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星野彗
「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我對你很好。」他滿佈陰霾的臉孔有著扭曲的自嘲。「是啊！我是對你很好，好到你得報答我，是嗎？」
她怯怯的看著他。他講的是事實，她也確實想報答他，因此下意識的點頭。
一見她點頭，他的心像是被千刀萬剮般疼痛了起來。
原來是報答，原來是報答……不是他自以為的什麼……
現在一切都兜起來了，她老是臉紅低著頭不敢直視他，其實是因為她怕他，不是他以為的是因為害羞。
兩個人第一次發生親密關係，也是在他解決了她家債務之後。
想到一直以來她是如何誠惶誠恐的跟在他身邊，他幾乎可憐起她來了。不得不委身於他這樣的男人，想必這些日子以來她很辛苦吧？
捏緊的拳頭發出喀喀的聲響，他得極度隱忍著，才有辦法開口，「你走吧！今天就離開這裡。」
「什、什麼？」
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喬若曦匆匆站起了身，想要抱住他，想解開這場混亂，可是他退了一步。
他退了一步，他們之間的距離也一下子遙遠到無法企及，終於到達無法挽回的地步……
「為什麼？」慌張的眼淚流下她的臉頰。
「你不用報答我。」極度的疼痛過後，褚天闊只感覺到疲憊和淡淡的麻木感。
淚眼汪汪的她仍會讓他心疼，只是他已沒有力氣再擁抱她，也不想像過去那樣安慰她了。
在他瞭解了他給予她的，對她而言只是得要償還的負擔以後……
「你現在就搬出我家，回到你父母身邊。」
「你要趕我走？」喬若曦無法相信這個事實。「不，這中間一定有誤會，你聽我說——」
「之前是誤會，現在清楚了。」他淡淡的說。「你走吧！」
「不要……我不要這樣……」她好難受，不知道為什麼昨天晚上還那麼親密的兩人，一醒來一切都變了。
她痛哭出聲，然而已經喚不回他一丁點的憐憫。
被傷了心的他也有他的傷需要癒合，已經沒有力氣、也不認為自己有權利再去碰觸她了。
面無表情的，他走出房間，也走出她的世界。
關上門的聲響迴盪在她耳裡，她無助的落下更多的淚。
只是這回她知道男人不會回頭了，不會再因為她的痛苦而趕到她身邊保護她。
她失去他了……
＊＊＊
第7章(2)
喬若曦並沒有聽褚天闊的話搬出他家。
哭了一整天的她，眼睛紅腫的幾乎張不開，可是腦袋倒是清楚了不少。她覺得她得跟他再談談，他一定誤會她了。
沒錯，他們的開始是個誤會，可是後來已經不是了。
她得告訴他——她喜歡他，她現在真的喜歡上他了！
可是她沒有機會說。褚天闊那天晚上並沒有回來，隔天也是，然後第三天、第四天……
打電話給他也不接，她打給阿豐，得到的是對方為難的回答，「老大說不接你的電話，也不會跟你聯絡了，請你別找他。」
阿豐講完被「規定」講的話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問：「大嫂，你跟老大是怎麼啦？吵架了？老大這幾天臉色都很難看。」
喬若曦回答不出來，她也很想知道是怎麼了。
「我、我現在去找他！」
「大嫂你別來，老大說了你來的話，不讓你進來——」
雖然阿豐這麼說，可是她已經顧不得那些了，她一定要跟他解釋清楚。
到了工地，她才知道阿豐的話是真的，門口的警衛不肯讓她進去。
她沒有辦法，只能在門口徘徊。她想，她進不去，可他總會出來的。
天氣很熱，工地門口沒有可以遮陽的地方，工程車進進出出，揚起一堆灰塵。沒站多久，毒辣的太陽就快讓她受不了，可是她一步也不敢離開，生怕跟他錯過了。
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她的頭很暈，白皙的小臉已經被太陽曬得通紅，汗水跟塵土黏在身上，顯得很狼狽。
看不下去的阿豐忍不住走到她面前。
「呃……大嫂你還是回去吧！」
「我在這裡等，不會打擾到你們。」她連忙說，怕他是來趕她走的。
「不是這樣啦，唉，是你這樣也沒有用……太陽那麼大，你就別折磨自己了，老大現在在氣頭上，過幾天可能就好了。」
阿豐不知道發生的事，如果知道可能就不會這麼說了，但喬若曦知道事情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不可能幾天就沒事了。
「謝謝你阿豐。可是你不用管我，我想在這裡等等看。」
阿豐抓抓頭，煩惱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老大真的很奇怪。之前對大嫂疼得跟什麼似的，現在突然又不理人了。他實在想不通，像大嫂這麼溫柔可愛的小女人，怎麼會惹老大生這麼大的氣。
「要不你到我車上坐吧？我開冷氣給你吹？」
老大說不能讓她進去，她只好在外面等，但也不用風吹日曬吧！
「不、不用了，太麻煩你了。」
喬若曦拚命搖手，堅持不需要。最後阿豐拿她沒轍，只好灰心的進去。
「老大，大嫂她——」
褚天闊瞪了他一眼，森冷的目光讓阿豐抖了一下。
他困難的吞了口口水，內心掙扎著，最後還是忍不住說出口，「天氣這麼熱，讓大嫂在門口等實在很可憐。我看她臉好紅，好像快中暑了。」
想到她虛弱的樣子，褚天闊的臉一沉，眼底閃過一抹急躁，但很快又恢復剛硬。
「不要叫她大嫂了，你去把她趕走。」
「我勸過了，大——呃，她不肯離開，說一定要見你一面。看在她這麼癡心的份上，老大你就——」
「我要出去。」
「啊？」
褚天闊大步往外走，直接把車往工地門口開出去。
看到熟悉的車子，喬若曦眼睛一亮，頭暈目眩的症狀都讓她拚命壓抑下來。
她往車子的方向跑去，跌跌撞撞的差點就被他的車撞個正著。
「媽的！」他搖下車窗大聲咒罵。「想死嗎？滾開！」
她本來就驚魂未定，現在又聽到他嚴厲的咒罵聲，臉色更是蒼白。
「……天闊。」
她想跟他說的話很多，但還來不及開口，他已經把車窗搖上，踩足油門，拋下她離開了。
喬若曦呆呆的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轉角。
她沒辦法移動，等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可是她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還是……繼續等吧！
他總會回來的。
這麼一想，她的心安定了下來。
站回原先的角落，繼續……等待。
＊＊＊
刻意在外面跑了一整天，褚天闊卻無法把她受傷的表情拋在腦後。晚上六點時，他打電話回公司交代事情，公司裡的人告訴他，她竟然還在門口等他。褚天闊一聽都快氣炸了。
怎麼有那麼笨的女人？
他故意讓她看到他離開，就是想要她離開，別再在那裡曬太陽乾等，她幹麼還不走？
怒氣沖沖的離開供應商的工廠，他開車回工地。在煩躁情緒的影響下，不自覺的闖了好幾個紅燈。
早上明明天氣還那麼好的，晚上卻下起雨來了。雨刷在擋風玻璃上拚命的搖擺，他的心情更加煩躁了。
回到工地，已經是下班時間，四週一片漆黑。
他的目光四處梭巡，一眼就掃到緊閉的門口旁邊瑟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如果不仔細看的話，甚至不會注意到。
他的臉色頓時比陰霾的天空還要陰沉。
「你是笨蛋嗎？」他的車停在她旁邊。
看到他，喬若曦興奮的眼睛都發亮了。
「你、你回來了。」
「上車！」他吼。
她很高興他終於肯跟她談了，但臨上車前她又遲疑了。「可是……我身上濕濕的，會把車子弄髒……」
「上車！」
他再度的怒吼讓她驚得跳了起來，一下子也不敢再說什麼，趕快上了車。車上的冷氣讓她打了個噴嚏。
她很狼狽，濕透了的長髮黏在臉上，裙子跟鞋子也都濕濕髒髒的，就好像是被丟在路邊的流浪貓一樣纖細瘦弱，還微微的發著抖。
褚天闊咬緊了牙關。
「擦乾！」他從後座拿下條毛巾丟給她，可是沒有碰到她，不像以前那樣總會揉揉她的頭髮，現在他把她當成瘟疫一樣遠遠避開。
「天闊……」
她試探的開口，但他沒有應聲，握著方向盤的手收緊，上面一條條青筋浮了起來。
他的表情很可怕，讓她不由得瑟縮了下，可是想到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她又鼓勵自己開口。
「那個……剛開始確實是個錯誤，可是之後我們在一起，你對我那麼好，我真的——」
「閉嘴！」
他憤怒的打斷她。
他不想聽她說！不想要再從她的口中聽到他是多好的人，她有多感謝他。那只會提醒他之前他作的那些美夢有多蠢，這就是他不想見她的原因。
他也想裝做沒事，沒接過那通電話，她就可以繼續待在他身邊。只是他已經清楚她不愛他，她留下的原因不是愛只是鹹激。
他想要的不是她的感謝。他想要的遠遠比那個多，可那是他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