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魁娘子招夫

第4頁 文 / 溫妮

    她想像過許多的狀況,但最後都是……澤哥哥死在海中了。

    「澤哥哥是因為自己而死」的罪惡感,讓柳煙只要一看到大量的水就會想起這件往事,從此,她變得怕水。

    在經過十多年之後,她已經可以壓抑心中的懼意,面對漫漫江河而面不改色。但是,可以看水跟置身水中卻是兩回事。

    這十多年來,別說是坐船了,她光走到碼頭都會腿軟,而現在她卻被擄到船上?這教柳煙如何能不崩潰?

    她的理智全教恐懼沖得一乾二淨,就連最後一絲思考能力也飛到九霄雲外。一想到自己置身汪洋大海,除了癱坐在地,柳煙什麼也做不到。

    「哎呀呀,我還以為做花魁的應該多少有些氣魄,遇到事情也能臨危不亂,怎麼這個花魁卻不是這麼回事?」

    輕侮的笑聲從男子身後傳出,柳煙抬頭,另一個戴著財神笑臉面具的男子走了進來。「老大,我們該不會是抓錯人了吧?」

    「閉嘴。」被喚作老大的男子仍是不動如山,視線始終鎖著癱坐在地的柳煙臉上,他細細瞧著她的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眉,似乎想從中看出什麼。

    雖然恐水症發作起來完全不受控制,但面對旁人的輕侮,柳煙終究還是抓回了最後一絲身為花魁的自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力坐正身子、挺直腰桿,不想教眼前的敵人給瞧扁。多年的青樓生涯讓柳煙知道,一旦被人看扁,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腦中的思緒依舊紛亂,但柳煙想東想西就是不敢想自己正在船上的事實。因為她怕一旦正視這個事實,自己恐怕又會崩潰。

    「你為什麼怕水?」老大問道。她怕水是顯而易見的,那樣的反應、那樣的恐懼,絕不是可以演出來的,只是……她為什麼會怕?

    以她的出身,她根本就不可能會怕水啊。

    「與、與你無關!放我下船,無論你要多少錢,我都願意付。」柳煙死死盯著他,將全副精神放在那張以布巾掩面、只剩一雙眼勉強可見的「臉」上。

    她直勾勾地對上他的眸,希望能讓他相信自己絕對會付錢。

    「我不要錢。」他毫不遲疑地拒絕,因為他要的是比金錢更有價值的東西。

    柳煙倒吸一口氣,不要錢的匪徒是最可怕的,因為無法用錢收買的人,就代表他拒絕受人控制,面對這種對手,她該怎麼辦?

    她轉眸看向小窗,雖然對水的恐懼依舊,但現在她已經逐漸冷靜下來,從剛剛看到的景象判斷,他們離岸還不算太遠,應該才出海不久,如果她能立刻施放「那個」,或許還有人看得到。

    主意既定,柳煙立刻使出殘存的力氣跳到窗邊,她往衣襟一摸,準備掏出「那個」求救,但沒想到竟摸了個空,她左掏右翻,卻什麼也沒摸到。

    「你在找這個東西嗎?」老大揚手,一個小竹筒就在其中。

    「還給我!」柳煙撲上前,想搶回竹筒,老大也任由她搶去,但竹筒一到手,柳煙就發現不對勁。太輕了!裡頭的東西已經不見了!

    「老大已經把裡頭的火焰彈扔掉,你別想向部下求救了。」笑臉男還是笑著。「就算是焰火盟也不可能找到海上。」

    這時柳煙已經渾身發涼。

    為什麼會有人知道她與焰火盟的關係?!除了焰火盟高層極少數的人,根本沒有人曉得她是焰火盟的成員啊!

    「我們不是你的敵人。」老大說道。

    但也絕不會是朋友!柳煙瞪著他,眼神清楚說出這一點。

    焰火盟是個非常隱秘的組織,雖然算是江湖人士,卻鮮少與其他門派交流,組織遍及全國,但實際知曉其存在的人少之又少。

    任誰也不知道,焰火盟只是為了尋找一個人而產生的。

    當初她能幫女飛賊變賣賊贓、劫富濟貧就是利用焰火盟的人脈。不過,即便如此,也沒多少人曉得她與焰火盟的關係。

    這些人將她擄來是想要以此要脅焰火盟嗎?

    不可能吧,因為她雖是焰火盟一員,卻不是什麼大幹部,更別說焰火盟從來就無心與江湖各門派爭個高下,刻意樹敵根本沒有意義。

    「如果你們以為我對焰火盟有什麼影響力的話,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她微笑著,試圖掩飾自身的不利。

    剛剛搶回小竹筒的行動幾乎耗光她的體力,加上現在身在船上的恐懼感再度席捲而來,這下可麻煩了,她逃得掉嗎?

    如今連求救信號都沒了,焰火盟的人應該也不會主動尋她,畢竟那個沒良心的「盟主」不會在她身上浪費太多時間。

    那個老奸巨猾的皇爺除了對自己有利的事認真,其他人都不過是道具。

    「我對焰火盟也沒興趣,只是也不想他們來妨礙我。」老大搖搖頭,彷彿在說「你完全弄錯了」。

    柳煙還想再追問,忽地船身一陣搖晃,笑臉男有一瞬間站不穩,但立刻又保持平衡,而本就不熟悉船上生活的柳煙則險些滾出去。

    「看樣子大船來了,老大,要現在換船嗎?」笑臉男問道。

    聞言,柳煙的反應大得不得了——

    「放我走!我不要再繼續坐船了!」開什麼玩笑,光是現在就已經讓她嚇得半死,換了大船更意味著他們的旅程要繼續下去,不知何時才能靠岸。

    她的恐水症已經夠嚴重了,不需要在海上旅行增加她的恐懼。

    但房內的兩個男人都不打算理她,逕自對話。

    「先讓其他兄弟去準備,等船打理好之後我再帶她過去。」

    「老大,你真的確定沒抓錯人嗎?」笑臉男依然難掩懷疑,畢竟眼前這個女子與傳聞實在差太多了,他還以為會看到一個風華絕代、美麗無比的花魁,沒想到實際見到的卻是個只會尖叫不休的瘋婆子,也毋怪他會懷疑。

    「閉嘴。」老大一聲令下,笑臉男就乖乖離開了。

    房內很快又恢復寧靜,但柳煙的心中卻半點也平靜不起來。

    已經數年沒再發生過的恐水症現在一口氣爆發開來,她光是想保持鎮靜就已經耗光氣力,更別提自己被這群陌生人擄走,還完全不知對方的目的……

    柳煙實在很想再尖叫一番,但她也知道叫得再多、再久也無濟於事,所以她只是頹坐在地,思考對方的目的為何。

    眼前這個被喚作老大的男人說他不要錢,也不是要與焰火盟為敵,那麼他究竟想要什麼?不為錢也不為權,難道是想要……她的美色?

    這個想法一浮現,連柳煙都覺得好笑,雖然她是「醉臥美人膝」的第一花魁,但她實在很難想像有哪個男人會為她做出這麼麻煩的事情。

    她的追求者雖多,但多半是彬彬有禮之人,畢竟大家都是達官貴人、名人雅士之流,像擄人這種不光彩、也不名譽的事應該不會有人去做吧?

    「告訴我,究竟是誰派你來擄我的?」她投降,因為她完全猜不出犯人是誰,瞧他們特地蒙上布巾、戴上面具,應該代表她有可能認出他們,所以才特別蒙面以免被識破,只是若真是如此,又為何要出海呢?

    柳煙百思不得其解,看到海洋就表示他們已經離開京城至少兩三天,如果真是她的追求者,為什麼要這麼麻煩把她帶離京城?

    遠離自己的勢力範圍不是更麻煩嗎?

    「你不需要知道這麼多,乖乖跟我走就行了。」

    「誰要乖乖聽話啊?!」雖然自己氣弱體虛,但柳煙可不是那種會乖乖任人擺弄的小女人,以前她的命運由不得自己做主,但不代表她會容許這種情形一輩子!

    「老大,已經準備好了。」笑臉男探頭進來。

    這句話像是個暗號,老大立時站起身,朝柳煙大步跨去——

    「你想做什麼?不要靠近我!」柳煙尖叫著,但她完全敵不過這個大男人,他全然無視她的掙扎,像扛一袋米糧似的將她甩到肩上,柳煙尖叫更劇,但男人卻像沒聽到似的扛著她往外走。

    「放我下來!放我離開!我不要跟你走!」

    柳煙尖叫不休,尤其在他扛著她走出船艙時,更是尖叫連連,眼前海天一色的景象更是讓柳煙意識到自己真的在船上、四周全都是水啊!

    「她真的很吵耶,要不要再來一點迷煙,把她迷倒算了?」笑臉男問道。

    前幾天的航程都很順利,雖然每天對她放迷煙似乎有點殘忍,也不知會不會對她的身體造成什麼影響,但畢竟可以換來整船的安寧,如今她一醒來就死命亂叫,吵得他都覺得乾脆繼續將人迷昏下去算了。

    「你閉嘴。」即使肩上的人兒又踢又踹,沒有一刻安寧,但男人還是不允許手下繼續施放迷煙,只因為迷煙吸多了對身體有礙。再說,光是讓她睡覺,他想知道的事情就永遠不可能得到解答。

    大小船之間是以一塊長木板接連,由於兩船的高度落差不小,因此形成了一段相當陡峭的斜坡,老大一踏上木板,柳煙的尖叫聲更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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