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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 過路財神(一) 文 / 雁九

    將白氏哄回北屋,沈琰站在東廂門外,低聲呵道:「再不開門,我就踹門了」

    裡面安靜了一會兒,隨後「吱呀」一聲開了門。

    沈琰往北屋望了一眼,見白氏沒有動靜,方推門進了屋子。東廂裡共兩間屋子,分了裡外間,本是沈琰住處,自進了沈氏族學沈琰搬進盈園,讓沈從西廂房搬過來。

    進了屋子,沈琰就覺得不對勁。平素跟炸毛貓似的沈,老實地側歪在外間榻上,一動也不動。

    「小弟」沈琰見他臉上一丁點血色都沒有,唬得魂飛魄散,忙上前查看。

    沈的臉上都是冷汗,眉心緊皺,雙眼緊閉。

    沈琰連喚了好幾聲,沈方睜開眼,喃喃道:「大哥,我肚子疼……」

    沈琰見他如此,指責的話早已拋到腦後,連忙道:「是沈琴打的?快給大哥瞧瞧」說話間,去掀沈的衣服。

    因穿著棉衣,沈琰折騰好一會兒方去了沈外頭衣服。

    待沈亮開肚子,只見小腹上面黑紫一團,十分駭人。其實沈琴後頭的那幾拳,即便用上力氣,又能有多大勁兒?沈身上這於痕,還是沈琴開頭那一腳所致。

    沈琰看的膽顫,伸手輕輕觸了一下,就引得沈一聲悶哼。

    沈縱然是再好強,也不過十四歲,方才人多時還硬撐著,現在實是忍不住,帶了哭道:「大哥,我後腰也疼…

    沈琰手臂哆嗦著又翻看沈後襟,就在腰身的位置上,蹭破半個巴掌大皮,露出裡面鮮紅的肉來:「這……這……到底是怎麼弄的?」

    「沈琴踹了我,後邊撞到書桌上…」沈吸著冷氣,忍痛回道。

    見了沈這個情景,沈琰只覺得冷汗直流,如何能不後怕。前面那傷處,離臍下三寸不到一腳距離,這一腳若是踹得向下些,可是要命;後邊那處也險,幸好磕碰的是身上,要是碰到腦子上,不死也要成廢人。

    原不過當成是少年之間的口角與推搡,沒想到會這麼嚴重。沈琰心中只有心疼弟弟,哪裡還忍心責怪去計較誰對誰錯,忙起身道:「小弟且忍忍,我這就去請大夫」說罷,就轉身往外走,卻被沈一把拉出。

    「大哥,別找大夫,會嚇到娘……」沈再無平素的趾高氣揚,虛弱的聲音裡滿是祈求。

    沈琰皺眉道:「不請大夫怎行?要是傷的內裡,可不是玩的」

    「那不能請大夫,娘又要哭……學堂裡的事情也瞞不住……」沈倔強道。

    沈琰聽了,就有些躊躇。白氏哭還罷,他們做兒子的不忍心,說好話哄就是;要是白氏曉得學堂的事,定是不肯這就這樣善了,八成要鬧到宗房去,到時又有什麼意思?沈身上是有傷,可沈琴臉上也掛著傷,兩人都有不是處。

    「要不先請瑣三哥過來?」沈呻吟道。

    沈鎖是三房旁枝庶房子弟,外家是開藥鋪的,打小耳濡目染學過醫術。如今在藥鋪做差事,也算是半大大夫。他就住在胡同東頭,距離沈琰家不過隔了幾家。也是寡婦人家,孤兒寡母兩口人,家境比沈琰家還不如。因是同族,兩家長子又差不多大,兩家倒是有些走動。

    沈琰被沈苦求一回,也想到請醫延藥動靜大,怕是要嚇壞白氏,便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見鎖三哥」

    沈琰運氣不錯,沈鎖正好在家中。沈琰也不隱瞞,將弟弟在族學與同窗打架說了,也提到身上傷處。

    沈鎖道:「你既想瞞著嬸子,就先家去,我過半盞茶的功夫再過去。具體如何,還得到了再看。」

    沈琰道謝,轉身回了家。

    因怕白氏胡思亂想,他又到北屋打了一個轉,方回了東廂。

    沒一會兒,沈鎖便到了,手中提了兩條臘肉。

    沈琰迎出來,白氏也扶著小丫頭出來。

    「我舅舅打發人送來些臘味,我娘打發侄兒送些與嬸子。」沈鎖對白氏道。

    兩條臘肉,實不入白氏的眼,不過她還是笑道:「謝謝鎖哥,等會讓大哥去向你娘道謝。」說罷,又吩咐小婢收拾出兩包點心,算作回禮。

    因有沈琰在,白氏應對完這兩句便回了北屋,沈鎖隨著沈琰進了東廂。

    看到沈小肚子上的青黑,沈鎖也嚇了一跳:「到底是哪家小子,出手這麼狠毒?」

    沈疼的沒力氣回話,沈琰道:「是七房沈琴。」

    「沈琴?七房嫡支?各房頭嫡支的孩子向來驕縱些,哥這罪怕是要白受了。」沈鎖也是族學出來的,只是讀書沒天分,連縣試也沒有過。十五歲後就離了學堂,在舅舅家的鋪子上討生活。

    族學雖規模不大,可學子之間的關係,都是外姓巴結本姓,旁枝討好嫡支,外房圍著內房。

    沈鎖雖是弱冠之年,可手下卻不含糊,用手指將沈的半個肚皮都寸寸按過,方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道:「還好,只是外傷腫痛,不是內傷。一會兒用藥酒將淤血揉開就好。」

    看完前頭,他又看沈後腰,也是寸寸按壓,句句探問,面色卻沉重下來。

    「到底如何?」沈琰小心問道。

    「這後腰地方,怕是有骨裂,頂好再尋個大夫確診一下。若真是骨裂需臥床靜養,否則落下毛病可是後悔莫及。」沈鎖道。

    「若真是骨裂,得養多久?」沈琰心裡沉甸甸的,問道。

    「傷筋動骨一百天,少說也得三個月。」沈鎖道。

    沈琰的臉色發苦,沈也停止了呻吟。

    沈鎖歎了一口氣,道:「好好與嬸子說吧,這不是小傷,瞞不得也瞞不住……」

    宗房,前廳。

    大老爺聽管家稟告今年往京城送年貨的安排,又添減了幾樣,便道:「就定在明日啟程。」說罷,猶豫了一下,起身去了內院。

    等到了太爺處,大老爺便道:「爹,二房報喪的人還沒到松江,可到底曉得了,要不要打發人過去弔祭?珞哥是二房獨孫,雖說尚未及冠,算是上殤;可珞哥已經有功名在身,聽說也訂了親,不為殤,這後事應該會操辦起來。」

    太爺皺眉道:「沒接到二房喪信,暫只當不知道。京城械哥那裡如何應對,與我們不相於。這個時候,即便沒壞心輕易也不好湊過去,還是避避嫌疑的好。」

    大老爺遲疑道:「不孝有三,無後無大。擇嗣的事又哪裡好拖得?」

    太爺瞪了他一眼:「好不好拖得輪不到你著急切莫要多事,到底何時擇嗣、如何擇嗣,都是二房之事,即便你如今管著族中庶務,也不許你先提這個話頭誰也不是傻子,將心比心想一想,那邊失了骨肉之痛未緩,這邊就紅著眼睛盯著,成何樣子?二房與族中本就不相親,莫要再行差一步,讓他們越發遠了族裡。即便失了骨血,可你別忘了,沈洲除了生了珞哥,還有一未嫁女,留女招婿,也未為不可」

    大老爺詫異道:「不會如此吧,那個姐兒可是庶出?」

    「庶出也是二房血脈,難道二房兩代人在京掙命,就是為了讓不相於的族人撿便宜?莫要想那樣美事」族長太爺道。

    大老爺訕訕道:「又能瞞多久,族人在京的不是一個兩個,珞哥病夭的消息遲早要傳回松江,到時不知有多少人家會打過繼這個主意。」

    太爺冷哼一聲道:「我不管旁人如何,只宗房不許算計這個,一切聽憑二房自處。人皆有貪心,可要曉得收斂。尤其是在宗子宗孫這個位置,私心過重如何還能公平地打理族務?你二弟那樣的錯,一次也不能犯」

    宗房二老爺因參與三年前侵佔孫氏產業之事,被太爺行了家法;二太太屈氏被送到家廟,二房一家也被分了出去,如今那邊當家的是二老爺的長子長媳當家。二老爺原來協助大老爺打理族中事務,如今也閒置……

    學堂裡一下子安靜許多,沈全休學、董雙退學,沈挾怒而去,沈寶送了面上掛傷的沈琴回家,學堂裡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的人。

    下午又是棋課,大多數人都家去。沈瑞本想要回家讀書,卻被沈玨跟了上來。他不放心沈全,拉著沈瑞要去五房探望。

    「我不是說過,全三哥沒有什麼事,只是前些日子用功狠了,嬸娘讓歇歇」沈瑞無奈道。

    「沒事我也想去看看全三哥」沈玨揚著下巴道。

    他面上看似鎮定如常,可精神蔫蔫的,眉眼間有疑惑不安。

    沈瑞暗暗歎了一口氣,道:「即便沒有今日的事,董雙在族學也呆不長。」

    「咦?」沈玨聞言,來了興致:「瑞哥怎這說哩?」

    「董雙不是說了,他是嘉善縣人。看他用麼用過,學識當不在你我之下。你我都決定明年應縣試,何況董雙?」沈瑞道。

    「縣試在二月,這還有三個月呢。」沈玨伸出手指頭道。

    「與其在學裡按部就班地聽講,還不若自己在家將不熟悉的功課鞏固鞏固。若是有疑惑,還有個舉人大伯在,難道還怕無人指點?」沈瑞道。

    沈玨鬆了一口氣,露出幾分笑容樣道:「瑞哥說的正是哩……咱們也不能懈怠,大家都是一年參加縣試,要是的董雙中了,你我反而落地,那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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