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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傷別離(十五) 文 / 荊洚曉

    冰冷的天氣對於壯碩的石彪來說,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影響,連帶他貼身護衛的那十數個軍兵,聚在火爐邊喝著烈酒,至少有七八人都把衣襟扯開來,似乎冰涼的北風能帶來格外的快意。石亨坐在營房裡的馬扎,喝了一口酒,欣慰地望著自己的侄兒道:「你總算趕了回來。」

    「叔父,要不,就動手!」石彪眼裡有著如刀的鋒芒,他壓低了聲音對石亨說道,「雖說侄兒那百來個親衛被安置在外面,但這邊有十來人,叔父你身邊還有數十親衛,五軍都督府那些軍頭,也都手下有著護衛……」

    石亨抬手止住了石彪的話:「為叔身邊數十親衛,早在入宮之際,就有二十餘人被丁容城抽調出去,加強宮禁了,那些五軍都督府的軍頭,也是一樣的,此時每人身邊,橫豎不過七八個親隨,湊在一起,也就百來人,加上你帶來的百來人,就算合於一處,也不過兩百人上下,能濟得了什麼事?」

    「這兩百人都是精銳,便是上萬的軍陣,也衝得過去的啊!」石彪一點也沒有因著人數的問題而洩氣,他這話絕對不是瞎說,這年頭打仗,一旦陷入膠著,就是靠著軍將帶領家丁親衛去廝殺,軍將的家丁隊,往往也就是類似於現代的火力支援或是特種部隊的概念。後來著名的吳三桂救父,也就是吳三桂領著四五十個家丁。衝入四萬建虜韃子陣中,將其父救了出來;明末號稱善治軍的盧象升,「身自督戰。斬賊首十四級」,也是很大程度依靠個人的武勇。

    所以石彪說糾集了這兩百人,上萬軍陣衝得過,不是吹牛,而且他還說:「只教殺出這營盤,入了團營,叔父令出。何愁無依附之人?侄兒方才過來看,雖是團營幾個營盤出入。都由大明第二師的兵馬把著,但每處也只是幾百人……」

    石亨聽著大笑起來,把須道:「哈哈,彪兒啊!若是如此。不如候著容城過來觀看兵演之際,到時集齊了五百精兵,摔杯為號,五百精兵炮矢齊發,一舉把丁容城也拿下好了?丁容城一在手中,何愁週遭軍馬?試問天下誰他娘的是敵手?於、丁、沐!就這三人,要能把丁容城拿下,兵發京師再斬了於節庵,待得沐家在雲南等知消息。我等已扶了景泰帝復位,挾天子,以令諸侯。如何?」

    聽著石亨的話,石彪就眼神就愈加的熾熱起來,但沒等他開口,就被石亨起身一腳踹了過來,連捧在懷中的鐵盔也踹得飛跌出來,只聽石亨冷聲道:「蠢才!若是事可如此。何必去召你回京?這京師之中,為叔糾集不出五百精銳?盧旺、彥敬皆百人敵。缺了汝便行不得事?」

    石彪倒是被他叔父教訓習慣了,撿起頭盔依舊抱在懷裡,不以為然地道:「以叔父方纔所言的章程,侄兒以為做得過去!他丁容城能扶皇帝上龍椅,某等就不能也扶一個麼?」

    「東安門處,丁容城三五句話,就把門叫開了。」石亨無奈,只好詳細向自己的侄子細說,「那都督,是為叔舊部,但若為叔去叫,也必定要許以官爵金銀等等,方才有得商量的,丁容城卻只說了那幾句,半點好處也沒有,便把門叫開了,你信麼?為叔親眼所睹的。」

    看著自家侄子又要開口,石亨揮手示意他閉嘴,卻又說道:「東華門是皇帝叫開的,只一句,守軍皆跪下伏首行禮,武舞蹈參拜。原先以為,皇帝是個耳根軟的人,現時看著,只怕是不然啊,身在局外,為叔才他娘的看清了,這皇帝,不是易與之輩,若無丁容城,或者今日你我叔侄盡得榮華,來年共赴黃泉也說不好……」或者如他所說,正是身在局外,所以才看得清,歷史上確就是奪門之後,石亨權傾天下,過了兩年,就真的和他這侄子,都被殺了頭。

    石彪搔了搔鬍子卻說道:「侄兒不太懂,這干人鳥事麼?只管把丁容城殺了……」

    「你殺不了他,十萬韃子鐵騎殺他一次不成,第二次又是十萬鐵騎,你我都在邊鎮駐過的人,韃子什麼能耐,不消他人來說吧?這第二次丁容城帶了幾十騎,結果連韃子的大汗,太師也先,知院阿剌都教他拿了,現時就押在京師;雲遠那邊,更不消提,數千兵就滅了數國……」石亨說著,臉色中透著幾分無奈,卻是對石彪道,「殺丁容城之事,萬萬不可再提,連想也不要去想,這等人物,你我是殺不了的!」

    「那將如何?」石彪悶聲悶氣地說道,「難不成,教某等兒郎,為討那丁容城開心,五百人陪那六十人做一齣戲,來討好於他麼?」他是傲跋不群之輩,自己英勇善戰不說,叔父又是高官,這是官二代加上軍二代,還是能打能殺的本領,生平除了叔父還服過誰?要他委屈著奉迎上官,把兵演弄成演戲,他卻是不甘心的,「早知如此,侄兒就不回京了!反正丁容城明日也就走了,省得和他碰面!」

    石彪又把起壺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卻是對石彪說道:「你錯了。皇帝不是漢獻之流,丁容城有曹操之雄材,奈何於節庵不死,這天下不成亂世,於是丁容城自甘為治世之能吏……某等想要火中取栗,著實時也、勢也,有所不能!但你別忘記,丁容城向來自謂無一虛言,他昨夜是許了,隨他行事,便想要當藩鎮,也是能成的!」

    「怎麼可能!」石彪不敢置信地叫了起來,自唐以後,哪個朝代不在防藩鎮?何況明成祖朱棣,就是從藩鎮起兵奪了大寶的,自此之後,連各地藩王都是當豬養,宗室都成不了藩鎮,更別提軍將了。

    石亨搖了搖頭道:「為叔也不知道,只是他許下的諾言,若是不能兌現,那麼於軍中士卒、將領,必定以後對丁某人的話,是不以為然的,加之他遠離中樞,只要餘威漸消,某等三五年後,未必事不可為!」

    「叔父的意思,是當如何?」石彪急急地問道。

    「五百精銳,一定要挑最好的兵!」石亨獰笑著,向自家的侄子說道,「對著丁容城那六十軍馬,用盡本事去打,最好把那六十人,一個不存都殺絕了!一是只要此兵演贏了,便是滅了丁某人的威風;二是此兵演贏了,為叔自然就要問他藩鎮之

    言猶是在耳,如何兌現?他答不出來,軍中還有什麼威信?灰溜溜地南下去,北直隸兵事,還有他丁容城說話的餘地?便是他開口,行伍軍將誰會信這空口大言之輩?朝廷到時兵事能依靠誰人?不外乎你我叔侄、孫某人、劉某人罷了,三五年後,長漢以北都司衛所,換盡你我叔侄心腹,未必事不可為!」

    「若丁容城真有辦法教我等如了藩鎮之願,那便如何?」

    石亨笑道:「兵演若是他贏了,就算你我提出藩鎮之諾,他自然也可以我等戰力低下,不足鎮守一方而拒之,倒也堂皇至極的;若你能將他那六十軍馬殺盡,他便退無可退,若真教我等如願,藩鎮已就,便如一國,蓄足了兵馬,天下何處去不得!」

    「侄兒明白,必教麾下兒郎,將那六十人,盡數殺絕了!」石彪聽明白了,立時起身與叔父石亨行了禮,帶著自己的親隨,快步而出,自去安排不提。

    兵部的公事房,這當口楊善正坐在于謙的邊上,對著奉茶上來的勤雜人等笑道:「大司馬的茶葉,下官還是敬謝不敏了,著實無福消受……」說著從袖袋裡取出一包茶葉來,交與那吏員,「請用此茶葉沖泡……」那吏員應了,楊善卻又道,「餘下的,煩請存起記檔,下回老夫來了,便取出飲用,他人概不招呼共用,汝等偷嘗亦無不可,只是莫要太過分……」

    他向來是極詼諧的人,幾句話說出來,別說那吏員,就是于謙聽著也是哭笑不得,對他道:「思公,何至於斯?」論起科班出身,正途進士出身的于謙,當然可以看不起楊善;但論起資格,于謙是永樂十九年進士。而楊善呢?成祖起兵,他就因為守城有功,授典儀所引禮舍人。永樂元年,改鴻臚寺序班。所以論起年資,于謙還是要給他一點尊重的。

    楊善笑道:「大司馬,不是人人如公一般的!」說著又衝那吏目說道,「是麼?為官千里只為財嘛!和你家大司馬一樣,做到尚書,還喝著這拜完神之後道士都不喝的爛茶葉,這官當得也著實沒意思……快下去把茶奉上來吧,不然於此聽得多,卻是為難你。」那吏員忍著笑,行了禮匆匆下去,著實楊善在這裡陰陽怪氣,他居於此,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

    「節庵不必客套了。」楊善看了于謙一眼,卻是道,「如晉好弄險,六十對五百,老夫這閒人都聽聞了,別說節庵這大司馬,安能不知?留老夫在此,不外就是教老夫莫去軍將之中摻和麼?大司馬,這等事老夫何必去摻和?」說著楊善苦笑起來,「難不成,大司馬以為,六十對五百,如晉還能施展出什麼神通,把那些軍頭鎮住麼?這次,他行險太過了!」

    于謙聽著,也無言點了點頭,下意識地一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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