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珠玉在側

第8頁 文 / 席絹

    這個人,她,上回在高叔叔工廠見過一面的人--姚子望,身份是「姚氏」的千金小姐,去年被商業雜誌評選為台灣未來十大女強人之一,聲稱她是最有希望成為「姚氏」下一任接班人的人。

    多麼風光的女性,是一顆閃耀在金字塔尖端的璀璨明星,可望而不可即,斷不可能紆尊降貴來他們這類小家小戶的人種。

    可是她出現了,為什麼?也是為了添更多災難來的嗎?當程雪歌想到這裡時,不免多心的戒備起來。不能怪他以小人之心揣度她的來意,因為這些日子以來,他快被皇昕那位女皇惹得怒火沖天。如果以前他的籌資之路可以用「無比困難」形容之,那麼這些日子以來,在那個女人的干預之下,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絕望的滋味,他才真正深刻理解到「仗勢欺人」是什麼意思!

    她運用皇昕在商界的影響力,讓每個人縮回原本可能伸向他的援手,讓那些原本有意承接買下「遠帆」的人全部收手不再談起;其它銀行就算庫房裡積了一堆現金愁著無人來借,也不會出借給「遠帆」,就算「遠帆」開出的貸款擔保條件再優渥也一樣。

    當趙冠麗想整一個人時,是不會讓他有任何活路走的。她每天好整以暇的坐在辦公室裡,擺明了就是要等他來求、來低頭。除非程雪歌答應她的條件,不然「遠帆」將不只是倒閉的下場而已;程家會破產,有人得坐牢。她有權,她有勢,她這輩子不會嘗到低頭的屈辱滋味,但樂於看到別人低頭;她要勝利,完全的勝利,沒有打過折扣的勝利。

    如果說趙冠麗的欺壓行為有帶給程雪歌什麼影響的話,那就是--他自此發誓,一定要比別人爬得更高,一定要爬到再沒有人可以用權勢欺壓他的那個高度。

    為了達到那個目標,他必須有大量的金錢,讓金錢構築出城池,再把城池堆聚成權勢,那麼他就能在商界呼風喚雨。不一定要讓天下人俯首,但絕對不讓自己落入被人壓迫到不得不俯首的境地!

    他要熱烈的追求權勢,讓權力去熏心、去把心腐蝕!

    他再也回不到他所認識的那個清心淡泊的自己了,回不去了……

    「妳來做什……」突然衝口問,但才發了個聲,便知道自己不該是這種質問的口氣,就算心裡對她有惡感;然而,他已警告過自己--永遠!永遠不要在人前把自己最真實的情緒表現出來。於是他很快的改成平和口吻:「請問姚小姐為了什麼事來到這裡?」

    姚子望從程雪歌走進病房裡來,就一直不動聲色的注意著他的神情舉止。她注意他的目的與別個女人不同,不是為了貪看他的俊美皮相,更不是為了垂涎。只是打量著他,像在打量著一件商品,思索著「奇貨可居」的可能性。

    「你好。我與令尊已經談完事,他已經睡下了,我正要走。」對他微微點頭,只是打了個招呼,就像是長輩對待小輩的態度,不會與他談任何正事。

    「妳……我爸……」程雪歌一時不知該為她的輕待做出什麼反應,就如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落居下風,明明他正嚴陣以待中呀!不,不行!「我父親現在病著,他的事目前都交給我代理。姚小姐不以為該直接跟我談妳的來意嗎?」他站出一步,擋住她離開的方向。

    姚子望被他一擋,只好停住步子。她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然後再把眼光掃向病床上那個已經疲倦得睡去的老人家,輕聲道:

    「我的來意,令尊會告訴你。」

    程雪歌擔心的也看了父親一眼,見他老人家在疼痛裡睡去,氣息奄奄然的似有若無,活得如此辛苦,偏還為著他與公司的事在擔憂……想到這女人不知道有沒有對父親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事,讓父親更加擔心,他臉色一沉,想也沒想,粗魯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扯到病房門外,質問道:

    「妳有什麼目的?妳對他說了什麼?你們談了什麼?」

    「放開。」姚子望聲音一沉,沒有掙扎,只命令他放手。

    「妳!」程雪歌心口有把怒火在燒,她這種天生高高在上的姿態,讓他感到無比刺眼,當下把她與趙冠麗的影像重疊;雖然放開了她,但憤怒的情緒還是在咬牙的聲音裡迸裂。「妳的目的也跟趙冠麗一樣嗎?也是想得到我嗎?妳以為找我父親談就有用嗎?我就會屈服嗎?告訴妳,沒有用的!我可以出賣靈魂、出賣一切,就是不會出賣我的皮相肉體!妳等著!有一天,我一定會把曾在妳們身上遭受到的屈辱加倍還給妳們!妳們等著!」

    明明是發誓要學會深沉的,明明告誡自己萬不可以再在人前展露失控的情緒,但,他沒有辦法。這些日子以來的累積,讓他再也忍不住爆發火氣。誰叫她也是千金小姐!誰叫她要出現!出現在非親非故的父親病房中,一定也是來設計他的吧?!一定是!他出言罵她,一點也沒冤了她!

    「等了,就有用嗎?只是等著,就能實現你偉大的理想嗎?」

    「我不在乎妳們這些人怎麼嘲笑!」程雪歌努力要克制回情緒。

    「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的特地跑來這裡嘲笑你?你是什麼斤兩?」姚子望神色依舊不冷不熱的平淡,抬眼直視他,看進他困獸般的眼,也看進他因生氣而顯得白裡透紅、晶潤非常的美麗臉孔……差點因此恍神,還好她定力夠,很快拉回全副心神。她對美男子一向不感興趣,也沒有佔有的想法,即使程雪歌美得超乎她所能想像,也動搖不了她冷情的心。

    她不要情,只要力量。

    「妳憑什麼瞧不起我?!」程雪歌差點又讓情緒暴定,幸好他壓住了。

    憑什麼?姚子望有點驚訝的笑了,不敢相信這個回到台灣一個多月以來,吃盡無數苦頭的年輕男子,居然還有辦法問出這麼天真的話。這個年輕人,真值得她寄予厚望嗎?她會不會挑錯人了?

    可,就算挑錯了,她還有別的選擇嗎?她沒有。

    所以,程雪歌必須是「奇貨可居」、必須是塊能用的料,他必須是!

    「明天下午五點,我與令尊有約,如果你想知道我們的談話內容,我允許你來旁聽。」

    「妳允許?!」程雪歌前氣未平,後氣又起,氣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他有一點點暴力傾向的話,姚子望早被他出手揍得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妳、妳這個女人,妳……」

    「我叫姚子望,你記住了。」不管他的氣急敗壞,姚子望繞過他,進入正好打開的電梯中,離去了。

    「姚、子、望!」程雪歌沒有回頭,只在腦中、在心中、在嘴中惡狠狠的烙出這三個字。

    在此刻,這輩子從沒恨過人的程雪歌,決定恨盡全天下的千金小姐!

    而本來應該是最令他深痛惡絕的趙冠麗,其影像居然還沒有姚子望來得鮮明、來得深鐫。

    趙冠麗非常的教人討厭,而姚子望,是可惡!沒人比她更可惡!

    程雪歌用力捶了下牆,滿心介意著姚子望對他的瞧不起,說他不具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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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您找我?」姚子望來到「姚氏」總部的頂樓拜見父親。

    「我聽投資部的吳經理說,妳提案承接一間快倒閉的小中介公司的資產與負債,將它收購過來?」

    「父親為了這種小事找我上來?」姚子望輕笑出來,臉上帶著驚訝表情。自從她被「下放」到四樓的業務三部之後,她處理的公事、經手的案子都局限在對大人物而言微不足道的中小企業,再也進不了決策的核心,碰不了大案子,與之前的工作內容可說是天差地遠。

    「妳是故意的嗎?」姚萬傳瞇起眼,不讓女兒打馬虎眼浪費他寶貴的時間。「我聽到一個傳聞,趙家那個任性妄為的女繼承人發瘋的在倒追一個男人,發誓要把那個男人抓來當丈夫。妳是知道這件事的吧?」

    「是聽說過。」她眼神閃爍不定,力圖鎮定。

    「那妳就是故意的了。妳故意與皇昕作對,好造成我『姚氏』與趙家交惡對吧?妳打算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報復我對妳的下放,妳以為我會吃妳這一套?」

    「父親,我並沒有……」姚子望臉色一白,急切的要解釋。「我評估過了,『遠帆』名下有幾塊地非常有未來性,如果我們承接下來,以後一定可以為姚氏帶來大把的利潤;而且您對皇昕的專斷也早就不耐煩了,正好可以趁此給他們……」

    「妳給我住口!」姚萬傳冷喝。「妳那點心思我還不瞭解嗎?別再狡辯!哼,女人,就算能力再強,也會因為意氣用事而笨成一頭豬!這幾年妳給我好好待在業務三部反省!等到妳腦袋終於清醒了,我會把妳調回決策中心,其它鬼鬼祟祟的心思,妳少給我動!還有,『遠帆』這件事,妳不許再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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