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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萬山在握(八) 文 / 荊洚曉

    長刀從那聯絡人的身軀之中慢慢抽出,刀身與骨骼肌肉摩擦發出的聲響,與那聯絡人喉間「呵呵」溢血之聲交織著,是一曲無奈的絕命詩。熱血洗去了先前塗在刀身上的墨色,從雲中探出頭來的彎月,映出一刀的寒光。

    他失去了力量,貫通的傷口,鮮血瘋狂湧出,破裂的內臟和腸子也在從那裂口裡淌出,他抽搐著,但仍不肯死去。直到朱永撿起燈籠,吹響了哨子,圍牆上無數火把亮起,把這側門邊上照著如同白晝一般。

    朱永整了整衣冠,長揖及地,口中稱道:「見過黃世叔。」

    獨眼龍把長刀擲下,對那些捅死了同伴的悍匪說道:「你老母,還要我教麼?」那些悍匪聽著,便笑著把刀劍扔下了,卻聽獨眼龍長笑著對朱永說道,「起身吧,朱永,朱景昌,我記得聽說過,你老豆是朱謙?啾!你系朝廷的撫寧伯,過來拜我,唔繫好妥吧?」

    「哪有反賊?此處只有先生的兄弟,朱永的黃世叔,那順民天王黃蕭養,不是死了許久,首級都送兵部了麼?」朱永微笑著說道。地上那聯絡人聽著,這就是真相,侯大苟去長沙府請來的順民天王黃蕭養,竟是丁容城的兄弟!他不禁慘叫一聲,一口血噴出至少一尺高,整個人如同蝦一樣彎了起來,又重重摔落地面,終於死得通透。

    朱永對黃蕭養說了一聲抱歉,後者揮了揮手讓那些悍匪不要亂動。自有大明第一師的警衛過來對他們一夥人進行搜身,這卻是馬虎不得的,誰知道是不是苦肉計?不過這些悍匪都是黃蕭養的舊部。此時也聽得明白,自然不會有什麼反抗,很快便完結了,朱永吩咐警衛把那些悍匪帶下去安置不提,卻挑著燈籠,伸手一讓:「世叔請,先生說。丁府便是世叔的家一般,不需迎來接去的虛情假義。」

    這話倒是極對黃蕭養胃口,讓他身上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淡了許多,點頭對朱永說道:「一哥終還記掛著阿養這兄弟,是阿養不聽一哥的話啊!好吧,便去見見一哥再走。你帶路。」

    丁一在書房裡處理著各式的公。不論他多願意去幹殺人的活,事實上現在這些事,就全得在他手上過,細到民兵巡邏隊冬天要加個手套,大到冶煉工廠今後低碳鋼的產量規劃和高碳鋼實驗的投入;至於科研性的項目,類如高爐、平爐的構想,蒸汽機除了應用在礦井中的提水,還應該如何提升功率和普及到工場車間。為各種機床提供一個穩定工作頻率等等,丁一當然不是全能。但他至少比這個時代的工匠,對這些東西更為熟悉,甚至杜木那邊還提交了一份金屬工藝與熱處理的實驗報告請他批改。

    至於包括柳依依謀劃了許久的大明展銷會;還有引進佔城稻之後,稻種的雜交小組各地老農的待遇;玻璃鏡子出產量控制、透明玻璃進入市場的時候;梧州、平樂府的下水道和城防系統的增建……也是每一項都得過他手上,就算有六房書吏,還有徐珵先過了一關,但是丁一提出許多概念,連徐珵也拿不準,最後只能也呈到他案前來。

    倒是大明第一師的事務,杜子騰、胡山、丁君玥他們已經可以分擔不少實務,特別是朱永把民兵系統也接上手之後,丁一反倒沒有在這一塊耗費太多心力,因為這塊他本來就是極為熟手,又有這些弟子來分攤,從招兵到新訓,再到專業分配等等,卻算是成型了。

    「弄些吃食上來,讓人叫你師母們,半個時辰後過來一趟,跟她們說,你小師母娘家來人了。」丁一壓根沒有理會黃蕭養,只是對著朱永這麼吩咐著,又把劉鐵叫了進來,對他道,「當值的是誰?警衛一連麼?把排以上軍官叫過來,讓他們跟你養叔見見,你把警衛營的事務,準備一下,明天跟你養叔交接,現在就辦。」然後抬頭對黃蕭養說,「你趕緊跟子堅去把事辦了,再回來,我手頭一堆事,大約你忙完回來,還得等上半個時辰我才得空。」

    黃蕭養一下反應不來,他曾想過許多的可能,見到丁一之後,也許丁一翻臉不認人,要把他送朝廷;也許丁一直接把他幹掉,以免日後被人認出之後連累丁家;也許丁一倒履相迎,熱情招呼,推杯換盞;也許丁一叫他好好過活,做點小生意什麼的,不要再折騰……

    但從沒想過這樣,什麼和軍官見見,又叫這劉鐵把什麼警衛事務跟自己交換,交換啥?

    「怎麼?叫不動你幹活啊?」丁一邊在紙上寫劃著,頭也不抬地沖黃蕭養說道,「不管在外面,你是什麼名頭,什麼身份,在我家裡,你就是我大舅子,不想幹活的懶漢妻舅,等會忙會,不抽你一頓不算完,趕緊去!」

    「噢。」黃蕭養就被丁一這麼說了兩句,不由得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卻覺得眼角有些濕了,抬袖蹭了蹭——然後這位就算兵敗之後,侯大苟也專門教人去請,給予極高尊重的大哥養,江湖悍匪一見就服服帖帖的大哥養,就這麼默然跟著劉鐵走了出去。

    丁一等到黃蕭養跟著劉鐵出了去,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桌面上那塊玉珮,還有那張皺巴巴毛頭紙,黃蕭養不識什麼字,紙上那幾個字,大約是用燒焦的木條塗的:有人要。總共三個字,狗爬一樣,「殺」字大約是不會寫,在那三個字下面,畫了一把尖刀狀的東西。

    看那紙上的字跡,應該是幾日前就寫下的,想來從長沙府出來的時候,黃蕭養便已做了決定,教人去聯繫剛才那些最後動手把大籐峽的人馬幹掉的手下時,肯定也用什麼暗號黑話做了安排的。那塊玉珮,卻還是當年他送天然呆上京師去尋丁一時,要回廣東,丁一塞給他的盤纏裡夾帶上的。

    這麼些年,不論是造反稱王,還是兵敗隱居,他倒是一直保存著。

    過了一陣黃蕭養便入內來,劉鐵安排著端上了吃食,丁一也沒有什麼客氣的話:「趁熱,湯餅給我留一碗,酒你就自己喝吧,我還得做事,陪不了你;不過,明天開始,不休假的話,你也不能喝酒了。」

    黃蕭養看著托盤裡的一大碗麵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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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碟醬牛肉、一小碟茴香豆、一小碟鹹菜、兩個鹹鴨蛋、兩付碗筷、一小壺酒,再次愣住了。劉鐵在邊上低聲說道:「先生,養叔剛來,是不是讓廚房加多兩個菜……」

    「我吃啥他吃啥,又不是客人,有啥好折騰?給我打碗湯餅過來,別讓這傢伙一氣吃完了。」丁一正改著那個蒸汽機的結構圖,他本來就不是這專業的出身,只不過是明白原理和見過實物罷了,這時全憑回憶來推敲,頗是為難,來回地改了好多次,始終拿不太準,很有些煩躁。

    黃蕭養伸手止住了劉鐵,自己打了一碗麵條,起身端到丁一案前:「一哥,你就吃這個?」

    這個沉默的男人,從見了丁一之後都沒開口,直到現在,才說出了第一句話。

    「我俸祿都花得差不多了,現在吃軟飯啊。」丁一端起碗喝了一口麵湯,接著修改著圖紙,「只好靠著夫人那邊生意盈利來補貼我,你妹子當醫生給人治病賺的診金倒不少,不過,她擔心那些醫院裡的女醫生和護士,將來嫁不出來,說是要給她們湊著嫁妝,摳門得要命……」

    黃蕭養聽著便又沉默了。

    一個能造反霸據一省的人物,他當然不會說什麼自己還有積蓄,要不要勻給丁一些之類的幼稚話,丁某人永鎮廣西的靖西伯,會弄到沒錢,要靠老婆接濟,才能吃上這麼簡陋的夜宵,必定是有他的緣故。

    所以黃蕭養沒有再說什麼,走回座位上坐了下去,默然吃喝起來,他的飯量向來不小,半晌就把那一大碗麵條還有那幾碟小菜全都一掃而光,倒是那壺酒,一滴沒沾。然後他看著劉鐵把東西端下去,想了想開口道:「一哥,聽說你手下的兵將,都是足額雙餉?」

    「是。他們過得比我舒服些。」

    劉鐵自然不會去乾洗碗之類的雜活,只是這裡不讓下人過來,把東西收拾下去自然就有人去料理,這時進得來卻就低聲對黃蕭養說道:「先生也有雙份俸祿,還有工場的分紅等等,只不過,接濟那些陣亡的師兄弟、士兵的家人,給書院的學子添些衣物,這些錢,大師母那邊不肯出,說是包吃包住不用交學費便是了,於是先生只能從自己的錢裡出……冬天來了,平樂和梧州的孤老,先生又給送了些米面……」

    黃蕭養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只把頭深深埋在手心裡。

    過了良久,他抬起頭來,獨眼之中有著閃爍的淚光,卻起身上前幾步,推金山倒玉柱,跪在丁一的書桌旁邊,劉鐵走過來要勸他,卻被他抬手止住:「一哥,阿養錯了。」然後他便沒有再說話,他本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便是兵敗如山倒之際,這個男人,也從沒說過自己錯了。最多只是笑笑,說自己沒聽一哥的話罷了。但今晚,跪在丁一面前,他說,他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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