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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陽光晴子

    他凝睇著這張泫然欲泣的瑰麗容顏,搖頭道:「你想太多了。」

    「我沒有。」她哽咽一聲,「分明是你對她的態度——」

    「如果你的話題一直要在這上面打轉,那你還是先回妙軒庵吧!」左敦揚神色一沉,冷峻的打斷她的話。

    傅炎紅眼眶泛紅,神色更顯委屈,她每兩個月上山一次,無非是想以自己這顆真誠的心感化他平靜的心湖,而今,看來是有人早她一步泛起他心湖的漣漪了!

    傅炎紅愈想愈傷心,一滴滴的淚珠潸然而下。

    左敦揚見她低聲啜泣,一時也手足無措了。

    這便是他難以衝破的情關之一,縱然他以言行舉止表明自己的立場,但博炎紅及子芸的心都相當癡迷,他實感無奈……

    ***

    快快不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回到尼姑庵的沈靈兒,在見到這個笑咪咪又帶著慈愛的妙軒師太時,淚水就停在眼眶間,聽她念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後,她真的肯定今天的空氣有問題,要不然妙軒師太也不會一直向她道謝。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因你的出現讓子芸得衝破情關,潛心的皈依佛門,我想她心中也有許多的感謝……」

    「師太,你別唸經了成不成?我的頭真的好痛哦。」聽了一大串話後,沈靈兒忍不住苦著小臉兒告饒。

    妙軒師太大笑出聲,「我說話像唸經?那真的要你頌經,你不就慘了?」

    「我也不要頌經!」她摸了摸鼻涕,一臉可憐狀。

    「可我聽子芸說你有出家念頭?」

    「那是不得己的念頭。」她眼中仍噙著淚,哽咽著聲音一字一字的強調,「要我嫁一個練邪功的陰森男人,那我是只有出家為尼一途了。」

    「你的事我全聽子芸說了,事實上——」她提起嘴角一笑,子芸也提及了這個漂亮的小姑娘和左敦揚之間隱然可見的情愫,情海洶湧,那也是她見她淚汪汪卻不問理由的原因。

    她直視著她,「簡而言之,我是不會收你這名女弟子的。」

    「為什麼?」

    「你情緣未了,世俗之念未斷,根本無法成為方外之人。」妙軒師太那雙帶著智慧的黑眸直視著她,「就連你身上這件道袍也與你萬般不合,待子芸回來,也許得差她到山下為你買些換洗衣物,畢竟你留下來的時間長短還未知呢!」

    「不用買了,我好想回家,我好想我娘!」她可憐兮兮的扁著嘴兒道。

    還是個思奶味的小娃嘛!妙軒師太露齒一笑,「若是回去面對問題倒還值得嘉許,若是為逃避這裡的問題而回去,那便是再次逃避了。」

    沈靈兒愣了愣,直視著這張頗似彌勒佛的白眉老師太,看來,她對她的事、甚至是心事都好像瞭然於胸呢!

    「七日後,我要帶眾尼下山前往秋海村,你再一起下山吧,這幾日,你好好想一想,是否該回去面對問題。」

    「呃——好吧!」看著這張笑盈盈的慈愛臉孔,淚眼汪汪的沈靈兒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

    日子一日日過去,沈宗承府中的愁雲慘霧卻是一日厚重過一日。

    「宗承,你看該怎麼辦呢?張春避不見面也不接受我們的邀請過府,我們總不能真的一直將女兒留在妙軒庵吧?」憂心忡忡的王艾儀短短幾日,便蒼老許多。

    沈宗承神情疲憊,「如今無計可施,尤其張春府上臭氣沖天,鄰近友人莫不圍堵抗議,我每走近一趟,回來便全身無力。」

    「官府呢?不是聚集好多人擊鼓告狀?」

    他喟歎一聲,「張春拚命送銀兩搓湯圓,官府的人是閉一隻眼睜一隻眼。」

    王艾儀憂鬱的臉上有著深深的擔懼,「張竹勳為人陰森,鄰人傳言他練毒功,才會搞得張府臭味四溢,這——他會不會練好了去找女兒呢?」

    沈宗承揉著發疼的額心,「他真要去,我們也阻擋不了他,只能求菩薩保佑了。」

    「我想再去看看女兒,我好擔心她。」

    「我們沒有和張春解除婚約,去了又怎麼面對她的詢問呢?」

    她語塞,依女兒的個性,她一見到他們肯定認為這件婚事已擺平了,那不是讓她空歡喜一場?

    她無奈的搖搖頭,「算了,我們再想想法子吧。」

    「也只能如此了。」沈宗承也感無力,這說來說去,都是他眼睛脫窗,才會招惹到張竹勳這個妖魔鬼怪!

    ***

    而在張府,張春一看到兒子終於離開臥室,而且還主動要僕人們倒掉他房裡三大缸奇臭無比的混合水物後,差點沒有當場跪地拜天,感謝菩薩讓他們一家子脫離了被這臭味包圍了近二十天的可怕生活,

    只是一見到兒子臉上更顯陰沉的神情時,他和妻子還是起了一陣哆嗦,毛骨悚然。

    「我要上山。」張竹勳簡單的說完,就朝大門走去。

    「呃——這——這——兒——兒啊——」天底下大概沒有一個父親這麼怕兒子的,張春支支吾吾的,全身直發抖。

    他冷眼一睨,「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一臉福相的林玉也全身顫抖,她緊緊的依著丈夫,神色蒼白的道:「讓他去,別多話啊。」

    「可——可是——他畢竟是我兒子,我得提醒他——」他壓低了嗓音。

    「提醒什麼?」張竹勳耳朵可利得很。

    張春慌亂的將目光對上他的,「這大家都聽說了,靈兒躲在妙軒庵裡,而庵裹主持妙軒師太的功夫很好,我擔心你上山會吃虧……」

    「哼!」他神情青森、活像鬼魅,「老頭兒,還是管好你自己吧,我離開的時須,你可別跟沈府的人搭上線,要不然,你的日子可不好過呢!」

    「這——」張春忙低頭,不敢再多話,只是天下父母心,他再壞也是自己惟一的獨子,張家的香火也還要靠他來傳承,若真有個三長兩短……

    行勳走了!」林玉輕拍丈夫的手臂,她那張仍見驚惶的臉上在短短幾日便增加了不少皺紋。

    張春看著敞開的大門,那兒還站著一群驚惶失措、急忙閃開讓路給兒子的鄉親父老呢!

    看著他們指著自己議論紛紛,他羞慚的連忙回身,直喚僕從將大門關上。養子不教,父之過,他這張老臉真的羞愧見人啊……

    ***

    妙軒庵的左側坡地上有一塊十字形的稻田,朗朗晴空下,幾名尼姑在那兒揮汗如雨的彎身插秧除草,仔細一看,沈靈兒也赫然在列,不過,她負責的是比較輕鬆的灑水工作。

    子空和子明拔了田邊雜草放到小道上後,分別朝她瞥了一眼,她邊灑水嘴巴又哼哼念的,麗顏上的神情說不上好,而事實上,從傅炎紅小住這六、七天來,她的表情都怪怪的。

    而最令她們感到納悶的是,子芸師姐對大夥兒都是和顏悅色,對沈靈兒更是和藹可親的,偶爾在庵門前遇到了送傅炎紅回來的平揚居士更是一臉平和,這和以往傅炎紅小居時的冷妒神情可是有著天壤之別,她好像已全然退出了世俗情場……

    這一個人怪也罷了,她們認識沈靈兒的時間雖不長,但她人單純坦率,很容易察覺到她的心思,但近些日子,她也怪異極了,不只管得住自己的腳,不自再去拜訪平揚居士,居然還煞有其事的當起了「實習尼姑」,每天跟著她們吃齋念佛,雖然她常常突如其來的迸出一句,「好想吃肉肉哦!」

    也是這一句只差沒成了口頭禪的話,讓她們及廟裡幾個不曾吃過肉味的小尼也對肉味好奇不已。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你不找我,我也不找你了,有什麼了不起嘛!沒緣就沒緣,我當尼姑可以了吧……」嘴巴嘀嘀咕咕念個不停的沈靈兒看著那一小撮一小撮綠綠的秧苗,一邊拿起水瓢子勺些水再潑灑出去。

    「再潑下去,稻田就淹水了!」在她右側的子芸見她不停潑水,忍不住出聲道。

    沈靈兒瞥她一眼,「哦,對不起。」

    子芸是走過情路之人,自然看出她是為情所困,「你累了,先去休息吧。」

    她搖搖頭,瞅著一臉柔意的子芸,她眼睛突地一亮,「子芸師姐,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心情是如何變好的?我最近心情一直很差呢!」

    「是你啊。」

    「我?」她不解的瞪大了眼睛。

    她溫柔一笑,「你教會了我何謂愛的真諦,所以我不再困擾,自然也不再叨擾我愛的人,我的平靜由此而來,我的好心情亦是來自於此。」

    聽起來有點深奧,沈靈兒似懂非懂。

    子芸眸中帶笑的直視著她,「或許去找平揚居士談談,也許能解你心中所惑。」

    「找他?哼!」她噘起了小嘴兒,「我氣的人就是他嘛,害我心情不好的人也是他,我還找他?那不更氣人了?」

    她莞爾一笑,「那你更要去找他。」

    「為什麼?」

    她凝視著這張陽光下,嬌艷的芙蓉面,雖然左敦揚不曾坦言自己的感情,可是她在他身旁多年,她相信他對沈靈兒必有一段不同於她的情難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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