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怒堡主

第8頁 文 / 莫顏

    稀薄的空氣中,再度瀰漫危險濃烈的殺氣,龍嘯天眼角抽搐的面孔,爆起一根一根的青筋。

    「臭妖女!」

    在他暴跳起來衝出去之前,早已在一旁待命的眾壯丁全飛撲上去,層層迭迭的,在他身上撲了個迭羅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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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房裡,施藥兒將藥草重新調配,放入藥鍋裡;每日她都得親自煎煮藥材,為王婉清治病。

    先前熬好的那碗湯藥,給那大猩猩一搞,害她又得重新熬煮。

    她將何首烏、人參、麝香、茯苓、芝草等等,以精細的比例調和一起,再加上她自己煉製的丹藥,溶入滾燙的熱水裡。

    她身上帶有百多顆藥丸,每一種味道不同,顏色各異,她能一一熟記,絕不弄錯。王婉清每一日的膳食,都要經過她指定,什麼食物相剋,什麼食物有助益,她都親自檢查,絕不能有差錯。

    要熬製這湯藥更是馬虎不得,每一個步驟都要控制得當,所以她絕不假手他人,這熬製湯藥,講求的是專注和心平氣和。

    當她好不容易靜下思緒,將滿副心思放在湯藥上時,身後傳來咳聲,擾亂了她的寧靜。

    她回過頭,那魁梧的身影正佇立在門口,一雙湛睿的眼牢牢鎖住她的人。

    施藥兒警戒地瞪著對方,打算只要他敢有任何不利於她的舉止,便要施放迷藥。

    龍嘯天一跨進門檻,她便立刻退後一步,原本寬大的屋內因為他的介入,突然變得十分狹窄,令她沒來由的緊繃。

    「我是來道歉的。」

    她瞪了他好一會兒,什麼話也沒說,便繼續做自己的事,不予理會。

    龍嘯天見她不答話,又重複一次。「我說我是來道歉的。」

    施藥兒僅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不想跟對天鬼叫的聾子說話。」

    聾子?對天鬼叫?

    龍嘯天呆了呆,劍眉蹙起,一時搞不懂這話什麼意思,不一會兒便恍然大悟──對天鬼叫意指嘯天,龍被她說成了聾子,人家是拐個彎來罵他。

    龍嘯天原本要發怒,但隨後想到大夥兒對他說的話。

    「冤家宜解不宜結。」

    「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

    「是英雄好漢,就別跟女子一般見識。」

    「反正你也罵人家女魔頭、妖女、狐狸精等等難聽的字眼啊,人家才罵你一句姦夫淫蕩,說起來還是人家吃虧呢!」

    「而且別忘了,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喔。」

    最後那句救命恩人,成功的將他怒火澆熄。

    當大家告訴他,原來他先前重傷時,是施藥兒救了他,一開始他還不相信,但是鐵證如山,而且那些證據就在他身上,想賴都賴不掉──他身上每一條傷疤,都有縫補的痕跡,尤其是臂膀和大腿,各有一圈疤痕。

    龍門堡請來的高大夫曾說他身上的傷口被人縫補過,此人醫術之高超,恍若華佗再世。

    他一直不曉得是誰醫治他,重傷那幾個月,他幾乎在高燒昏沈中度過,現在仔細想來,自他有印象起,似乎只有她陪在自個兒身邊,並無他人,但由於他當時全身是傷,一直處住緊繃的狀態,加上這女人老給他吃一些有的沒的鬼東西,令他全身痛楚難當,所以他才會認定對方是妖女!

    如今前前後後,將一些細節仔細推敲深想,確實有諸多矛盾的地方。他先前受的毒傷、劍傷、刀傷,全都癒合,連被砍斷的手腳也都接回身上,還動作靈活得很。

    他不會只聽人一面之詞,但是當這些敘述完全吻合自己的情況時,他也不得不信了。

    與她先前對自己所作所為一比較,區區罵個幾句又算什麼?就算她迷昏他,在他臉上寫字,都不能掩蓋她盡心盡力將他救回的事實。

    龍嘯天暗暗慚愧,不管人家姑娘對自己做了什麼,都不該有怨。

    他是大丈夫,是正人君子,還是龍門堡的堡主,絕不能傷及無辜,更不能打女人。

    想通這點後,他再也不生氣,並認定了不管她如何羞辱自己,都絕不會計較。

    「大家已經告訴我,原來我的傷是施姑娘治好的,在下莽撞,誤會了姑娘,三番兩次對姑娘無禮,姑娘若要責罵,甚至砍我一條胳臂或一條腿洩憤,我龍嘯天絕無怨言。」說著,將結實有力的臂膀橫在她眼前,表示他是認真的。

    她瞄了那手臂一眼,淡漠的神情找不到一絲波瀾。

    道歉的話,誰都會說,她絲毫不為所動,冷冷道:「我要你的胳臂和腿做什麼?我又不是妖女。」最後兩個字說得特意,頗有諷刺他的意味。

    對於先前他罵自己是妖女、女魔頭、甚至淫婦,她無法釋懷,一點也不想跟他說話,遂轉開臉,下逐客令。

    「我還得煎藥,若沒事,公子請回吧。」

    她以為冷淡以對,這人自然會自討沒趣的離開,但就在她以為兩人已無話好說時,身後突然傳來的刀劍出鞘聲,令她一怔,納悶的回過頭,這一瞧,可把她嚇呆了──

    他的手臂鮮血淋漓,只剩下一截,另外一截手臂躺在地上。這男人,竟然斬斷自己的手臂!

    「我龍嘯天說話算話,絕不食言,在下的手臂和一條腿是姑娘救回來的,現在砍下來向姑娘賠罪。」說著,還打算繼續把自己一條腿也斬下來。

    「住手!」

    她低呼,人已搶到他面前,迅速從錦囊拿出一個瓷瓶,將藥灑在傷口上;這是止血散,可以暫時將血液凝結,避免大量失血。

    然後她將地上的手臂撿起,也灑上了粉末,隨手抓來菜籃放進去,不由分說地抓著他往外拉。

    「姑娘?」

    「閉嘴!不准說話!」那張冰霜似的玉容,難得浮起怒紅。

    她很火大,火大他魯莽逞強的行徑,隨隨便便就把她辛辛苦苦治好的手臂給砍下。

    這傢伙知不知道她為了救他,多少個夜晚都沒合過眼?又不是每個人像他一樣擁有強大的生命力,要把砍下的手腳接回去,並且完好無缺,還要能行動自如,這得看個人的造化,她又不是神仙,哪能說治好就治好?

    這男人當在切豬肉嗎?居然連個眉頭都不皺一下,都快把她氣死了。

    施藥兒拉著他往西廂走去,腳下沒有片刻停留,比他還急,而他則好奇地盯著那眉頭揪緊的容顏,玩味她的反應,沒有抗拒的任由她拉著。

    他們來到梅院的一間房,這是王傅君為施藥兒準備的客房,清淨而雅致,並有專人服侍。

    一跨進廳裡,施藥兒立刻吩咐丫鬟小翠和桃兒。

    「妳,去燒熱水;妳,把我的藥箱拿來。」

    兩名丫鬟一見到龍嘯天血淋淋的手臂,全都花容失色,一時嚇傻了眼。

    「快去!」施藥兒的命令,讓她們猛然回神,這才忙著應聲。

    「是、是!」

    施藥兒一邊吩咐,動作也沒停,命他坐著,立刻著手處理他的傷口,動作熟練,一氣呵成。

    龍嘯天斷了手臂,並非不疼,但練武之人,忍耐功夫自是比一般人高,何況他又是男人,就算痛徹心肺,咬咬牙就過去了,跟斷臂比較起來,他反而更在乎佳人嬌容上的那抹擔憂,這讓他心中有說不出的高興。

    「你還笑?不疼嗎?」

    「疼,但忍得住。」

    她白了他一眼,與其罵他,不如省省口水辦正事要緊。

    桃兒將她的藥箱拿來放在桌上,施藥兒打開箱蓋,拿出針線,點燃油燈,將銀針在火上烤,接著從木桶裡拿出他的手,桃兒一見著那手臂,當下兩眼一翻,暈倒在地。

    「施姑娘,熱水來了。」

    「擱在一旁,沒妳的事,可以退下了,順便把地上那個拖走。」

    小翠不敢有誤,反而覺得得到特赦,畢竟眼前的畫面對她們而言太血腥了,當下忙應著,拖著地上的桃兒,急忙退出去。

    龍嘯天突然收回手臂,讓施藥兒怔住,繼而眉頭蹙起。

    「你做什麼?快把手放下呀!」

    「在下不能讓姑娘醫治。」

    「你又在發什麼神經?」

    「除非姑娘原諒在下。」

    「你不趕快讓我縫回去,誤了時辰,就治不好了!」

    「不,若姑娘不原諒在下,龍某寧願少只胳臂。」

    「我原不原諒,有什麼重要?別說廢話了,快擱上來!」

    「不,除非姑娘肯原諒在下。」他非常堅持,嚴肅的神情擺明他是認真的。

    施藥兒又氣又急,銀牙咬了咬。「你再不聽話,我可不管你了!」

    「不打緊,這是在下應得的懲罰,在下甘心承受。」

    這人的腦筋是石頭做的嗎?怎麼這麼固執啊!她原不原諒又如何?她都願意幫他治療了,還在死硬脾氣堅持什麼?

    她大可不必理會他,就讓他的手臂壞死好了,反正不關她的事,偏偏向來平靜的心,竟被這個頑石給打亂了。

    拿他沒辦法,她只好鬆口,沒好氣地說:「我不怪你了,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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