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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風雲際會(二) 文 / 雁九

    壽哥隨口將沈瑞損了一頓,心中郁氣散了不少,眼見花園在即,想著徐氏方纔的憐憫,就隨後將手中的半截的竹竿扔了。

    今日是上門做客,又不是上門乞討,這礙眼的傢伙事就扔了吧。

    隨後他便昂首挺胸,揚起下巴,立時跟小公雞似的。

    即便三人之中,壽哥身量最小,可這補丁疊補丁的裝扮,帶上這驕傲神態,倒是比身高魁偉的高文虎更惹眼。

    沈全、毛遲與何泰之正坐在花園的亭子裡說話,眼見沈瑞帶了主客來了,三人便都客氣的起身。

    見壽哥奇裝怪異,沈全與毛遲還罷,兩人年紀大些,自有城府,何泰之卻是眼睛一亮。

    沈瑞已經給眾人做了引薦,大家彼此見過,賓主落座。

    因高文虎年長,沈瑞招待人時又是以高文虎為主,沈全與毛遲兩個就也與高文虎寒暄起來。

    待曉得他今年不過十三歲,沈全與毛遲兩個則是驚歎不已。

    沈瑞長得已經比同齡少年身量高,這個高文虎比沈瑞還高大半頭。即便面帶稚嫩,可要是不知道的,說是十六、七歲也有人信。

    這兩人一個處事圓潤,一個出身微寒,即便曉得高文虎只是平民小子,也並未有輕鄙之心。反而因是沈瑞的新朋友,兩人愛屋及烏的,待高文虎也親近幾分。

    高文虎雖性子憨實,卻是知道好賴,感受到兩人的善意,就將身上那點拘謹散盡,露出天真質樸的性子。

    對比之下,奇裝異服、神色傲慢的壽哥,就顯得分外不討喜。

    瞧著沈瑞帶他神色客氣疏離,一副彼此不熟的模樣,沈全與毛遲兩個打了招呼後,便也沒再理會壽哥。

    壽哥見狀,暗暗地瞪沈瑞一眼,覺得他真是小氣,自己不過隨口說他幾句,倒是記仇了似的。

    壽哥不過十來歲,哪裡就真的一眼將沈瑞看透,評點個一針見血?

    不過是他自己待人就是兩個模樣,心情好的時候,恁般乖巧的模樣都做得出;心情不好的時候,是誰也入不得眼的。

    不料信口胡謅,卻是將沈瑞掩藏的性子說個七七八八。

    沈瑞雖一時有所觸動,倒是沒有記仇,只是覺得壽哥這熊孩子蹬鼻子上臉,近之則不遜,還是冷著他點,他反而能裝個好孩子模樣。

    即便是未來天子,能調教的時候也當調教。

    眼見眾人都圍著高文虎說話,並不搭理自己,壽哥就覺得無趣。

    他早已察覺何泰之盯著自己狠瞧,只因何泰之並沒有露出瞧不起的模樣,就沒有理會,現下卻是滿心不順,便沒好氣地問道:「你作甚老盯著我?」

    何泰之見壽哥開口,眼睛更亮,湊到他跟前來,目光黏在他身上,道:「這是哪裡傳出來的樣子,如今京城流行穿這個樣式百衲衣?」說到這裡,又低頭看他腳下:「哎呦還有配套的鞋子」

    兩人這一說話,眾人便都望向二小。

    壽哥覺得被剝了皮,面上滾燙,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看著何泰之眼中閃過的戲謔,恨不得一腳將何泰之踹開。

    何泰之已經掉過頭去,對沈瑞等人抱怨道:「叫我說,還是書院的規矩太死板,連如何穿衣都有要求,弄得我們這些人都跟不上京中時興……」

    雖不知為何壽哥出門做客這樣裝扮,可看著他窘迫模樣,沈全與毛遲兩個就曉得,這身裝扮絕不是什麼流行。

    沈全便對何泰之嗔怪道:「還有一個多月就要下場,如今你不想著怎麼連陣磨槍,還有心思去琢磨京中時興什麼衣裳?都雲近朱者赤,何表弟也學著些瑞哥的專心吧……」

    聽提及學習,何泰之忙做了個告饒的姿態,苦著臉道:「求求全三哥且別提讀書,我讀書都要讀得吐了,如今一聽就腦袋疼……不是說好今日有瑞表哥的新朋友過來,大家跟著借光鬆快一日麼?」

    高文虎後知後覺,反應的慢,只當何泰之與沈全等人真是不曾見過這樣式的裝扮,生怕傷了壽哥的心,憨聲道:「這是百姓人家常見的裝扮,衣服洗的多就容易破,縫了補丁能再穿一年。就是我在家也常穿的,出門了才換上沒補丁的服……」

    他正經八百地解說起來,不卑不亢的,沈全還罷,何泰之這個始作俑者難免心虛,訕笑著道:「原來如此,是我見識短了……」

    沈瑞之前沒並未看到何泰之的神情,聽他問話時,只當他真的不曾見過這樣的衣服。

    現下才反應過來,何泰之老家就是京郊鄉下,每年都要回鄉祭祖,哪裡是養在宅門不知世情辛苦的貴公子?

    這孩子是皮癢了,故意逗壽哥。

    沈瑞不由暗暗擔心,就望向壽哥。

    壽哥本覺得何泰之不討喜,裝模作樣來嘔自己,不過瞧著他一提讀書就頭疼的模樣,倒是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來。

    小孩子都愛同大孩子一起玩,壽哥父母都為長,堂親表親中他排在第一。堂親遠在外藩,輕易不得見;即便張家那邊有幾個表弟、表妹,在他眼中都是鼻涕娃,他才懶得理睬。

    眼前這幾個人,除了何泰之與他同庚,其他人都比他年長。他並未覺得有什麼隔閡,反而興致勃勃地留心起幾人來。

    沈瑞這個族兄,是個脾氣好的,比大家年紀大了一截去,也沒有仗著年長就對大家管三管四的,行事說話間頗為照顧人。

    毛遲這傢伙,看著還真不像是已經十六歲的模樣,個子也不高,說話慢聲細語的,倒像是南邊人的綿軟性子。

    這個何泰之則是「倚小賣小」,一口一個「全三哥」、「表哥」,可卻是欠收拾的傢伙。

    沈瑞見壽哥時,壽哥正對著何泰之磨牙瞪眼。

    沈瑞見他惱雖惱,卻無怨憤之色,便將提起的心又放下。

    何泰之卻是敢作敢當的性子,眼見沈瑞、沈全等人都隱帶責怪,壽哥的小眼神也不善,曉得自己方才冒昧,便有心化解,坐在壽哥身邊,小聲道:「方纔是我無禮,委實對不住……只是好好的你作甚如此打扮?」

    壽哥不由一怔,低著頭看了看自己身上,低聲請教道:「有甚不對?哪裡就露了馬腳?」

    何泰之看了壽哥一眼,帶了幾分得意道:「整匹馬都露出了,還用找馬腳?這補丁上的針腳雖粗,可用的卻是松江細棉布。這樣的布,看著尋常,價格並不比絲綢便宜。要不然也不會曾為貢品。雖說今上仁善,愛惜民生,停了松江貢布,可京城勳貴仕宦人家,用這布的也不少……」

    將這布販到京城的,就是沈家三房。

    三房走禮,少不得二房這裡。

    徐氏見這布用著好,便也常往何家送。

    壽哥不服氣道:「不都是布麼?還真的一眼就能看出區別來?你一個小子,又不是小娘子,怎麼還留心起衣服料子?怨不得那個全三哥說你讀書不專心,這心分得也太散了」

    沈瑞幾個年長的,原本擔心這兩個小的相處不好,即便說著話,也多留心這頭,怕這兩個吵起來。

    沒想到這兩個小的小腦袋瓜子湊到一起,嘀嘀咕咕,倒是熱熱絡絡模樣。

    實際上,何泰之這裡已經惱了。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

    沈全年長,方才又是為他掃尾,說他兩句他也聽了;眼前這臭小子陰陽怪氣的,嘴巴還真是臭。

    只是礙於他是沈瑞的客人,何泰之不願意與他拌嘴,便按捺住不快,便指了指沈瑞:「誰留心衣服料子?我早先也認不出,不過是瑞表哥不愛穿綢衣,多愛這種細棉布衣裳,連帶著我娘也說這料子好,給家兄與我也做了幾套……只是我穿不慣,覺得不如綢衣涼快……」

    壽哥去看沈瑞的衣裳,的確是布衣,看著不過尋常,與外頭讀書人的裝扮並無什麼不同。

    他便不再糾結之處,反而想起徐氏方才慈愛略帶憐憫的眼神來。

    若不是將他當成真乞兒,那為何還帶了憐憫?

    他還不知道,徐氏雖沒有探問到壽哥底細,可對於他的來歷也有了猜測。

    只當他是哪個勳貴府邸不得志的小公子,丁點兒年紀,眉眼間就帶了抑鬱,混跡市井也沒尊親長輩管束。

    要是有親娘關愛的孩子,哪裡會如此?多半是沒了親娘,親爹後娶,才會讓貴介小公子如此荒唐度日。

    因這般猜測,徐氏才面帶憐憫,即便看出壽哥是個不寬和性子,也無心阻攔沈瑞交友。

    壽哥想不到這些,可也並不覺得徐氏作偽,就是覺得納悶罷了。

    飯時未到,大家總不能於坐著,沈瑞早已準備好了遊戲牌子,道:「離吃飯還有些功夫,咱們來頑抓曹操,吧?」

    沈全與毛遲點頭道好,其餘等人卻是面面面相覷。

    「什麼是抓曹操,?怎麼頑?」壽哥問道。

    沈瑞道:「原是南邊流行的一個小遊戲,酒桌上助興的,簡單易懂……我並沒頑過,不過是聽人提過,覺得現下也能頑……」

    所謂「抓曹操」,跟後世曾風靡一時的「殺人遊戲」有相似之處,論起來當得起「殺人遊戲」的始祖。

    將預先寫好的「諸葛亮」、「曹操」、「劉備」、「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黃忠」等人名寫成牌子,放在布袋或者罐子裡,然後大家一人抓一張。

    「諸葛亮」發令,點某位將軍抓「曹操」。

    被點名的將軍報到,對坐上其他人猜抓。抓錯了,罰酒一杯;抓到「劉備」,懲罰翻倍,且「劉備」伴飲一杯;一直到抓到「曹操」,一局遊戲終了。

    這是沈瑞在現在世面上各種常見的遊戲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若是智能或棋牌類遊戲,高文虎的腦子不夠用;要是競技類遊戲,沈全、毛遲三個跟不上。

    這「抓曹操」簡單易懂,也好上手,倒是正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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