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部：內心深處的恐懼 文 / 倪匡
羅開雖然早就想到，「時間大神」是來自另一個星體的生物，但是設想是一件事，真正面對著來自外星的生物交談，又是另一回事，兩者之間，大有差別。
而且，天使是用那麼美麗動人的地球女性的形態出現的，羅開想起剛才和他的纏綿狂歡，簡直如夢似幻一樣，他感到自己和現實的生活完全脫離了，較而進入了一個夢幻的境界之中！
這種感覺，真是難以形容！
天使輕柔地把手穿在羅開的手臂上：「異星生物的形體，是超乎一直生活在固定一個星體上的生物的想像之外的。當我們的科學發展到了可以和另外一個星體上的生物接觸之際，當我們最初看到異星生物之時，引起的震撼，簡直無可比擬，就像末日來臨一樣，隔了好久，和各個不同星體的生物接觸久了，才能在觀念上改變過來，接受一個奇形怪狀的物體，實際上和自己是一樣的，是另外一個星球的人，更多的，比自己進步得多！」
羅開苦笑了一下：「是，至少比地球人進步得多了，地球人至今為止，還有不承認另外星體上也有高級生物的，也未曾公開和異星生物接觸過。」
天使喃喃地道：「總有這一天的，就算地球人科學進展慢，不去找異星人，異星人也會來的。我們就來了，時間大神也來了，據我所知，有更多不同的異星人曾來過，有的還留著，有的來了又走了！」
羅開遲疑著問：「如果……照你說，同樣是高級生物，在外形上有極度的不同，應該一到地球，就被發現了！」
天使歎了一聲：「所以，我們大都採取了改變外形，以方便活動的辦法。」
羅開不禁又感到了一股寒意。天使的話再明白也沒有，大多數來自外星的高級生物，外星人，在到了地球之後，都採取了「改變外形，方便活動的辦法」！
那也就是說，外星人在地球上，是完全以地球人的形態出現的，地球人根本無法分別得出，誰是外星人，誰是地球人！
以眼前的天使而論，若不是她自己說了出來，誰會想得到，這樣千嬌百媚，美麗動人的女郎，竟然會是外星人，有著不可想像，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形體。
在地球上，究竟有多少外星人，以地球人的形體在活動著？他們做了些什麼？目的是什麼？對地球人是懷看善意還是惡意……人這一切，作為地球人來說，全然無法預防，也無法作主，整個地球，是一片不設防的天地，任憑他人主宰！
羅開越想越是覺得凜然，他在極度的紊亂中，本來還想問：你們是用什麼方法把自己變成地球人的形體的呢？可是他只是口唇掀動了一下，並未曾問出來。
他想起了在那海底巖洞的情形，時間大神，那個來自外星的外星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在極短的時間內，製造出一個人來，這個人而且還可以有原來那個人的思想！看起來，要獲得一個地球人的形體，對他們來說，是再也容易不過的事！
（羅開在海底巖洞中的奇遇，已經記述在「妖偶」這個故事之中。）
天使望了羅開一下：「是的，製造一個地球人的形體，再用我們自己的思想來操縱這個形體，那是十分簡單的事。大多數地球以外的高級生物，都可以做到這一點。」
羅開感到十分惘然，望著天使美麗的臉龐，伸手去輕輕觸摸著，他手指的感覺是這樣的細膩滑腴，單是指尖和她臉頰的接觸，就足以使他的心底，產生一種異樣的快慰之感。
而且，從天使的神情來看，她顯然也在享受同樣的快慰。難道這一切全是假的？這實在太超乎想像之外了！
他喃喃地道：「真是無法令人相信……你現在的身體是假的？製造出來的？」
天使緩緩地點了點頭，微微張開口，用她潔白得令人目眩的牙齒，在羅開的指尖上輕輕咬了一下，使羅開在-那間有如同觸電的感覺。
羅開不由自主搖著頭：「通過一個製造出來的形體，可以控制這個形體來活動，道還可以想像……可是，竟然能夠通過這個形體，而有快樂的感覺，這真是叫人無法想像的。」
天使吸了一口氣：「其實也很簡單，當我們要取得地球人的形體之際，目的是不被人發覺，自然要有地球人的一切感覺，這些資料是很容易搜集的，某種情形之下會感到痛，某種情形之下會感到甜，某種情形之下會感到快樂，某種情形之下會感到痛苦，資料都會告訴我們，而最重要的是──」
她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最重要的是，外星人和地球人一樣，全是思想發展上最高級的生物，高級生物的特點是有思想，有感情──」
她用深邃無比的眼波，橫向羅開：「我相信，不論是來自哪一個星球的人，感情是完全一樣的，雄性生物和雌性生物之間，也就是男女之間，有著愛！」
羅開聽著天使的話，感到有一股異樣的暖氣在體內流轉，使他感到熱血沸騰，他立時道：「天使，既然是這樣，還計較什麼形體。」
他一面說，一面陡然緊緊將天使擁在懷抱中。
可是，他的熱情，卻只維持了極短的時間，突然地，如雷殛一般，他想到：天使看來是這麼動人的一個女人，可是實際上是什麼樣子的？可能是醜陋莫名，全身腥涎的怪物！當自己吻她之際，接觸到的雖然是誘人的紅唇，可是實際上，可能是長滿了贅疣的不知是什麼形狀的一個孔洞……當羅開突然想到這一點時，他不由自主，震動了一下，也就在這時，天使低歎了一聲：「還是有不同的，是不是？形體畢竟還是重要的！」
羅開又震動了一下：這已不是第一次了，好幾次，每當他心中想到什麼時，天使根本不必對他講出來，就可以知道他的心意！
這意味著什麼？
這表示，羅開在想什麼，天使根本是知道的，不必通過語言，羅開只要一動念，天使就可以知道他在想什麼！
一想到了這一點，羅開更是不寒而慄，他把人使的身子推開了一些，用極疑惑力眼神望著她。天使淡然笑著：「被你發現這一點了，其實，就算你沒想到，我也會告訴你的。如果我們沒有這種能力，我又怎會那麼小巧在拍賣場遇到你？」
天使停了一下：「不但可以大體知道你在想什麼，而且還可以還當地通過你的思想，影響你的行動，例如，使你忽然有了走進拍賣場去的念頭。」
羅開真正呆住了！
在-那之間，他所感到的，是極度的恐懼！
天使這個外星人的能力，看起來，似乎比時間大神更進了一步。時間大神還只是先製造一個假人，然後去指揮假人的活動。可是她，她卻能直接去影響一個地球人的思想，叫受了影響的地球人，去做他本來不想做的事！
羅開揭力回憶著，想記起當時在街頭漫步，何以會忽然興起了走進拍賣場的情形，可是他這時，雖然已知道了因由，卻想不出什麼來，只是突然而來的一個意念，令他這樣做了。
本來，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誰都會有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去做一些一分鐘之前想也未曾想到過的事的經歷。可是，如果這種突如其來的念頭，是受了某種外來力量影響而形成的話，那就完全不同，簡直可怕之極！在那種情形之下，一個人再不是他自己的主宰，可以在完全不覺察的情形下去做自己本來根本不想做的事！每一個人，都可以變成一個無形的主人的奴隸！
當羅開意識到事情的可怕之際，他的臉色，也不禁變得難看之極，是一種毫無血色的灰白！
他，亞洲之鷹羅開，只怕在無論什麼樣的情形下，都未曾現出這樣的臉色來過，可是這時，他實在無法自我控制，他從內心深處，感到了恐懼！
這種恐懼，簡直是無可抵禦的，外星人已經有了這樣的能力，地球上全體人類，變成徹頭徹尾的奴隸的日子還會遠嗎？
而且，當地球上所有人變成奴隸之後，更可哀的是他們將全然不知道自己是奴隸，還以為那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事情！
他的喉際發出了一陣異樣的「咯咯」聲來，天使忙道：「你……怎麼了？你別那樣，聽我解釋一下！」
羅開用十分乾澀的聲音回答：「還有什麼可以解釋的？地球人……已經完了！」
天使用力地搖著頭，當她用力搖頭之際，她柔軟如金色瀑布的頭髮左右幌動著：「不，你想錯了。首先上這種能力，要通過極複雜的步驟才能做到，舉一個例子來說，地球人已經能踏足在月球上，但絕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到月球去，而且，使地球人踏足月球，不知道要經過多麼複雜的步驟哩！」
聽得天使這樣說，羅開總算緩過了一口氣來。他心中想：但願天使所舉的例子是實在的，那麼，至少在目前，還不是那麼可怕。
天使伸出手來，按在羅開冰冷的臉上，又道：「而且，地球人科學技術上雖然落後但是卻有一個極大的優點，決不是那麼容易被征服，被控制的！」
羅開苦笑了一下：「你別安慰我了，地球人還有什麼優點？你們看地球人，外星的高級生物看地球人，還不是像地球人看昆蟲一樣？」
天使搖頭，神情十分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