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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五毒祠(下) 文 / 柒少·Mx

    「洒家,不是。孤,不是,朕……不,貧道……」黃符語無倫次的抬起頭,「行了,什麼也別瞎想了。」我喝了一聲,我狠狠拽開張煜,丫的,哥才是主角兒!哪來你小子搶戲的份兒!我攥緊了黃符肩膀:「黃道長你別忘了,你可是張天師堂堂三十八代傳人,那可是如假包換的,這些個荒郊野嶺冒出來的小術人方士,排行倫輩壓根不是你的對手!」我拍了拍胸脯,我鄭重地舉起一隻手:「我高富帥對天發誓,最初在城隍廟你就救過我一命,也是我讓你和咱一塊兒來找鬼器的,這一路要沒有道長你幫忙,哥估摸著都不知回白蘿蔔那兒報幾次道了。這一次,就算你帶咱上刀山下火海,咱也百分之百的相信你!」紅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繃緊了,我一勾嘴角:「道長,到時候了,請!咱三個在後頭給你做護法!」

    ……

    墓道裡是渾然一片的黑暗,一肩寬的墓道,除了黃符影影約約埋沒在黑暗裡的背影,根本看不清前方。唯獨只覺得先前看來不過十米開外的墓道,此刻卻不知為何似乎變得長無邊際。起初還能從四周的墓壁上看到些孔明燈微弱的光芒,隨著深入,漫天的白霧,不知從何而來,伴隨起一陣狂風,紅繩死死的繃直,緊勒著少衝穴一陣發麻,卻也多虧如此讓人在渾渾噩噩如夢境的蒼白裡依舊分外的清醒。

    風在墓道裡衝撞摩擦出回聲,撕心裂肺的咆哮著,視野所見之處皆被白霧籠罩,也再聽不清黃符的唸咒聲。此刻與其說是我們四個拽著孔明燈,倒不如說是孔明燈拽著我們,肩胛在墓道未能全部磨平的岩石稜角上來回蹭的生疼,繃緊的紅繩在風中劇烈的晃動,身體便也隨著紅繩來回拚命的擺晃,少衝穴處一陣暖流充溢開來,我咬著牙關在心裡一陣叫罵,讓那些個槍林彈雨都見鬼去吧,此刻咱們這才叫貨真價實的命懸一線了!

    不知過了多久,指尖似乎已經和紅繩被狂風風乾粘連在了一起。風卻在一瞬之間突然停止,就如來時一般毫無徵兆。腳下一陣空洞,寂靜,一切彷彿都就此停駐。我睜開眼,週身白霧繚繞,如臨仙境,但已能勉強看清周圍景色。白氣的盡頭騰起台階,通向一扇石門,門前立起兩道華表,孔明燈慢慢飄移到石門前,騰空又是一陣盤旋,火光在轉動間點燃燈身飛騰而起,紙灰飛灑飄零,手間紅繩一鬆,黃符抹一把滿臉的大汗激動的回身指向石門:「那就是出口了。」

    「兄弟有你的!」我高興的一把抱住黃符脖子,我衝著他腦門……等等,讓咱找個平坦的地兒,哎,算了,你說你小子這老大不小了天天啃泡麵還滿腦袋的青春痘,哥愣是下不了嘴,得了,正好也省的你老人家晚節不保。咱還是換點含蓄的好些,我拍拍他:「哥們沒看錯你。」「謝……謝謝,兄弟你這麼誇我,貧道倒有些不習慣了。」黃符撓撓頭一臉羞澀的低著腦袋還挺不好意思,「這好辦。」我一拍手,我一回身衝著他小子腦門就是一巴掌,呵,難得咱給你展示一下小哥我柔情似水的一面,你丫就是欠!「別別別!」黃符趕緊一蹦竄了老遠,他趕緊換了個話題:「好容易找著了出口,咱們快走吧!」他屁顛屁顛的就要往前衝,這回是被諾璃一把拽住了,「且慢,我們只是找到了出口,但還困在陣法裡頭,沒出去之前決不能掉以輕心。」諾璃說罷將一對紙人放在地上,提手寫下一道赦令,指法狂舞如流水,一聲低喝:「借魂行路,起!」

    兩個巴掌大小的紙人,聽令一挺身,一蹦一跳的向著石門方向跑去,眼看紙人已經上了台階「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正要起身,突然一陣白光,沿著華表突起的凌亂紋樣躍起直射在紙人身上,火光瞬起瞬落,一切發生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間,我頃刻間愣在原地直直站著沒了動作。

    「好不容易找到這裡了,難道就沒辦法了嗎?」張煜問道不由攥緊了手,諾璃回頭卻是一笑如春風百媚:「這倒不用擔心,雖然出口有護陣,但看來下陣的也是個有趣的人,倒並不想置我們於死地,從一開始就給了我們提示,只是我們一直沒能發現罷了。」

    她輕聲一笑:「之前墓裡過道夜瞳的排列也好,華表上的圖案也好,雖看似零散無章,實則皆排列有序。我雖然一直都覺得有些眼熟,卻都因執著於尋找出口和路過匆忙想不起到底是什麼,但剛才光芒勾勒出了華表上的圖案,雖然只是一瞬間,卻比先前看得都要清楚。」諾璃微微一頓:「華表上排列的是北斗七星,既然陣中是以七星光芒為護法,那一開始,其實我們只要順著七星出陣即可。」

    「原來如此。」我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我怒目一轉頭,「慢著!」黃符這回學聰明了,二話不說撒腿就跑:「七星天罡步!」他邊跑邊扯著嗓子叫喚,「你倆可別再四處跑了,當心又落入陣法裡頭。」諾璃捂嘴一笑,道:「黃道長說的沒錯,七星步可以破障,雖然我們入局時沒能想到,但所幸平安無事的找到了出口。只要行七星步借七星光芒引路,一定就能出局。」

    「行了行了,兄弟,我跑不動了。」黃符舉手投降,喘著氣就地一坐,「你們倆別鬧了,出口就在前面了,陣法多變,不宜久留。」諾璃說道:「七星步是道家基礎,差爺和黃道長你們肯定都沒問題。張煜的話……」「別。」張煜兩手一攤:「墓裡我來過的次數不算少,但什麼道家法術,我可不會……」他邊說邊將手裡的短刀慢慢卡回鞘裡,他看一眼我,又低下頭搖頭的自顧笑了笑:「自打認識了高富帥,我算是發現新世界了。」

    「這樣的話,只能讓人幫煜哥過陣了。」諾璃走到黃符跟前:「麻煩黃道長了,這陣法看樣子很厲害,如果出手相助,道法越深,就越安全。」「放心。」黃符這小子剛還一副霜打了的茄子樣兒,這會兒聽了諾璃的話頓時一個激靈蹦躂了起來。要說當年狗子說過一句話,那絕對比什麼子說的都要有道理,只有是受美女所托,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和往小餛飩裡撒把蔥花一個樣兒!

    何況就黃符這小犢子這掛門前都不用買門神的模樣,估摸著這輩子活到現在也沒碰上過幾回這樣的機會,他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他往張煜門前扎扎實實一個馬步,回過頭氣宇軒昂的一拍肩膀:「上來!師父說過,只要人腳不接地,魂就不著處,陣法就不會傷到你,既然兄弟你不會七星步,那就只有貧道帶你過去了。」張煜先是一愣,隨後默默一抱拳:「道長,那就得罪了。」

    「好了,貧道……先過去,兄弟……你和諾璃,一會兒再過……」黃符顫顫巍巍站起身,他一回頭嚇的我忍不住一哆嗦,小子滿腦袋青筋眼珠子險些沒蹦出來,他使出吃奶的勁兒揚起劍指,就見他左扭一下右扭一下的往前走,那每一步可都叫一個心驚膽戰,張煜架在他小子的肩膀上跟著他來回的晃,哥倆乍一看跟踩高蹺似的,就是下頭這高蹺長得也忒壯了些。

    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到了石門前頭,黃符趴在地上半會兒功夫才舉起手有氣無力的向我和諾璃招了招,得,剛那也就是霜打了,這會兒估摸是碰上雪災了。諾璃向我點了點頭:「好了,差爺,我們也過去吧。」

    「得勒!」我好半天才止住笑直起腰來,我衝著對頭張煜一咧嘴,今兒就讓你丫的瞧瞧,哥比你小子那可強多了。我這屁顛屁顛剛走兩步……等等,慢著,頃刻之間腦海中思緒萬千如五雷轟頂,我在心裡一聲狂嚎:「等等,哥也不會七星步!」我去,這一不小心還嚎出聲兒了。你丫的,地府無良啊,工作多沒提成,人家休假我加班,房貸沒還清,保險自己買,等等,我呸,哥連房都沒有!不過這都算了,哥被白蘿蔔拉入伙那會兒,這甭說培訓了,咱就連個員工守則都沒念過,何況這啥的七星步咱做夢那會兒周公真沒教過咱吶!

    算了,不就是今兒栽了嘛,咱又不是第一回了,有啥可怕的,再說了,哥大好青春來日方長,正所謂甭說國足踢不進世界盃,好歹這回和小鬼子一塊兒止步四分之一了!哥雖說沒受過專業訓練,但好歹是赤手空拳闖天下的純爺們,何況,咱不還有專琢磨這行的小夥伴嘛。「兄弟,麻煩你再過來接應一回!」我扯開嗓子衝著黃符叫喚,「等……等等……」黃符聞聲晃晃悠悠神色迷離的抬起腦袋,他瞅瞅我又瞅瞅台階,他站起身腳下搖搖晃晃的還沒來得及站穩,就聽「砰」的一聲,他小子的腦門就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我趕緊一嘶牙,我看著疼吶。

    沒事兒,我給自己寬了寬心,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何況這回是咱有求於人,我就地一坐,咱等!

    ……

    一絲微風,順著脊樑骨而上,鑽進領口裡一陣微癢。我在心裡一聲冷笑,看來墓主倒是個急性子,到底還是按捺不住了,我將手向褲兜裡挪了挪,正好,擒賊先擒王,幹掉了你本尊,還怕破不了你的陣嗎?我腳下一蹬,就見我翻身一躍,360°空翻完美落地,我抄起兩道黃符,向著陰風所來之處猛射過去:「百解去,如律令!」

    「這是?」渾身不由自主的一陣僵硬,眼前是無底的黑洞,深無邊際的黑暗裡,陰風捲席,兩張黃符竄起的火光如流星轉瞬而過,轉眼已無了蹤跡。前方的石門緩慢打開揚起塵土,同身後的黑暗一道卷席而來。啊呀媽呀!上帝、佛祖、閻王爺,小哥還不打算因公殉職哪,咱甭說妹子了,咱連還房貸的滋味都還沒嘗過吶!

    「來不及了,快走。」手臂突然被抓住,暮然抬頭,女子明眸如朝陽絢爛,那閃閃發光的充溢著希望啊!「我背你過去。」諾璃的目光直直映在眼眸裡,「那怎麼行?」我一怔,我下意識的轉頭咬了咬牙,哥長這麼大就聽過豬八戒背媳婦的,你丫的哥堂堂一米八虎背熊腰漢子一條,讓這麼一嬌弱的妹子背,這要被人知道了,哥以後在陰陽兩界還怎麼混哪!

    「別小孩子氣了!」諾璃突然一聲大喝,她蹲下身,身後的黑暗越發肆虐,幾乎看不清她掩蓋在髮絲下的神情:「高哥,不論怎樣,我們一定要一起活著出去。」「諾璃……」我攥了攥手,終於輕輕勾住她肩膀,因為,我真的想不到該如何拒絕。

    「抱緊,腳千萬別著地。」諾璃站起身,我覺得渾身猛地一晃,我去,這體位難度也忒高了點兒吧?!我將兩腿盤在她小腹旁,我能清晰的感覺到她胸口急促呼吸的起伏,「沒事吧?」我問,諾璃吃力的點頭:「我沒事,一定,抓緊。」

    陰風捲席著諾璃的髮梢烈烈而飛,一如既往的香氣,與黑暗幾乎混為了一色。高台,壁畫,石門已幾乎全部打開,正室內的場景已經清晰的現在了眼前。我探出手,身後是漫無邊際的空洞,「別動!」諾璃在急促的呼吸聲中艱難的擠出兩個字眼,「就差一點了。」冷汗順著額角落下,我覺得此刻說什麼都太過無力,可偏偏又什麼都做不了。

    「啊!」突然的一陣搖晃,我覺得身體一陣下傾,「諾璃!」我一驚,這難道就是極限了嗎?距離台階的頂端不過還剩一兩步的距離,七星的白光隱約照亮黑暗,「一定要活下去。」我突然忍不住笑了,我鬆開諾璃,一狠心衝著她背上就是一腳,我一聲大喝:「張煜,接住她!」

    渾然的黑暗,依舊是空洞,只是這次伴隨而來的,還有急速的下墜感,「高哥!」「兄弟!」「高富帥!」……台階上三人的模樣被黑暗遮掩的全然看不清晰,我不屑的勾了勾嘴角閉上眼,這有什麼,大不了再下一趟地府唄,看把這丫幾個緊張的,哥下頭可有人,只是我沒喊出口,因為我怕……

    墜落似乎停止了,身體慢慢的上升,終於落到了平地,我覺得心口一鬆,卻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高富帥?」去你丫的,哥這是死是活先不說,咋哪兒都有你呢,張煜你小子這輩子是認準了要做咱對頭了不成?「高哥!」胸口一震,「咳咳,慢慢,我還沒死呢!」我猛地蹦了起來,我一把抓住了撲進懷裡的諾璃,等等,諾璃?我站起身,我上瞅瞅下瞅瞅,我再蹦躂兩下,「高哥?」諾璃淚眼朦朧帶著笑容,「太好了!」我回身一把抱住了她,我也顧不上啥形象了,我差點沒哭出來:「你丫的,嚇死哥了!」

    「高富帥sama!」一聲清脆的叫喚,我抹抹眼淚回過頭,就見兩隻小鬼,一個手抓鼠標,一個肩扛鍵盤,「范劍、郝劍?」這會兒我見誰都高興,我一把抱住兩小子,我把渾身上下的人民幣和冥幣都塞給了他倆,范劍撓撓腦袋低著頭戳戳手指看我:「高富帥sama,也用不著這麼謝咱倆,咱倆護駕來遲了……昨兒晚上替閻王爺寫年度報告睡晚了點兒,今兒就起晚了。」

    起晚了?我一愣,等等,哥剛剛落得有點兒缺氧,讓我好好理理。「這麼說,是你倆救的我?」我問,「那還能錯?」郝劍一邊得意的叫喚一邊還不慌不忙的把錢往衣兜裡塞:「我倆是鬼,這是陰陣,傷不到我倆的!」「噢……」我點了點頭,「我去年買了個表!」我抓起一把黃符衝著范劍郝劍丟過去:「你倆早幹嘛去了?!哥差點兒就歇菜了,你倆這是成心的吧!」「別啊!高富帥sama,鬼差辦有規定只能以德服鬼!」倆小子慘叫著一溜兒沒了影,我喘著粗氣狠狠一跺腳,好小子,這倒是夠專業的,跑這麼快,哥給的錢一張沒丟!

    「不管怎樣,至少兄弟你沒事兒就好!」黃符好容易才瘸著個腳湊到我跟前,他臉色還跟個爛了的西紅柿似的,他抹抹他那淚汪汪的小眼睛,他回頭望向身後,道:「而且,我們總算找到正室了。」廳堂寬廣,正中立有神像,模樣想座祠堂,四周石壁上刻滿浮雕,諾璃走上前,依舊帶著微弱的喘息道:「終於找到了,五毒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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