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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市 第十五章(下) 文 / 舍人

    第十五章(下)

    楊陸順見沁言給陳大建泡茶,顯然已過不惑之年的陳大建居然起身雙手接杯子,還不住向沁言道謝,覺得此人太過尊重領導,笑著說:「陳科長,都是對門對戶的鄰居,就別太客氣了,老陳,坐下說話,什麼時候搞裝修啊?」既然是鄰居,少不得寒暄幾句。

    陳大建說:「沒準備大搞,貼個地面磚,牆壁刮點塗料就差不多了。本來我在單位分了房子,可兒子要結婚,又不想跟我們一起住,只好再買個房子了。」

    沁言奇怪地問:「陳科長,你兒子都要結婚了?看不出來呀。」

    陳大建笑著說:「我今年四十五週歲了,50年的,知情下放時是想扎根農村,結婚也就早點,二十不到就有孩子了,我兒子還是晚婚呢,呵呵!兒子跟我是一個單位,媳婦也是。」

    楊陸順笑道:「老陳,你四十五了?保養得好不顯老啊!應該把新屋給孩子們結婚嘛。」

    陳大建說:「市裡房改搞得早,各區縣單位都不再允許建福利房,都得買商品房住,到底我參加工作時間長,也有職務,享受的補貼高,一家子都在單位上班,現在年輕人結婚花銷也大,能省就省點,我女兒還在讀大學,負擔其實蠻重呢。」

    這樣的解釋也還合情合理,楊陸順說:「老陳,你兒子什麼時候結婚,到時間記得請我喝酒啊!」

    陳大建忙說:「哪敢啟動秘書長啊,明年正月十八的日子。」

    沁言說:「這麼大喜事,我們是鄰居,什麼啟動不啟動的,應該去討杯喜酒喝的。」

    陳大建就感激地說:「那真太感謝了,到時候我一定把請柬送來。秘書長,我就不多打擾了,今天請了泥工貼地面磚,我還得去看著點。」

    楊陸順送到門口,看過去果然有人在往對門搬一箱箱的地面磚,陳大建還大聲囑咐:「你們都輕著點,莫吵了左右鄰居。」

    楊陸順坐回沙發,說:「幸虧不大搞裝修,不然好長時間不得安靜。」

    沁言說:「不安靜也沒辦法,我們裝修不也吵得很嗎,何況蘇勇還晚上趕進度,如今我們樓上樓下都已經住人了,我放心不少。最擔心我懷孕期間有人搞裝修,就麻煩了。咦,那袋東西是什麼,你帶回家的?」

    楊陸順說:「哦,張春梓說你拜託她買的化妝品,今天我碰到她,就帶回家了。」本來想說是坐張春梓的車回家的,不知為什麼話到嘴邊沒說出來。

    沁言拿在手裡看了看,是她比較喜歡而且是常用的夏士蓮雪花膏,她並沒拜託張春梓買什麼化妝品,曉得張春梓無非是送點小玩意搞好私人關係,與她送小禮物給別人用意差不多,也就沒戳穿,拿著進了房間。

    楊陸順大聲:「你要午休啊?」

    沁言說:「大冬天午休也就在火籠上瞇會了,喏,兩點半上班,上床挺麻煩的。」

    楊陸順說:「那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沁言放好東西,出來坐在陸順身邊問:「什麼事?」

    楊陸順說:「你沒聽人說市裡要派我去開發區負責?」

    沁言搖搖頭說:「還真沒人跟我說過,你聽誰說的?哎呀,那得趕緊把衛邊收購秀林大酒店的事向王書記匯報,衛邊有消息了嗎?」

    楊陸順呵呵大笑,伸手摟住沁言親了她額頭一下,說:「我們兩公婆真有靈犀啊,我就是要跟你說這事呢。」

    沁言也笑起來:「當然心有靈犀了,不然怎麼是夫妻呢。那看來你到開發區很有可能了。沒什麼把握的話,誰會亂跟你叨叨呢。」

    楊陸順說:「是王炳方說的,他是市委辦副主任,和呂秘書長關係密切,我也覺得很有可能。所以第一時間就想到要把秀林大酒店的事情向王書記匯報,不過這不是主要的,我個人真不想去開發區,怕忙起來沒時間陪你了。」

    沁言大為感動,陸順的話令她充滿了自信和欣慰,顯然陸順把她放在了事業工作的前面,這正是她苦苦等待多年的愛情和生活,差點就要同意陸順的話,不過既然丈夫這麼無私地愛她,她也不能就自私地全盤接受,就說:「陸順,如果是上面徵求你的意見,那就你自己決定吧。要是上面指派你去,就算再不情願,也得去,還要圓滿完成工作任務。你是我的全部,可男人不能太戀家,不求飛黃騰達,本職工作要做好,我可不想成為你敷衍塞責的借口。」

    這不是楊陸順希望聽到的話,他的確不情願去開發區,要是沁言也贊同,真要是王書記點將,他也能拒絕,說:「沁言,我不是拿你敷衍工作,確實是怕忙起來沒時間顧家呀,你計劃要孩子,可你是高齡產婦,我不能不掛念,不能不關心啊。」以前他第一次做父親,本來沙沙年紀不大,加之有自己親姐姐在照顧,他那會事業心又強,很是沒盡到做丈夫做父親的責任,未免不是沙沙決意離婚的原因之一,如今他心態不再是從前,沁言也沒個親人在身邊,請的保姆畢竟是外人,哪會盡心盡力呢,擔心因此造成夫妻矛盾,不得不多加考慮。

    陸順越是關愛,沁言越覺得愧對丈夫的摯愛,甚至帶點哀求地口吻說:「陸順,你說的我明白,可哪有男人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事業上的呢,再說你是我精神上的依靠,我只要知道你愛我關心我,就滿足了,吃得好壞穿得好壞不重要的,也不是要把你栓在家裡栓在身邊的。別說這些了,衛邊有消息了嗎?」

    楊陸順也覺得委屈,那會在南風坐冷板凳,沁言描繪將來兩人的新生活不是這樣的,難道女人都只需要男人事業有成就行了,他想為家庭多做點倒成了戀家,戀家貌似是個褒義詞,何嘗不也是諷刺男人胸無大志婆婆媽媽呢,再想勸說沁言幾句,只是看得出她不想繼續就這個話題談下去,心一軟說:「衛邊說去香港少則一星期就決定,他沒聯繫我,也許還在考慮吧。」

    沁言說:「陸順,我們悄悄想辦法,即便衛邊同意不同意也無關緊要,成功了,算是出於對本職工作負責的態度,並不是譁眾取寵討好領導,不成功,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現在萬一王書記指派你去開發區,你再把秀林大酒店是事擺出來,就算能替王書記排憂解難,未免也給王書記造成不好看法,好像交易一樣。你也當過部門領導也主政過一個政府班子,你是不是欣賞那些為工作不計得失報酬的同志呢?肯定是欣賞的,即便某些同志有能力,可什麼都算計得清清楚楚,你肯定會用他,但絕對不會重用。」覺得有點離題,忙又轉回來說:「現在外面傳你要去開發區,不論真假,都得向王書記匯報了,大不了我們多給衛邊做工作,盡力而為,幾個億的收購不是小生意,就算不成功,王書記也會理解的。」

    楊陸順笑道:「既然你也同意,那我們晚上就去王書記家吧。」

    沁言說:「我就不去了,你是去談工作,又不是去攀交情。易大姐對我們很客氣,到底市委書記家應酬太多了,我跟著去,難免打擾易大姐休息。我就最煩這樣的應酬,推己及人,沒幾個人願意自己的下班時間還被人侵佔的。」

    楊陸順帶點玩笑口吻說:「人家想去巴結還沒機會呢。」

    沁言說:「陸順,你真有在政界大展身手的願望,再不情願我也樂意去交際去應酬的,人生一輩子,我們要做太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了。」

    楊陸順聽出沁言話裡的傷感和無奈,對沁言無時無刻都存在情緒變化已經見慣,適時還能激發他男人的柔情,不由說:「沁言,至少我不會讓你去做你不願意做的事的。」

    男人成熟溫存的關懷,最能撫慰女人的多愁善感,於是沁言心情平復起來,深深沉醉在愛情之中。

    晚上楊陸順如約到了市委王書記家,趙君豪開門見楊陸順兩手空空,不由開玩笑地說:「空著手是不是準備好拿點什麼走?」

    楊陸順笑著說:「我是替你省口水,免得你不讓我進門。」

    趙君豪呵呵笑了起來,做了請的手勢,就前面帶路,穿過客廳直接上二樓,在書房門口停下,趙君豪悄聲說:「有話趕緊說,老闆很疲倦了,我就在樓下等你,一起吃點夜宵。」也不等楊陸順說話,就輕輕叩響了書房門,敲了幾下,就自顧開了門,楊陸順知道肯定是說好了的,沒哪個秘書膽子大到可以不經過允許隨便進出。

    書房裡大燈小燈都開著,空調也開著,很是明亮溫暖,楊陸順見王書記只穿了件黑色羊毛衫在書桌前看東西,意外的是看見王書記竟然帶著眼鏡,心說南風地區最年輕的行署專員也顯老態了。

    趙君豪語氣很輕鬆:「王書記,楊陸順來了。我去泡茶。」楊陸順招呼道:「王書記,您好!」

    王弘智沒抬頭,伸手指了書桌旁的沙發,說:「來了?坐吧,看完這點再談啊。」

    楊陸順說了聲打擾王書記工作了,就坐在沙發上,接過趙君豪的茶笑笑,趙君豪抬腕指了指手錶,那意思很明確,再次提醒楊陸順,這才出去。

    好一會楊陸順清晰聽到王書記長吁了一聲,見王書記摘掉眼鏡,知道談話即將開始,燈光下的王書記並無倦容,倒顯得臉龐稜角分明,很是剛健。

    果然王書記把眼鏡放下起身走來,楊陸順連忙起身。王弘智走到楊陸順面前,並沒握手,而是仔細端詳了楊陸順的臉,見他笑得真誠不謙卑,心裡很滿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說:「坐,你愛人徐心言來了嗎?」自己則坐在楊陸順側面的單人沙發上,不想給楊陸順太大壓力。

    楊陸順也很感激,覺得王書記現在就像久沒見面的兄長,充滿著關切和愛護,坐下後才說:「徐沁言沒來,怕影響易大姐休息。」早就見茶几上煙灰缸濕漉漉的,估計王書記此前待客抽煙了,就拿出金春江敬過去:「您抽一支?」

    王弘智接過呵呵一笑說:「抽一支,你也抽吧,你太拘束,放鬆點啊,你愛人叫徐沁言,叫徐心言順口了。你愛人也太拘束,穎珊很喜歡你家沁言的,難得來一次,就應該一塊兒來嘛。穎珊說沁言給她在上海帶的紗巾很時髦,才帶了幾天,學校女教師幾乎人人都買了條,哈哈!」

    楊陸順心說您的服飾也影響機關同志啊,您穿西裝打領帶,上上下下都西裝革履,您天寒穿風衣,市委大院就有款式顏色各異的風衣潮流,保持一致嘛,也笑著說:「王書記,我和沁言去上海,可不是專程為易大姐買紗巾的。」為了盡快進入正題,也為了迎合王書記叫他放鬆,也故意帶了點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意圖,不然怎麼會說出如此沒上下的話呢。

    王弘智再次哈哈笑了起來,說:「哦,那是你們夫妻搞浪漫,旅遊去了,時代進步了,人們的生活觀念也起了變化,中國人的生活不止是吃飽穿暖,而是要向高層次發展,旅遊好,比鋪張浪費大擺筵席好!」

    楊陸順說:「王書記,此次去上海旅遊也是次要的。」

    再次否定了領導的話,王弘智好奇心上來了,他知道楊陸順為人,不是賣弄口舌之輩,就靜等下文。

    楊陸順賣足了關子,急忙說:「王書記,我和沁言本來想在南平陪陪老人的,得知市委決定出售秀林大酒店,為開發區工業園籌備資金,雖然我不清楚市委的全盤計劃,可我也是市委副秘書長,職責範圍,想到上海有個朋友想搞實業,就去碰碰運氣。」

    王弘智以為楊陸順是專程為了分工前來,其實他早在把楊陸順調來廊柱,就已經定下楊陸順出任開發區工業園管委會主任工委書記了,開發區是他主政廊柱的重要項目,不僅是要搞屬於他王弘智的政績工程,也要通過開發區工業園項目再次振興廊柱市的工業,使得廊柱市經濟再創佳歷史新篇章,以前在南風地區各方面的落後掣肘了他雄心壯志,難得省委領導給予機會,讓他大展身手,他的宏偉藍圖就是以工業發展帶動全市,而開發區工業園只是漫漫歷程的開端,偏生政府王市長不贊同,兩人分歧不小,但開發區勢在必行,雖然已經得到了省委支持,並已通過開發區項目審批,開發區的一把手必須頂住各方面壓力完全執行他的指示,這樣他才能放心,不可能市委書記把全部精力只放在一個點上。

    也只有把開發區交給楊陸順,他才真正安心,楊陸順的堅毅耐勞實為罕見,本身正氣廉潔,更有堅定不移執行上級指示的原則性,此刻不需要楊陸順靈活多變權衡利弊,要的就是貫徹他的精神執行他的決策。即便楊陸順能力有所不及,哪怕弄得人怨天怒也無妨,大不了開發區進入正軌,再給楊陸順安排合適工作,何況楊陸順撤職仕途前景黯淡是離婚的主要原因,他心裡始終存有歉意,只是不適合也不能向楊陸順表達,對於這樣忠心耿耿、任勞任怨、不計個人得失的好部下好同志,他認為只有委以重任才是最好的補償。

    是以王弘智並沒急於安排楊陸順分工,而是延長到楊陸順婚假結束,一來是時機不成熟,不可能初來乍到就安排如此重要的工作崗位;二來也希望新的婚姻讓楊陸順身心都能得到適當修養,重新振作重新充滿鬥志。顯然楊陸順恢復得很好,就算楊陸順不主動提出分工請求,他也要親自找楊陸順談話,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做出出售秀林大酒店的決策後,楊陸順就主動替他排憂解難了,楊陸順這份無私的敬業精神,饒是他官場打拼多年歷練出了冷靜沉穩深厚的城府,此時也覺得眼睛發熱,一股暖流傳遍肺腑,連說話聲音都微帶顫抖:「陸順,你去上海是為秀林大酒店的事宜?」

    楊陸順自然想不到王書記剎那的內心震撼,也看得出王書記確實緊張秀林大酒店,忙說:「是的是的,我跟上海的朋友談了市委的決心,我那朋友也有點心動,馬上就飛去香港做準備,應該就是近兩天跟我聯繫了吧。」想起衛邊地慎重叮囑,再補充一句:「我那朋友是香港人。」

    王弘智馬上恢復了情緒,不論成功與否,就是楊陸順這片心意,就得好好鼓勵,高興地說:「陸順,不管你那香港的朋友能不能成功收購秀林大酒店,我們廊柱市都熱烈歡迎他來參觀旅遊,你都是大功一件!你再詳細說說你香港朋友的情況。」

    楊陸順見王書記很感興趣,還許諾大功一件,不能就這樣泰然接受,說:「王書記,我那朋友叫衛邊,是南風地區南平縣人,趕上了改革開放的好政策搞金融證券發家致富的,有錢了就搞了個香港居民身份。」

    王弘智聽衛邊這個名字很熟悉,皺眉想了想問:「是不是要去開縣投資造紙廠的上海老闆?」

    楊陸順說:「就是這人,我其實也懷了點私心,上次請他到開縣投資造紙廠,浪費了他不少人力物力卻沒辦成,在商言商,他信任我才去開縣的,倒讓他虧了本,覺得對不起朋友,想到市裡要出售秀林,而衛邊財力足夠進行收購,再憑他港商身份,橫豎都是賺錢的買賣,這才起心去遊說。」

    王弘智再次大笑,說:「你這點私心對市裡來說,就是很大的公心了,陸順,本來我要提名你擔任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兼工委書記,還擔心有阻力,這下你能聯繫港商到廊柱來投資,沒任職就為開發區出謀劃策了,捨你其誰?!你盡快聯繫衛老闆,務必到廊柱來,我親自熱情接待!」

    楊陸順一聽該來的終於來了,看王書記情緒高漲,再也不敢說掃興的話,只是謙虛地說:「王書記,我去開發區怕辜負您的信任啊。」

    王弘智手一揮,氣勢磅礡地說:「怕什麼,有我和市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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