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舞伶寵翻天

第4頁 文 / 齊晏

    「不行,太多人來會把那聲音給嚇跑了。妳誰都不許找來,悄悄把梯子搬來給我就行,快去!」她堅持要自己一探究竟,何況若真是「她」的鬼魂出現也沒什麼好怕的。

    巧珍哭喪著臉銜命而去,半晌,費力地搬來了一具木梯。

    蘇合香悄悄把木梯豎靠在牆上,讓巧珍在底下扶著,自己躡手躡腳地爬上木梯。她刻意把一腳放在上一階,另一腳放在下一階,心想萬一看見什麼不該看的可以逃得快一黜。

    「細細姊,妳小心點兒!」巧珍在底下緊張兮兮地輕喊。

    她深深吸口氣後,從牆頭悄悄地探出頭,屏息地朝底下快速地瞄一眼——

    兩塊好大的木頭率先映入她眼中。什麼時候多了這兩塊木頭?她的視線疑惑地越過木頭,落在發出掬水聲的井旁。

    咦?是個人?心中才閃過這個疑惑,她不禁也覺得好笑起來。是個人不好嗎?莫非自己還真想見鬼呀?不過,她倒真希望是「她」的鬼魂出來和自己說說話。

    蘇合香偷偷觀察著那個人的舉動,發現他坐在井邊磨著幾把形狀奇怪的刀子和斧頭,她的心臟猛地一緊,背脊流過一道寒意。

    那人在磨刀子,他該不是什麼盜賊之類的吧?

    「細細姊,看見了什麼?」巧珍在底下不安地問。

    「噓,別吵!」她要看清楚這個人還有什麼可疑的地方,要是真準備幹壞事的,一定告訴蘭姨報宮去。

    那人穿著簡單的灰袍,沒束髮,看起來年齡很輕,五官也很端正好看。他在擦拭那些怪刀時的神情平和沈靜,沒有半點邪惡之氣,看起來實在不像個會幹壞事的人。

    「喂,你是什麼人?」她忍不住出聲問。倘若這年輕人誤入歧途,她可得好好勸他回頭是岸。

    孫玄羲聽喚,慢條靳理地仰望攀在高牆上的絕色女子。他很早就聽見她們在牆那邊竊竊低語的聲音了,所以聽見蘇合香的叫喚聲時並不驚訝,不過在看見蘇合香姣美的面容、水漾的明眸後,他仍是失神了一瞬。

    「你在那兒幹什麼?」見他沒回話,蘇合香清了清喉嚨又問。

    「細細姊,妳到底在跟人還是跟鬼說話?」扶著木梯的巧珍圓睜了眼。

    「一個男人啦!」蘇合香低頭拋下一句。

    「天哪,一個男人!」巧珍的表情好似比聽見鬼還驚恐。「細細姊,妳忘了蘭姨給妳訂下『三不讓』的規矩嗎?男人不讓碰、不讓近、不讓言,妳怎麼能讓男人跟妳說話!」

    「不是我讓男人跟我說話,而是我自己找他說話,別囉嗦了!」蘇合香微惱地斜睨她一眼。

    孫玄羲抬眸看著蘇合香,猜想著她應該是隔壁「亂茶坊」裡的舞伶吧。竟然還有什麼「三不讓」的規矩,真是好笑。

    「喂,我問你話呀,你怎麼不答?」蘇合香盯住他,問得有點不耐煩了。

    「妳問話的態度太無禮,我可以不答。」孫玄羲繼續擦拭他的扁鑿、雕刀和斧頭。

    蘇合香訝然瞠大雙眼。多少男人引頸企盼著能有和她說說話的機會,而這一身灰布袍的男人居然對她的垂詢不賞臉,也沒半點為她意亂情迷的模樣。在茶坊裡跳了六年的舞,蘇合香還是頭一遭遇到對她態度如此不客氣的男人。

    「好吧,我問話的態度也許不好,我向你道歉,那我重新再問一次。請問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對這男人實在太好奇了,心想低個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她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因為那間屋子對她有非凡的意義,她絕不容許有人在裡頭胡作非為。

    「我是洛陽雕刻師,暫住在這裡,雕完一尊佛像便走。」孫玄羲淡淡地答道。

    「雕刻師?」她雙眸驟亮,這是她從未遇見過的行業,對他又更好奇了。「你雕佛像嗎?」

    「不只是佛像,我什麼都雕。」他回答得輕淡。

    「好有意思!男人我見多了,就沒遇見過你這種男人。」她趴在牆頭上笑得好自然。

    蘇合香隨口兩句話聽在孫玄羲耳裡卻是極為輕浮。

    「姑娘,我暫住在這裡,必須齋戒淨身以完成佛像,所以請妳以後莫再來打擾。」他低著頭冷漠地收拾雕刻工具。

    「你做你該做的事,我不會打擾你的。」她笑咪咪的,好客氣。「不過,我沒看人雕刻過,能不能偶爾讓我待在你旁邊看你雕刻?成不成?」

    「姑娘,妳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嗎?」孫玄羲無奈地再重複一次。「我要齋戒淨身完成佛像,請妳以後莫來打擾。」

    蘇合香困惑地挑眉。「我也說了呀,你做你的事,只要偶爾讓我待在你旁邊看看就好了,我不會吵你的。」

    「就算妳不吵我也不行。」他冷漠地拒絕。

    「為什麼?」她訝異地問。

    「因為妳是女子。」

    蘇合香怔了怔。

    「那又怎樣?」她眸心微黯。

    「齋戒淨身最忌女色。」他淡瞥她一眼。

    「什麼女色!」她昂起下巴。「你可能沒弄清楚我的身份,我不是你所以為的那種女色,我是長安城第一舞伶!」

    「舞伶?」他眉一凝,淡淡低吟。「那比一般良家婦女更不能親近了。」

    第二章

    這一夜,蘇合香舞得精彩,姿態盈盈,說不出的曼妙,觀者陶醉入迷,喝采聲不絕。

    沒來?她美眸在台下賞舞的客人中搜尋著。可惡,那人真的沒來!

    一曲舞畢,她提著薄紗裙疾步回房。這種被人輕視的感覺讓她愈想愈著惱,愈惱就愈氣悶。從小到大,她就是蘭姨、茶坊裡的樂工、侍女們捧在手心裡呵護長大的寶貝,更是賞舞的客人們眼中不可多得的一代舞伶,她對自己一向是那麼的有自信,不論容貌或是對歌舞的天賦,她都相信自己即便不是鳳凰也會是驕傲的孔雀,可那男人的一句話彷彿突然間拔光了她最引以為傲的羽毛,讓她又痛又狼狽。

    「細細姊,累了吧?喝口水歇一歇。」巧珍一見她回房,便立刻端來清香的玉露茶。

    「巧珍,妳說說,那個人為什麼看不起我?」她雙手抱胸,在房內來回疾走,忍不住抒發胸口的悶氣。

    巧珍呆愣住。「哪個人?」

    「就昨天在牆後頭看見的那個男人呀!」唉,真是遲鈍。

    「他看不起妳?」巧珍像聽見什麼極好笑的笑話似的,哈哈笑了兩聲。「那怎麼可能嘛!誰敢看不起妳呀!妳可是『長樂坊』的搖錢樹耶!有多少男人想抱住妳的腿求妳嫁給他——」

    「不,妳沒聽見他對我說話時的那種語氣。」一想到那男人目中無人的冷淡態度,她就覺得不甘心。「他說我比一般的良家婦女更不能親近,他那是什麼意思牙?好像我是什麼碰不得的髒東西,我可是長安城第一舞伶吶!巧珍妳說,他為什麼看不起我?」

    巧珍被她問傻了,她哪會知道那個男人為啥看不起細細姊?

    「哎呦,細細姊,何必為了那人的一句話心煩呢?他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別理他就是了。」巧珍笨拙地安慰。

    「我也想不理他。」蘇合香捧著腦袋坐下。「可是他那句話戳得我心口好難受,害我昨晚一整夜都睡不好。」糟糕,有點頭昏眼花,也不知是沒睡好還是被那男人給氣的。

    「細細姊,妳先躺躺,小心別氣壞了身子。」巧珍見她臉色發白,忙扶著她到美人榻上躺下。

    蘇合香乏力地合上眼,深深吸口氣,試著乎復心情,感覺到巧珍輕手輕腳地替她蓋上了薄被,然後退了出去。

    他為什麼看不起她?她不禁又想起這個在腦中翻滾了幾百次的問題。

    佛像雕刻師很了不起嗎?……是吧。他雕的是滿天神佛,自然是了不起的。菩薩在他手中現出尊相讓世人膜拜,那雙雕刻菩薩的手自然是很了不起的。還有他那雙淡瞥她的眼眸,清澈中透出一種高潔與淡泊的光,與她平日所見的男人下一樣,明明看著她卻又好似沒看見她。

    她翻過身來,睜開眼,望著窗外高掛的一彎新月,幽幽歎口氣。

    自小她就體弱多病,可是對激烈的舞蹈卻充滿了狂熱,她很愛很愛跳舞,尤其愛那種迴旋狂舞時的昏眩快感,當帛帶輕紗飄飄飛揚時,她會覺得自己隨時都能飛上天去。

    幼年時,她總是以舞為樂,為了滿足她對跳舞的渴望,蘭姨特地請舞伶教習她各種舞蹈。她天生伶俐,對歌舞音樂極有天賦,再難的舞她一學便會,蘭姨為了給愛跳舞的她一個發揮的地方,毅然把「長樂坊」的樓下大廳改設成一個圓形舞台,讓她的精湛舞藝得以展現。

    「長樂坊」原本只是一間單純的茶坊,在她十四歲那年首舞一曲「蘇合香」之後,從此便聲名大噪,吸引了許多男人為爭睹她的舞技姿容而來。蘭姨將她改名蘇合香,並且只讀她以舞酬客,不讓碰,不間近,不讓言,這特地訂下的「三不讓」規矩,使得蘇合香在長安城的名氣愈加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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