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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辭京(十) 文 / 荊洚曉

    當楊善和石亨擠到跟前的時候,並沒有上去打斷丁一的講演。非不為,是不能也。丁某人有一點很難能可貴的,不單是他分得清什麼是自己所願意的,而什麼是對的,更為重要的是下定了決心之後,他的執行力很可怕。所以當他在雕溝頓悟之後,再也沒有跟以前一樣,自認有槍在手,天下去得,要什麼護衛?

    而現在除了和陳三一同出關去接替丁如玉的二百騎之外,充任他護衛的是八百都音部落騎兵、利刃、山地物種大隊,近乎二千之眾,相當於一個警衛團了。而在丁一的指點下,他們的護衛工作對於這個年代來說,是做得很到位的,楊善和石亨等一眾軍頭,根本就不可能接近台邊,遞上名帖之後,也讓能隨利刃大隊的軍兵在邊上等侍。

    所幸丁一的講演,也已接近尾聲:「……工業化!學生南下之後,將會努力推動工業化的進程,若說騎戰非我等農耕民族所長,那麼就用鋼鐵,就用火器,去捍衛大明的疆土……任他狄夷騎射如何,我大明有鋼鐵,有熱血,只要有著足夠多的鐵和血,更能讓敢於犯邊的狄夷,在火銃的齊射裡消亡!」

    丁一極為淺白的講演,在場的民眾不需要那些讀書人來講解,都能聽得明白,就算不知道什麼叫工業化之類的名詞,聯繫上下,大約也是可以意會的。而在這時,人群突然間就自發的分開了,卻是有人喝著:「聖旨來了!快讓開。讓天使過來!」、「爺爺有旨意給先生了!大伙快讓讓!」一開始是潛伏在人群裡維持穩定的天地會成員在叫喊,然後是廠衛的人等也開始站出來維持秩序。

    聖旨對於丁一來說,一開始並沒有什麼出乎意料。不外就是除了被景帝所廢的汪皇后不願隨景帝南下之外,英宗將當年宣宗包養景帝生母吳賢妃那外宅賜予她居住;而景帝和他的母親、妃子都打發南下,由四海大都督府看管。

    但緊接著旨意,就讓丁一有些驚愕了,因為英宗下旨,由忠國公總督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軍民事,兼理糧餉。這很恐怖啊。軍民事,就是跟節度使一樣啊,如果說四海大都督府除了跟阿拉干王國租借的港口之外。也沒什麼地盤,倒還罷了,安西大都督府,可是有著原本三衛的地盤啊!

    丁一接了旨之理。下意識仔細看了一番。確認是部議之後,內閣票擬出來的,不是英宗一時興起發的中旨,不由得有些感動了。誠然關外之地,朝廷是不太有興趣的,開國兵鋒強盛之際,也沒怎麼認真去置州縣,就是打老實。別來為禍華夏就好,所以朝廷的大佬。才有可能放手,要換成兩廣或是雲遠,哪怕再邊陲、再貧窮,也不可能松這個口,讓丁一總督軍民事的。

    但英宗要說服于謙和陳循那些朝廷大佬同意下這樣的聖旨,必定是做出不少讓步和折衷的。這完全是不消說就能想得到,而對於邊上等著的石亨來說,他的心卻又更為熾熱了,普通民眾聽著這總督兩大都督府的軍民事,那是覺得皇恩浩蕩,但石亨卻注意那八個七品衙門,這是變相的節度使啊!

    因為丁一的正式官職是:欽差總督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軍民事,兼理糧餉。

    但在這官職的後面,還加了一句因為丁一為國征戰被創多處,著自行擢選麾下填充八處,以助視事,各處首領官秩七品,當然還要報交出身字到吏部,再行確認批審等等。對於石亨來說,這些都是次要了,這就是變相開府了,這就在進一步佐證著,丁一答應他的事,要當藩鎮,也不是不可能,這話的可行性和真實性。

    一個侄子死了,石亨還有很多子侄,他還有許多親信心腹。

    就算是在土木堡,單騎得歸,他都能再募壯士。

    一個石彪,儘管讓他很傷心,很可惜,但相比之於藩鎮之路的希望,真的就不值一提了。

    當丁一接完了聖旨,準備啟程之際,李雲聰告知楊善和石亨與一眾軍頭來送他,丁一過來行禮的時候,石亨很客氣地長揖到地,真的是低眉順眼,看著那些軍頭都在佩服石侯爺能屈能伸,只有楊善隱隱覺得不太對勁,這老頭太精明了,歷史上能舌燦蓮花把英宗弄回來的人物啊,說治理地方什麼的他不見得行,但這種人心揣摩,心理變化的捕捉,他真的很強大,石亨還沒開口,他就感覺不對了。

    但這樣的場合之中,他根本就沒有時間和空間反應,丁一扶起石亨,卻是對他道:」令侄勇武,這兵演之中,著實是刀槍無眼……「丁一這話不是客套,其實如果不是陳三在那三十騎兵裡的話,按照丁一的命令,石彪是能活下來的;而且石彪死了之後,丁一還是派人送了帛金過去,雖說歷史上石彪被以謀反入罪,但現時他又沒幹出這事,守邊還頗有些戰績,丁一對這樣的軍將,還是很敬重的。

    「先生見外了。」石亨很鄭重地回答道,並且他言語舉止上,很主動把自己置於比丁一低的位置,雖然無論是從武分野上,還是爵位上,戰績上,他都比不上丁一,不過這些軍頭往往更願意講資歷,就算表面服帖,總是有戾氣的,但此時的石亨,是完全心甘情願地行禮,「彪於兵演之中喪失,方教諸軍士知戰陣之劣端,曉先生操練之法的精妙,昨日石彪亡,某雖心痛,他朝許多的軍兵因著石彪的性命,而在抗擊狄夷的戰陣裡活下來,石彪雖亡猶生!」

    這一番話,倒就讓丁一很是對石亨刮目相看了,至少在丁一所掌握的,對於肢體語言的判斷上,是找不出石亨言不由衷的痕跡,也就是石亨這一番話是出自於真心的。要知道這是一個軍戶地位極低下的年代,哪怕是募兵不用世襲,也不見得就有多高的地位,石亨能有這樣的覺悟?

    石亨真的有這樣的覺悟,他隨後便說道:「某尚有子侄,若先生有用著他們的地方,願于先生麾下聽任使喚,生死無悔!」這麼說,丁一就聽明白了,邊上楊善也是聽明白了,石某人這是要投靠丁一啊。

    丁一點了點頭,把著石亨的手臂說道:「石侯豪邁啊,卻要好好保重身體,他日若

    若得聖上旨意,恢復舊土之際,只怕還須石侯這樣的老行伍來帶兵,方才教人放心。」然後丁一自然也不可能在這數萬人的包圍之中,去和石亨談投靠門下的細節等等。

    與楊善和一眾軍頭述別之後,丁一便在八百精銳騎兵開道,由山地特種大隊護衛身側,利刃特種大隊側翼展開,開始向數萬送出右安門的京師民眾道別而行。去到京郊的長亭,國子監的一群舉監生數十人,備了幾擔酒和一些肉食,候在那裡,見著丁一出來,紛紛跪倒磕頭請安,丁一真的是拉也拉不住,這些舉監生是發自於內的尊敬,如果說丁一那些理念真有人明白,那麼這些自我標榜雷霆學派的舉監生,必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了。

    「我等願隨先生南下,工業化推行開來,各處都是缺著人手,學生等人,都已能將先生授下的《平面幾何》習題做完,術數里一元二次方程也都能做得出來……我等視功名如浮雲,但求追隨先生,重振漢唐之風!」那些舉監生裡領頭的,便是跪在地上,這麼慷慨陳言。

    幾年時間,能把數學方面的知識,補到這個程度,這些人也算當真是用了心思的。

    對於現代來說,這些都是基礎知識,似乎沒什麼用,但於這個年代,卻就不同了。

    例如丁一要徵用一塊土地來建工場,工場得有多大?怎麼算這土地的面積?要用多少土方?得用多少工時?要是連初中水平的數學基礎都沒有,那是很困難的事了,只能大致估算一下,然後邊做邊看了,至於工期和因此浪費的人力物力,自然是不消說的一大筆消耗。

    所以這班熱血憤青如果跟著丁一南下,他們是的確可以做得了事的。

    不過丁一卻對他們說道:「等秋闈之後再說吧,如果實在上不了榜,那麼兩廣自然是要需要辦事的人手;但若能進士,到時為官一方,推行吾輩理念,未必就比去兩廣來得差。」丁一始終還是認為,觀念的傳播更為重要,除非真的考不上進士,要不然這些人就都是火種啊。而過了年之後就是癸酉,正是開考的年份,按丁一的想法,這百十人裡,若有十來個能中進士,放出去當知縣的,那就十來個縣,就可能成為推動工業化的試點,對於在兩廣之外,如果推行工業化,是很可貴的知識和經驗。

    一眾舉監生是能明白丁一理論的,當然知道丁一說的是有道理,也只強忍眼淚端上酒來,丁一推開要來試酒的胖子,冷聲道:「吾輩同志之間,安忍相疑?」說罷仰頭便把一碗酒飲盡了,那些舉監生看著,更是激動,覺得自己能了丁一的信任,一個個把酒當成水一樣的喝。

    「長則五年,短則三年,大航海時代就要到來,大明是不容錯失這個機會的!就送到這裡吧,諸君,為國珍重!」

    「先生珍重,學生恭送先生!」

    北風如刀,吹不冷這志同道合的年輕人,一腔的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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