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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文 / 金綾(洛煒)

    「好。」蓮兒聽話的下床,裸著身子踏人還帶有一點餘溫的木盆裡。

    泡在木桶裡的蓮兒動作小心翼翼,清洗自己的同時,也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太大的聲音,簡單洗了一遍後,蓮兒踏出木桶,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衣服重新穿回身上。

    雖然已有無數次的肌膚之親,但她還是沒膽子赤身裸體地站在爺的面前。

    「爺?」蓮兒穿好衣服後怯生生地抬頭,這才看到司徒靳坐在床上,一雙眼雖然停在自己的身上,但思緒明顯停在其它的地方,兩人雖有過最親密的肢體接觸,但一旦離開了床,他們之間就是天與地的距離。

    蓮兒輕輕搖頭,甩掉心中突然升起的自卑,注意到陷入沉思中的司徒靳尚未穿上衣服,她緩步走到他的身邊,拿起床邊一件中衣正想為他披上時,下一秒手腕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給扣住了!

    「痛!」蓮兒輕呼一聲,痛得眼淚都快滴下來了。

    司徒靳一怔,隨即鬆開手,兩道劍眉微微拱起。

    他語氣不悅對她道:「你想幹什麼?」還是不習慣有人突然靠近自己,這讓他覺得很不安全。

    「我……我怕爺著涼了……」不管是他冰冷的語氣,或是不悅的神情,都讓蓮兒覺得委屈,心裡頭更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針似的,但她依然努力擠出微笑勸道:「爺的身體雖然康復了,但還是得多注意身體。」

    司徒靳這才注意到依然被蓮兒捏在手上的中衣,臉上不耐的神色褪去,輕輕頷首,示意蓮兒向前為他披上衣服。

    她服侍他的動作輕柔,清秀的臉上神情戰戰兢兢,對待他的方式就如同她曾親口承認的;對恩人畢恭畢敬,心悅而臣服。

    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剛才對這小丫頭確實太嚴厲了。

    「我並不是有意凶你。」司徒靳伸手握住蓮兒的手。

    「這三年多來我過得很辛苦,像廢人一樣躺在床上,不管誰靠近我,我都會疑心那個人想害我,你能明白這種心情嗎?」

    蓮兒臉色一白,拚命搖頭否認道:「沒有!蓮兒沒有!蓮兒光想著報恩都來不及了,從來沒有想過要害爺!」

    「我知道。」司徒靳淡淡一笑,很滿意她倉皇不安的辯解。「我當然明白,不然又怎會留你在我身邊呢?」

    聽他嗓音放軟、還帶著一絲親暱,蓮兒白皙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喜悅,有些不確定地抬頭看了他一眼,猶豫著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出口。

    「怎麼?有事嗎?」司徒靳好奇地挑高一道眉。

    「爺,您的身體既然已經恢復健康,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讓其它人以為您還在生病呢?」這問題憋在心裡頭好幾天了,蓮兒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既然已經恢復健康,那就應該立刻回宮,回到皇上、皇后娘娘身邊不是嗎?他們是爺的親人,一定會很高興他的身體恢復健康。

    「現在還不是時候。」司徒靳淡淡回答。

    整整經過了三年多,宮裡人事早有變遷,在不確定能掌握多數人脈的情況下,自己不能冒險,不過這些就不是他願意和一個小女婢分享的事情了。

    「是嗎?」蓮兒見他答得冷淡,明白自個兒僭越了,她立刻閉上嘴、繼續為司徒靳披上外衣,跟著轉身到旁邊,從木盆裡擰乾一條手巾,開始為他擦臉。

    司徒靳靜靜享受她的服侍,直到蓮兒完成工作後,他突然伸手捉住她的手腕,挑眉淡問:「為什麼這麼關心這件事?」

    「嗄?」蓮兒有些錯愕地抬眼,不明白司徒靳為什麼這麼問。

    「你希望我快點回宮?」司徒靳挑眉再問。

    是了,不過抱了這丫頭幾次,就讓她誤以為擁有枕邊人的資格,她這麼關心這件事,無非是希望自己重掌東宮之位、她也能早日飛上枝頭變鳳凰吧!

    「怎麼?回答不出來了?」司徒靳黑瞳一黯,語調也冷了好幾度。

    「不……」蓮兒搖搖頭,鼓起勇氣回望司徒靳銳利的雙眼。「蓮兒只是想……爺病了這麼多年,皇上和皇后一定是最傷心的吧!但現在爺的身體已經好了,難道不想早點讓他們知道?讓親人們早點放心嗎?」

    「這是你的真心話?」司徒靳銳瞳一瞇,目光嚴厲地搜尋她臉上的真心。

    「爺,這當然是蓮兒的真心話。」雖然手腕被抓得很痛,但蓮兒仍不敢開口喊疼,依舊以坦然的目光、誠實回答對方的審問。

    司徒靳定定地凝視蓮兒半晌,好一會才開口道:「說的也有道理,你明天就到宮裡為我報個信吧!」

    「報信?」蓮兒眨眨眼。

    「對,明日你進宮到『鳳祥宮』參見皇后,告訴我母后,請她出宮到大宅院一趟、無論如何來見病重兒子的最後一面。」司徒靳開口吩咐。

    蓮兒一怔,但隨即想到爺說過,有很多人想對他不利,說出太子身體康復的消息並不妥,倒不如請皇后娘娘來這裡一趟,直接讓她看到身體健康的太子,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是,蓮兒明天就進宮一趟!」蓮兒微笑允諾。

    「好,這事你若是辦得好、我會重重賞你。」司徒靳滿意地點點頭,同時開口保證。

    「不必!蓮兒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用!」她用力搖頭,下意識地拒絕。

    「為什麼不要?!」司徒靳懷疑地挑眉。

    自從被爺救下的那一天起,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能留在爺身邊、一輩子服侍他,但現在這個心願不但達成了,而且還超出了自己原有的夢想這麼多!

    爺不但知道她、記住她……而且,兩人之間還有了最親密的關係,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全天下最大的幸福,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現在已經很好了!真的,蓮兒真的不需要其它東西了。」清秀的小臉微紅,澄澈的目光裡有著怎麼也無法隱藏的仰慕。

    「是嗎?」司徒靳淡淡一笑,以溫柔的目光回報她的仰慕,跟著淡淡開口道:「我想休息了,你可以下去了。」

    「是。」蓮兒彎身行禮,踩著輕巧的腳步離開了。

    當蓮兒纖細的身影離開、關上那兩扇木門的瞬間,司徒靳眼裡的溫柔也隨即褪去,思緒再次轉向此時的局勢、以及未來可能有的變化,一雙眼也隨著沉思、變得越來越深沉。

    這幾日一直淡淡盤旋在心頭,連自己也察覺不到的變數,究竟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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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蓮兒進宮後的下午,大宅院的管事匆匆前來報告,稟明皇后娘娘駕到了。

    「快請。」司徒靳下命令,心裡不得不佩服蓮兒的效率,看來她確實是對自己忠心耿耿。

    過了好一會,兩扇門「呀」一聲打開了,司徒靳躺在床上,在空氣中一陣濃烈的藥味中、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然後他聽到了長裙、披風輕輕滑過地面的聲音,最後,一名氣質華貴、艷麗臉龐上已增添歲月痕跡的中年美婦,緩緩來到了他的面前。

    「兒臣拜見母后。」司徒靳難掩心中激動、嗓音低嗄地開口。

    三年多不見,他的母后似乎老了許多,鬢角多了許多銀絲、眼角唇邊也添了許多細紋,唯一沒有改變的,是她美麗臉龐上淡淡的冷凝。

    打從自己有記憶開始,他美麗而尊貴的母親——龍碧皇朝的皇后娘娘,一直就是這麼冷冰冰,小時候他還一度以為母親是廟裡供奉的觀音神像,不然她怎會有如此美麗莊嚴的相貌,卻又像木頭雕像一樣讓人無法親近。

    在他之前,母后還為父皇生了兩名公主,聽人說,就是因為母后終於生下了皇子,才讓父皇封為皇后的。按理來說,她應當對自己唯一的皇子格外寵愛,但她並沒有,從小到大,母后不曾將他摟在懷中親熱、卻也不曾責難打罵,始終以一種淡淡的、有距離的、過度有禮貌的方式和他相處。

    他不明白原因,最後只能歸咎於她天生性子冷,或許在這世間,沒有任何人能得到她的關心和注意吧!但這無損司徒靳對她的敬愛,因為她的美麗莊嚴,恰恰符合了一國之後應有的姿態。

    「你想見本宮?」美麗尊貴的皇后緩緩開口了,語調淡淡幾乎毫無情緒,剎那間就將司徒靳滿心的孺慕之情給冷卻了。

    司徒靳這才注意到,打從他母后踏入房間後,那雙美麗的眼睛雖然掃過他的身子,卻沒能激起她心中任何的情緒!

    怎麼可能?!為了偽裝,他身上依舊塗滿了大夫特別調製的黑色藥劑,讓他整個人就和過去癱瘓的時候一樣。不!甚至是更糟,這是一具任何人、包括太醫都無法忍受多看一眼、染了怪病的身子,但方纔他的母后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是根本沒看見似的!為什麼?!

    說得更難聽一點,方纔那一眼,幾乎稱得上是毫無意義的一瞥,就像是視線剛好掃過,對本人來說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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