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連亞麗
「豆豆傳了簡訊給我，說有急事，我得馬上到她那裡一趟。」
換做是正常的男友，肯定會問清楚是什麼事，不過顯然她的男友此刻對於向其他人解釋他的移民夢的意願較強烈，再加上他們老早就不太過問彼此的行蹤了，而且同桌的女孩們顯然比較能滿足他被崇拜的虛榮，當然不會對她的離開有太多的詢問。
「你等一下不是還要載我朋友回去嗎？」王健只擔心這點。
「我不是剛撞了車嗎？車子已經送修了，不方便載人。」她隨意掰了一個借口。
他的臉馬上拉了下來。
龍古月已經看慣了他的臉色，沒有多加理會，自行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
他追了上來，之所以忍著不在眾人的面前翻臉，只因為有更重要的事得處理。
「等一下……既然你要先走，那幫我把拉麵的賬結一結吧！」
她在櫃檯旁停下腳步，訝異的望向王健。他跑上來叫住她，她以為他是有什麼話想跟她說，沒想到竟然是請她幫忙結賬。這應該是她今晚第一次用正眼看他吧！這男人在她的眼裡竟是如此陌生……
像是擔心她不答應，王健把賬單遞到她的眼前，湊到她的耳邊，低聲下氣的說：「我忘了帶錢出來了，你先幫我墊一下，我過幾天再還給你。」
看著賬單，她不接過來也有些奇怪，但這一切就像是在說明了為什麼他今天會突然打電話給她，要求今晚她一定要來吃拉麵，顯然就是因為忘了帶錢，怕丟臉、沒面子，所以找她來付賬。
老天！她還不夠倒霉嗎？搞了半天，她就知道今晚的邀約沒那麼容易，虧她費盡千辛萬苦的借了車趕過來，最後還得付清這筆賬才能脫身？
「你聽不懂嗎？」眼看她遲遲沒將賬單接過去，王健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你不會是擔心拿不到錢吧？我像是那種人嗎？我今天晚上回去找到提款卡，馬上用網絡銀行匯給你。」
每一次他一有被看穿的可能時，總是會說「我像是那種人嗎」，企圖用反問來逼迫對方承認他不是，他所有的招式，這兩年她全看穿了，但大概就是不忍他露出那帶著驚慌的表情吧！他們曾經是一對戀人啊！在真正分手之前，她都還是他名義上的女友，而她最不願的是在這時候、這種場合和他撕破臉，尤其她知道如果不幫他這個忙，在那幾個女孩的面前，他的臉就要丟大了，而他一向是個非常好面子的男人。
而龍古月決心離開這個大衰神的心比奇萊山還堅定，算了！這悶虧她吞了，總比接下來還繼續去KTV幫他們付賬來得好吧！能有機會先閃就先閃。
她伸手接過賬單，甚至沒得到一句謝謝，只見王健轉身就走，當她在距離他們三桌遠的櫃檯前結賬時，都還可以聽得見他正談論他媽在美國都吃不到這麼好吃的拉麵之類的話題。
這筆感情爛賬，真要算個清楚、仔細，還不知要怎麼算才好呢！
*****
離開拉麵店，或許是被那張刷卡賬單提醒了，龍古月的雙腳像是有意識一般，直直的走向最近的精品旗艦店。這輩子從來沒想過要為自己買一個名牌包，但是這一刻她想要為自己做點什麼的念頭是如此強烈，而能想得到的就是花筆大錢為自己買個昂貴的東西。
為什麼是選擇去買她從沒買過的名牌包？原因只有一個，她純粹是想把手邊的卡刷爆，想要擋掉唯一一個可以被利用的理由。
就在她走向精品旗艦店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來電的是她母親。
「龍古月，你在幹什麼啊？」老媽劈頭就是不客氣的大吼。
彷彿嫌她還不夠衰，才離開了王健那衰人，老媽馬上就打電話來催命。
「什麼幹什麼？」老媽一向是她在這世界上避之唯恐不及的對象，但血脈又是割不斷的隱形繩索，總是讓她有種身不由己的苦惱。
「我剛剛打電話給王健，他說他還在跟朋友們吃飯，而你卻先走了。」
「對啊！我有點事。」
「你懂不懂得分寸啊？跟男朋友一起去吃飯，他和朋友們都還在，你竟然先走掉！你不是還特別回來拿車，說要去載他嗎？為什麼不幫忙開車送他們回去呢？你這樣，王健多沒面子啊！」
「他們等一下還要去唱KTV，我沒時間跟著去，而且我朋友有點事，得去她那裡。」她避開自己的心情沒談，直接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你那是什麼朋友？有什麼朋友比男朋友重要的？你的年紀不小了，好不容易交到一個男朋友，就應該要好好的把握，不要老是那麼任性……」
「我任性？」就是這句話擊中了龍古月的痛處，她為了這男人已經衰了兩年，哪一次受委屈不是由她吞下去？結果竟然還變成她任性？「我跟王健半個月沒見，他今天打電話給我，約我吃飯，只是為了要我去幫他付賬！剛剛那頓飯局是我付的錢，你知道這是第幾次了嗎？等會兒他們要去唱KTV，搞不好又要我結賬……為了你們，我總是忍氣吞聲，你老是要我好好的把握，我也就認了，但是我跟他真的有很大的問題……」
「你……哎喲！他一個人在台灣，家人都不在身邊，難免會有些困難，你是他的女朋友，本來就應該多擔待一點，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而且現在不是講求男女平等嗎？他以前也有請你吃過飯嘛！偶爾請他一頓，有什麼關係呢？我告訴你，人都是有缺點的，沒有人是完美的……」
「對對對，沒有人是完美的，那也犯不著逼我一定得跟他在一起吧！」龍古月之所以跟王健分不了手，家人也是關鍵之一，出身極度保守的家庭，加上有個自稱具有傳統美德觀念的母親，所有的人永遠都是勸和不勸離，擺明了她跟王健分手後，就只有不堪的下場，但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已經夠淒慘了。
「我逼你？當初是你自己要跟他在一起的。」
「沒錯，當初是我瞎了眼跟他交往，但是我現在看清楚了，想跟他分手，你也不應該有意見啊！你何不就像當初接受他那樣，也接受我想跟他分手的事實？」龍古月冷然的回應。
一段感情最麻煩的就是扯上了家人，王健雖然不是個稱職的男友，但在她的家人面前是不錯的演員，至少當初他在母親的面前表現得十分體貼，像是個孝順的好男人，而她母親就吃這套，這也是當初她決定和他交往的主因，畢竟她一直不怎麼得母親的歡心，如果男友可以讓母親開心，那也算是好事一樁。
哪知時間一久，他便露出了真面目，孝順體貼都只是表面上的假象，但他總是表現得讓大家都認定了她才是任性的人，而他是個認真上進守本分的好男人，導致每次她明明吃了悶虧，卻還得再背上一個大黑鍋。
她不否認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的確看起來像是個好人，要不然她也不會和他交往，但是久了她就發現那些說了要為她努力認真工作的話，只是在空中飄蕩的回音而已，現實生活裡，他既沒有理財概念又是個徹頭徹尾的月光族，如果兩人可以一起努力也就算了，沒想到她竟然變成了他的靠山，平常可以互不聯絡，到了月底他就會開始打電話給她，如果她不接，他就直接打電話給她的母親，裝可憐的問怎麼最近都聯絡不上她，導致她在母親的眼裡彷彿才是感情破裂的始作俑者。
而感情一旦發現問題，難道就得硬著頭皮走下去，不能有分手的選項？這才是龍古月最不能接受的，為什麼她都不能再和王健走下去了，可是身邊的人卻認定她選擇不繼續一切就一定是她的錯？
居無定所的王健前陣子甚至盤算著要住進她租的小套房裡，只因為借住在阿姨家的他從沒付過房租，阿姨已經受不了他，打算要他搬走，將房子出租，她這才發現原來即使不用付房租，他照樣能將薪水花得一毛不剩，而導致他們之間出現裂痕的主因也是為了錢，因為她拒絕當他的借貸保證人。
她的拒絕徹底惹毛了王健，之後他們就漸行漸遠，從原本的天天通電話變成一星期一次，最後甚至連上網的時候他們都互相躲著對方，盡量避免所有可以交談的機會，直到這裂痕日漸擴大。
有時想起過去曾經有過的甜蜜時光，她也想自己多犧牲一些，或許就如同老媽說的那樣，這世界上沒有誰是完美的，她也不是一百分的好情人，彼此包容才是走下去的原動力，但是真要這麼包容，她又不認為自己可以吞得下全部的委屈，所以就這麼拖著……
一段苟延殘喘的感情就這麼消耗著彼此曾經有過的一切美好，最糟的是，她竟然一點也不難過，接聽了老媽打來的電話之後，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腳步，快速的往最新開幕的精品旗艦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