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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盜擋道 巧遇「母夜叉」 文 / 柳殘陽

    兩個大皇莊受傷武師忙問:

    「阮朋友,你答應了?」

    不料阮莫歎搖搖頭,道:

    「我輩江湖上混日子,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二位回去吧,恕阮某不能答應!」

    另一大漢怒道:

    「別他娘的食古不化,給臉不要臉!」

    另一大漢咆哮道:

    「姓阮的,你真要同我們莊主作對?」

    阮莫歎道:

    「成倫什麼東西,奶奶的,他開的那家『財神賭坊』每日給他進帳不少銀子吧?」

    「我們莊主的買賣可多呢!」

    阮莫歎面色一寒,道:

    「回去轉告成倫,叫他別追殺包松,留點勁等我上門去找他的樂子吧!」

    一個大歎叱道:

    「什麼東西,你想怎樣?」

    阮莫歎抖手拔出銅筆,沉聲道:

    「老子這裡數到三,你二人還不拔腿逃,我便每人挖出你們一隻眼珠子!」他不等二人再說什麼,立刻大聲道:「一——二——……」

    「三」字未說出口,兩個大漢已拔腿便逃,惹得阮莫歎笑罵道:

    「五流角色也敢拍胸脯趕來行刺,找死!」

    阮莫歎躍到高昇客棧後院,屋簷下包松迎上來,道:

    「阮爺,有人要行刺包某?」

    一笑,阮莫歎道:

    「我已經打發他們走了!」

    包松點頭讚道:

    「阮爺,我沒看錯你,哈……」

    阮莫歎面無表情,道:

    「睡吧,明日一早還要上路呢!」

    床上,甘小猴正睡得口水外溢,四仰八叉,阮莫歎很想踢一腳,想想甘小猴還得趕車,也就忍下了!

    阮莫歎是被袁小七叫醒的,高昇客棧的夥計們正在各處房裡侍候客人茶水,阮莫歎坐在床邊鬆散著筋骨,一邊袁小七笑道:

    「兩晚湊成一晚睡,難怪大哥睡得舒坦!」

    冷冷望了袁小七一眼,阮莫歎道:

    「小猴子去套車了?」

    點頭,袁小七道:

    「車已經套好了,大哥的坐騎也牽在棧房外,就等大哥洗把臉上路了!」

    阮莫歎剛走出客房,包松已笑呵呵的迎上來,道:

    「阮爺,前面吃早飯去!」

    阮莫歎搖頭,道:

    「早飯稀鬆,路上邊走邊吃,這是我定下的規矩!」

    包松笑道:

    「能起五更趕路,不要天黑住店,應該的,我同意阮爺主見,便我們也在車上吃!」

    趕車的甘小猴伺候著包氏母女二人登車,阮莫歎坐在馬上冷冷的看,不料就在包姑娘低頭往篷車進的時候,有意似無意的望了阮莫歎一眼,桃腮嬌羞嫣然一笑,旋即瓠犀微露,以袖掩住半張芙蓉面,鑽入篷車裡!

    阮莫歎心中一緊,心想:這算他娘的什麼古景?

    篷車在阮莫歎一聲「上路」,甘小猴立刻抖動雙韁,大叫一聲:「哈!」

    另一邊,「老水牛」石逵把了個半斤重大餅遞給阮莫歎,道:

    「大餅夾醬肘子,大哥你湊和著吃吧!」

    接過大餅,阮莫歎道:

    「不出三十里便是大山,那兒有個峽口叫黑龍口,聽說那地方不乾淨,你二人照子可得放亮些!」

    袁小七笑道:

    「大哥,那天你聽了甘小猴的話便撇下我們連打個商量也沒有,獨自個衝著一股牛勁攔住協遠鏢局的幹上了,結果怎麼著?上了別人的當不說,差一點沒撈個透心涼,這遭哥幾個是一個小船上闖風浪,一條心的擰著一股子力量干,娘的老皮,別說是黑龍口的蟊賊,便皇爺老子的金鑾寶殿,只要大哥吼一聲,哪個王八蛋不去闖一闖!」

    阮莫歎道:

    「落鷹峽協遠局那檔子事,大哥也是衝著那票黑心銀子插手撈一票,別以為姓包的離開公門,多少他還是同公門中人有交道,我不要你們幫忙,是為了你們還得在他面上混日子,沒得被人當成瘋狗追;真要卯上千,你們還得聽我的!」

    馬上,石逵粗聲道:

    「大哥,你別把朋友之情兄弟之誼刻劃得太過呆板,當然也不是光他娘的聚在一塊吃喝玩女人,一旦辦起正經八百事,便得因時因地因才調派,現場怎麼辦,你只交待一聲,只要命賣在節骨眼上,誰敢對你放屁抱怨,我水牛准拿紅蘿蔔塞他屁股!」

    袁小七沉聲道:

    「誰會對大哥抱怨?大哥對哥三個仁義重,便真的兩肋插刀,我袁小七是第一個!」

    阮莫歎面無表情的道:

    「別在我耳根子下面窮聒噪了,只要別人刀架上你們脖根,別他娘腿軟發抖叫人家老祖宗,我就算面子十足了!」

    十丈遠的前面,篷車已經「咕哩隆咚」往山道上駛去,篷車前面,甘小猴敞開喉嚨直吆喝,那根細竹長鞭揮得滿天價「叭叭」響個不停……

    從山上,順著山溝刮來一陣冷風,阮莫歎以手遮陽兩邊著看,心中已在盤算,因為這裡正是黑龍口——

    從峽谷往高處望,兩邊峰高入雲,千巖萬壑,古樹參天,危巖絕壁,怪石嶙峋,三丈寬的石路,不時會穿過危巖下面,宛似駛入半個山洞,巖縫中滴滴嗒嗒往外冒水……

    阮莫歎突的拍馬直衝上前,邊對石逵袁小七吩咐:

    「注意篷車!」

    疾速越過篷車,阮莫歎只在甘小猴身邊說了一句:小心駕車,他人便直往前面衝去——

    甘小猴叫道:

    「大哥,有情況了?」

    阮莫歎道:

    「希望沒有!」

    阮莫歎已經在十丈外,逼望前面,地勢突然開闊不少,官道已連上高處峰腰,那邊路旁有個小茅屋,路邊有個漢子提了支茶壺,見阮莫歎騎馬到來,馬上端起茶碗高聲喊道:

    「辛苦了,天熱喝茶吧!」

    阮莫歎見是個勁裝大漢,笑笑,道:

    「朋友,你這杯茶的價碼定然嚇人了!」

    哈哈一聲笑,大漢道:

    「道上的?」

    阮莫歎道:

    「江湖上混口飯吃,朋友,阮某人向你們借道了。」說著伸手抹了一把臉,然後又抱拳一禮!

    哈哈一笑,大漢端碗自己把茶喝乾,伸手一讓,道:

    「只要夠意思,黑龍口你們便暢通無阻,請!」

    於是,阮莫歎向後面一揮手,甘小猴便一陣長鞭急抽,兩匹健騾拉著篷車往山道上衝!

    就在三里不到的地方,阮莫歎突然見山道中央擺了個碎石圍的圓圈,他仰面望向荒林怪石,一笑翻身下馬,篷車已停在他面前,甘小猴低聲道:

    「地上圓圈什麼意思?」

    阮莫歎笑笑,道:

    「人家要伸手討賞銀了!」

    篷車內,包松道:

    「阮爺,你準備怎麼打發?」

    嘿嘿一笑,阮莫歎道:

    「我可不想把人給惹出來,所以我按規矩行事!」

    包松道:

    「打發這些人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呀!」

    阮莫歎已解下他事先備好的大箱子,上面加了鐵皮,一把大鎖之外,還捆了幾道繩子,阮莫歎托起箱子笑對包師爺道:

    「這麼大一箱子,足夠王八蛋們高興一陣子的,哈……」

    包松哪裡會知道箱子裡是什麼,不由驚異的道:

    「阮爺,你做賠本生意?」

    苦兮兮的回頭一笑,阮莫歎道:

    「包師爺,阮莫歎經常幹些吃虧買賣,沒法子!」

    大箱子放在圓圈上,阮莫歎雙手抱拳施了個羅圈揖,高聲道:

    「江湖飯大家吃,在下這裡分一半,謝當家的讓路!」說完撐身上馬,一揮手又叫道:

    「快走!」

    甘小猴立刻揮長鞭,剎時人車已衝到峰腰——

    便在這時候,阮莫歎高聲對甘小猴吩咐,道:

    「小心駕車,盡快往山下衝!」

    甘小猴道:

    「大哥你……」

    阮莫歎吼道:

    「快走!」

    後面,「老水牛」石逵笑道:

    「大哥,真有你的,不定把那批王八蛋們氣炸了肚皮!」

    袁小七也笑道:

    「娘的,那箱子滷味加白饃,我還真有些捨不得!」

    阮莫歎沉聲道:

    「你二位就要面臨嚴重考驗了,在此之前,你們胡吹亂擺的對我猛拍胸脯,如今指望你二位賢弟別砸了鍋!」

    袁小七一怔,道:

    「敢情大哥要在此等著修理人?」

    阮莫歎道:

    「不錯!」

    石逵不解的道:

    「要揍人剛才為何不出手,何必等到現在?」

    阮莫歎已躍在馬下,邊道:

    「剛才我們揍誰?你看到有誰冒個頭的?別說是找人搏殺,便對方突然一陣亂石的猛砸,就會把我們砸成肉團,再說究竟有幾個敵人藏在暗處?」

    豎起大拇指,袁小七歡叫道:

    「大哥,你真高招,袁小七第一個五體投地!」

    板起面孔,阮莫歎道:

    「少給老子上洋勁,快把馬匹藏起來,好戲就快上場了!」

    便在袁小七把馬拴上高山密林,他剛跳出來,遠處已有了馬蹄聲……

    阮莫歎笑道:

    「頂多五七人吧!」

    「老水牛」石逵嘿嘿笑著雙手叉腰往路中央一站,道:

    「大哥,你歇著,看水牛給你們露臉吧!」

    彈身落在懸巖上,阮莫歎對袁小七道:

    「倒要看看你二人這些天的功夫可有進境!」

    仰頭笑呵呵的咧著嘴,袁小七道:

    「只要有大哥在,便一成功力小七也能發揮到十成,哈……」

    蹄聲已近,不錯是五匹快馬狂奔而來……

    路中央,石逵已哈哈狂笑起來,右肩上抗著他那把四十二斤重大砍刀,左手叉腰,宛似一座拔地而起的鐵塔,黑不溜粗的頗有頂天立地,脾視群倫的架式!

    袁小七手上拎著練子錘,從上面看,他像是提了個銀燈籠,斜肩仰面,不可一世!

    五匹快馬驟然停在二人面前,為首一人是個大光頭,上身紮了件牛皮背心,絡腮大鬍子繞到心口窩,雙腕戴著牛皮護腕套,薄薄的藍色長褲下面,蹬了一雙翻毛薄底靴,雙手托著長把砍刀,雙腿一彈便到了石逵二人面前!

    身後面另外四個大漢一色的鬼頭砍刀,這時便也紛紛下馬跟著光頭大漢逼向石逵!

    袁小七嘿嘿笑道:

    「場面夠勁,架式也挺唬人的,就是不知道手底下如何?」

    光頭大漢怒罵道:

    「王八操的,你們好大狗膽,大山裡也敢對爺爺們玩奸施詐,那個人呢?」

    光頭大漢指的當然是阮莫歎,石逵卻嘿嘿笑道:

    「你問哪個人?我們之間只怕沒有一個是你的阿伯阿叔!」

    光頭大漢冷笑一聲,道;

    「不知死活的畜牲!」猛回身,對身後四人道:「他兩個是你們的了,手腳利落些,完了我們追那輛篷車去!」

    袁小七見其中兩個向自己逼近,不由沉聲道:

    「真的要動武了?」

    已經退向一邊的大光頭,重重的道:

    「不止是動武而已,既然你們破壞道上規矩,少不得今天要把各位這副臭皮囊留下,而且要剁成肉醬喂野狼!」

    石逵冷笑道:

    「我操,光景是我們死定了——」

    「了」字尾音尚在,兩把鬼頭砍刀已拖著光束暴劈而上,刀聲「嗖嗖」,又準又快的砍向石逵脖頸!

    大砍刀「呼」聲斜斬,一把鬼頭刀幾被撞飛,那人一聲驚呼,另一大漢的鬼頭刀已自側面遞到石逵腰肋!

    石逵錯步暴旋,大砍刀已貼著對方鬼頭刀,只一纏又送,一把鬼頭刀已被他送上半天空!

    不料大漢不退反進,「哦」的一聲,往石逵懷裡撞去,便人在中途,一把匕首竟已握在手上!

    石逵不閃不避,一聲冷笑,大砍刀反手自左後方上劈如電,「噗」的便把那漢子攔腰斬成兩半——地面上立刻五顏六色血肉四濺,大漢的手腳尚自抽顫不已……

    那面,袁小七已同兩個大漢殺得十分慘烈——

    石逵未追擊另一漢子,因為光頭大漢正揮動長把砍刀在石逵面前眥牙咧嘴冷笑著罵道:

    「我操你個老奶,你比爺們砍人手法還狠十分,娘的老皮,一刀喪命!」

    石逵嘿嘿一聲,道:

    「大光頭,你怕了?」

    光頭大漢忽的仰天一聲哈哈,道:

    「大個子,你他娘也不打聽打聽,黑龍口的『光頭雷』幾曾怕過誰來?讚你一句,雷大爺只是欣賞你殺人手段,沒得倒在雷大爺面前拽起來!」

    石逵雙手把刀,兩肩一橫,沉喝道:

    「老子沒閒功夫聽你窮嚷嚷!」話聲中大砍刀呼轟著狂斬而上,他個頭大,臂力猛,四十二斤重大號砍刀施展開來,聲勢雄渾暴厲,威猛絕倫!

    光頭雷出手兇猛,與四個大漢迥然不同,長把砍刀一招十六式,已顯出武功之精狠老辣,確是不容輕視,尤其他的臂力強大,動作瘋狂,交上手便是一派拚命搏砍,完全同歸於盡打法!

    就在一連串緊密與極快的相互劈砍中,兩個人各不稍讓的倏分即合!

    三十招已過,石逵似是耐不住了,他厲吼著奮勇狂砍,大砍刀忽哨著好一陣力斬上撩,他人已橫肩撞入敵人面前三尺之地!

    於是——

    光頭雷猛的一個大旋身,陡然錯步騰身斜閃,長把砍刀看似回抽,卻中途陡然往敵人胸脯遞去,出招詭異陰損,毒辣無比!

    石逵大砍頭「嗖」的自敵人左側閃劈而過,不及回刀敵人的刀芒已到面前,一咬牙橫左臂硬擋,光景是拿一條左臂換老命了!

    便在這時候,石逵的肩頭狠狠被踢了一腳,一個踉蹌,登登登便橫撞在山邊岩石上,同時一聲脆響,只見光頭雷托起長把砍刀暴閃在兩丈外,驚異的望著面前瘦個子——

    不錯,憂閒的坐在大岩石上面的阮莫歎及時出手救下石逵,他面對光頭雷,卻冷沉的對石逵道:

    「幫小七收拾他們三個,別誤了我們上路!」

    石逵高聲應道:

    「大哥,你這神來一腳,踢得我幾乎忿氣,卻也是令水牛最高興的,這個光頭難伺候,交給你了!」

    對面,光頭雷已咬牙怒罵道:

    「王八操,你原來躲在上面!」

    阮莫歎面上無奈的道:

    「指望著我的兩個兄弟便能把事情擺平,哪會想到閣下的一虛實莫測刀法已至爐火純青,無法子,便只有親自露面了!」

    戟指阮莫歎,光頭雷怒吼著:

    「小子,你可是跟天王老子借了個天膽,黑龍口竟敢戲弄雷大爺!」

    阮莫歎搖頭,道:

    「我哪敢戲弄,只不過前山沒喝你那杯交義茶,送你們一箱好吃的,這又有什麼不對的?」

    光頭雷怒道:

    「王八蛋,老子要的是銀子,誰稀罕那箱吃的!」

    阮莫歎道:

    「大光頭,你沒弄錯吧!我弟兄也是為了區區一點銀子在為人跑腿賣命,又哪來的銀子送人?」

    光頭雷厲吼一聲,道:

    「沒銀子老子就要命!」

    喝叫聲連著「嗖」聲,刃芒激盪在空中,光頭雷已不要命的出手便是五十一刀暴斬!

    奇異的怒睜雙目,阮莫歎身形閃晃如幽靈般盡在光頭雷四週三五尺範圍內騰躍不已!

    空中激盪著波波刀芒,極光卻閃躍在那團黑影四周,便在光頭雷即將橫身震開第二次大劈砍時候,阮莫歎的銅管筆已在右掌上一陣怒旋,立刻一陣叮噹暴響,長把砍刀在一連十一刀,刀刀劈空,光頭雷尚未意識到敵人的下一招企圖,忽見大片星芒罩向頭頂,那是一片要命的星芒,只聽「噗噗噗」連聲悶響,立見隨之而起的大片血雨在光頭雷的厲叫狂嗥連連翻滾拋擲出,雙手捂面,直撞跌在一堆碎石堆上面

    光頭雷的叫聲在轉趨低微,他一臉紅肉橫糊,要命的一記是在喉頭下方那個「嘟嘟」往外冒血的洞……

    更巧的是光頭雷倒在一堆黑螞蟻窩上,那些半寸長的大肚子螞蟻聞到血腥,早把光頭雷的爛頭一陣狂咬,看的阮莫歎也是頭皮發炸!

    便在光頭雷的慘叫聲剛落,袁小七已狂叫著:

    「殺!」

    配合著袁小七的練子錘,石逵雙手握刀橫斬暴劈,大砍刀猝映如電,一名大漢嗥號半聲,手舞足蹈的便摔落山溝,這位仁兄一路碰撞,山石上立刻便出現片片血跡!

    另兩個撤退要逃,袁小七已抖動練子錘勁旋狂擊,「咚」的一聲已把那大漢砸得後腦見骨,雙目凸出,叫著大嘴發出「呀」的聲響,幾步踉蹌便摔倒在地!

    另一大漢打橫便往山下衝去,石逵一刀未砍中,那面,阮莫歎順手拾塊石頭,抖手砸去,正遇上那漢子回頭看,「叭」的一聲,砸得那漢子橫身摔下山谷,好長的一聲慘嗥,只怕五七里外也能聽得到!

    石逵已笑著迎上阮莫歎,道:

    「大哥,殺得真痛快!」

    冷冷的,阮莫歎道:

    「平日我是怎麼教你們的,少往賭坊溜,多在功夫上用用心,才幾日不見,反倒退步了!」

    袁小七忙笑道:

    「大哥,你教訓得極是,不過剛才同我過招的兩個,他娘的,像是商量好了,遞上一刀便退,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一時間我也就……」

    阮莫歎沉聲道:

    「好了,好了!等這碼子事一完,我得找個地方著實叫你們充實一下自己!」

    於是,袁小七忙把坐騎牽出來,阮莫歎道:

    「篷車怕已在十里外了,快追!」

    三人拍馬疾追,不料剛追出五里多,便見篷車停在路邊,甘小猴拎著三節棍正要回頭走,見阮莫歎一馬當先馳來,笑道:

    「等了半天不見大哥轉來,我正要回頭瞧瞧呢!」

    阮莫歎沉聲道:

    「猴崽子,你幹什麼吃的?誰叫你把車停下來?」

    甘小猴愣然睜一雙大眼,忙掖起三節棍便躍上篷車,車內,包松已笑道:

    「阮爺,光頭雷准栽到你手裡了,是吧?」

    馬上,阮莫歎驚訝的道:

    「包師爺知道那批賊人的首領叫光頭雷?」

    笑笑,包師爺道:

    「黑龍口的光頭雷我不認識,聽巴總鏢頭說的!」

    阮莫歎道:

    「黑龍口再也沒有光頭雷這個字號了!」

    包師爺哈哈笑道:

    「真是可惜!」

    阮莫歎皺眉道:

    「怎麼說?」

    包師爺道:

    「黑龍口的光頭雷坐的是第二把交椅,尚有個「叫天鷹」丁爾壯,如果阮爺也把姓丁的一併收拾,黑龍口便太平了!」

    阮莫歎冷冷道:

    「包師爺,你怎的知道這麼清楚?事先又怎的不對阮某人稍加提醒?」

    包師爺笑笑,道:

    「一句話,我十分相信阮爺的手段,哈……」

    篷車越過秦嶺大山,繞過險惡的十八盤峻嶺,第三天便遙見長安的高城牆;就在十五里的霸橋,包松指著一家客店對阮莫歎道:

    「阮爺,照理我們該連夜進城,也許近鄉情怯吧,我打算今晚住在霸橋,明日一早再進城,你不會反對吧?」

    阮莫歎道:

    「此地可有客棧?」

    一笑,包松指著遠處一排排柳樹林,道:

    「我有一友住在『上柳莊』,今夜我們便住在他那裡!」

    篷車前面,甘小猴道:

    「大哥,我們連夜把包師爺一家送進長安城,豈不了當,轉個彎去『上柳莊』幹什麼?」

    阮莫歎正自猶豫,篷車上,包師爺呵呵笑道:

    「今夜各位便在『上柳莊』住一宿,當晚我把五百兩銀子奉上,就算各位馬上回頭,我也不會有所怨言,如何?」

    阮莫歎點點頭,道:

    「也好,我們便在『上柳莊』住一晚,小猴,篷車調頭!」

    甘小猴還真不情願的抖動韁繩,篷車順著一條碎石道又駛過一條石橋,叢林中立刻見一所巨宅大莊院——

    這所莊院四周圍著灰磚牆,莊門外一個大空場子,有幾個夥計在場邊柳樹下面正指手劃腳,見這時候駛來一輛大篷車,後面跟著三匹快馬,立刻便迎過來!

    甘小猴剛把篷車停在莊門口,包松已哈哈笑著掀起車簾跳下車——

    那面,有個漢子已笑迎上來,道:

    「是包大爺到了,快去稟報莊主!」

    包松笑笑,道:

    「沙莊主可好?」

    那漢子已走至篷車前,忙應道:

    「托包太爺的福,莊主康泰……」忽見篷車內包氏母女,那漢子立刻施禮,道:

    「包老夫人與小姐全來了,快請下車吧!少莊主如果知道,不知高興成什麼樣呢!」

    阮莫歎三人下了馬,包師爺對那漢子道:

    「丁管事,跟我來的四位,他們是一腔熱血,拔刀相助,一路護送我回歸故鄉,今夜住在莊上,你可不能慢待他們!」

    丁管事哈哈笑道:

    「憑包太爺一句話,這四位便是我們『上柳莊』的上賓!」伸手對阮莫歎四人一讓,又道:

    「四位仁兄,莊裡請!」

    進得莊門,迎面是一條彎彎小溪,溪中上百條金絲鯉魚,每條總有五斤重,十幾隻大白鵝,一見來了生人便「呱呱」狂叫起來……

    溪上有座鑲玉欄杆木橋,「之」字形的連在一個拱門下,阮莫歎四人跟在包松一家二人後面,只一進了那個大拱門,見幾個莊丁正在一座大廳廊下面燃起宮燈,有兩個俱都是滿面紅光大漢,穿著十分體面的江南絲綢長衫,呵呵笑的迎在廊上——

    包鬆緊走上前,抱拳笑道:

    「二位賢弟,久違了,哈……」

    有個灰髯大漢,拉著包松一手,笑道:

    「榮歸故里,卻中途先到我『上柳莊』,老哥總算沒忘記我這個兄弟的,哈……」

    另一黑髯大漢已迎著老太太,笑道:

    「老嫂子,你還是如此結實,哈……」

    老太婆拉著女兒,對那黑髯大漢道:

    「小小,這就是你未來的公公,快上前見禮!」

    黑髯大漢雙目一亮,撫髯哈哈大笑,道:

    「長春那小子真福氣,他要是知道未來的媳婦如此標緻,不定會要我馬上給他成親呢,哈……」

    這時包松拉過阮莫歎笑對兩個長髯大漢道:

    「我給二位介紹這個道上朋友,這位姓阮,我能順利回來,全是阮爺相助之功!」

    兩個大漢忙抱拳道:

    「阮爺,請廳上坐!」

    阮莫歎還真感到驚訝,原來包師爺同這「上柳莊」沾著親家,怪不得他不立即回長安而轉道趕來「上柳莊」!

    回頭,阮莫歎對袁小七三人道:

    「你們跟著丁管事去,吃過飯也許我們連夜上路!」

    包松忙笑道:

    「也不急在—夜,還是……」

    阮莫歎一笑,道:

    「你們是兩家親,中間夾個外人那該多掃興,我識趣,早走為妙!」

    仰天一聲大笑,露出兩隻犬虎牙,灰髯大漢道:

    「阮爺快人快語,說的倒也乾脆,吃杯水酒再走,算是沙青峰給阮爺餞行吧!」

    點頭一笑,阮莫歎道:

    「阮某便叨擾沙莊主這杯水酒了!」

    這時也正是吃晚飯時間,很快的便在這大廳上擺好一桌上席,沙氏兄弟之外,尚有兩個面貌兇惡的大漢,另外便是包氏夫妻二人與阮莫歎三人,包師爺的女兒已被留在後面客屋——

    酒席間,包鬆緩緩的對一旁老伴點點頭,於是,包氏二人雙雙端起酒杯站起來對阮莫歎道:

    「一路多承照顧,這杯水酒聊表謝意!」

    阮莫歎不願失禮,便立刻起身乾了杯中酒!

    便在這時,包松接過阮莫歎酒杯,笑道:

    「我為阮爺斟滿一杯!」

    阮莫歎心中暗想,姓包的不干師爺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一團和氣了,常言道:衙門當差好修行,姓包的怎會不懂這個俗淺道理,他……

    迎面,沙氏兄弟也舉杯對阮莫歎道:

    「來,我兄弟敬阮爺!」

    阮莫歎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包松便在這時,哈哈一聲發笑,對身邊老伴道:

    「老太婆,還是你高招,哈……」

    一邊,包老太太也磔磔尖笑,道:

    「阮爺,你可知老太婆我是我何人?」

    阮莫歎一笑,道:

    「你不就是包松的老婆?」

    沉聲怒喝,包老太太道:

    「說出來也好叫你小了心裡有個底,老奶奶便是二十年前縱橫江湖的『母夜叉』白鳳!」

    「呼」的站起身,阮莫歎道:

    「你會是白鳳?」

    老太婆一聲尖笑:

    「聞得你說夏楚松是你師伯,那麼你師父便是曹老六了?」

    阮莫歎沉聲道:

    「不錯!」

    老太婆冷笑一聲道:

    「曹老六已死!」

    阮莫歎怒哼一聲,道:

    「拜你之賜!」

    老太婆得意的道:

    「是的,他是中了我的『軟筋縮肉散』,輾轉床上痛苦三月而亡!」

    阮莫歎咬牙,道:

    「我早聽大師伯對我提過,可惜十年江湖沒找到你,如今……」

    尖聲一笑,包老太婆道:

    「說,夏楚松現在哪裡?」

    阮莫歎冷笑道:

    「你很想知道我大師伯的地方?」

    包松一掌拍在桌面上,沉聲道:

    「小子,你最好快說出來,老夫不妨告訴你吧,老夫便是當年江湖上的『巧諸葛』包大景!」

    阮莫歎還真大吃一驚,原來白鳳當年同師父本是一對老相好,但自後包大景暗中同白鳳勾搭以後,在包大景的蠱惑下坑死師父,大師伯為了追殺二人,卻又中了他人暗算而雙足成殘,如今住在孤雁山,但這件事姓包的二人並不知道,總以為他們遠走高飛了,怎會想到姓包的竟然投到固縣衙門當起師爺來了!

    冷冷的,阮莫歎道:

    「憑二位的一身所學,西來的路上又何須保鏢?」

    哈哈一笑,包松道:

    「為什麼不要人保鏢?這對我們又有什麼損失?」

    那面,沙老大已沉聲道:

    「我就說嘛,憑老哥哥二人還用得了這些狗雜碎幫手?沒得倒叫人笑掉牙!」

    包松搖頭,道:

    「兄弟,你絕不能小覷面前姓阮的,他可是道道地地的扎手人物!」

    一聲梟笑,沙二老道:

    「來到『上柳村』,便插翅也難飛出莊!」

    包老太太已怒喝道:

    「阮小子,老身實話實說,你已中了我的『軟筋縮肉散』,不怕你再發狠,只要你一用力,毒便會往你筋骨裡鑽,不信你試試!」

    輕聲一笑,阮莫歎道:

    「我他娘的百分之兩百相信你的話,不過你能否告訴在下,你是如何對阮某下的毒?」

    不料包松伸出左手,得意的笑道:

    「毒就塞在老夫的拇指甲內,替你斟酒時候便入了你的酒杯中,哈……太容易了!」

    雙肩聳動,阮莫歎腹中憋氣,突然雙掌在肚皮上猛壓,「哇」的便吐出一堆酸臭熏人的餿東西,彈身倒翻,就在那堆酒菜噴得酒席上面狼藉一片裡,他已落在大廳門外……

    立刻,他一聲狂叫,道:

    「小猴,老牛,小七,快走!」

    大廳上,包松已狂叫道:

    「快,攔住他,絕不能教姓阮的走人!」

    沙氏兄弟已高聲大叫:

    「抄傢伙,宰人!」

    坐在一邊的兩個凶漢早雙雙撲向大廳外——

    側面廂房裡,袁小七第一個躍在院子裡,他見大廳上正撲出幾個大漢要追阮莫歎,立刻狂叫道:

    「好傢伙,原來是鴻門宴呀!」

    「水牛」邊跑著叫道:

    「吃得好好的,怎麼幹起來?」

    甘小猴已抱怨道:

    「不聽小猴言,吃虧在眼前!」

    已經衝上橋的阮莫歎大叫道:

    「快退!」

    四個人相繼走過「之」字木橋,「老水牛」石逵猛的拔出背上大砍刀,叫道:

    「大哥,你們快走,水牛給你們斷後!」

    迎面,只見冷芒激盪,一把窄又細的軟刀,「嘟嘟」響著糾纏劈來,大砍刀狂劈迎去,「沙」的一聲,一道半尺的細細血槽已在石逵左臂開了花!

    石逵一刀似砍在軟帶子上,被反彈的丈長軟刀掃中,不由怒罵道:

    「你奶奶的——」

    莊門外面,甘小猴已狂叫道:

    「老水牛,快走呀!」

    木橋上面,包松突然一聲長嘯,彈身而起,空中連翻兩個空心觔斗,人已落到院門外,後面,又是一條人影拔地而起,空中一聲清嘯,也撲到莊門外面!

    「老水牛」一見這光景,狂烈連揮三刀身便衝出莊外面,破口大罵道:

    「王八操的包松,你竟然深藏不露,一路上拿爺們當猴子耍,石大爺饒不了你們!」

    夜梟似的尖聲厲罵,老太婆撕破喉管的叫道:

    「姓阮的鱉娃子,你以為已經逼出老婆子的『軟筋縮肉散』了,告訴你們那沒有,你還是回來吧!」

    包松已追撲到柳林附近,石橋上面,「老水牛」石逵猛的一個大旋身;咬牙橫刀攔住包鬆去路——

    四十二斤重大砍刀雙手托起豎在右胸前,冷冷的道:

    「姓包的,來吧,若想打譜追我大哥,得先把石大爺擺平在石橋上!」他聲色非常平靜,一雙虎目凝視著一個接一個過來的人物——

    「六七天相處,大個子,你們三個加起來也敵不過半個姓阮的,老夫敢於追殺姓阮的,你又算是老幾?」

    已撲到的老太婆也冷冷叱道:

    「姓石的,你甘願替死不成?」

    石逵面無表情的道:

    「死又何足惜,只要換得大哥一條命,早晚他會為我找回來的!」

    石逵的話一些也不假,包松夫婦相信,連後面撲到的沙氏兄弟也深信不疑,因為阮莫歎他們不清楚,曹老六他們卻知道,加上個「閻王舅」夏楚松,江湖上聽了他們名號的人物,有幾個不頭痛的?

    手提幾乎一丈長的軟窄長刀大漢已怒罵道:

    「包老且退,容我高望先把這渾小子打發上路,姓阮的必已中毒,他走不遠的!」

    不等包鬆開口,石逵已大罵道:

    「娘的老皮,原來你們竟對我大哥暗中下毒,怪不得你們人五人六的竟敢追來,姓包的老王八,你真不是東西!」

    身子一偏,包松對提軟刀的高望道:

    「除了蠻力,這小子沒什麼絕招,上!」

    右手那把又細又長又鋒利的軟刀比之緬刀中最難見的「一丈紅」差不了多少,但在手法上卻又與長鞭走同樣的路子,練這種軟刀的人,初練的時候免不了自己先挨上幾刀,這就同揮鞭抽打敵人時候是一樣的,一旦練成功,出手便傷人——

    伸出大舌頭往左臂上傷口處舐了幾口,石逵冷傲的注視著逼近的敵人高望,一句話也不說——

    後面,沙青峰已高聲吩咐了管事:

    「燃上火把,準備往林子裡抓人!」

    便在這時候,細長閃耀的刃芒劃破當空,響起尖銳的嘯聲,像鬼泣,更似一頭受傷的小狗尖號,「嗖嗖嗖」的宛如靈蛇繞纏而上……

    龐大的身體不閃不避,石逵的大砍刀機敏的沾著那把軟刀施力便攪,邊口中狂烈的大叫,道:

    「去你娘的!」一腳便怒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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