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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文 / 子紋

    「我只是代理人。」張卉聿打量著眼前的瘦小女人,一身白衣,小腹有些不自然的凸起,應該是個孕婦,而且是個很瘦的孕婦。

    本來想找個理由打發她走,但是看女人在冬夜裡穿得單薄,一張臉近乎慘白,身邊還拖了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她那所剩無幾的惻隱之心驀然升起。

    「如果你有興趣租可以跟我說,」她的嘴一撇,「我姓張。」

    「你好,張小姐,我叫秦維桐。」

    張卉聿頭一側,「進來吧,外面很冷。」

    「謝謝。」她的邀請令秦維桐很感激,她很冷也很累,原本今天晚上還不知道要住在哪裡,偏偏入冬以來的第一波寒流來勢洶洶,幸好牆上那張小小的紅紙條給她帶來了一丁點的希望。

    一進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地上的畫上。

    張卉聿注意到秦維桐的視線,她跟著她一起打量著畫,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皺起了眉頭,目光在畫與秦維桐身上來回穿梭。

    白若琳則撫著自己的下巴,看了秦維桐許久,忍不住好奇的脫口問道:「秦小姐,我們見過嗎?」她覺得這女人有點眼熟。

    秦維桐收回視線,看向白若琳,輕搖了搖頭,「應該沒有,我不是台北人。」

    白若琳搔著頭,聳了聳肩,「喔!那可能是我認錯人了。」

    秦維桐微微一笑,想起自己來這裡的目的,於是將目光轉向張卉聿,「張小姐,請問要出租的房子是在這一帶嗎?」

    「就在這個社區。」張卉聿的手隨意一指。

    「在這個社區?」秦維桐露出遲疑的神情,不自在的瞄著四周。

    雖然她沒在台北生活過,但是也知道這裡位在市中心又在大馬路邊,離捷運站不遠、門口有公車站牌,交通便利,租金應該不便宜,她不由得有些洩氣,「如果是在這裡的話……那就不打擾了,再見。」

    「連房子都不看一眼就走了?」張卉聿看到她沮喪轉身就走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我阿嬤的房子應該沒那麼差吧?」

    「不是!」秦維桐停下腳步,連忙搖頭解釋,「是我的問題,我原本以為房子是在巷子裡或是遍遠一點的地方……若是這裡,我想房租我可能無法負擔。」

    「別急著下結論,看過房子再說吧。」張卉聿淡淡的表示,「還有,這幅畫,如果你真的喜歡的話可以送給你!」

    秦維桐一楞,這才發覺張卉聿注意到自己不停盯著地上那幅油畫的舉動,她的臉不太自在的紅了起來。

    「不用不好意思。」張卉聿指著一旁的白若琳,「這幅畫是她從公司帶回來的,我們本來還不知道該把畫放到哪裡去,所以如果你喜歡的話,就給你。」她看著白若琳,「若琳,你應該不會介意對吧!」

    「當然不介意!」白若琳看著秦維桐,「你喜歡啊?」

    「喜歡。」秦維桐也回得直接。

    「那正好。」白若琳也很爽快,「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有緣人,你喜歡就送給你!」

    秦維桐有些受寵若驚,「真的嗎?」

    白若琳肯定的點著頭,「真的!我帶回來,本來是想要送給卉聿掛在店裡,但你也該看得出來,這西洋畫風跟她店裡的古樸不搭,如果你喜歡的話,就拿走吧。」

    一抹燦爛的笑浮上了秦維桐的臉,喜悅得像是拿到什麼珍寶似的,「謝謝你!」

    她走向角落,彎下腰就想要將油畫給拿起來。

    「就算喜歡也別這麼急吧!」她的直率令白若琳心中沒來由的生起好感,「雖然這幅看起來不大,但也是有點重量,別忘了你現在懷孕,所以先放著,等一下看你要搬去哪裡,我再幫你搬!」

    「這怎麼好意思……」

    「這點小事別放在心上!」白若琳爽快的回答,盯著她身旁的行李,「你老實說,這麼晚了,你該不會還找不到地方過夜吧?」

    秦維桐困窘的不自覺臉微紅。

    她的表情已經告訴了白若琳答案,她看向一旁的張卉聿,知道這個代理房東雖然總說自己沒有太多同情心,但實際上心腸卻軟得跟棉花一樣。

    她俏皮的對張卉聿眨了眨眼,「我們帶她看一下房子吧,秦小姐是個沒錢又走投無路的孕婦,你若有點良心就知道該怎麼做,不過你若沒良心也沒關係,我家雖然不太大,但也還能給她一張沙發窩著。只是她挺著肚子,躺在沙發上會不舒服,還是我把床讓給她好了,不過這麼冷的天,我怕我感冒,到時一病不起,這可就麻煩了。」

    「不要故意說一些想要勾起我同情心的話。」張卉聿不認同的瞟了白若琳一眼,「真不知道我上輩子幹了什麼壞事,我是要出租房子賺租金,不是開救濟院的!但你們一個個卻都好像住免錢似的,別說租金收不到多少,有時候還要倒貼管理費!我發誓,等我阿嬤離開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些房子全給賣了,把你們通通都趕出去!」

    「好啊!等那一天到了,就算我再捨不得離開你、離開這裡,我還是會流著淚,立刻打包行李走人!」白若琳可憐兮兮的回應。

    張卉聿不悅的翻了個白眼,知道自己向來只會出這張嘴,真要狠下心她還做不到。

    第章(2)

    秦維桐不安的看著一臉氣憤的張卉聿,對於白若琳的好意她心領,但她的臉皮薄,做不來佔人便宜的事。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畫作,表情不由得一柔,她只要擁有這一幅畫就滿足了,「謝謝你們,我還是不去看房子了,再見。」

    看秦維桐又要去搬畫,張卉聿歎了口氣,手一伸,阻止她的動作,「真不知道你在彆扭什麼,把東西放著,一幅畫應該沒有比找住的地方重要。」

    一個孕婦在又冷又濕的夜裡來到她的面前,沒有地方可以去,看樣子身上還沒幾個錢,她張卉聿有能力幫忙卻不伸出援手的話,只怕日後會遭天譴。

    看著張卉聿,秦維桐發自一個來自內心的輕快微笑,「謝謝你,張小姐,你不但漂亮心腸又好,我很感謝,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也不瞞你,我剛到台北,身上沒錢,就像你剛才說的,租房子是要賺租金,不是開救濟院,你還是把房子租給有能力負擔的人。謝謝你,真的謝謝你的好意!你們願意割愛,給我這幅畫,對我來說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

    聽到秦維桐的話,張卉聿驚訝得嘴巴微張,這女人腦子不正常嗎?只是一幅畫就令她滿足了

    「你還好吧秦小姐」一旁的白若琳則直接多了,她一臉難以置信,很實際的說:「這是一幅畫,不是一堆錢或是一堆吃的!」

    秦維桐有些吃力的搬起地上的油畫,笑得燦爛,「因為我好喜歡這幅畫,只要擁有它,我就覺得好幸福!」

    「一幅畫就覺得幸福你這女人也太容易打發了吧!」白若琳搖著頭,不是她市儈,而是她實在窮怕了,所以立志要當個有錢人。

    秦維桐臉上只是掛著淡淡的笑,點頭道別離開。

    白若琳伸出手拉住了她,她手心感受到的冰冷令她心一驚,關切的皺起了眉頭,「你的手好冰。」

    「今天有點冷。」秦維桐輕描淡寫的說。

    張卉聿在一旁咕噥著搖頭,「你是個孕婦,不懂得照顧自己也得顧念一下肚子裡的小孩!別這麼倔強,有人幫的時候,就趕快死命的拉住吧!不要去想什麼錢或自尊,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那些沒用的東西都可以下地獄去了,難不成我想把房子租給你,還得跪下來求你搬進來嗎?」

    張卉聿的話令秦維桐沉默了下來。

    看著她無措的神情,張卉聿忍不住笑了出來,看來這女人不只臉皮薄,還有單純的個性,她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逕自將玻璃門重新關上,再一次蹲下來鎖門。

    不過門才落鎖,一站起身,玻璃門外的高大身影卻再次令她嚇了一大跳,那一身如撒旦的黑,無預警的遮住她的視線,這次白若琳可來不及上前扶住她,她嚇得重心不穩的摔在地上。

    「靠!」她再也忍不住的說髒話。

    剛才被一身白的秦維桐嚇一次還不夠,現在又來個一身黑,這世上什麼怪事都要找到她頭上來才行嗎?

    秦維桐見張卉聿跌倒,連忙將手中的畫放下,上前把她扶起來。「張小姐,你沒事吧?」

    張卉聿皺著眉頭搖頭,一股氣生起,用力的將門打開,還沒開口破口大罵,門外的高大男人已面無表情的伸長手,將一個信封送到她面前。

    張卉聿瞪著他,她很懷疑—她是上輩子放火燒了他家還是殺了他爹娘,所以現在才三不五時就得看他這張沒有溫度的冰塊臉。

    他叫康哲行,是她阿嬤古怪的房客之一,張卉聿不願提醒自己,這個古怪房客也是她一時同情心大發才租到她阿嬤的房子,所以她常被氣得牙癢癢的原因,追根究底到最後,始作俑者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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