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可喜娘

第11頁 文 / 齊晏

    「趁他們還沒找到這裡之前快走吧!」他拉著善月的手匆匆往外走。

    「等一下!」善月拿起梳妝台上的小錢袋和新買的衣衫,隨便裹成一個包袱,立刻跟著弼爾雅急急往樓下衝去。

    「掌櫃的,快算一算房錢。」她氣喘吁吁地靠在櫃檯。

    「姑娘和公子爺現在要走?夜深了,怎麼不過了夜再走呀?」掌櫃詫異地問。

    「別廢話,房錢多少快算一算!」弼爾雅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好好好,您等等,我來算算……」掌櫃拿起大算盤搖了一搖。

    「我們沒時間等你算了,一兩銀子夠嗎?」弼爾雅懶得跟他耗時間。

    「夠夠夠,還有得找,一兩銀子夠住個三天了。」

    「給一兩銀子,不用找了。」弼爾雅淡瞥善月一眼。

    善月雖然覺得可惜,但還是掏出一兩銀子放在櫃檯上。

    掌櫃察言觀色,肯定了弼爾雅絕對是個貨真價實的公子爺,也認定了善月是侍候他的小丫鬢。

    「後門在哪兒?」弼爾雅察覺對街有動靜。

    「掀了那門簾往後走,有個小門就是了。」掌櫃堆著滿臉笑。

    弼爾雅拉起善月的手直奔後門,出了客棧後門,是條幽暗偏僻的夾弄。

    「往東?往西?」他垂眸低詢。

    善月左顧右盼。

    「往西。」她決定先離開京城,再作打算。

    弼爾雅二話不說,牽著她的手朝西邊奔去。

    這是弼爾雅第一次順從善月,善月滿心歡喜,緊緊牽住他的手,彷彿是追隨著心愛男子私奔般的心情,逃到天涯海角,都要患難與共。

    她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一輪高掛的明月令她安心,因為它正散放著最明亮的月光,照亮她眼前幽暗的路。

    沿著護城河一直向西,前方矗立著高大的城牆。

    「再過去就是阜成門,等天亮城門開了,我們才能出去。」

    善月累得氣喘吁吁,坐倒在城牆邊,一步也跑不動了。

    弼爾雅在她身旁坐下,背靠著城牆緩緩調勻氣息。

    「我們出得去嗎?萬一雪燕和王總管追上來了怎麼辦?」她緊張兮兮地說。

    「等他們真的追上來了再說。」他只想在天亮前抓緊時間小睡片刻。

    「對了。」她忽然想到。「我阿瑪以前守過阜成門,那陣子常給阿瑪送飯,不知道現在那些守門的守兵會不會認出我來?萬一認出來怎麼辦?要是他們給阿瑪通風報信去,那麻煩可就大了!」

    弼爾雅不理會她的喃喃自語,逕自閉目養神。

    「我們該不該雇輛馬車出城呢?」她還在自問自答。「僱馬車好像很貴,雖然坐馬車出城比較不累,可是又得花上一筆銀子……唉,真麻煩,等出了城,找個安全的地方暫時住下,我可得好好想想有什麼賺錢的法子……」

    「你能不能安靜一點兒?」他終於受不了她的嘰嘰咕咕。

    善月噤聲,委屈地抱緊懷中的包袱。很奇怪他為什麼好像凡事都不操心,而她卻事事煩惱得要命。

    弼爾雅左手輕捂著唇,微微打了個呵欠。

    「你想睡就睡,我來守夜。」善月大方得很。

    「好,把腿放平。」他也老大不客氣。

    善月依言把曲著的雙腿放平,只見弼爾雅把她懷中的包袱放在她大腿上,輕拍了拍,以包袱當枕,優閒地仰躺在她的腿上,合上疲憊的雙眼。

    一瞬間,善月的腦袋空白了片刻,心跳突然變快、變沉、變重,她沒想到他竟然直接躺在她腿上睡覺,雖然兩人之間還隔著一個包袱,但是這種親密的姿勢,就足以令她心蕩神馳,難以喘息了。

    在她緊張得快要窒息時,她發現弼爾雅居然很快就入睡了,而她卻像個傻瓜一樣,臉紅得幾乎快炸掉。

    她渾身僵直地呆視他的睡容,熟睡時的他實在此清醒時候的他可愛多了。第一次看見他眉頭舒展放鬆開來,平時眼神冷漠空淡,閉上眼卻顯得無比溫柔,略帶孩子氣的睡容,讓她心中對他的憐愛氾濫得無邊無際。

    面對惶惶不可預知的未來,她非但無畏無法,反而覺得有他在身邊,她的心晴就特別平靜。

    她怔怔地、專注地凝視著他,忍不住輕撫他的臉,不知道這樣恬淡的幸福能持續到什麼時候?

    第五章

    淡金色的滿月高掛天邊,深藍的河面上倒映著點點晨星。

    一輛騾車沿著護城河慢條斯理地奔過去,答答答的蹄聲自遠而近,驚醒了淺睡中的善月。

    她恍恍然地抬起頭看了看天色,這才驚覺寧靜的滿月淡得幾乎看不見了,天際已經漸露曙光。

    「弼爾雅,醒醒,天快亮了!」她輕拍了拍他的臉頰。

    弼爾雅慵懶地起身,背靠著牆伸懶腰,像只剛睡醒的小老虎,金褐色的雙瞳迷離朦朧,閃著絲一般的光澤。

    「啊--」善月忽然一聲怪叫。「我的腳好麻!」

    弼爾雅毫無豐點歉意,逕自站起身用力伸了伸懶腰。

    善月的雙腿如萬針穿刺般的難受,她一動也不敢動,咬牙忍耐著,靜等可怕的剌痛感過去。

    「你看那個人,他在幹什麼?」弼爾雅對前方窄巷內某個忙碌的景象很感興趣。

    此刻天尚未亮透,天空是一片灰灰的紫藍色。

    善月朝窄巷望去,勉強看得見巷內停著一輛雙輪板車,一個中年男人正把看不清是什麼的東西往板車上堆擺。

    「大概是買賣舊貨的小販吧?」她看到疑似畫卷的東西,便猜道。

    「古董商嗎?」他也看到了板車上放置的幾卷畫軸和幾件天球瓷瓶。

    「他應該只是收舊貨的小販,收了舊貨後到早市去轉賣給古董商。」

    他們說話間,那中年男子已推著板車出了窄巷,慢慢朝他們的方向過來,然後轉了個彎,往城門方向去。

    板車上有幾件東西吸住了弼爾雅的目光,他好奇地走向中年男子,注意力全集中在板車上的幾件瓷盤上。

    「公子爺,有什麼您看合意的,讓小的給您取來。」中年男子見弼爾雅貴氣逼人,連忙客客氣氣地彎腰笑問。

    「那幾件青花瓷盤……」

    「是、是,小的給爺取過來!」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把綁成一摞的青花瓷盤提出來,獻寶似地放在弼爾雅面前。

    弼爾雅只輕輕摸了一下盤緣,便問:「這是康熙年官窯制的青花九龍瓷盤,你從哪裡得來的?」

    「爺真是好眼力,您還沒看盤匠兒的落款,便知道這五件是康熙年制的青花九龍盤啊!」中年男子見來的是識貨的公子爺,樂得笑呵呵。

    「我問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善月等腿下那麼麻了以後,困惑地來到弼爾雅身旁,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對幾件盤子感興趣起來?

    「回爺的話,這是小的昨兒個從一位二品大員府裡收來的,那二品大員升了官,舉家遷往雲南,這易碎的瓷盤不好帶,便讓小的撿了個大便宜,小的正要住市集做買賣,爺若看合意了,價錢方面好談。」

    「這瓷盤我府中多得很,早看膩了,我想看的是最底下那一件。」弼爾雅的視線凝注在四件青花九龍瓷盤下。

    「最底下那件?」中年男子仔細一瞧,這才發現原來青花九龍瓷盤只有四件,最底下的其實是一件五彩雲龍大盤。「哎呦,小的可真是老眼昏花了!昨兒收來時竟沒特別留意,原來這一件不是青花九龍瓷盤呀!」他把繩子解開,單獨取出五彩雲龍大盤遞給弼爾雅。

    弼爾雅把瓷盤捧高,輕輕地旋轉盤身,專注地看著盤上佈滿的五彩雲龍圖案,這是用紅、黃、綠,得、紫等色做釉上彩烘燒而成的,因此色澤漫艷,異彩紛呈,加上雲龍圖案密佈,飾以江海雲彩,更加顯得瑰麗堂皇。

    「那位離京的二品大員是誰?」弼爾雅微瞇著眼,視線盯在盤沿上一行藍色的楷體字:大明宣德年制。

    「是葛天成,葛大人。」中年男子哈腰陪笑臉,就盼弼爾雅快點掏出銀子來買下瓷盤。

    「這瓷盤你要賣多少?」弼爾雅緩緩放下盤子,隨意拿起一旁的畫卷翻看。

    「弼爾雅,你不是真的要買吧?」不等中年小販開口,善月忍不住先發出一聲低呼。「我們現在這情況,怎麼能帶著一個瓷盤走?一不小心就會碰碎了!」

    「爺若是喜歡,請隨意看賞吧!」中年男子忙道,這上門的生意,怎麼也不能讓他跑了。

    「我不懂你們的行情,你給個價。」弼爾雅已經決定帶走這件瓷盤,對善月的企圖阻止不予理會。

    「那就……五兩銀子好了!」他原先想出價一兩就賣,但瞧弼爾雅貴氣十足,有錢爺兒當然得趁這個機會狠敲他一筆。

    「喂,你賣金子也沒這麼貴呀!」善月傻眼。「用五兩銀子買個大瓷盤,那真是瘋了!」

    「小姑娘別不識貨,金子本來就沒有古董貴,這是康熙朝的瓷器才有這個價,要是宋瓷,你給我一千兩我也不賣哪!要不這樣吧,公子爺賞個三兩銀子讓小的開個市怎麼樣?」中年小販怕弼爾雅反悔不買,乾脆自己先壓了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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