:「顧書記馬書記都說到點子上了,我覺得孩子是應該從小就鍛煉,從小就要培養吃苦耐勞的意志品德,可也不能揠苗助長,陸順關心孩子的健康成長,也是出於愛護兒童。但無限上綱上線就左了點,小平同志說左的東西要不得喲。」

    楊陸順聽到老顧支持他的建議不讓孩子們在惡劣天氣參加慶典,就已經達到他的目的了,有些流於表面的形式主義,是很難斷根的,只能一步一步改善,有了不在惡劣天氣讓學生參加慶典,以後說不定各種慶典就不會再麻煩求學的孩子們了,就誠懇地說:「顧書記,我知道我因一時激動,說話以偏概全,說到底還是政治思想不成熟、遇到問題欠缺深思熟慮,如果能像顧書記氣定神閒地考慮問題,能和氣地講道理擺事實,下面的同志會更容易接受點。我一直還認為自己是理直氣壯的,就疏忽了其他,請顧書記批評。」

    顧憲章知道楊陸順是想借他的話下台,本還想真的批評幾句,不過些許小事都不支持陸順,未免顯不出氣量,就大笑著說:「我是要批評你,遇到問題要尋找解決辦法,一味罵人不是最佳途徑,我見電視上你周圍的同志,大多數都是老同志,職務雖底,但敬老愛幼還是要講的,你只愛幼,忘記尊老了喲。老馬說得對,上到中央下到地方,重要慶典是少不得學生們去烘托氣氛的,而且很多老首長老幹部喜歡在會議上看到孩子們純真的笑容,我們南平不能搞標新立異,但在我們南平,我要立個規矩,惡劣氣候就不能讓孩子們參加活動了,也算是保護兒童了。這次你去新平的錄像帶就不上縣新聞了,免得被人誤解造成被動。老馬老閔,我這樣處理還算得當吧?」有了顧書記這話,就算到此打止了。老閔反正無所謂,馬崢嶸也還滿意,他是個最愛搞形式的人,萬一楊陸順上了電視成了正面形象,他不就是反面人物了?

    楊陸順原以為這事就過去了,雖然外面多少有點傳言,但畢竟沒上電視那麼廣泛,沒想到才隔了幾天建華學校的女校長找到了辦公室,進門就眼淚巴沙地說:「楊縣長,你要替我做主啊!」帶她來的文博就慌了手腳,起初聽這女教師說是楊縣長村裡的人來反映情況,這才討好般地帶了上來。

    楊陸順不用想就知道,這個女校長當時說了實話,肯定事後遭了報復,就和氣地說:「你是建華小學的金校長是吧,有什麼問題只管反映,別哭,哭起來說話都沒條理了。文博,你去請林主任來。」

    文博也說:「是啊,金校長,你在楊縣長辦公室裡哭哭啼啼的,影響不好,要注意啊!我這就去請林主任。」

    那女校長抹去眼淚,吸吸鼻子,接過楊縣長泡的茶,小聲說:「楊縣長怕是不記得我了,七七年我就在建華當民辦老師,你考起大學後,還請你去建華小學講話鼓勵過孩子們,當時就是我替你泡的茶。」

    楊陸順偏起腦殼想了想,倒是記得曾經到建華小學去講過話,至於是誰倒的茶他真記不得了,連當時的老校長也只有個模糊的印象,看著金校長莫約四十來歲,就問:「金校長,你在建華教了十五年書,解決公辦了嗎?」

    說起公辦,金老師鼻子一酸,就哽咽起來:「還沒有呢,好不容易去地區師專考了文憑,估莫著明年或者後年排隊看輪得到解決公辦,沒想遇到上次的事,教育局把我縣民辦的編給解除了,聯校已經決定不聘請我,我、我算是被開除了。」

    楊陸順頓時就火了,也不知道教育局怎麼搞的,一個女人熬了十幾年都當上校長了,怎麼說解除就解除了呢?他在教育線時間短不怎麼瞭解其中原委,就隱忍著沒說話,直到林陸一來,才說:「林主任,這就是建華村小學的金校長,那天為孩子們還哭了的,今天來找我反映點問題,你也聽聽。」

    林陸一就微笑著說:「金校長,你好。有啥事只管反映,盡量幫你解決問題。」

    金老師說:「那天我帶孩子們走後,聯校就派學區(學區是已某個設在村裡的完全小學為中心,分管數個村級小學的日常教學)的何副校長找到我,說我給聯校抹了黑,叫我寫檢討。我當時就不同意,我沒誇大事實,只是心疼學生娃,只是口頭承認不應該當著縣裡領導哭。第二天聯校就開會批評我,說我用眼淚博領導同情,只想個人上電視出名不顧聯校名譽。又叫我在會上做檢討,我認為我沒錯,就跟領導頂撞了幾句。沒兩天,聯校教務主任就通知學區,說我被解除了縣民辦編製,同時下學期也不再繼續聘我,叫我把建華小學的移交打了走人。我不信,就去聯校查,真的看到了教育局的解聘書,我就去教育局查,教育局的領導說是鄉聯校報上來的材料,叫我回鄉里找聯校,我又只好去聯校找領導,他們都不理我,最後還是有人說我是得罪了聯校、鄉里領導才被開除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到縣裡找楊縣長鳴冤,說不定才有還有挽回的希望,我、我在縣政府外面問了兩天,才找到楊縣長在辦公室的機會,求楊縣長替我做主。」

    楊陸順和林陸一就明白了,楊陸順見林陸一做好了記錄,就說:「丁老師,你的遭遇我們都知道了,但只是你一面之辭,我們還需要調查清楚整個事情的原委,再做處理,但請你放心,我楊陸順不是敷衍推委,一定給你個滿意的答覆,你要信得過我,就請留下聯繫方式,一有結果,馬上傳達於你。」

    金老師自然信得過楊縣長,要是連楊縣長都解決不了,她還能指望誰呢?就痛快地留下聯絡方式,輕鬆地走了。

    林陸一苦笑著說:「楊縣長,沒想到連累了金老師,我看新平聯校的那些領導蠻厲害呢。」

    楊陸順冷笑著,心裡早就恨意滔天,當初要不是新平聯校的那群人,他也不會離開理想中的職業而轉投了政府機關,看來是得借這機會好好整治下新平聯校了,沒想到快十年了,葉盛還在新平聯校當校長,這樣的人怎麼搞得好個學校?思忖片刻才說:「林主任,不曉得翼鵬在不在家?他是分管文教衛的,讓他去處理為好。」

    林陸一說:「張縣長去衛生局檢查了,我這就通知他?」

    楊陸順說:「也好,叫他一定要秉公處理,我要看落實情況。」

    張翼鵬得了林主任的電話,聽林主任口氣不善,心裡就罵新平聯校的人蠢笨如豬,匆匆結束了衛生局的工作,就去了教育局,話裡少不得把楊陸順的名頭提出來,王鳴茫然不知,叫來科室負責人是不是近期解除了新平鄉一個縣民辦教師的編,那人說:「是啊,現在全縣的縣民辦實在太多,市教育局一再規定不得超過規定編製,難得新平聯校主動撤掉一個縣民辦,我當然馬上給辦了。」

    王鳴氣結:「那你也得問問具體情況啊,哦,下面聯校想報就報,想撤就撤,當教育局什麼?菜園子??你是怎麼辦事的,誰給你這麼大權力!」

    那股長委屈的說:「王局長,從來只有報請縣民辦編製才開會研究的,撤消都是下面有報告,局裡就批准,我也是把材料遞到周局長辦公室,就批了。」

    王鳴就向張翼鵬賠罪:「張縣長,不用說是局裡把關不嚴格,給楊縣長、張縣長添麻煩了。我初到教育局,很多工作還沒上手,大多都是按以前老規矩在辦,沒想就出了大問題,新平聯校也是亂彈琴,金校長愛護學生就什麼過錯,就因為楊縣長批評是搞形式主義就遷怒金校長,我看他們也太官僚主義了,我這就帶人下去調查,真要是無故開除金校長,我也要好好整頓新平聯校班子了。」

    調查情況很明顯,無非是新平聯校組織的歡迎儀式得了楊縣長的嚴厲批評,事後新平鄉政府的王書記、范鄉長少不得再次狠狠批評了聯校領導。新平聯校的領導們也覺得冤枉啊,都是這麼搞的,偏生就讓楊陸順縣長看不順眼挨了批評,他們私下也就敢對縣領導發發牢騷,但對把事情搞得更糟糕的金老師就沒好臉色了,一翻金老師的檔案,無非是個祖輩農民的農村人,男人也是務農的莊稼漢,就遷怒於她,他們認為老實巴交的農民只會逆來順受,根本沒想到金老師敢去縣裡找楊縣長喊冤!更沒想到楊陸順事隔多年還會把曾經在新平學校慪的氣借此發洩出來,嚴加處理。

    不到一星期,金老師恢復縣民辦編製,繼續在建華留任校長職務,到了年底提前民辦轉公辦,而新平聯校班子來了個大調整,擔任聯校校長十年之久的葉盛就被一抹到底,換了個鄉鎮當普通教師等待退休,其他聯校領導也是撤的撤調的調,王鳴不知從哪裡得了消息,新平中心完小的教師丁英英的楊陸順、汪溪沙曾經的好朋友,考察中也覺得丁老師有能力,同時為了給新來的聯校長打基礎,就把丁英英提了做中心完小的校長、聯校副校長。

    等丁英英蔣宏偉提了禮品去楊家道謝,沙沙才知道王局長來了這麼一出,心裡覺得那王鳴有心眼,也就理所當然地接受了老朋友的道謝,高興之餘還答應幫蔣宏偉提一提。汪主席就給新平供銷社的練主任去電話,那練主任也是老新平人,當然熟悉原來是新平一枝花,更不敢違抗汪主席的提議,沒幾天就讓蔣宏偉在鄉供銷社掛了個中層骨幹的名,調到設在村裡的供銷分店當分店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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