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市 第十八章(中) 文 / 舍人
第十八章(中)
徐沁言本打算陸順不回家吃中午飯，就去南風人民醫院看望婆婆，堪堪等到十一點也不見陸順來電話，乾脆主動給他打了個傳呼，不料馬上就等到了回電：「沁言，打我傳呼什麼事啊？」
徐沁言說：「問你回不回家吃飯，免得張姐準備了沒人吃。」
「回家吃飯，我得乘現在不忙多陪陪你，特別是晚上，省得有些人有床不睡，睡沙發！」
徐沁言自是歡喜得很，掛了電話又給家裡張姐去電話，囑咐煮三人份量的米飯。到底還是掛牽婆婆，於是給南風市人民醫院朱主任去電話詢問婆婆病情，好在恢復得挺好，朱主任還把老人全身檢查的情況簡單向沁言說了說，總的來說無大礙，只是年紀大了機能衰退得厲害，臨了朱主任還說了句：「徐處長，你面子不小啊，市委秘書長顧憲章都親自到醫院看望了你婆婆！」
徐沁言客氣幾句掛了電話，心裡卻不平靜，連顧憲章秘書長都去看望了婆婆，想必還有其他陸順和自己的朋友去看望，就不知道四姐能不能應付得了，而且朋友同事看望了婆婆，就是人情，自己得瞭然於心，免得朋友同事們要操辦什麼自己不去，就顯得不夠意思，這麼一想就有點坐不住了，乾脆到高主席辦公室打個招呼，又調了車，準備下午跑一趟南風。
等她轉回自己辦公室，見忻玥一個人坐沙發上烤火，不由笑道：「忻姐，今天怎麼有空上我這裡坐？」
忻玥起身很親暱地拉徐沁言坐到自己身邊，說：「你手冰涼涼的，也不多穿點衣服，擔心感冒了。」
徐沁言說：「穿得不少了，我手腳冬天是有點涼，晚上睡覺不熱水燙腳，半晌都暖和不了。」
忻玥開玩笑地說：「秘書長就慘了，指望老婆暖被子沒戲，還得替老婆暖被子，呵呵！」
徐沁言不習慣開這樣太私人的玩笑，總有點臉皮太薄的感覺，只是在機關單位耳濡目染的，知道生了孩子的女性比沒生孩子的要膽大點，結婚了的比沒結婚的又臉皮厚些，也就沒反唇相譏開玩笑，免得招來更露骨的玩笑，就用添加木炭來掩飾。
忻玥見沁言只笑不語，也沒窮追猛打，何況她來還有其他事，就說：「沁言，中午一起吃飯吧，有人請客，我家那口子要加班我懶得回去，你家秘書長肯定也有應酬吧，才榮升開發區主任，有得忙嘍。」
要是陸順不回家吃飯，沁言也許就馬上答應了：「忻姐，今天怕不行了，我得回家吃飯，來了客氣，陪不了你了。」
忻玥有點失望，能去秘書長家做客的不是近親也是有頭臉的，或許是宴請某個領導，只是到了她們這級領導也不想平常婦女那樣追根問底，硬要問家裡來了什麼客，到底不死心，受人之托而且還是自己姨老表，說：「那晚上吧，你也知道我那口子忙活起來就沒完沒了的。」
徐沁言倒是體諒忻玥，她自己就有切身體會，家裡只有一個人確實挺寂寞的，惋惜地說：「忻姐，我下午要去南風辦點事，你說這事真趕巧了。」
忻玥開玩笑地說：「沁言，你也太重色輕友了吧，哦，為了陪秘書長，連姐妹都不管了？」
沁言無奈地說：「真的，不信問老夏，車我都調了。」
忻玥哈地一笑說：「我怎麼不信你呢，開玩笑的，咦，你家有客人還不趕緊回去？手也烤暖和了，正好回家。」
沁言看時間也差不多到點，也就掩了火盆提前下班了，忻玥暗倒倒霉，怎麼這麼趕巧，溜躂到機關辦公室，正好見辦公室主任老夏要下班，就問：「老夏，徐主席下午要回南風，車調好了嗎？」
老夏暗暗鄙夷忻玥拍領導夫人馬屁，說：「忻主席，調好了，338號車。」
忻玥嘀咕了句：「338是個破桑塔納，怎麼不調本田？！」
老夏說：「徐主席自己選的，昨天回南風也是338，還有事嗎？沒事我走了。」心說人家徐主席都不挑三揀四，你瞎折騰啥！
忻玥收拾好辦公室下班，出了機關就看見338號車在樓下坪裡停著，司機在搞衛生，不由走過去說：「小吳，下午給徐主席出車，要注意安全，你這車平常科室調得多，煙味大得很吶！」
小吳笑道：「知道了，忻主席，我知道徐主席要車，這不趕緊在搞衛生嗎。還有什麼指示？」
忻玥說：「昨天跑了趟南風，小吳，是不是徐主席家有啥事呀？」
小吳說：「徐主席婆婆在住院，昨天進的院，大概不放心，再去看看吧。」
忻玥愣了下，心說沁言口風挺緊啊，秘書長的媽媽生病了也不吱聲，這麼隱秘，怕也是跟開發區人事有關，想去開發區的人實在太多，要個個都藉著秘書長媽生病送重禮，秘書長著實為難，真是天助我也啊！問：「小吳，下午什麼時候走？」
小吳說：「通知我下午兩點半」
忻玥笑道：「小吳，辛苦你一次，你先去接我，我們一起去幸福小區接徐主席。」
徐沁言中午陪著陸順吃了飯，兩人聊起開發區的情況，楊陸順不免把鍾峰的事說了說最後歎息道：「這個老鐘，未免心胸太狹窄，畢竟工作為重嘛。」
徐沁言面色也有點凝重，雖然副職與一把手對抗勝算不多，可破壞影響不小，真要班子不團結甚至矛盾叢生，刺頭自然撈不到好，可領導對一把手未免也有看法，何況鍾峰是王市長的人，又是廊柱的地頭蛇，是有點棘手，便商量的語氣說：「陸順，目前不能鬥氣，將心比心，老鍾不服你這個比他小了近十歲、資歷比他淺的主任，情有可原，班子裡大事講原則小事講團結，鬧得不可調和，兩敗俱傷。」
楊陸順說：「是啊，我也這麼想的，也開出了優惠條件，老鍾不接球，存心看我笑話呢。只有軟硬兼施了，他要用他的人可以，只要能搞他那攤子工作就行。」
徐沁言笑起來，心裡安穩了許多：「嗯，這樣你做得仁至義盡，他再不受抬舉，耽誤了開發區的工作，我看王市長也不見得能饒他。當然這是沒辦法的辦法，真正能讓他心服口服，才是正道！」
楊陸順的想法得到愛妻的肯定，沁言也不沒原則地袒護自己，心裡還是很滿意的，說：「賢妻要為夫上兵伐謀是不是？可惜時間緊湊，容不得我去耽誤了，明年三月中旬就要搞奠基，期間我還要協助王書記處理秀林大酒店的工作，擔子重啊！」
徐沁言說：「你的本職工作當然要搞好，忙點也好，生活充實，只是要注意身體，盡量少應酬，應酬的時候少喝酒。」
楊陸順握住沁言的手說：「知道了，可惜晚上又得應酬，老漢橋鎮政府請客，你要一個人在家無聊，和單位同事出去唱唱歌打打牌都行，別悶在家裡，一個人容易胡思亂想。」
下午一點半，專車準時來接楊陸順，第一次到楊主任家，他和丁寒江都禮節性地上來小坐，徐沁言也認識了陸順以後最貼身的部下，當然少不了囑咐，無外乎就是要丁秘書唐師傅多照顧楊主任，特別是應酬時提醒少喝酒，商量的口吻讓丁唐二人如沐春風，自然牢記心上。
臨走唐成龍提出要先送沁言去單位，被徐沁言婉拒了，並不是她不願意搭便車，她去婦聯機關要走出小區再穿過一條街才有公共汽車，上班不算方便，只是她瞭解陸順的性格，自己高姿態也能得到陸順更多尊重信任。送走陸順等人，看看表自己也該去單位了，囑咐張姐晚上不用做飯，正要出門，就聽到電話響，居然是忻玥：「沁言，還沒出門吧，正好我去你家，你等我啊！」沁言忙說：「忻姐，我就要上班了，有什麼事單位見了再說吧。」
「我就在你們小區外面打的電話，不想我上去，那你趕緊下來，我在小區門口等！」就掛了電話。對忻玥如此熱情，沁言琢磨有什麼忙要幫，也懶得去猜，都是同事朋友，能幫則幫。
到了小區門口，就見忻玥在外面，馬上又看見了338號車，暗道忘記囑咐小吳司機了，想必忻玥是知道婆婆住院的事了。果然上車後忻玥就說：「沁言，太不把我當姐妹了吧，你婆婆住院都不吱聲，好在小吳知道我們關係好，也沒隱瞞。」
小吳也說：「徐主席，不好意思啊。換別人我真不得說，我看你和忻主席關係好才透露的。」
沁言笑著把兩盒玉溪煙丟給小吳說：「拿去堵你的大嘴巴！」小吳嘿嘿一笑，拿出盒口香糖回贈：「兩位女主席在車上，小的煙癮再大也不敢毒害領導，吃口香糖！」
忻玥接來笑罵道：「你小子就是油嘴滑舌，專心開你的車！」
兩個女人就在後排嘀嘀咕咕說著話，說累了偎在一起打個盹，等到了南風市已經五點多了，匆匆去看望了婆婆，老人精神蠻不錯，直誇醫院醫生護士態度好，個個笑得花一樣。
忻玥奉上了禮品，卻把紅包塞給了沁言，當著大家說：「沁言，給婆婆買點營養品，我看婆婆好福氣，一定長命百歲、兒孫滿堂！」客氣話說完，沁言還有事同四姐說，就請忻玥去前面喝茶，關上門問四姐：「姐，市委的顧憲章秘書長來看媽了？」
六子娘在病床上說：「是有些人來看我，我只認得以前開車的小周還有小秦，哦，你姐公司的老白也來了！」
四姐就趕緊送病床褥子底下摸出一個花布包遞過來，說：「昨天你走後周基政小秦就一起來了，今天上午人最多，前前後後來了十幾人，就有顧憲章顧書記，他們硬要塞紅包，我推不掉，全在這裡了，我還把名字都寫在紅包上了。」
沁言接在手細看是枕巾裹成的包，說是紅包其實是信封，清一色的牛皮紙，只是信封印刷的單位不同，裡面不僅有秦志明周基政的名字，還有開縣吳思凱、徐大陵等縣委政府的領導，然後就是市委組織部以前關係較好的同事，居然還有西平一個熟人，想來那人是在考察時受了她的人情，不僅結婚還了，現在還來看婆婆，有時候好人還是被人惦記的，再就是市委市政府裡與陸順較好的人，其中職務最高的就是顧憲章了，雖然只是個兩百元的紅包，但價值遠遠不止，不然護士們能對著個農村老太太笑得花一樣嗎？合計下也有五千多元。
沁言把錢交給四姐說：「姐，這錢你先拿著花，咱媽的身體要緊，不能捨不得，我和陸順不能在媽床前盡孝，還請姐多辛苦。」
六子娘越聽越覺得開心，不禁紅了眼圈說：「媳婦，你和六子忙工作，我老了可不糊塗，大老遠你跑一趟跑二趟的，娘都明白，知足了！」
四姐也說：「沁言，娘也是我親娘，我做女的應該照顧，只是這錢我不能再拿了，人情是把鋸，你一來他一去，都是要還的」
沁言說：「姐，拿著吧，咱媽生病得我們自己花錢治，哪天何勇來了，你叫他把五千元進院費還給周斌，一定要還。六子的脾氣，姐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些信封我留著，姐說得不錯，這些都是人情，我和陸順慢慢還就是了。」
病號的晚飯早，沁言精心伺候婆婆吃飯，又打水給婆婆洗臉擦腳，神情很專注，四姐在旁邊感動得說不出話來，跟從前的沙沙比，沁言簡直就是太賢惠了，更為六子高興！就連忻玥也暗暗咂舌，她也做了十多年媳婦了，可從來也沒替婆婆洗臉，就是連親媽生病了也沒如此精心，倒覺得沁言如此表現實在反常，莫非對楊秘書長做錯了什麼在彌補什麼？！
安置熨帖婆婆，也已經到了晚上六點多，離開醫院就請忻玥和小吳司機吃飯，忻玥人情也上了，也陪沁言看望了婆婆，就想在吃飯時說說她的事，只是當著小吳不好開口，好在使了幾個眼色，小吳這才領會，吃了飯借口給車加油先行離開。
忻玥先就大肆讚揚沁言婆媳關係處理得好，幾乎把自己貶為虐待婆婆的惡媳婦，最後說：「沁言，我要是楊主任，看到你如此孝順婆婆，不愛死你才怪呢！」
沁言照料病號有經驗，以前連白癡男友屎尿都能忍受，何況區區給本就很熨帖的婆婆洗臉擦腳呢，當然多少也有點贖罪心理，她總覺得對不起陸順，就只有在其他方面去彌補了，如此想來未免有點傷感，說：「忻姐，各家情況不同，陸順是家裡獨子，向來孝敬父母，我總不能比他前妻還做得差吧。」
忻玥想想也覺得道理沒錯，俗話說衣不如新、人不如舊，那楊陸順跟前妻十來年夫妻，人都戀舊，如果身邊人不如以前的人，那就更要命了，看來沁言有點委曲求全的意思，當然也看得出沁言的深愛陸順的，不然不會做出如此犧牲，感慨道：「楊主任真是福氣，有你這麼個賢惠老婆。只是楊主任現在忙開發區，連母親生病都不能床前盡孝。」
沁言說：「忻姐，還請替我保密，我知道陸順忙也就沒把婆婆住院的事告訴他，再說我婆婆只是小恙，免得分心了，忻姐，謝謝你看我婆婆。」
忻玥忙說：「我們好姐妹，說謝謝就沒意思了，楊主任忙於開發區工作，家裡事肯定顧不上，你有什麼事不想驚動楊主任，跟我說也是一樣。」
耳聽得忻玥再三提起開發區，聯想她巴巴兒的跟自己跑幾百里地看婆婆，莫非想走路子進人去開發區？不管有沒有想法，早提早好，免得受她人情多了，她要弄個不合適的人去開發區，倒不好拒絕，就笑著說：「是啊，陸順開發區正在確定人事，新機構嘛想去的人也多，方方面面都打招呼遞條子，陸順頗為頭疼，人員編制實在有限，其實反正是要進人，誰個領導的熟人親戚只要有能力，倒是好了。忻姐，你有親戚朋友想去開發區的嗎？」
忻玥起初聽沁言如此官話連篇，心裡本一點點失去希望，廊柱這麼多市委政府領導、區縣領導，怕是楊主任都應付不過來，何況她一個區區婦聯副主席呢，就在最失望時，眼前出現一線希望，顧不得矜持，忙說：「沁言，我曉得市委定調子，開發區進人原則上在虹鼎區挑人，我小姨的女，就是我姨老表，在虹鼎區商業局機關財務搞出納，商業局其實名存實亡，幾乎連工資都發不下了，她曉得我這個表姐跟楊主任愛人同在婦聯，到我家找了我好幾次，求我幫忙，只要能去開發區，給辦公室打雜倒水她都毫無怨言！」
沁言一聽只是去開發區做個普通辦事員，又是在虹鼎區工作，應該不難，笑道：「看你說的，你老表不也是我姐妹啊，哪能讓自己妹子打雜倒水呢？她是財務工作人員，不見得能當出納，在財務搞搞統計應該沒多大問題，忻姐，你告訴你老表，這事包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