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彼翼雙飛(上)

第10頁 文 / 沈韋

    他的蝶兒是否仍在原處等他?是否真會展露笑顏迎接他的歸來?

    所有人都變了,所有事都變了,他的蝶兒可會變?可會變?

    瑤光扯了扯唇角乾笑兩聲,忙低下頭大口扒了兩口飯,不敢面對信心滿滿的他,內心兀自掙扎再掙扎,不忍戳破他那已有殘缺的美夢。

    嘴裡嚼著飯,再挾一筷子野菜塞進嘴裡,猶豫了會兒,將整碗飯都吃得乾乾淨淨後,她又提起勇氣小聲提問。「那個人為何要殺你?」

    聽她提及殺手,盛滿暖意的雙眸立即寒凍,嘴角嘲諷一笑。「要殺我的人可多了,他不過是個開端。」

    「你到底做了什麼?」他都出家當和尚了,為何還有人要殺他?

    他雙手一攤,笑得十分無辜。「我什麼都不用做,自然會有人容不下我的存在。」

    「怎麼會有這種事?」太複雜了,她實在不懂。

    他挑了挑眉,冷笑不答。

    「你曉得是誰要你的命嗎?」

    她的問題,使他唇角的笑意更加張揚狂妄。「他要我的命,我也要他的命,眼下是他盡佔上風,可未來會如何,沒人能說個准。」

    直覺告訴瑤光,要置宮熙禛於死地的人絕非泛泛之輩,聰明的話就不要追問太多,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才是上上之策。

    「既然那人都能找到山裡來,應該還會有更多人陸續來找你,你要不要離開這裡,到其它地方去避一陣子?」她擔心之後的殺手會越來越難對付,他無法每回都像這次順利擊敗對手。

    「我不要。」他回絕得十分乾脆。

    「為什麼?」她愕然。

    「因為我不想。」

    這答案非常任性,也非常符合他的個性。

    第4章(2)

    瑤光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委實拿他莫可奈何。

    「難道你不怕死?」

    「我早就是個活死人,有何好畏懼?」他說得灑脫自在,反正大不了就是賠上這條命,運氣好的話,可以一路殺入皇城,無論怎麼算他都贏,所以沒啥好怕的。

    「你的心上人怎麼辦?莫非你要將她一個人孤零零留下?」瑤光企圖抬出苑拜秋的名字,激起他的求生意志。

    她的話狠狠敲痛他的心。是啊,倘若蝶兒收到他的死訊,肯定會傷心欲絕,他怎忍心讓她傷心?怎忍心?

    銀白色的閃電照耀在陰鬱的俊臉上,他陷入沉默,緊抿著唇,悶不吭聲。

    愛情、仇恨、驕傲、自尊、相思,不停在他心頭來回煎熬,他絕不容許自己做出落荒而逃的事,就算是要赴死,也得從容淡定,所以不論無盡的相思有多強烈,他都會咬牙留下,任由那萬般愁苦凌遲鞭撻。

    「其實你還是避開比較好。」瑤光試圖說服他,希冀能夠改變他的決定,就怕再與他朝夕相處,意志不堅的自己會動搖,儘管他早有心上人,儘管他做出令人毛骨聳然的事,她仍無法控制自己不受他吸引。

    這種全然的失控教她打從心裡害怕,無法得到他的心,永遠只能站在暗處凝望他,更怕的是,她會因他而傷心落淚,她不要苦嘗著渴望又不可得的滋味,只消他離開,她便能了斷一切想望。

    她熱切的望著他,期待他說出要收拾行囊離開的話。

    敏銳察覺戚瑤光打算趕人,他故意揚起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斬釘截鐵地道:「我要留下來。」

    「什麼?」瑤光揚高聲,不曉得是他的笑容太迷人使她心跳失序,抑或是他的話太驚人,讓她嚇到差點自椅子上跌落。

    「你聽到我的決定了。」他說得一派輕鬆,愜意吃著飯。

    「我是聽到了,但你不再考慮清楚嗎?」他要留下來,怎麼辦?她是可以明確的下逐客令,相信以他的自尊和驕傲,絕不會死皮賴臉硬要留下,可她說不出口,她真的沒辦法狠下心將已一無所有的他趕出至」

    「不用。」

    他優雅地用完飯,沒發出半點聲響的放下飯碗,衝著她微微一笑,笑容中帶有惡意的邪氣,他忽然發現做出教她瞠目結舌的事還挺有趣的,至少在這一刻,可以稍微移轉他的注意力,不再困在深幽的愛恨情仇當中。

    計劃徹底宣告失敗,瑤光有些失望,但也有些竊喜,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於內心反覆翻騰左右為難,她拿他沒轍,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待會兒幫我包紮上藥。」他很理所當然的命令她。

    瑤光看了他一眼,認命點頭,語氣十分軟弱。「好。」

    她沒用!真的是沒用到了極點,唉。

    ***

    這個女人非常吃苦耐勞。

    在連續幾日陰雨不斷後,燦爛陽光終於露臉,宮熙禛即見戚瑤光一早起來忙進忙出,將快要發霉的藥材搬到小院中曝曬去除濕氣,雖然她已盡量輕手輕腳,仍是吵醒淺眠的他。

    他只手撐額看著窗外沒一會兒停歇的女人,仔細打量她,她真像是路邊的小野花,隨便長隨便活,就算遭遇再多的風吹雨打,也無法摧折半點生命力。

    戚瑤光,瑤光,為北斗七星中的第七星,又稱破軍,她爹娘將她取名為瑤光,是希望她像星子一樣,以熒螢光芒照亮黑夜,帶來希望光明嗎?可無論他怎麼看,都覺得她再平凡不過,她確實懂得醫術沒錯,但也僅此而已,他依然覺得她不怎麼樣。

    倒是有件事他非常確定,就是這個女人垂涎他。

    從小到大,所到之處,每個女人見著他,雙眼無不散發出傾慕光彩,戚瑤光自以為隱藏得很好,事實上他早就發現她一直在偷偷打量他,有時帶著驚恐,有時帶著戀慕,而貪戀遠比害怕要多得多,她根本就對他難以抗拒,是以他才有辦法將她吃得死死的。

    宮熙禛嘲諷一笑,耍弄她,讓他心情挺好的,或許他可以借由戲耍她來暫且忘卻積鬱在心頭的傷痛。

    他起身瀟灑地褪下外袍,讓出削瘦但結實的上半身,眉眼邪氣一挑,鎖定外頭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瑤光挽起衣袖搬著竹筐,眼角瞥見宮熙禛走出屋外,以為是自己太粗手粗腳吵到他,轉頭想要跟他道歉,一看到他,整個人立即像著了魔似的瞪大眼動彈不得。

    她早該看習慣他赤裸的身軀,畢竟她每天為他換藥包紮,面對他的裸露應該無動於衷,但她從沒想過他那猶帶傷的身軀沐浴在陽光下會如此吸引人,教她情不自禁面紅耳赤,害羞的移開視線。

    這一謊,打翻了手裡竹筐中的樹甘草,她沮喪申吟。「我這個笨蛋……為什麼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她連忙蹲下身撿拾滿地已切片的樹甘草,氣惱的模樣全看在宮熙禛眼裡,他冷冷一笑,罵了聲。「蠢蛋。」

    但遊戲尚未結束,他從容走到堆放在一旁的木柴前,拿起斧頭利落地開始劈柴。

    木柴被劈開的聲響吸引瑤光的注意,她抬頭一看,再度驚訝的張大嘴,丟下正撿拾到一半的樹甘草,用力揉雙眼,以確定自己並未眼花看錯。

    那個向來高高在上,連喝杯茶都懶得自己動手的宮熙禛竟然會悶不吭聲幫忙劈柴,是天要下紅雨了嗎?」

    於驕陽下劈柴的宮熙禛顯得更陽剛,也更具男性魅力,看得她口乾舌燥,完全移不開雙眼,直想丟下手邊工作不顧一切湊到他身邊,拿巾帕幫忙擦拭自弧度美好的頸項滑下誘人胸膛的汗珠。

    不,她甚至願意化身為他身上晶瑩剔透的汗珠,只為短暫的幸福停留……

    倏地,瑤光猛地用力甩頭,用手拍打額頭,低聲斥責。「戚瑤光,你是被下蠱還是瘋了不成?他不是好人,你夠聰明的話就離他遠遠的,別再對他癡心妄想了。」

    他不是她能接近的男人,她最好時時刻刻記住這一點!

    她連續深吸好幾口氣,命令白己將注意力收回來,不要再貪婪地盯著那個不屬於她的男人看。

    宮熙禛發現她竟然不再盯著他流口水,一把扔下手中的斧頭走到她身旁。

    突然身邊多了個影子擋住溫暖陽光,瑤光順著那雙穿著破損黑布靴的大腳丫往上移到那修長好看的長腿,再往上便是那教她垂涎欲滴的胸膛,再更往上,就是那張美到令許多女人自歎不如又傾慕不已的臉龐,最後對上寫滿仇恨冰冷的深邃雙眸,她的心不爭氣地一顫。

    「有什麼不對嗎?」咦?她的聲音怎麼變得有些沙啞?她到底怎麼了,快點恢復正常,別惹他笑話啊!

    宮熙禛俊臉一偏,下巴微揚,霍然蹲在她身邊,與她靠得十分近,近到可以清楚感受彼此的體溫。

    「沒什麼,不過是看你撿個枯樹根撿了老半天也沒撿好,所以來幫幫你。」

    瑤光清清喉嚨。「咳,這是樹甘草的根,不是枯樹根,它可以清熱解毒……」

    老天爺,自他身上傳來的炙燙體溫熨燙著她的心,教她無法控制的心跳失序。

    他信手拈起一根樹甘草的根打量,再率性的丟進竹筐中。「對我而言,它就是枯樹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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