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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遠航(十) 文 / 荊洚曉

    奉天殿上此時如果坐著的是景帝,大致就不會堅持下去了,因為他的性子並不擅於跟朝廷大佬直接對扛,就算不放棄自己的目標,他也會通過賄賂朝臣之類的桌下交易、暗示,來實現自己的目的。

    但英宗卻就不是這樣的風格,他信重王振就是信重得二十萬大軍都玩沒了,誰來勸都沒用,這自然不是說他對,而是說性格如此;他覺得石亨隨便出入宮禁觸摸到了底線,他就敢直接要求石亨以後無通傳不得入。

    所以當于謙和王翱開始連他一起噴時,英宗也怒了,冷笑道:「朕看著,現時這都察院,似乎也不足以整肅朝綱,不若恢復祖制如何?『掛書牛角田頭讀,且喜農夫也識丁』當能整肅吏治啊!太祖年間,這吏治卻是遠比現時好得多!便如諸卿所言,立憲是為國本,自然也得多推敲為上,便恢復祖制試試看,有何不可!」

    一時之間,奉天殿就靜了下來。

    祖制?祖制是會死人的啊……不,嚴格地說,應該是官員之中會出現大量死人,一般百姓倒是不見得有什麼事。太祖年間,也就是英宗說的「掛書牛角田頭讀,且喜農夫也識丁」可是允許百姓扭送貪官上京的,嚴格規定「雖無引,關津也要及時放行,毋得阻擋。」並且是「其首領官及一切人等,敢有阻擋者,其家族誅。」有個叫陳壽六的就真幹過這等事;然後貪污六十兩。殺頭不說,還要剝皮實草——在各府州縣及衛所衙門左首供祭祀的土地廟舉行,貪官被押至土地廟梟首掛在旗桿上示眾。再剝下屍身的皮塞上稻草,擺在公座之右以警戒後任。因而當時土地廟得名為「皮場廟」。

    這年頭,只怕整個大明,也就於大司馬毫不在意吧?整個大明,六十兩的標準,大體所有官員除了于謙,全都可以剝皮實草……

    于謙又不是二愣子。不會因為自己不貪,就開噴說:剝皮實草誰怕誰!搞就來搞吧!

    所以于謙聽著這時只說了一句:「臣問心無愧。」然後就退下了。他只能代表自己,證明自己,至於同僚,於大司馬又沒瞎沒聾。哪裡會不知道?天下當官當到他這樣,還要喝劣茶的,也就蠍子拉屎獨一份了。

    「嗯,於廷益,朕是信得過你的。」英宗坐在龍椅上,環視群臣,卻是微笑著問道,「還有誰?若是眾卿都如於廷益一般,敢說出一句問心無愧。朕便派廠衛下去,釐清諸位田產物業,公諸於眾嘛。如晉當時曾與朕說過。但凡官員財產來源不清白者,必為貪污無疑,朕覺是理,也不用他人舉報,只教卿等能說明這財物自何處來,便不算貪污。如何?就按這一條,京師的朝臣先行作個表率……」

    說到此處。英宗就沒再往下說,因為他是皇帝,自小被當太子養的皇帝,他知道到哪個點就該停下來,看著王翱默然無語退下了;陳循也沉默在退回朝班之列;後面一個個剛才跳得歡快,吼得青筋勃起的御史也退下了,英宗也就沒有接著逼迫下去,笑了笑道:「卿等以為,廣東左布政使上的折子,當如何處置為宜?」

    這時于謙、陳循、王翱等人就都不出聲了,後面那些御史自然看著大佬不出頭,皇帝又要搬出祖制,便也都是望向自己腳尖;王佐那些丁一的黨羽,一時倒也沒有什麼腹稿,並且他們也知道自己份量不夠,一出來說個辦法,等於樹個靶子給別人打,反倒給丁一添堵,所以也就沒出聲。

    倒是楊善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走出來,奏道:「臣以為,此事由運輸處起,不如著運輸處首領官自辯……」這就整個性質不同了,跟要丁一自辯的概念全然是不同,就是壞了也不過是運輸處的首領官的問題。

    英宗當即拍板:「朕允了,自辯狀子交至忠國公處,若運輸處有錯,由忠國公酌情處置;若布政使司有錯,則由忠國公會同提刑按察司一併依律審理,四品以下官員,自行處置便好,內閣擬一下旨意……」然後就衝著身邊太監示意,可以喊退朝了。

    這時王翱恨恨盯了楊善一眼,卻就再次衝出來:「臣有本稟奏!」

    如果這是皇帝所謂乾綱獨斷的話,王翱等人倒也就罷了,挾著方纔之威,英宗說什麼都好,朝廷大佬們都是願意認一回栽的。但楊善跳出來起這個頭,那麼就不一樣了,這是一個態度,明確表示他站在丁一隊列的態度,與這些彈劾丁一的朝廷大佬對峙的態度。

    楊善都表達出這樣的態度,那吏部的天官,自然也就不必要為他藏著掖著了,王翱當即就奏道:「吏部接著忠國公所呈上來的信函,卻是說極西之處的大秦派來使者求援,這從漢時就與我華夏有過接洽的古國,也被狄夷所侵,危在旦夕……忠國公認為若是不理會這事,已是山河飄搖的大秦,尚能遣使來求援;據說水師遠遠強過大秦的奧斯曼國,東來只怕是遲早之禍!不若出兵西征,若是力所能及,便扶援大秦也無不可;力不能及,至少觀察奧斯曼國的軍兵戰力,大明也好有個計較……」

    英宗皺了皺眉頭道:「這事怎麼會遞到吏部去?」他自然早就收著丁一的奏折,只不過按著丁一所請,等著下面部院來提出罷了,不過做戲做全套,英宗這大忽悠演起來,就跟他真不知道這回事似的。

    「忠國公是因西征軍缺乏官員為由,致信來向臣問計,臣愚鈍,以為忠國公所提幾位,皆是老成謀國的干城……」接著英宗自然問他是誰,王翱也很配合地把丁一點了名的太常寺卿許彬、光祿寺卿楊善、吏部老天官王直都報了出來。

    看著王翱爆料。于謙知道自己也得配合了,於是也上前奏道:「如晉也有行到兵部,說是那奧斯曼人據說比韃子更為凶殘。更鑄有三百四十擔的大炮,一發炮彈一千五百斤上下,以四海大都督府現時僅有一支陸戰旅,恐是去到連自保都不及,所以想從團營、邊鎮徵召志願兵馬,號為志願軍……據說奧斯曼此夷已滅國數十,大有蒙元初年之勢……臣以為。若事確實,或是應當派員前去。畢竟如此可怖的火炮,一旦真的東來,大明毫不知曉,只恐

    不是善計!」他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加了一句,「如晉是知兵的,且向來無妄言之事。」

    于謙好權好名剛愎自用是有的,但說到清廉和為國事操勞這兩點,卻是誰也抹不去,當看著丁一說奧斯曼滅數十國,他就認真地推敲起來,現時能給丁一多少兵馬了,因為丁一說得很清楚。力不能及,就當觀察員,看看這奧斯曼到底有多強。也沒有去了就一定要打。但就是這話,才讓于謙重視,因為丁一,戰無不勝。一個戰無不勝的人,一個屢屢以弱勝強,以多勝少的人。都說出這樣的話,這事只怕真的不是胡亂來瞎說的。所以儘管他頭前說「若事確實」。最後他還是加了後面一句,表明立場。

    英宗聽著,卻就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了,交付部議吧。」

    廣州府裡丁一卻是無法知道朝廷這邊的景況,而著實他也無法去理會京師的大佬要怎麼搞了,因為他這邊跟著揭稽已經開始撕破面皮了,隨著年後大明第一師第三旅開始以連為單位,向廣東各州府派駐;而朱永又帶著他在廣西使熟了的人武部官吏過來廣東,開始下到府縣去做民兵工作;梧州工場也派出隊伍在雲浮和英德開設工場時,揭稽覺得,整個廣東都亂了套。

    因為雲浮和英德都有著儲量很好的硫鐵礦,硫鐵礦的入手對於丁一這個實質的藩鎮集團來說,意義是很重大的,因為這意味著丁某人可以不用山長水遠去弄綠礬了。硫鐵礦在空氣中鍛燒,就能得到二氧化硫和氧化鐵,二氧化硫接著和氧氣再反應,就是三氧化硫,和水再反應,就是硫酸了。

    至於氧氣,梧州工場已經找到數種辦法制取了,有用水銀的辦法,也就是密閉容器中加熱水銀,來得到了紅色的氧化汞,通過氧化汞加熱分解可以得到氧氣,這種辦法現在已被梧州工場淘汰,因為取得的氧氣不純,據李匠頭那邊反映,吸著那氧氣的小動物,很快就死了,丁一推了一下化學公式,應該是裡面混有汞蒸氣;隨著緬甸的軟錳礦開採成功之後,不論是通過熔融或是加酸歧化,都可以得到高錳酸鉀,而高錳酸鉀加熱分解就能得到氧氣。

    也就是說雲浮和英德的工場正常轉作之後,從兩廣和雲遠,丁一就可以不用擔心被掐斷綠礬的問題。

    但對揭稽來說,就是足以讓這位左布政使發狂的事了,正如他在公事房裡衝著幕僚嘶吼一般:「如此下來,百姓不事勞作,盡數去工場做工,糧食誰來耕作?丁容城是要壞國本的!不行,老夫要上折子參他!」

    而更加嚴重的,是人武工作的開展,這讓下面的知府、知縣紛紛派員上來訴苦:「說什麼因為官紳不用納糧,才使得百姓貧苦,真真豈有此理!丁容城也是士林中人,為何如此喪心病狂!這是要動搖國本的!」

    因為要發展天地會、忠義社的成員,宣就要開展,訴苦大會就得弄,要不知道怎麼能有群眾基礎?

    倒是他幕僚還算冷靜,勸他說道:「東翁,這等事,丁容城在廣西也做過的,後來被彈劾過,才作罷。不過那時是景泰年……」言下之意,就是那時景帝還聽得進去,現時這幕僚卻不覺得英宗會因此來辦丁一。

    不要說奪門,就是貓兒莊十萬鐵騎之中救得天子出困,如今英宗復位,這幕僚覺得怎麼也會關照一下丁一的,單是揭稽的彈劾,只怕動不丁一分毫。只是揭稽聽著冷笑道:「天子便保得了他?你還是太淺薄了!他是要與天下為敵!」

    ps:本書首發是2014年1月1日,不知不覺一年了,這幾天都忍著牙痛,鼓著勁碼,希望能在一週年來個大爆發,好答謝各位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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