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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遠航(十七) 文 / 荊洚曉

    丁一還沒入正堂,曹吉祥便快步衝了上去,伸手把門口揭稽的幕僚師爺左右開弓「啪啪啪啪」抽了四記耳光,真的是不帶停頓,還沒等那幕僚回來神來,曹吉祥就開口罵道:「混帳東西!瞎了你的狗眼麼?汝是什麼品級?咱家來了,汝居然敢戳在這裡不動!」

    這就是曹吉祥專門去換回太監服飾的緣故了,幕僚不是官,是布政使的秘書,當然不能算臨時工,簡單地說,就是胥吏,和六房書吏一樣的性質,與差役捕快這種臨時工還是有區別。這胥吏見官,是要行禮的。

    正常來說,布政使的幕僚,就是知府這一級別,也不會太過為難他們,畢竟是領導身邊的秘書,至於百姓,那是怕這些胥吏還更甚於官了,一旦有事,所謂「欲見官不能,欲歸家不准」就是這些胥吏做的腳手。這幕僚哪裡受過這等折辱?當下被抽著眼淚都要飆出來,又氣又急,嘴唇顫動著道:「你、你、你……」

    曹吉祥也不再打他,卻向著外邊的百姓高聲道:「諸位鄉親父老,咱家要上折子彈劾這廝,大家做個見證……」跟著丁一,他也學會煽動群眾了,但話沒說完,卻就聽著身邊一響,起是那幕僚跪了下去,行頓首禮,就是跪地叩頭四次,因為這幕僚不是臨時工,如果是臨時工的話,他有功名在身,硬挺著不拜,和後來海剛峰一樣,也不是不可以的。只要他有這膽子就行了。但他有編製了,做為胥吏,見了四品的太監不拜。那就是他的不對了,所以曹某人才敢放言說要去彈劾他。

    凡事有規則,必有潛規則,有功名者見官不拜,是有這說法,但最多也不過是縣裡的舉人、秀才見知縣為止了,要不然海瑞也不會有海筆架的典故——就是他敢真的不拜上官嘛。大明朝似乎也就是這麼一位了。

    曹吉祥落了這幕僚的面子,極為得意,衝著這幕僚點了點頭算是答禮。回頭躬身向丁一諂媚地說道:「少爺,小心台階啊。」然後彎著腰要過去做攙扶狀,丁一搖了搖頭,示意他別過來。自己緩緩走了過去。那左布政使幕僚剛爬起來,看著丁一來,他怕曹吉祥又來發作,只要雙膝一軟,又要跪下行禮,這算是明朝的潛規矩,品級差太遠,就是行頓首禮。丁一都做到人臣極品了,他這胥吏。能不跪拜頓首麼?

    但卻覺肘間一重,卻是丁一在他身邊生生托著他的雙肘,溫和地對他道:「好男兒,不要當磕頭蟲。」然後伸出右手握著這幕僚的手,又用左手在他肩頭上拍打了幾下,對他道,「下次,要挺住,別那麼容易屈服。」說著還瞪了曹吉祥一眼,然後方才沖那幕僚點了點頭,又衝著外面百姓拱手為禮,方才入了正堂去。

    曹吉祥落在丁一身後,等丁一入得內去,卻對那幕僚罵道:「直娘賊的!聖天子有旨意下來,都是因著少爺為國被創多處,賜不跪的,你這狗才,竟累少爺彎腰扶汝,要是少爺這兩日舊創復發,你就等著咱家彈劾吧!」說著便急急跟著丁一入了正堂去。

    外面百姓聽著,許多底層的父老就罵了起來:「條友仔特登架!」就是指這幕僚是故意要丁一去扶他的,又人罵道,「看個仆街甘樣衰,就知唔繫好人啦!」說是這幕僚的樣子就不是好人,更有許多漫罵,就不必一一提了,那幕僚聽著,一口氣梗在心口:他娘的不行禮不對,行禮也不對!又不是自己要丁一來扶!

    可百姓哪管他那麼多?揭稽會佈局,天地會和忠義社也不是吃乾飯,加上民眾本身對名動天下的丁一和在廣州府設了十幾處粥棚的柳依依都是極有著好感,被天地會和忠義社的人再居中煽動,丁一和曹吉祥倒是入了正堂,外面這左布政使的幕僚,卻就被百姓罵得一口氣緩不過來,白眼一翻,愣當場昏厥了過去,也算是一樁笑談,暫且按下不提。

    卻說丁一入了正堂,此時的府衙正堂之中,於丁一眼裡並沒有太過莊嚴的感覺,除了一塊明鏡高懸的橫匾,便是一張不太大的公案,左布政使揭稽端坐在其後,有個聽差長隨侍候在邊上;公案兩側是兩張更小的桌子,是書記吏員的座位;

    公案邊上有個高腳架子,大約是擱著廣州府知府的官印,不過這時節,知府卻就賠笑坐在側翼的椅子上,在知府身後,便是那插著「正堂」、「肅靜」、「迴避」等木牌的架子;堂上還有好幾張椅,呈八字形排在公案的兩側,除了知府之外,還坐著按察使、巡按御史、都指揮使等人們。然後便是差役排列於堂上兩側,地上還跪著好幾人,劍慕就在其中,餘下幾個,大約就成屠夫和他的幾個兄弟了。

    揭稽原本是仗著自己老資格,永樂年的進士,等著丁一來叫一聲前輩,落一落這丁容城的威風的,但剛才大堂外曹吉祥的公鴨嗓那麼大聲,揭稽又不聾,自然是聽聞著,此時看著丁一入內來,又有曹吉祥在邊上高聲道:「太子少保總督四海大都督府、安西大都督府軍民事兼理糧餉忠國公到!」全不用稱名道姓的,丁一有著上朝都不唱名的特權,這一串銜頭出來便足夠了,揭稽猶豫了一下,還是起了身。

    因為邊上巡按御史、提刑按察使、廣州知府、都指揮使都已然起身了,廣州知府還算有點節操,起身之後向右移動一步,兩臂合攏向前伸直,右手微曲左手附於右手上,兩臂自額頭下移至胸,同時上身鞠躬四十五度。這就是揖手了,因為丁一品級比廣州知府高,所以後者右移之後行了兩次揖手禮,丁一本來點點頭就算答禮,但他卻是很客氣地還了一揖。

    這玩意,大家都繃上臉,那是一回事,丁一就這麼不溫不火有理有節的,揭稽如果死撐著不起,看這樣子,丁一是會叫他一聲前輩的,但是相形之下,一個溫潤如玉,一個死皮賴臉,連揭稽自己都覺得不是滋味。

    而揭稽一起身就後悔了,因為他愣住了,他沒想到先前說好的同盟,這時節竟能無節操到這地步!都指揮使行參拜上峰大禮,口稱:「末將陳某,叩問公爺安好!」倒也罷了,這真的還是揭稽可以接受的範圍,丁一在軍中的凶名,他是有所耳聞,這都指揮使,一落座聽著劍慕是丁一的書僮,就不停地抹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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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是,巡按御史也是行頓首禮,即就是跪下四叩頭,稱道:「學生見過總憲,先前仰慕先生已久,恨無緣當面請安,終盼得先生南下,前番想去登府造訪,又恐擾了先生清靜,今日得見,生平無憾哉!」

    這太無節操了吧?不是說好秉公辦理的麼?不是說好京師大佬也有意思下來,要給丁某人一個好看的麼?怎麼這御史這麼不要臉?還管丁一叫總憲!他都致仕了!他都不是左都御史了,總憲個頭啊!

    揭稽氣得鬍子顫動,但似乎他今日的打擊,並沒有到此為止,三品的按察使,居然還衝著丁一行頓首禮!揭稽感覺要瘋掉了,憑什麼?這按察使可是三品啊!就是丁一沒退休,也就是二品的左都御史,差兩級而已,又不是該教上峰,憑什麼這按察使要衝丁一行跪拜禮?

    也正因為三人一齊拜下,所以丁一才不知扶誰才好,只聽那按察使稱道:「下官有罪啊!求先生憐憫,實在是情不得已,才驚擾了先生!」揭稽聽著,幾乎就要跟他那幕僚一樣,當場昏厥過去了。

    這叫什麼同盟?這叫布好局來陷丁一?三品的按察使沖人行跪拜禮,開口就是「下官有罪」!揭稽是不知道有「粉絲」這麼個說法,要不知道他可能會問:這到底是構陷丁一的局,還是丁某人的粉絲見面會?

    萬幸按察使接下去的一句,教著揭稽總算穩住了身體沒倒下去:「然後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先生的僕人,仗著忠國公府的聲名,強搶民婦、毆打他人、勒索財物等事,下官卻不得不秉公辦理,為免污了先生清名,故之教人請先生前來聽審,以顯此事實非先生唆使。」

    揭稽聽著,臉上才漸漸有了血色,不錯,這按察使果然是從京師下來的,把禮數做得齊全了,後面才來圖窮匕現,也叫丁某人無話可說。揭稽在公案後面,此時也抬手一拱道:「看著忠國公康健啊,老夫倒也就放心。」

    丁一聽著微微一笑,揭稽不稱他的字,也不稱他致仕前的官銜,就是不與他述士林的情誼;也不總他現時的實職,只是稱他的爵位,這就是一種態度,挑釁的態度。要知道土木堡前後,勳貴已經勢弱到不比當年了。

    國公又怎麼樣?賜姓又如何?王振把駙馬都尉都下詔獄了;後世張居正還沒把握相權,只是閣臣,還不是排在第一位的閣臣,就能把遼王弄殘,弄到什麼程度?弄到王爵削了,然後在獄裡蹲到死。

    這聲忠國公,就是一種蔑視的態度。丁一能感覺得到這種態度,不過他並沒有太在意,一一扶起地上跪拜的三人,方才對揭稽拱手道:「前輩客氣了,學生諸事煩多,南下之後沒來謁見前輩,是學生失禮。」

    不過丁一身後的曹吉祥,就沒那客氣,嬉笑道:「揭江淵,咱家那天聽著有人說了個對子,頗是好玩,喚作「替如夫人洗腳」,怎麼樣?揭江淵你也是中過進士的人,好玩吧?哈哈,逗個趣兒,犯不著較真。」(……)

    ps:賀新歲加更第三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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