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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義薄雲天 文 / 柳殘陽

    大碗清酒喝光,又吃了二斤醬牛肉,大白饅頭一口氣塞了三四個,師爺方泰這才喘過氣來。

    原來師爺急走快趕的快兩天未吃一點東西,人一到了尚武山莊便似虛脫一般的雙腿再也無力站起來了。宇文山等師爺方泰氣平心不浮躁,這才緩緩地問道:「說吧,看你這般狼狽樣子,必然是隴山那面出了大事,究竟如何,你就快說吧!」

    師爺方泰伸手摸摸嘴巴,灰白的鬍子有些粘嘰嘰的,他輕聲一歎,道:「我們長青門完了,門主也被那個青龍會的女魔頭殺了,連……連……

    連少門主也全完了!「

    宇文山一聽,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他一怒衝到方泰面前喝道:「你說什麼?」

    方泰道:「那日我們門主來到尚武山莊請求宇文莊主協助,欲救少門主性命,不料我們先將青龍會石總管放回,二天他們卻把少門主殺死以後又偽裝送回,誘我們追出隴山峽谷,那女魔便在柳林中設下埋伏,於是……」

    方泰詳細的把事情敘述了一遍——宇文山一聽驚怒交加的罵道:「勞愛這女子,她簡直就是魔鬼,她比她老爹還狠十分,她……她太囂張了。」

    方泰雙目已見淚的又道:「門主被殺,只怕長青門總舵不保,所以我也就連夜趕來尚武山莊求助了。」

    宇文山怒哼一聲,道:「勞愛呀勞愛!你不看老夫薄面也就算了,不該反利用我誘殺我南宮賢弟,宇文山誓不與你干休!」方泰當即又道:「宇文莊主,可否先派一得力手下跟我一起到隴山一趟,看看那女魔是否毀了長青門總舵!」

    宇文山道:「青龍會的作用一貫的為金銀財帛而不擇手段,那勞愛與南宮烈之間又有的是什仇?若非長青門的財帛,青龍會也不會大舉出動的圍殲南宮烈了。」

    方泰一聽,頓足歎道:「如此說來,隴山長青門那邊只怕不保了!」宇文山沉聲道:「江湖上盡多以大吃小,以強凌弱,弱肉強食事例隨時在發生,但脫不開血債血還與以牙還牙。」他一頓又道:「如今既發生這般大事,必將震驚江湖,方師爺能把這消息帶來尚武山莊,宇文山自應振臂而起,主持武林正義。」方泰忙站起身致謝,道:「南宮門主地下有知,必感激涕零!」

    寧文山道:「長青門尚有四處分舵,這就得方師爺辛苦一趟去轉告這不幸消息了。」

    方泰點頭道:「但求盆纏若干,快馬一匹,方泰立刻先趕往柏林鎮第一分舵去。」

    宇文山點頭,道:

    「見了侯長春,何妨叫他先到我尚武山莊,大家共研共商破青龍會大計!」

    方泰道:「在下一定把莊主的話轉到就是。」

    於是方泰一騎快馬離了尚武山莊直馳向柏林鎮而去。方泰怎知道前一日那侯長春已到了隴山,而且還同勞愛在隴山的半山峭崖後拚過一場。

    望著方泰離開尚武山莊,宇文山獨自一人關在書房裡,他想的很多,很多……

    來回蹀踱著,宇文山邊自言自語。

    「她的目的是什麼?她為什麼要這樣明目張膽的幹?」也就在這時候,尚武山莊總管「地崩子」馬耀已在房門外輕叩著房門,道:「老爺,狼山風家寨風寨主來了。」房內宇文山一聽,立刻拉開房門,道:「快請!」

    根本不用請,因為這位大光頭老回子已滿面急躁不安的直闖進來。

    宇文山一見,忙抱拳道:「怎的風兄如此急匆匆的又來了,外面發生何種大事了,否則——」

    一掙山羊鬍子,老回子風雷道:「光景是天都快塌下來了,宇文老弟台尚不知呀!」宇文山卻先對一旁的總管馬耀,道:「風寨主遠道赴來,快去備桌酒菜來。」

    風雷一歎,道:「事情未弄清楚,我又怎能吃得下酒啊!」

    宇文山故示輕鬆地道:「天塌一陣風,地陷一堆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風兄既來到我尚武山莊,儘管安心吧!」

    馬耀早應著去備辦酒席。

    宇文山見馬耀走去,一把便把老回子風雷拖進書房裡,只見他回身緊關房門,然後又伸頭窗外看了一陣,這才吁了一口氣,道:「風兄可是說那青龍會挑了長青門總舵之事?」風雷驚異地道:「怎麼?你已知道了?」

    宇文山道:「難道你在半道上未遇見長青門的師爺方泰?」風雷道:「我那匹『一條鞭』,奔馳起來一如騰雲駕霧,在駐馬鎮上我並未遇上方師爺呀!」

    宇文山知道「一條鞭」是一匹馬,這匹馬他心中最清楚不過,因為……

    心念一動,他笑笑,道:「也許方泰抄小路趕往柏林鎮了。」

    風雷道:「這就奇怪了,我得知方泰與南宮烈一起死在柳河岸,怎的他會趕到你這兒來了?」

    宇文山道:「當時一片混戰中,方泰見苗頭不對,他才詐死在一堆死人中順河而流的逃過一命,到得我這兒,他人幾乎虛脫,既累又餓,可真是難為他了。」

    怒容滿面的哼了一聲,風雷道:

    「老弟台,以你看這女魔如此明目張膽大幹,她難道不懼道上,眾怒難犯?」

    宇文山輕搖頭地道:「青龍會作風至為明顯,風兄沒忘那勞壯的作風吧!」風雷點頭,道:「不錯,勞壯是狠,但像勞愛這女魔頭的滅幫毀門大幹,卻是並不多見,往後這女魔就難免也會……」宇文山道:「可是會找上你風家寨甚至我的尚武山莊?」實際上宇文山心中另有一番興奮,因為青龍會的行動,正附合他的利益,明是青龍會得利,實則尚武山莊也有好處。

    只聽風雷道:「總得想一良策共同對付這個心機深沉的女魔呀!」宇文山道:「風兄的意思是……」

    風雷咬牙,道:「似她這種盡在道上蠻吃橫啃無法無天作風,早該激起共憤,與其她這般的各個擊破,不如以老弟名義約她在某一地點比鬥,不知老弟為然否?」

    宇文山稍作思忖,當即道:「以我之名義怕不太好,終究他還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再說嘛,她爹勞壯也與我叩頭換帖過,有道是人死情不斷,我總不能……」

    冷冷一笑,風雷道:「野龍早不認你這位老弟了!」

    宇文山道:「至少青龍會的人不知道,場面上我還得維持吧!」風雷道:「眼前你以為何人出面為宜?」

    宇文山毫不考慮地道:「你!」

    風雷一怔,道:「有什麼理由要我出面?」

    宇文山道:「理由太多了,其中最大的一條理由,便是青龍會下一次的行動必然是指向你狼山的風家寨。」

    風雷驚異地道:「宇文老弟台,你不是在唬人吧?」

    宇文山淡然一笑,道:「我會在此時唬你?」

    風雷道:「你能提出什麼充分理由?」

    宇文山道:「就我暗中打探的消息,勞愛雖口口聲聲不為老爹報仇,但她無時無刻不在暗中打探有關西涼槐山她爹慘死的事情,你該也想得到似她這種狠角色豈有不為自己老爹捨命報仇的!」

    風雷雙眉一揚,道:「可是我並未——」

    宇文山一笑,道:「兇手未找到之前,只怕她還會大幹下去的。」風雷道:「如此說來,西北道上的幾處門派全得遭殃了!」宇文山道:

    「以我的想法,風兄何妨暗中邀幾個高手,我再去隴山一趟,把你邀鬥勞愛之事,說成是為江湖道上主持正義才出面的,想那長青門在聽了我的消息以後,必會大力支持暗中支援,有此三方面力量,勝券必然握在我們手中。」

    風雷道:「難道宇文老弟不出面?」

    宇文山道:「我在暗中協助應比之明處好得多,再說我也總得要顧及他人閒話我尚武山莊不念舊情義的欺侮寡婦弱女呀!」捋著一把山羊鬍子,風雷道:「以你看,什麼地方才是約鬥的最佳地方?」「六盤山!」宇文山毫不考慮地說。

    風雷一愣,道:「六盤山?那不是青龍會的地盤嗎?」

    宇文山道:「不錯,六盤山是青龍會的地盤,但那也只限於六盤山的雙分嶺南北百里內,而六盤山南北總長足有五六百里,我們把她約在六盤山最南端的清水鎮郊,這可是有個絕大的好處。」

    風雷道:「好處是什麼?」

    宇文山道:「第一,從那地方往西北方兩百地便是隴山,長青門如果暗中支援,那是個理想地方,因為勞愛那女人是不會想到長青門的,其二,那兒距離關雄的黃衣社最是近,如有必要,『黑駱』關雄絕不會袖手旁觀,而見兄——」

    風雷道:「我們暗中約人只怕這女煞星不會上當。」

    宇文山一笑,道:「不,她明知上當也會獨自前往。」

    風雷道:「這是為什麼?」

    宇文山道:「很簡單,因為他是『野龍』勞壯的女兒,更因為宇文山未再說下去,他忽的壓低聲音,道:」風兄,你選個日子,我設法著人替你跑一趟六盤山,當然,風兄可得有萬全準備。「

    風嘯山道:「八月中秋夜如何?」

    宇文山點頭道:「大麥藏高梁長的好季節,應是農閒團圓時——」宇文山的話不錯,中秋節在北國,早已把收刈的大麥曬乾入倉,而玉米高梁已是一人高了,這時候正是家家安閒時日,但——一聲無奈低喟,風雷道:「勞愛這個女魔,我以為……」

    宇文山道:「大丈夫行事絕不瞻前顧後,事情既已決定,還是及早安排,何況她也並不一定會知道我們早有合計!」風雷搖頭,道:

    「我覺得這是一種精神折磨,她真會找上風家寨?」正在這時,「地崩子」馬耀走來,他輕叩旁門,道:「老爺,酒席已擺,請風寨主入席吧!」

    風雷哪有心情吃酒,只隨意吃幾杯,立刻騎馬離開尚武山莊。

    那宇文山把他送至莊外,才囑咐道:「中秋節距今不過二十幾天了,風兄可得及早綢繆,我這裡也會把約鬥之事送信上六盤山去的。」

    風雷一咬牙,道:「中秋圓月夜,清水飛鼠崖,風某決定鬥一鬥這青龍會的女羅剎。」說完騎馬疾馳而去。

    遙望著風雷的背影,宇文山不由的撫摸著胸前聳肩哈哈大笑起來……

    從隴山長青門回到青龍會的勞愛,雖然是大獲全勝,卻也損兵折將,尤其跟在她身邊的那十員大漢的慘死,令她好一陣哀傷,連前面的正廳上她也有三天不走去,只是陪著老母與小弟,悶悶的關在那座樓閣中。

    有時候,勞愛又像個軟弱的女子,她會一頭鑽進她媽的懷裡好一陣抽搐流淚,感染得一旁的小弟也不停的哭著拭淚不已!

    有時候勞愛哭得傷心時,連她的媽也哭起來……當然,勞愛是不會在青龍會兄弟們面前流淚的。現在——勞愛已是第四日未出樓門了。

    連小弟拉著要她出去走走也沒有答應。

    也許她想到了某一件事情,這時她低喟地道:「過兩天青龍會又要發放糧銀了,一年三大節,住在六盤山的近千戶人家來領糧,只怕要忙上兩三天了。」勞太太道:「你也該打起精神了,唉,終究你還是年輕女人啊,不比你爹,手下死了幾個人,他只是平淡地說自己無能,害哥兒們喪命,哪像你,一傷心便是好幾日的……」勞愛搖頭,道:「並非全為死去的哥們,主要的女兒想到爹,爹死的好慘,他身中三十八刀,刀刀見骨,這絕不是一人所為,而爹身上常掛的那只青龍鑽,至今仍未有下落,也許……也許我應該用另一種方法了。」

    一聲長歎,勞太太道:「你爹是殺人不眨眼,可是我跟了你爹一輩子,就是沒見他殺過一個老實人,單就六盤山區的人們,一提起你爹就豎大姆指,青龍會的擔子擱在你身上,也是青龍會哥們的意思,別太為報仇之事而使青龍會大傷元氣才好。」

    勞愛突然拉過弟弟來,她一陣撫摸,笑笑道:「過年就是六歲了。」

    勞正點頭,道:「是呀!媽說我又長高了呢!」勞愛道:「可要學讀書還是學武功?」

    勞正竟一拍胸膛,道:「當然是學武了,我要像姐姐一樣領著青龍會打仗,和那些叔叔們一起殺敵人。」

    勞愛一笑,道:「學武那得要吃許多苦呀!」

    勞正道:「姐姐不怕吃苦,還學得一蹦能上房子頂,我當然也不怕苦了,將來我就跟著姐姐學本事——」

    勞愛搖頭,道:「不,姐姐只怕沒功夫教你。」

    勞正不依地磨到:「你是我姐姐,你不教我就是不行——」

    勞愛忙道:「姐姐雖然不教你,但姐姐會把你送到峨嵋山,姐姐的師父叫龍師太,她的本事可大的很呢!」

    勞正忙點頭道:「好啊,我們明日便上峨嵋去。」

    勞愛回頭望向呆坐的媽,半晌,她低聲道:「媽!」

    勞太太一歎,道:「這是我意料中事,只是正兒太小,我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是……可是……」勞愛道:「記得我是九歲上峨嵋,爹曾答應龍師太此生不殺善良之人,她才答應收我為徒,十年艱苦磨練,總算能替爹接下這付擔子來,然而我終是個女流,未來發揚我青龍會,大概只有小弟了。」

    勞太太道:「這些我全明白,你怎麼決定便怎麼做吧!」勞愛一把摟住小弟,雙肩聳動,兩目垂淚——勞正不解的仰頭問道:「姐姐怎麼哭了?」

    勞愛啞著聲音,道:「姐是在替你高興,這件事一直擱在姐心裡,怕的是媽不答應叫你去學武,如今這消息只怕連青龍會兄弟們也高興呢!」

    勞太太這才對勞愛,道:「你決定下來的事,我又怎會反對呢,不過我希望你能叫阿正過了中秋節再上峨嵋,這樣……」

    勞愛搖頭,道:「不,明日立刻上路!」

    勞太太一怔,道:「也不過二十幾天,過完節再去也是一樣呀!」勞愛道:「娘有所不知,過節以前與過節以後的情形便完全不同,我師父龍師太一向很注重『誠意』二字,她老人家如果見我們竟放棄過完中秋節再上山,必然知道我們是誠心的,以後的話我便也好開口要求了。」

    勞太太點頭,道:「你是比你爹心細多了,唉,那就明日把你小弟帶上峨嵋去吧!」

    勞正這年五歲,是個不知愁滋味的孩子,見媽與姐二人決心帶自己上峨嵋,自是打心眼裡高興,早就蹦著跳著走出去了。

    勞愛見小弟走出去了,這才又偎到媽身邊,道:「小弟去峨嵋,他短時間覺著好玩,時間一久,加上學武吃苦,只怕他會吵著要回家,不定還會在山中走失,所以……所以……」

    勞太太道:「有話你直說吧!」

    勞愛一歎,道:

    「下此決定,是我這兩日足不出戶的結果,女兒如今正在江湖上樹立強敵,我沒有絕對把握抵擋住他們聯手一擊,所以最好媽同小弟一齊上峨嵋,女兒也好放手一拚,早晚我會把元兇逼出來的。」

    勞太太道:「也要媽明日就走?」

    勞愛道:「我親送媽上路。」

    勞太太一歎,緩緩站起身來,她在女兒的扶持下來到了勞壯的靈位前。

    取香燃燭,母女二人拜了三拜。

    勞太太突然泣道:「阿壯,我只要求你一件事,可要保護我們女兒呀!」說著連叩三個頭,熱淚滴在蒲團上——勞愛把媽扶起來,道:「媽,你歇著,一切女兒自有安排。」

    於是,勞愛走了。

    她三日未出門,如今精神似是好多了。

    因為她終於決定了一件大事,這是令她高興的。青龍會的正廳上,勞愛望著面前一排排小瓦屋,青龍會的哥們全住在這裡。

    大元早已把十名手下葬在青龍會後山墓園。

    勞愛這時把石沖叫來,道:「快把余唐、祈老八、韓彪幾人找來。」

    石總管也有三日未見當家的面,其實青龍會人全知道,當家的關起門來獨自在為死難的哥們掉淚呢!見石沖走去,勞愛對大元道:「準備著你去收拾一下,明日我要送媽上峨嵋去了,」大元一聽,精神一振,笑道:「上峨嵋去見見龍師太,散散心最好不過了,大元立刻去辦!」說著立刻走出正廳。

    就在這時,祈老八第一個走進來,邊還對勞愛道:「這幾日見當家的一人關起門來傷心,我祈老八真想大哭一場——」

    勞愛一笑,道:「誰說我哭了?倒是睡了有一天多呢!」說著她走近祈老八,伸手在他的面上摸了一下,道:「傷好了沒有?」關懷之情,流露無遣!

    祈老八哈哈一笑,道:「就等結痂了,這點傷祈老八還沒放在心上,倒是叫當家的操心事了!」

    就在這時,韓彪已抖著聲音走來,他粗聲地道:「當家的,你總算想開了,青龍會死上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要知道我們可並不吃虧呀,哪個死去的哥們不是弄他娘的三五個墊底的?」

    勞愛忙問道:「余唐大哥呢?」

    韓彪道:「余唐這老小子朝天睡覺睡慣了,如今背上挨了那麼一傢伙,他可是不得不爬著睡,罪是受大了!」勞愛一陣難過,道:「我們去看看他吧!」

    就在這時,早聽得余唐叫道:

    「當家的,男人住的地方你怎麼能去的,余唐這不是來了嗎!」

    勞愛見石沖正扶著余唐走來,忙也上前去扶,邊道:「還很痛?」余唐感動地道:「當家的,我余唐二十歲投到老當家的麾下,如今整整二十年,如若是老當家的在世,像我這點傷,難保他不叫我余唐繞著大宅子跑三圈呢!」

    一邊祈老八也道:「不出那麼十天八天,老余準會又是活蹦亂跳的又是個好樣的。」

    韓彪也道:「皮粗肉厚活像一隻老蠻牛,那點傷就別理他了。」余唐突然一瞪眼,沉聲道:「哦!這點傷呀,要是擱在你老韓身上,娘的皮,你不哎唷哎唷直叫喚才算怪呢!」

    眾人一笑,全坐了下來!

    勞愛這時望了四人一眼,她緩緩地道:「倉中糧食與庫中銀兩,可全都備妥了?」

    石總管忙回道:「昨日已開始把糧食運往前山,三日後開始發放。」勞愛點點頭,道:「萬一人多糧食不足,就散些銀子吧!」

    石總管道:「大雁堡加上長青門兩地運回的糧食足夠了。」勞愛道:「祈大哥余大哥有傷在身,發放糧麥之事,就由韓大哥與石總管二人多出點力了。」石總管道:「忙也不過三日,有我與老韓二人也足夠了。」勞愛緩緩一瞥這四人一眼,淡淡一笑,又道:「明日一早我要送媽上峨嵋去,青龍會總堂口就要各位齊心費神了。」

    四人一聽,先是一怔,旋即韓彪問道:「當家的要去峨嵋,可是去拜望龍師太?」

    勞愛道:「那只是原因之一,另外我是把小弟送去師父那裡,由她老人家加以調教,將來也好……」

    祈老八一拍大腿,道:「當家的主意我贊成,有朝一日青龍會全得靠小阿正來接棒了,哈——我贊成送他上峨嵋。」

    石總管道:「老夫人也一齊去?」

    勞愛點頭,道:「是的,我是這麼決定的。」

    余唐這時目中見淚,道:「老夫人也就是余唐老嫂子,她這一去又不知何時才回六盤山,別的不用說,我余唐得去給她叩個頭去!」石總管道:「既然當家的如此決定,我這就去立刻叫灶上人備酒席,再說隴山一戰回來後,大伙還未慶功宴呢,不如趁此時全青龍會先熱鬧一番,一舉兩得,當家的以為如何?」

    祈老八早叫道:

    「你真是石頭,這種事還用得著問的,快去準備呀!」

    勞愛一見,也不好攔阻,只得點頭答應下來。這時大元又匆匆地走來,道:「當家的,他們十人聽說當家的要出遠門,一個個直嚷著一定要沿路護送老太太呢!」

    勞愛道:「連你我也沒打算叫你跟去,為的是在此照顧傷者,還有協助石總管辦辦事,再說——」

    勞愛話未說完,大元早單膝一跪,道:「上次大元未跟去駐馬鎮,聽人說當家的幾乎上大當,這次除非你殺了大元,否則大元是跟定了。」勞愛道:「你去,他們十人必然要跟去了!」

    韓彪道:「孩子兒們忠心可嘉,當家的就別太叫他們失望了。」

    勞愛道:「從此地趕往峨嵋山,路途一千五百里,你們既然決心跟我去,那就每人一騎快馬,沿路一切打點就由你去張羅了。」

    大元大喜的站起來,道:「此去峨嵋拜望當家師父,當家的總得備些厚禮吧!」

    余唐道:「你小子還用問,庫裡拖出一箱黃金也就是了!」勞愛一聽,笑道:「我師父乃出家人,視黃金如糞土,不如帶上千兩白銀,錦絹十匹要淡色的也就夠了。」

    大元立刻返身把這好消息告訴另外十人去了。這一晚,青龍會可真熱鬧,就連那很少到前面正廳上來的勞太太,也由小兒子陪著到了大廳上。

    望著一眾人等,青龍會本就是她夫在日打下的基業,如今自己突然離去,怎不令人感傷的。

    但見一隊隊青龍會兄弟們,分批輪流走進大廳向勞太太叩首敬酒,早令勞太太涕泗滂泣不已!

    勞愛卻在弟兄們面前表現得十分得體與自然。這頓既歡樂又令人傷感的酒筵,卻也熱鬧到三更天才散席!

    雙轡快馬拖車,由兩個大漢駕駛,大元與另外八名大漢各騎快馬跟在後面。

    勞愛卻未立即跟上,他拉馬站在前山道上十分慎重的對一眾青龍會兄弟們再三交待,在她未回來以前,青龍會決不可隨意出山。

    走在一邊的石沖這時道:「當家的儘管安心前去,我們青龍會只有找上別人門前去的,還未曾有哪幫哪派的人敢招來捋虎鬚。」韓彪也笑道:「當家的這次下山,哥們有句話要我向你當家的說一聲,這時候也是該說了。」

    勞愛道:「什麼事?」

    韓彪道:「哥們希望今年中秋能同當家的六盤主峰賞月去。」輕聲一笑,勞愛道:「尚未到那種閒情逸致賞月心情,不過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前面塵土飛揚,但已不見馬車蹤影,勞愛這才躍身上馬,只聽得數百青龍會兄弟們不約而同齊聲高叫:「當家的一路平安!」

    勞愛馬上仰面,她神情激動中對大夥一抱拳,道:「兄弟們多保重!」

    於是,只見她一夾馬腹,棗騮馬揚起四蹄,直往前面飛馳而去!

    天下事本就有那麼巧的。

    如果不用巧字來解釋,怎麼會在勞愛走後第二天近午時候,六盤山前山道上會來了一騎?

    而這人——是的,正是方敬玉。

    勞愛在駐馬鎮附近高原上的伍家祠堂曾拜託方敬玉代為設法打探那七個蒙面大漢所用兵刃。

    方敬玉又是槐山人,自然對於探聽兩年前轟動槐山的那件事情容易進行。

    現在,方敬玉雖未曾探得七蒙面人的兵器形狀,然而他有更好的消息,所以他來了。

    只是他來的十分不巧,勞愛已走了一天,怕不已在兩百里外了。

    方敬玉一人一騎才剛剛來到青龍會前山,怪石後面未見人,卻是人聲已傳出來:「朋友,你已走在陷阱中了,如果你聰明,那就站著別動了。」

    方敬玉馬上高聲,道:「在下方敬玉,特自西涼槐山趕來。」

    石後面那人喝問道:「遠從槐山趕來六盤山,幹什麼?」

    方敬玉笑笑,道:「在下是受一位姓勞姑娘之托,探得一些消息,如今特來面見勞姑娘的。」

    石後面立刻轉出八個端著箭匣的漢子,八支硬箭全對著方敬玉。

    緩緩的,自另一面又走出一人來,一把砍刀扛在肩上,邊指著方敬玉,道:「拿來!」

    方敬玉一怔,道:「閣下欲要什麼?」

    「當然是我們當家的信物了。」

    方敬玉一怔,道:「當時勞姑娘並未給在下什麼信物呀!」

    那人一聲哈哈,道:「怎的恁般巧合,昨日我們當家的才離去,今日你來到青龍會?」

    方敬玉心中甚是不快,自己這是替你們辦事才繞道而來的,不但不感謝,反倒找起麻煩來了,這真正是太過豈有此理。

    心念及此,一抱拳,道:「既然你們當家的不在山上,在下也正有要事待辦,帶來的消息,就等以後遇見再奉告了。」說完調過馬頭拍馬就走。

    只聽那大漢道:「娘的,走了倒也乾淨,哥們這是謹慎門戶,小心防守,什麼樣的消息會比六盤山青會安全重要?」

    這真是陰錯陽差,這人又怎會知道勞愛每日必欲得到的消息,就是方敬玉帶來的?

    方敬玉已經走出半里了,不料石衝在前山後面的馬棚轉到前山來,因為他正忙著準備發放糧食呢!陡然見一騎往山道遠處馳去——不快,但也不慢!

    從馬上那人的模樣看,無論如何有些似大漠中人。石沖當即跑下山來,正遇上守衛大漢迎上來。石沖指著已馳出很遠的方敬玉,道:「那人是誰?」

    大漢笑道:「那傢伙呀,哼!是個來路不明的人。」

    石沖道:「他要找誰?」

    大漢道:「總管就別提了,他說是我們當家的托他辦件事,如今是要見我們當家的,你想想哪有這麼巧的事,偏偏當家的昨日上路,這小子今天就趕來,所以我三言兩語的就把他打發走了。」

    石沖一聽,指頭點在那大漢的鼻尖上,罵道:「王八蛋,你是頭豬呀!」

    大漢一愣,道:「總管你怎的罵起我來了!」

    石沖「呸」的一聲,道:「不定我會殺了你呢!」

    大漢一驚,忙問:「我處理得不對路?」

    石沖咬咬唇,道:「我問你,他替當家的帶來什麼消息呀,你可是問了沒有?你笨,你豬,也該問上一聲呀,怎的擅自作主的把人趕走?」

    大漢一聽,慌了手腳的踮起腳來向遠處望!

    遠處已是人馬模糊了。

    石沖當即道;「快替我拉匹馬來。」

    大漢不敢多言,立刻狂奔向馬棚處牽出一匹馬來,不及上鞍,石沖已翻身上馬,狂奔著追上前去。正在徐徐騎馬前馳的方敬玉,突然聽得身後有急驟的馬蹄聲,不由回頭看去,見是一個粗漢向自己追來,不由地立馬道邊。

    石沖怒馬急停,早在馬上抱拳,道:「兄弟可是要見我們當家的吧!」

    方敬玉面無表情地道:「你們勞當家不是不在嗎?」

    石沖道:「當家的是昨日出去了,但欲找我們當家的人必也是當家的朋友,還請兄弟移駕回轉六盤山,如何?」方敬玉道:「請問你們當家的何時回來?」

    石沖道:「總要半個月以後吧!」

    方敬玉道:「時間太久,我不能久等。」石中忙問:「但兄弟為我們當家帶的消息,可否告知在下?」方敬玉還真是好一陣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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