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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一卷羊皮 文 / 倪匡

    羅開望著她,半晌不說話,安歌人也不說話,卻盈盈地站了起來。羅聞從低角度望她,使她粉光纖纖的玉腿,看來更加修長迷人。她俯視著羅開,吐出動聽的聲音:「有興趣來看看那卷羊皮嗎?」

    羅開多少感到有點意外,他剛才已經知道「那卷羊皮」的來歷,如今安歌人這樣說,顯然表示那卷羊皮已經在它的手上了。

    安歌人曾提及那次發生在西藏和印度之間的「著名的大逃亡」誰都知道那次逃亡是怎麼一回事。西藏的宗教和精神領袖,達賴喇嘛,由於政治原因,率領了許多喇嘛逃亡。這次逃亡,被認為是一個神跡,逃亡的人數多,所帶的物件更多,沿途交通不便,山路崎嶇,路途又極其遙遠,堵截攔阻的軍隊,數量之多令人咋舌。可是逃亡群還是順利地到達了印度。

    從此之後,達賴喇嘛就開始了流亡生涯,至今已超過三十年。三十年,超過四分之一世紀,西藏人一看到達賴喇嘛的相片,還是會頂禮膜拜,宗教影響力之深入人心,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那卷羊皮縱使不是達賴喇嘛親自帶出來,但既然是重要人物,當然非同等閒,很可能就是達賴身邊的那幾個活佛、大喇嘛。能在倉卒的逃亡之中,還帶著那卷羊皮,可知它在人們心目之中的重要地位。但那怎麼又會到了安歌人的手中?

    羅開在想著,安歌人已向他伸出手來,他自然不必扶持已能站起來,但是他卻樂意去握一隻美麗柔軟的手,所以,他也伸出手去,安歌人輕輕一拉,他趁勢起來,神情仍充滿了疑惑。

    安歌人的臉頰,忽然紅了一下,略轉過頭去,膩聲道:「活佛、喇嘛全是男人,而且,都是對性有十分研究的男人。」

    羅開吸了一口氣,安歌人的那兩句話,聽來雖然簡單,但其間自然包括了許多曲折驚險的經歷在內,自然更有難以形容的旖旎風光,活佛、大喇嘛在嬌如花的安歌人面前,只怕也和普通男人沒有甚麼分別。

    羅開想到這裡,想起自己剛才和安歌人的狂熱,心中略有點不快,用力揮了一下手,才歎了一聲:「如果那真是重要之極的文物,只怕也到不了你的手。」

    安歌人向船艙走去,咬著下唇,並沒有回答羅開的話,可是看它的神情,顯然是對羅開的話,並不同意。

    進了船艙之後,安歌人移開了一幅畫,現出了一具保險箱來(不知道為甚麼,保險箱,百分之九十九點九,都放在一幅畫的後面),然後,飛快地按著保險箱上的數字和字母鍵盤。

    羅開轉過身去,不去看她纖巧的手指的動作,他來到一張方桌前,才坐下,安歌人已捧著一隻盒子走過來,把盒子放在桌上。

    看到了那只盒子,羅開就發出了一下驚歎聲。盒子並不大,和一隻普通五十支裝的大型雪茄盒差不多,用一種看來黑沉沉的木料製成,由於年代久遠,木頭泛起的馬光,竟然有金屬的光澤。

    盒子的扣子、四角,都包著黃金,黃金是歷久不變的金屬,依然金光閃閃。盒子不分底面,長方形約六面,每一面都鑲滿了各種各樣的寶石。

    那些寶石的本身,並不一定太名貴,例如被用得最多的松石,雖然青綠可愛,但市場價格也不是很高。令得羅開驚歎的是,這盒子的手工精細之極,一望而知是西藏文化在全盛時期的製品,有著難以估計的歷史文物價值。

    安歌人的手按在盒子上,胰白豐滿的纖手,在燦然的寶石光芒之中,看來更動人,羅開由衷地道:「如果真有天神之盒,這盒子也就是了。」

    安歌人微笑著:「盒子是專門造來放置那卷羊皮的,據說,已有上千年的歷史。那卷羊皮,繪製和書寫的日子,自然更加久遠。」

    羅開大為訝異:「不但是文字,還有圖畫?」

    安歌人現出桃皮的神情,點了點頭,可是她卻又不立時打開盒子,望著羅開:「上次和你……分開之後,我一直在各地閒蕩,在印度北部的一個避暑聖地,無意中參加了一個聚會,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有關天神之盒的傳說,你要不要聽詳細的經過?」

    羅開咪著眼:「長話短說。」

    安歇人挺了挺胸,羅開已經把她按在盒上的手,輕輕移開,打開盒子來。

    盒子中,其實並不是「一卷」羊皮,而是「一疊」羊皮。在紙張還沒有發明之前,人類要用文字或圖畫來記錄一些甚麼,就利用羊皮。通過特別的燒製方法,把羊皮弄得又薄又軟,再切成大小相若的一塊一塊,不但實用,而且可以長久保存。

    在盒子中的那疊羊皮,一共有十來幅,每一幅,都對摺了二一次,攤開來,每一幅都相當大,約有四十公分見方。羅開伸手拿起了最上面的那幅,安歌人的神情有點緊張:「小心點,年代太久遠了。」

    羅開隨口問:「多久?」

    安歌人的回答十分令人驚詫:「約莫是一萬年。」

    羅開陡然征了一征,先不去攤開羊皮,轉向安歌人望來。超過一萬年:這簡直難以想像。人類有歷史可稽的時代,不超過五千年,文字是甚麼時候出現的,雖然有關學者仍在爭論不已,但也不會上溯到一萬年之前。

    安歌人吸了一口氣:「這是一間精密化驗所在作了碳十四放射性檢驗之後得出的結論,化驗所說,結論不一定正確,因為實際的年數,可能更久遠,久遠到了難以想像的地步。」

    羅開望著安歌人,不由自主,喃喃地道:「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從安歇人一開始提到神話,羅開實在沒有把它的話,真正放在心上,只當是她的幻想。可是事情發展到了這一地步,羅開也覺得不能「等閒視之」了,世上,宇宙之間,古怪的事太多了,說不定真有縛上了死結的天神之盒的存在。

    他吸了一口氣,攤開了第一張羊皮,羊皮已經舊得變成焦黃色,原來繪在羊皮上的圖形是甚麼顏色,自然不得而知。這時看來,只是一種較深的焦黃色,所以,如果不是用心,根本看不清楚。

    羅開在攤開羊皮的同時,安歌人去調較了一下燈光,使羅開更容易著清羊皮上的圖形。

    陡然之間,羅開震動了一下,盯著羊皮上的圖形幾秒鐘,又抬頭望向安歌人幾秒鐘,然後再低頭看去,又再抬頭盯向安歌人。

    它的行動,證明他心中的驚詫,已到了極點。

    安歌人的神情也相當怪,她用眼神告訴羅開:「現在你知道我所說的神話,不是普通的神話了吧。」

    羅開維持著同樣低頭、抬頭的動作,至少有六七次之多,才大口吸著氣:「你不是和我開玩笑?」

    安歌人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作造一步的解釋:「化驗所說,繪畫的顏料,應該是一種深豬色的士。古代人用這種土作繪畫顏料的例子很多,歐洲南部的一些山洞之中,發現的壁畫,就是用這種顏料畫成的,經歷幾萬年,色澤仍然鮮明。」

    羅開的聲音有點乾澀:「我知道那些壁畫,畫的是野獸或狩獵情形。可是這上面晝的是……是……」

    羅開說到這裡,由於心中的極度駭異,思緒相當紊亂,竟至於說不下去這種情形,對英明神武,久經冒險生活的亞洲之應來說,簡直罕見之極曰其實,這幅羊皮上所畫的圖形,絕不駭人,非但不駭人,而且普通之至。

    乍一看,那只是兩個圓形不是百分之百的規則,但是是圓形。在圓形之中,有明暗不定的陰影,有許多小圓環繞其中,大小不一。

    中學生,甚至,只要是小學生,一看到這有著陰影的圓形和它裡面的環形口,也可以一下子就知道,那是月亮,地球的唯一衛星。

    羅開自然也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月亮,而令得他吃驚的,也正是為此。

    兩個圓形,一個圓形中的陰影,看來影影綽綽,像是一株大樹中國的傳說,說有個叫吳剛的人,正在砍這棵樹,而這株樹,是桂花樹。一看就知道,那是月亮永恆地對著地球的一面。

    另一個圓形之中的陰影,看來十分陌生,不過羅開也可以知道,那是月球的背面。

    月球背面,雖然地球上的人,永遠不能用肉眼著到,但是通過太空船的探測,不斷把拍攝到的圖片傳送回來,多少也可以拼湊出一個輪廓來了。

    在這幅羊皮上,月亮的背面近左下方處,有一點相當奪目的黑色點,在那黑色點之下,有兩行用深豬色顏料寫的文字,文字的形式看來十分怪異。羅開對各種古文字,算是有一定的認識,可是他看了那兩行文字,卻一點也不知道代表著甚麼。

    (人類的文字和語言,是一種十分奇特的現象。通過長時間的記憶訓練,將之固定成為記憶之後,軌十分容易明白那一連串音節和符號是甚麼意思。但如果根本末曾接觸過,就根本無法瞭解音節和符號所要傳達的訊息是甚麼。)已經有上萬年歷史的一幅羊皮上,有著月亮正面和背面的繪圖。

    如果只有正面,雖然繪得如此精確(決不可能只靠肉眼的觀察繪成),還不至於叫人如此震驚。可是,月亮的背面,跟一萬年之前,怎麼也聯結不起來的事,卻實實在在的擺在面前。

    羅開徵征地注視著羊皮,好一會不出聲,安歌人先打破沉默:「可以相信,傳說中的天神就是異星人。」

    羅開喃喃地道:「毫無疑問。」

    安歌人十分高興,她移過了那幅羊皮,又打開第二幅來。第二幅的一半,也是看不懂的文字,從外形來看,和上一幅繪有月球背面的那兩行小字一樣,寫得密密麻麻。另一半也是晝,畫面是一道強烈的光芒之中,有許多小黑點,正在向下散落。

    羅開疑惑地望向安歌人:「這是天神之盒……散落下來的情形?」

    安歌人聽得羅開這樣說,知道這代表羅開完全接受了它的想法,她興奮得雙頰緋紅,用力親了羅開一下:「應該是。」

    她又打開了另一幅一共是十幅,從第二幅到第十幅,在羊皮上,都是一半文字,一半圖畫,就算完全看不懂文字,在圖畫中,也可以看出,九幅畫聯起來,正是安歌人說過的那個神話。這九幅畫,可以說是那個神話的九幅描繪。

    羅開的視線,又回到了第一幅,著了一會之後,他才道:「我不相信有人讀得通這些文字。」

    安歌入眠著嘴:「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懂得這種文字,就是那個喇嘛。」

    羅開搖頭:「如果只有他一個人懂,那就等於沒有人懂,不論他怎麼說,都無法知道它是對還是不對。」

    安歌人不出聲,並不反駁。羅開頓了一頓,又道:「聰明一些的人,單是根據那幾幅畫,也可以編出這樣的一個神話來。」

    安歌人低歎了一聲:「那個大喇嘛,是在一次靜思之中,忽然感到自己對這種文字異常熟悉那時候,他根本未曾見過這種文字。」

    安歌人說到這裡,望向羅開:「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時,全然不知道是甚麼意思。鷹,你明白嗎?」

    羅開仔細的想了一想,才小心地回答:「我明白。」

    一個人,忽然感到對一種文字十分熟悉,可是實際上,他根本未曾見過這種文字,這種情形不是很怪異嗎?

    所以,連經歷過許多怪異事情的羅開,也要想一想,才能有肯定的回答。

    在那一剎間,他想到的光是喇嘛的靜思。靜坐冥思,是有道行的喇嘛的日常課題。羅開自己,有一個時期,也十分熟悉靜坐冥思。

    在靜坐冥思的過程中,人的腦部活動,處於一種十分奇異的狀態,不是幾乎完全靜止,就是超乎尋常的活躍。在完全靜止的情形中,自然甚麼也不去想,甚麼都摒除在思想之外。但是在異常活躍的情形下,卻又可以產生一種怪異莫名的現象思想和人的身體脫離,可以走到任何距離的遠方。

    這種現象,通常稱為「神遊」。

    如果思想在那種情形之下,忽然遇上了一組記憶波,那組記憶波,和一種文字有關,那麼,這個靜坐冥思的人,只要接收了那組記憶波,他娥能在一剎那之間,完全熟悉了那種文字,可是實際上,它的身體,它的眼睛,從來也未曾見過那種文字。

    設想雖然十分複雜,但羅開既然是如此不平凡的人,也就迅速地有了結論。

    他又說了一句:「我可以理解。」

    安歌人用略為疑惑的神情望著羅開,因為她直到那時,還不明白為何靜思與熟悉文字有關。羅開明白它的意思:「等一會向你詳細解釋。」

    安款人又道:「大喇嘛不但忽然間懂得了那種文字,而且,也感應到有一股力量令他知道,在甚麼地方可以看到那種文字。」

    羅開點頭,儘管安歌人的神情更加疑惑,但羅開可以知道,那一定是這個大喇嘛在「神遊」的過程之中,遇上了一組記憶波,把這組記憶波,納入了他自己的記憶系統之故。

    安歌人吸了一口氣:「於是,他就出發共尋找,終於,在一個十分偏僻的小喇嘛廟的一個枯井之底,揭開三層石板,找到了這盒羊皮。」

    安歌人的神情有點激動,特別強調:「若不是他有天神加在他身上的感覺,任何人都不能想到在那枯井下,會有那麼重要的東西在。」

    羅開在這時,才把自己的假設向安歌人說了一遍,安歌人一點就明,有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後,它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他打開了盒子,知道了若干年前,天神賜下天神之盒的事,當然,他把這個當作大秘密一般,藏在心底,直到……直古「至……

    她說到這裡,略為遲疑了一下:「直到他遇到了我,就像是……著了魔一樣,說是和我有一種特殊的緣分,一定要把那個神話說給我聽。」

    羅開心中又閃過了一絲那種不快的感覺,他又揮了一揮手:「別把詳細的經過說給我聽。」

    安歌人有不知如何才好的神情,羅開勉強笑了一下:「佛經上倒有這種故事的,著來你比伽藍魔女更能令人動心,活佛尚且不免。」

    安歌人紅著臉,嬌聲明:「鷹。」

    她神態動人,聲音更令人心醉。羅開反倒感到了一股歉意,忙道:「對不起。」

    安歌人略停一停,繼續道:「他向我說了故事,又指著月球背面的繪圖,告訴我,那一個黑點,文字特別註明叫死結山,死結出的某一處地方,叫天神之盒,就是當年天神頒賜神盒之處。」

    羅開聽到這裡,伸了一個懶腰:「於是你就想去,那麼多年了,你怎知道還可以見到天神?」

    安歌人道:「我不必見到天神,我只要得到一隻天神之盒,設法解開死結便夠。」

    羅開皺著眉:「大喇嘛告訴你,那地方會有天神之盒在?」

    安歌人吸了一口氣:「是,他說,文字中記載著,很多人都放棄了。在那裡,幾乎到處都是被拋棄的天神之盒,根本不必怎樣去找。問題就是如何方可以到得了月亮的背面,畢竟,那是人不尋常的旅程,即使對你來說,應,也是絕不尋常的。」

    羅開沉默了片刻:「問題在於得到了天神之盒後,一定仍是失望的,因為死結是解不開的。」

    安歌人雙手挽住了羅開的手臂,搖動著:「鷹,得到了天神之盒再說:我有一個想法,天神之盒、解開死結等等的說法,都可能是一種象徵性的說法,真實的情形如何,難以設想。」

    羅開閉上了眼睛,倘的思緒十分混亂,整件事,如果加以簡化,倒十分容易接受無非是得了一張藏寶圖,要去尋找寶物的故事的翻版。可是,現在那「藏寶」的地點,是在月亮的背面,而且,所藏的「寶」,是一個可以使人達到任何願望的天神之盒。

    這就令一個事實上相當平凡的故事,充滿了不可測的冒險和無比的浪漫。

    船艙中有十分舒適的飲椅,羅開雙手交叉,托在腦後,把安歌人所說的一切,仔細的想了一遍,然後,他發現自己也有一種躍躍欲試的衝動事情那麼怪異,而衝破怪異,尋求真相,正是怕一賈的生活目的。

    他緩緩地吸了一口氣,在他沉思的時候,安歌人一聲也不出,只是溫柔她恨依在它的身邊。安歌人的身子,軌柔得像是可以作任何姿態的倦伏,就像一隻貓。給這樣一個動人的女性胴體這樣恨依著,是任何男人都會感到十分舒適的事。所以,羅開雖然心中已有了一些結論,可是他只是略睜開了眼,並不想變換坐著的姿勢。

    安款人看到羅開半睜開了眼,便把自己的身子,貼得他更緊,低聲說著:「會恨困難?」

    羅開只是「唔」了一聲,不置可否。

    安歌人靜了片刻在那片刻之中,羅開可以清楚地感到她胸脯的起伏。然後,又是她那動聽之極的聲音:「如今,能到達月球的交通工貝,只有蘇聯和美國才有……兩個國家的高級官員中,我都有熟人,但是我想不出有甚麼方法,可以叫他們提供這種交通工具給我。」

    安歌人把可以將太空船送上月亮的采月火箭,稱之為「交通工具」,那令得羅開微笑,他伸手輕撫安歌人的臉,然後,又捧住了它的臉,令她面對自己:「你當然沒有辦法,如果有,軌不會來找我了,對不對?」

    安歌人幽幽地歎了一聲:「鷹,你就算明知事實是那樣,也可以不說穿的。」

    羅開鬆開了手,安歌人把頭靠向它的肩,輕輕地向羅開的頭際吹氣,令得羅開額上,有一種癢酥穌的快感。她又歎了一聲:「不過,我地想不出你有甚麼方法可以得到我們需要的交通工貝。」

    羅開徒然轟笑了起來,它的笑聲十分宏亮,安歌人的神情有點尷尬,羅開一面笑,一面道:「你在用激將法,那相當拙劣。」

    安歇人垂下了頭,露出雪白的一截後頸:「對不起,我實在太想……成事了。」

    羅開的手指在她嫩滑的後額上緩緩移動:「你說得對,我絕沒有辦法動用蘇聯或美國的探月火箭。」

    安歌人仰起頭來,用一副極度失望的神色望著羅開。說它是一個經歷豐富無比的女人,當然恰當之極,可是這時,她那種失望的神情,看來也恰如一個得不到自己渴望得到的東西的小女孩。

    那種神情,足以令得任何以保護、取悅女性為己任的男人,赴湯蹈火,也要令她得到滿足。

    羅開本來不準備那麼快就說出自己的行動計劃,但這時,在安歇人現出了這種神情之後的五秒鐘之內,他就改變了主意。

    他輕輕地把安歌人變眉之間,代表了失望的那個皺紋撫平:「地球上的交通工貝太落後了,我相信我有朋友,可以用更先進的方法,幫助我們。」

    安歌人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在那一剎間,她動人的雙眼之中,迸射出喜悅的火花,這種喜悅,迅速地傳遍了它的全身。此時羅開可以清楚地感到,她緊靠著它的身子,在有韻律地、自然地顫動。

    體會到懷中嬌美的身軀,從頭到腳,都因為喜悅而在顫動,那是一種極奇妙的感覺,羅開也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安歌人的聲音本來就動人之至,這時再加上由於極度喜悅而產生的顫音,自然更叫人聽了心醉:「鷹,你是說,你有……外星朋友,可以幫助我們?」

    羅開點了點頭:「是,至少有兩個,他們來自一個十分遙遠的星體,對他們來說,從地球到月亮的這段旅程,比渡過英法海峽更簡單一百倍。」

    安歌人的聲音更顫:「他們……肯幫忙?」

    羅開笑:「要是我沒有把握,就不會想到他們。」

    安歌人徒然叫了起來:「鷹。」

    隨著它的叫聲,她身子挺立了起來,可是立即,她張開雙臂,又撲向羅開,把羅開緊緊地擁在懷中。羅開感到撲向自己的,簡直是一團熔岩,他也樂意在近乎窒息的情形之下,被這團熔岩包圍。

    羅開想到的「外星朋友」,自然是來自三晶星的康維十七世和遠。他地想到遠比較難找,事實上,根本不知道他在甚麼地方,天上地下,宇宙浩森,還可以隨心所欲的飛天遁地,和神話傳說中的任何神仙,不相上下。

    「所有的「神仙」,全是外星人?」

    但是康維十七世比較容易尋找,這個三晶星機械人,十分喜歡地球人的生活,簡直已有被地球人同化了的趨勢。到他那座在希臘北部的古堡丟,就算找不到他,也可以設法和他聯絡。

    只要他肯出手相助,別說從地球到月亮是最短的星際旅程,就算再遠一些,也沒有問題。

    所以,羅開沒有再繼續想下去既然身子已被一團熔岩包圍了,誰還會去想別的甚麼。他盡量使自己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享受著那團熔岩給他帶來的那種燃燒一樣的快感。一直等到灼熱的熔岩,溫度漸漸降低,變成了一團溫暖的、柔軟的雲團時,他才長長地叮了一口氣:「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他在說了這一句話之後,又補充道:「把那盒羊皮帶著,請他鑒定一下,還有,見了他之後,別表現太多的好奇,不要胡亂發問。」

    羅開說一句,安歌人答應一聲,她答應用的是「噢」的一聲,那應該是女性發出的,令男人聽了最心曠神怡的順服之聲。

    羅開把兩大強國的探月火箭(那是人類智慧在現階段的最高發揮)稱之為落後的交通工貝,真是一點也不錯。比較起探月火箭來,其他的交通工具,自然更落後。在那麼小的一個星球表面上移動,所需要的時間,對生命短暫的地球人來說,簡直叫人想起來就心如刀割。

    例如,羅開和安歌人都不是普通人,他們都有辦法用最快的方法,來完成他們的旅程,可是,從可倫坡附近的印度洋海面,到希臘北部,通向喀斯托裡亞湖的公路上,也花了他們三十小時。

    (地球人的平均壽命如果是七十年,那只不過是六十一萬三千二百小時。)(三十小時,就是地球人生命約兩萬分之一。)(地球人的生命,實在是十分短暫的,所以,每一個地球人,都應該珍惜生命的每一分每一秒經不起浪費,因為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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