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出嫁誓從夫

第24頁 文 / 古靈

    金祿又聳了一下肩。「因為他們告訴我娘子妳死了。」

    大廳裡再度陷於靜默之中,卻再也沒有人說話,一半人是「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另一半人是雖不能接受,但尚能理解的神情,反倒換滿兒板起臉來了。

    「你為什麼要叫他們告訴他我死了?」

    「三小姐,」王文懷苦笑。「那是他們自作主張的說法,並非我的意思。」

    「那就不能怪我家夫君,是他們自找的!」滿兒溫柔地握住金祿的手。「你應該知道,我家夫君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聽見我出事,他會發狂的!」

    他應該知道?

    他為什麼應該知道?

    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啊!

    王文懷苦笑更深,眼神瞟向竹承明,意謂:他沒有其他問題了。

    「好,那麼……」竹承明環視廳內眾人。「我只有一件事要說,金祿是我的女婿,你們打算如何是你們的事,但在我知情的範圍之內,我不許你們傷害他,更不許利用竹家任何人去傷害他,這件事,你們必須做下承諾!」

    聞言,柳家兄弟和呂四娘立刻憤怒地跳起來。

    「為什麼?」呂四娘怒吼。「他是滿虜清狗,是漢人的仇敵,為什麼我們不能對他下手,那……」

    「呂姑娘,這個問題讓我來回答妳。」竹月嬌慢條斯理地說。「首先,我知道妳急於要報仇,但請別忘了,下旨處斬令尊的不是我姊夫,動手處斬令尊的也不是我姊夫,妳找錯對象了,要報仇請找清狗皇帝雍正,那才是正主兒,是他下旨砍妳爹的腦袋,妳就去砍他的腦袋,這才是名正言順的報仇,懂了吧?」

    呂四娘瞥金祿一眼,沒吭聲。

    「另外,更別忘了之前妳們走投無路逃到這裡,倘若不是我姊夫出面趕走那些喇嘛,妳哪裡還有命坐在這裡大聲說話,無論妳如何辯解,我姊夫對你們有恩總是事實,妳想恩將仇報嗎?」

    一頂大帽子重重壓下來,呂四娘頓時啞口,再向金祿瞟去一眼,坐回去了。

    她只是急於報仇,並不是是非不分的混蛋,不管雙方立場如何,恩恩怨怨總是難分,金祿不顧立場來幫她們,她反要殺他,這豈不變成她才是壞人了嗎?

    不,她才不是壞人!

    好,她不找允祿,她找雍正,這總可以了吧?

    不過柳家兄弟可沒那麼好說話,因為他們正是那種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有理說不通的大混蛋,加入哥老會,他們從來不是為了什麼反清復明,為的只是他們個人的仇怨。

    「他幫我們為的是滿兒,並不是我們,那根本談不上恩!」柳兆雲反駁。

    「而舅舅你們非殺我的夫君不可,為的也不是反清復明,而是你們自己的私怨,」滿兒即刻還擊回去。「這種不顧他人的自私念頭更不足取!」

    「妳這個背祖忘宗的畜生沒有資格在這裡說話!」柳兆雲輕蔑地道。

    金祿臉色驀沉,滿兒及時緊握了一下他的手,兩眼瞥向一旁,果然……

    「住口!」竹承明憤怒地咆哮。「無論你是不是我的大舅子,我都不允許你如此侮辱我的女兒!」

    「誰是你的大舅子?」柳兆雲更是不屑。「柳家沒有你這種玷污人家清白大閨女的女婿,若不是有人護著你,我連你都要殺……」

    「無禮!」王文懷怒叱。「竟敢對『漢爺』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

    「我講的是理,毋須有禮!」柳兆雲振振有詞地吼回去。

    王文懷頓時氣結。「你……」

    忽地,玉含煙抬指輕彈,柳兆雲兄弟應指跌坐回椅子上,眾人看得一愣。

    「好了,現在沒有人會再故意找碴,我們可以繼續討論下去了。」玉含煙若無其事地說。

    靜默了一下,突然大家一起失聲笑出來。

    「高招!」竹月嬌笑得最大聲。

    「的確,這樣安靜多了。」王文懷也笑了。「那麼,其他人還有意見嗎?」

    玉含煙若有似無地瞄了一下金祿,那眼神,奇特得很。

    「若是還有人不服,我想我有必要提醒大哥一下,為了三小姐,王爺必定會不顧一切護著竹家,而雍正身邊有任何消息也只有王爺最清楚,能預先作防範的也只有王爺,因此為了『漢爺』的安全,王爺反倒是個必要的存在。」

    一語驚醒夢中人,王文懷與白慕天不約而同啊了一聲。

    「沒錯,確是如此。」王文懷連連點頭同意。「那麼,無論是否有人反對,決議便是如此,為了『漢爺』的安全,我們不得再傷害王爺。」

    自然,沒有柳兆雲兄弟鬧場,這項決議也就毫無異議的定下來了。

    「各位還有其他問題嗎?」環顧眾人,王文懷最後又問了一句。

    金祿馬上把手舉的高高的,依然是一臉純真又無辜的表情。

    「有有有,我有。」

    「王爺請說。」

    「你們在利用我嗎?」

    ☆☆☆☆☆☆☆☆☆☆☆☆☆☆☆☆☆☆☆☆☆☆

    午膳時間,好不容易等著人參雞熬夠火侯了,滿兒匆匆端著整盅人摹雞往後院去,沒想到剛跨過月門,她就驚訝得差點把人參雞獻祭給土地公進補。

    「你們在幹什麼呀?」

    只見一群男人各自捧著一個比小盆還大的老碗,碗裡裝滿了飯還有菜,大家蹲成一堆,一邊扒飯菜一邊天南地北窮啦著話,啦的飯粒到處亂噴,猛一眼看上去好像在一邊拉屎一邊吃飯。

    「吃飯啊!」

    「吃飯不到桌子上去吃,幹嘛蹲在院子裡吃?」

    「陝西人不都這麼吃的?」

    滿兒哭笑不得地翻了一下白眼,「那是農村男人才這麼吃的好不好?」走到金祿身旁,她瞇起眼來。「夫君,又是你帶頭起哄的,對吧?」

    「入境隨俗嘛!」金祿嘿嘿笑著。「這不也挺新鮮?」

    轉過頭來,滿兒瞪著竹承明。「甭問了,爹,你一定是第一個響應?」

    竹承明聳聳肩。「是挺新鮮的。」

    既然竹承明都這麼吃了,其他人自然也有樣學樣跟著這樣兒吃起來了。

    「真是夠了,你們這些男人!」滿兒受不了地把人參雞端進屋裡,不給他們吃了。「別管他們男人了,大姊,我們吃我們的!」

    於是,男人繼續捧著老碗蹲在院子裡扒飯,女人則規規矩矩地坐在屋裡用膳。

    除了竹月仙,她從不跟任何人一起吃飯,事實上,根本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吃飯,也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她幾乎不說話,總是默默望著金祿看,雖然沒有人說出來,但大家都心裡有數。

    對金祿,她還沒有死心。

    有時候,她也會盯著滿兒看,但眼神並不是嫉妒,也不是憤恨,而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視線。

    天知道她是不是已經進入瘋狂初期症狀了。

    「真是受不了那傢伙,」滿兒一邊夾菜,一邊嘀咕。「沒事就愛搞怪!」

    竹月蓮與竹月嬌相視一笑。

    「我想那是因為妹夫知道他這麼做能討妳歡喜吧。」

    「討我歡喜?」滿兒嗤之以鼻的哼了一聲。「才怪!」

    「滿兒,我不信妳沒注意到,打從妹夫可以離開屋子之後,他就不時帶頭做一些可笑的事,因為如此,大家對他的敵意也逐漸降低了,那樣純真可愛又風趣的男人,怎麼搭也和那個殘虐的魔鬼搭不上邊的,於是常常會忘了他就是那個可怕的莊親王,特別是爹也有心接納他,妳不覺得他們愈來愈像對平常人家的岳婿了嗎?」

    滿兒若有所思地想了會兒。

    「唔,好像真是這樣呢!」

    「對妳而言,那定然減少了夾在中間兩面為難的處境,這是妹夫的體貼,他真是很疼愛妳的。」竹月蓮文雅地喝了一口湯。「當然,除了妳那兩個舅舅,我想他們那自私狹窄的心胸怕是無法改變了。」

    滿兒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早已不在乎他們對我如何了。」

    「不,妳是不在乎任何人對妳如何,包括『漢爺』在內,」玉含煙低喃。「只在乎『他』對妳如何。」

    「出嫁從夫,既然我嫁給了他,我不在乎他要在乎誰?」滿兒一口承認。

    「出嫁從夫?」玉含煙輕歎。「是的,三小姐沒說錯,出嫁從夫,這是女人家的閨訓,但我做不到,因為我拋不開打小背到大的責任,這是我的悲哀,明明是個女人,卻沒有權利單純做個女人。」

    「那也是妳自個兒的選擇,怨不得別人。」竹月嬌插了一句話進來。

    「是的,那是我的選擇,」玉含煙點點頭。「我不會怨任何人的。」

    「說到這……」滿兒遲疑一下。「玉姑娘,妳那兒子,他如何了?」

    沒想到滿兒會問到這件事,玉含煙一時僵住,片刻後,她才無奈地笑了一下。

    「他很好。」

    「那就好,不過玉姑娘務必要記住,孩子是無辜的,千萬不要讓他變成當年的我,那對他可不公平。」滿兒認真地說。「想想,他的娘親是漢人,父親雖是滿人,但八爺是被當今皇上害死的,他要拿誰當敵人,為人子女,這應該很好決定,如此一來,天地會又多了一條臂助,這不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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