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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氣死 文 / 雲霓

    張戚程咬起了牙,只要得了皇上信任,孤臣逆子轉眼就能變成心腹重臣。

    漕糧舞弊案剛審到關鍵時刻,廣東、西北的奏折就都進了京,崔奕廷將整件事安排的天衣無縫。

    「後宮那邊有沒有傳出消息?」張戚程問過去。

    「還沒有,」下人輕聲道,「聽姚家下人說,還沒有出宮。」

    不過就是過去說說話,怎麼會用這麼長時間。

    張戚程站起身來,他不能再坐在屋子裡,該出去打聽打聽消息,崔實榮好不容易攥緊了戶部,不能這樣輕易地就丟了。

    朝廷上亂成一團也就罷了,姚家也是不安寧,瑜珺帶那個惹禍的姚七小姐進宮,現在也不知是什麼情形。

    朝廷不能亂,姚家不能亂,這樣他才能按部就班地將所有一切進行下去。

    「那邊怎麼樣了?」張戚程問過去。

    藏在黑暗裡的人,身體微微前傾露出額頭和鼻尖,很快又縮回去,「都好,吃食都照樣送進去。」

    這是唯一能讓他心安的地方,張戚程舒口氣,「千萬不能有差錯。」

    黑暗裡的人什麼都沒說。

    張戚程轉過頭去,半晌才道:「早知道在崔奕廷沒有進京之前,我應該幫王征如一把。」說不定還能一箭雙鵰,將跟著回京的姚七小姐一起殺死。

    若是先料到今時今日他就該自己動手,可是誰能想到崔奕廷能辦出這樣的案子。說到底王征如是個蠢貨,崔實榮也太大意了,被自己的侄兒算計。

    張戚程看向桌子上的棋盤。往後這盤棋要更仔細地下。

    ……

    崔奕廷帶著人進了南書房。

    南書房裡戶部的官員立即挺直了脊背,平日裡官階不夠哪裡能進宮面聖,如今初見聖顏,就要做這樣的大事。

    戶部的賬本高高地摞起來,只要看一眼就膽戰心驚。

    「這是戶部和南直隸三年的賬本。」

    崔奕廷清亮的聲音響起。

    司禮太監揮揮手,小太監們立即將長長的桌案抬過來,算盤整整齊齊地擺在桌面上。

    御座上的人站起身。明黃色的龍袍晃得人不敢睜開眼睛。

    「戶部查不清楚,就去國子監請人來算,三年前朕在位。如今朕也在位,大周朝沒改朝換代,朕就不信,這賬目查不得。查不清。」皇帝從玉台上走下來,看向崔奕廷,「你儘管去查,天塌不下來,就算塌下來也有朕頂著。」

    南書房所有人撩開袍子跪拜。

    很快整個書房都響起了算盤聲響。

    皇上離開南書房,戶部官員才敢擦擦臉上的汗,想要互相說幾句話,抬起頭卻看到站在屋子裡的崔奕廷。英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海棠色的官服上像是染了血似的。一個年紀輕輕剛入仕的官員,論資歷摟問誰也不如,可站在那裡卻讓人覺得害怕。

    連自己的親叔叔都抓的人,會給誰留情面。

    聽說崔尚書進了大牢之後是崔奕廷親自提審,不過幾天時間就被打的體無完膚,光廷杖就受了幾十個,打的血肉橫飛。

    想到這裡戶部的官員打了個冷戰。

    更加覺得崔奕廷可怕起來。

    這個皇上身邊的新貴,將來不知道還要做出什麼樣的事。

    誰也不敢再用什麼心思,專注地看手裡的賬本,只求將自己眼前的賬目算得清清楚楚。

    ……

    將謝嚴紀留在宮中,崔奕廷一路出了宮門。

    天色不早了,一早被召進宮的女眷已經陸陸續續地坐車離開,門口只停了兩輛馬車。

    陳寶迎上來,低聲道:「爺,人還沒出來呢,安怡郡主的車馬也才走。」

    這個時辰還沒有出宮,她那邊應該很順利。

    戶部的官員要被關在養心殿裡,不將賬目算清楚不會放出來,謝嚴紀等人在那裡盯著,他就帶著人去刑部審案。

    陳寶將馬牽過來,崔奕廷翻身上了馬。

    「二爺,您要去哪裡?」

    崔奕廷看向陳寶,「去刑部讓田允興接著審案,我一會兒就到。」

    ……

    出宮的路上張氏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婉寧,婉寧身後是捧著皇后賞賜的宮人,進宮的時候宮人們板著臉,一副不通情理的模樣,如今見到皇后娘娘的賞賜全都滿面笑容,遠遠的就行禮過去。

    看著宮人熱絡的表情,張氏不禁打了個冷戰。

    這一切都是因為婉寧。

    皇后娘娘雖然沒說什麼話,也沒見婉寧,卻讓宮人送來玉如意,這是讚許的態度。

    不但是讚許婉寧救了忠義侯世子,而且覺得婉寧將親叔父送進大牢沒有錯。

    婉寧自認了是「逆子」,她還能說什麼?就算說婉寧不敬長輩又有什麼用處。

    張氏手腳冰涼。

    婉寧就這樣拿著皇后娘娘的賞賜回到姚家,從今往後她該怎麼辦才好?敬著這個讓皇后另眼相看的嫡長女,盼著婉寧不要和她算四年前那筆帳。

    張氏忽然之間害怕起來。

    「姚太太,姚七小姐請上轎。」

    內侍笑著過來相請。

    張氏攥緊了手,讓長長的指甲刺進掌心,她頓時覺得疼痛。

    這一切都是真的。

    ……

    姚宜聞早就等在姚家門口,恭恭敬敬地將皇后娘娘賞賜的玉如意接進姚家,內侍笑道:「姚大人,給您道喜了,皇后娘娘賞賜可並不多,除了命婦之外,您家的七小姐是今年的頭一份。」

    姚宜聞戰戰兢兢地聽完這些話,急忙讓人拿喜錢送給內侍。

    內侍推拒不收,「給皇后娘娘辦事。都是臉面上有光,和尋常時候不同,這銀子姚大人拿回去吧!」

    姚宜聞忙道:「這可怎麼是好。勞煩您出宮一趟……」

    內侍目光中滿是深意,「那是姚大人養了一個好女兒,否則哪有今日之事,姚大人謝我們可是謝錯了人。」

    內侍轉身走開兩步到了婉寧身邊。

    婉寧行禮,「多謝公公。」

    內侍十分客氣,「皇后娘娘說改日會召七小姐入宮,七小姐就候著吧!」

    望著離開的內侍。姚宜聞呆愣在那裡。

    「婉寧

    ,」姚宜聞看向站在旁邊的長女,「你們去宮中都說了些什麼?」

    張氏臉色蒼白。嘴唇青紫,彷彿是受了一場驚嚇。

    婉寧抬起頭看向姚宜聞,十分平常地道:「女兒和惠妃娘娘、順妃娘娘說了六叔的事。」

    宜春的事?

    姚宜聞有些茫然,婉寧進宮不是因為忠義侯世子的病症?怎麼會說到宜春身上。

    張氏握著暖爐彷彿還沒回過神來。

    婉寧輕輕地道:「在泰興時六叔、六嬸將手裡的糧食賣給了我。我原本以為是陳米。誰知卻是漕糧,就讓人將這些糧食徑直送去了衙門。」

    整個姚家都說不出的安靜。

    這是什麼意思?姚宜聞半晌才反應過來。

    婉寧將糧食送去了衙門,所以崔奕廷才會上門抓了宜春?

    「你再說一遍?」姚老太爺顫抖的聲音傳來,身邊是目瞪口呆的壽氏。

    婉寧轉頭看向壽氏,臉上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六嬸還記不記得泰興樓?六嬸要將糧食賣給泰興樓,我當時是如何和六嬸說的?」

    壽氏如同被人從頭頂潑了一盆冰水,瞪大了眼睛看著婉寧。發不出半點的聲音。

    婉寧道:「我和六嬸說,不知根知底的商賈不要輕易做買賣。一旦將東西賣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不能反悔了。

    壽氏不自覺的搖頭。

    自從老爺和弟弟被抓之後,她每日都會後悔,後悔那時候將漕糧賣出去,正好被崔奕廷抓了個正著。

    若是沒有被抓,她那裡會落得如今的境地。

    後悔,她這輩子最大的錯事就是賣那些漕糧。

    看著婉寧那雙清亮的眼睛,壽氏頓時明白過來,「是你……」心臟要從胸口跳出來,「是你……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壽氏慌亂地看著周圍人,一定是她猜錯了,是她錯了,怎麼可能是婉寧。

    她多希望這時候婉寧搖頭否認,告訴她,她猜錯了,她幾乎屏住呼吸看著婉寧。

    婉寧在她的目光下,輕輕地頜首,如同一塊重石徑直砸在她頭上,壽氏頓時嘗到頭破血流的滋味。

    婉寧道:「六嬸說的是,泰興樓的東家就是我。」

    泰興樓的東家是婉寧。

    那時候她還歡歡喜喜地和泰興樓做生意,她怎麼能想到,泰興樓背後的人就是婉寧,壽氏身體重重一晃,頓時癱倒在地。

    姚老太爺的心砰砰亂跳,聽說皇后娘娘嘉獎婉寧,他撐著身體要來看個究竟,沒想到卻聽到這樣的話。

    他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的那個山西商賈,遣下人去四處打探的那個山西的商賈,居然就在他身邊。

    那個害他害宜春的人就站在這裡。

    「逆子……」姚老太爺的鬚髮幾乎都豎立起來,伸出手,「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父親,」看著呆愣在一旁的姚宜聞,婉寧目光清澈,「六叔買賣朝廷的漕糧,可是犯了朝廷法紀?若是知而不稟,可當從犯論處?忠孝不能兩全時該怎麼辦?皇后娘娘賞賜的玉如意,女兒該不該領受?」

    婉寧一句句地逼問過來。

    皇后娘娘送來的玉如意,就被供放在堂屋的長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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