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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 九曲芒 孤老傾冤 文 / 柳殘陽

    步履是悠閒又安詳的,燕鐵衣與江萍並肩而行,一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在享受著這種無聲的契合及甜馨,偶而,回目相對,目光的接觸,便也有似心靈的密貼了,彼此沉浸在如此水乳交流的融洽感受裡,他們覺得是這般接近,又這般親切,在這片刻中,還有什麼言語足以表達此等境界呢?

    經過先前那一場糾紛之後,他們都覺得雙方的距離更縮短了,相知相悟也更深了,不錯,他們自互識至互悅,時間上並不長久,但,是誰說的來著?若是真心以待,真情以傾,便一天一夜,也就是一生一世……

    快到鎮南角大街了,江萍側過臉來,對著燕鐵衣盈盈笑道:「燕大哥,你在想什麼?」

    燕鐵衣眨眨眼道:「沒想什麼呀!」

    江萍道:「沒有什麼,怎麼一路上都沒聽你說過一句話?」

    燕鐵衣一笑道:「我是在意會著一種情趣,怕言語破壞了這種情趣的雋永。」

    江萍輕輕道:「那一種『情趣』?」

    燕鐵衣低聲道:「你和我之間心靈上的呼應,江姑娘,我以為你也該有所感受。」

    臉色微紅,江萍卻坦然道:「燕大哥,你總不至於把我看得這樣木訥吧!」

    燕鐵衣道:「當然,你原是個有靈性的女孩……」

    不自覺的更向燕鐵衣靠近了點,江萍悄聲道:「我們應該早就相識才對,燕大哥,在千百年之前,或者,在幾輩子之前……」

    燕鐵衣道:「可是,這些日子的相處,不也有著超過時空甚多的熟稔感覺?」

    眼角眉梢,浮漾著絲絲的甜意,雙瞳在眨而著瑩亮的光芒,江萍的神色歡愉而滿足:「我有一種想要跳躍,奔跑,呼喊的衝動,燕大哥,我全身的血液好像在激騰,心跳得好快,似是有太多的興奮充斥在胸膈間,我的身體幾乎已包容不下這些奇異及美妙的迴盪。」

    這就是在愛了,-蔻年華的少女,每在墜入情網的辰光,便總有這樣的情緒在滋生澎湃——燕鐵衣懂得,他溫和的笑笑,沒有說話。

    羞澀的低下頭去,江萍怪難為情的道:「你不會取笑我吧?燕大哥……」

    燕鐵衣平靜的道:「摯情摯性的流露,乃是最坦率又純真的,沒有虛偽,沒有矯飾,充滿了赤子的無邪,童稚的不欺,這沒有什麼可笑的呢?」

    江萍道:「我怕我有些忘形了。」

    燕鐵衣道:「真情的宣洩,才會忘形!」

    江萍細細的道:「燕大哥,我真是會這樣呢?覺得你越來越好,越來越可親。」

    笑了,燕鐵衣道:「是麼?但願你會永遠這樣感覺下去,把話說得如此中聽的人並不很多,相反的,有些人更視我如豺狼虎豹,避之唯恐不及呢。」

    江萍不解的道:「怎麼會?你是一個這般忠義無雙又至情至性的人。」

    燕鐵衣道:「其實,在某些環境或形勢之下,我並非如此,有時候,自己也會迷惘於本質的趨向了。」

    江萍瞭解的道:「人總難得十全十美的,燕大哥。」

    吁了口氣,燕鐵衣道:「不錯,十全十美就是超凡入聖了,那樣未免有失於人生的樂趣呢!」

    江萍若有所思的道:「燕大哥,你曾說過,要我們彼此間再多瞭解些日——我想,你還是在我們這裡多逗留一段辰光,不必太久,相信我們就會非常瞭解相處了,其深度,足以使我們的情感做更穩定的延伸。」

    又繞自這個老題目上了,燕鐵衣溫婉的道:「我會回來的,江姑娘,我不是一個沒有責任感及素性放浪的人,你必須諒解,我不能為了自己的私事而不顧整個組合的利益前提,我已出來很久了,但我會盡量在府上盤桓下去,直到我認為——無可再留的時候,這個時候的到來由我決定,那時,你要相信我已做了最大的寬限了。」

    沉默了一會,江萍終於點點頭:「燕大哥,只要你記得你說過的話!」

    燕鐵衣正色道:「我說過的,便不會懷疑。」

    兩個人走得很慢,現在,他們已來到街邊,只要再繞一個彎,便可望見江字府第的大門了。

    燕鐵衣問道:「今天在河邊發生的事,要不要對令兄提起?」

    江萍道:「要告訴大哥,易家太欺侮我們了,大哥以前總是勸我忍,忍,忍,現在可好了,再忍下去他們甚至不把我們當人看!」

    燕鐵衣道:「這一次給他們的教訓,應該可使他們警惕自重一個時期。」

    哼了哼,江萍悻悻的道:「只怕不一定,燕大哥,這些人除了死皮賴臉,恬不知恥以外,更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這次吃了虧,他們不會就此善甘罷休的!」

    燕鐵衣道:「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們的結局就更不會愉快了,我並不喜歡流血,但盼他們不要迫我無從選擇!」

    江萍道:「我倒希望他們在你劍下狠狠再受教訓,燕大哥,我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你出手,好精湛凌厲的劍法,只見光閃風寒,幾乎連你那柄劍是個什麼樣子我都沒看清,燕大哥,你在劍術上一定經過長久的苦練吧?」

    燕鐵衣笑道:「不止是苦練,早年為著劍,恨不能把身軀與劍鋒融為一體,我已不僅是在練劍,更等於在『迷』劍,往往心神意念,也在和我的劍交會通靈,你可知道?劍是活的,竟也有魂魄,有精髓!」

    江萍睜大了眼,吶吶的道:「當真?」

    燕鐵衣頷首道:「在你練劍練到我這種境界時,你也就會有和我相似的感覺了!」

    江萍訝聲的道:「好奇妙,燕大哥!」

    燕鐵衣道:「這也是一種情感的交流,江姑娘,依戀與愛悅的發生,並不僅限於人和人之間,只要是和我們相倚長久而密切的,不論是對像抑或其它鳥獸昆蟲,都會產生情感,有時候,這樣的情感,甚至駕凌對人的情感之上。」

    江萍忙道:「我怎麼沒有這樣的經驗?」

    燕鐵衣道:「那是因為在你所接觸的環境裡,沒有此等機會的緣故。」

    咬咬下唇,江萍道:「燕大哥,你的想法有點怪!」

    燕鐵衣莞爾道:「並不怪,這也是人性的一種。」

    他們已走到這條僻靜的街道轉角處,沒有多遠,便到家了,江萍以右手握拳輕捶著左肩胛,笑道:「不曉得燕大哥還有這麼些獨特的見解,往後,我一定要多聽教益,請你開導指點了。」

    燕鐵衣微笑道:「怕你當作謬論厥詞,越聽越覺得我精神不大正常!」

    江萍也有趣的笑了:「怎麼會!」

    街上一條窄小的橫巷裡,有一陣低弱的哭告聲隱隱傳出,這低弱的哭告聲似在強行抑制著,因此,要去近了才聽得到,江萍的笑語突然噎住,她已經發覺橫巷傳出的聲音了。

    燕鐵衣淡然問:「有什麼不對?」

    站住腳步,江萍朝巷中一指,悄聲道:「巷子裡似是有人在哭泣,燕大哥,你沒聽到?」

    燕鐵衣靜靜的道:「我聽到了,這有什麼奇怪的呢?人間世上充滿悲歡離合,喜樂哀悲,無時無刻不有人哭泣。」

    江萍嬌嗔道:「看你說得這麼輕鬆,燕大哥,你平時標榜行俠仗義,難道次次都要人家主動到你面前央求你,你才肯管?」

    燕鐵衣道:「打抱不平也要看環境與時機,江姑娘,天下的不平事太多,但性質輕重大有不同,豈能事事都管!巷子裡的這一位,可能只是受了點小委屈,獨自躲在僻靜處宣洩一下積鬱也未可定,我看我們就不必驚動他了。」

    側耳靜聽了片刻,江萍道:「這個哭告的聲音十分蒼老,似是個老人在央求著什麼!」

    燕鐵衣耐著性子道:「大概是個受了媳婦怨氣或者和老伴剛吵完嘴的老頭兒,在那裡自言自語!」

    江萍吶吶的道:「不對,隱隱約約的還像有其它的聲音……似是在叫罵或恫嚇。」

    不錯,江萍說的都對,燕鐵衣又何嘗沒有聽到?但他的麻煩業已夠多了,不到萬不得已,他實在不願意再往身上攬事,原想打個「馬虎眼」含混帶過,那知江萍這妮子卻興起惻隱之心來了。

    燕鐵衣忙道:「約莫街坊吵架,鄰居鬥氣,江姑娘,這些雞毛狗皮的小事我們又何苦去湊熱鬧?快回去吧。」

    江萍祈求的道:「我們要過去看一下,假若沒什麼事,盡可離開,我怕不是像你說的這麼簡單。」

    燕鐵衣遲疑的道:「光天化日之下,又在街巷之中,不至於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江萍殷切的望著燕鐵衣,就是不肯移步:「去看看嘛,燕大哥,你想……一條深幽僻靜的巷子裡,一個老人在哀告著,有人的聲音宛似脅迫著老人,此情此景,頗不尋常,我們如果想到不顧,說不定便因我們的疏冷而釀成某樁慘事,我們原可挽回的都任其發生,這就會使我們難以安寧了。」

    燕鐵衣歎了口氣:「大概因為我在這裡,你的興致與膽量都大為增高了!」

    江萍老實的道:「這確是原因,另外,我們也都有著一顆俠心,可不是?」

    燕鐵衣無可奈何的道:「好吧,進去看看再說。」

    欣喜又振奮的伸手拉著燕鐵衣往巷子裡奔去,江萍輕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位見義勇為的好人!」

    搖著頭,燕鐵衣道:「希望你待會還笑得出來!」

    這條橫巷相當之長,且曲折幽深,兩個人隨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迅速奔近,在一扇栽著兩株柏樹的紅大門前,果然發現一個六旬左右,白髮蒼蒼的乾瘦老人,正跪在地下哀哀哭泣。

    老人穿著一襲寬大陳舊灰布長衫,正對紅門跪著,滿面涕淚縱橫,而且額角面頰等處,烏青瘀血,他一邊哭,一邊蒼啞悲切的在央求:「求求你們……放了我的孫子……她還小……還不懂事……我造的孽已經夠了……不能再讓我孫子他們受罪……求求你們啊……我欠你們的債會還給你們的……只求你們把我孫子還給我!」

    原來緊掩的紅門突然啟開,兩個腰粗膀闊,斜眉瞪眼的漢子跨了出來,其中一個惡狠狠的咆哮:「黃老頭,你他娘是真正不想活了?從你跑來這裡嚎啕,業已個把時辰有餘,方才一頓狠揍,居然當打你不夠,娘的,你把這老骨頭還當是銅澆鐵鑄,以為我們拆你不散!」

    老人以額觸地,「冬」「冬」「冬」叩了三個頭,嗚咽著道:「二位大哥……我在這人間世上,唯一的親人便只剩我那小孫女……我欠你們的賭債自當連息奉還……求你們放了我那孫女,我已是風燭殘年的光景,可不能為了我這老糊塗造的孽,害了她一輩子啊……」

    說話的漢子重重唾了一口,罵道:「說得倒比唱的還好聽,還?你他媽拿什麼來還?就憑你那一間茅棚,兩把破被絮,沒有錢那個叫你來賭?混充大爺充到我們頭上來啦?你進場子下注的辰光,我們哥兒侍候你像供奉祖宗,豈知不上三兩注你就輸脫了底,早知你是這麼個空心佬倌,娘的,當初就不該准你進場子才對,活該我們兄弟看出了眼,蹶著屁股巴結了老久,都他奶沾來一身霉氣!」

    另一個雙手叉腰,聲如破鑼般道:「姓黃的老不死,你如果想要多活幾天嗎,就趕緊給我夾著尾巴滾開,否則,先前那頓打,你便得從頭再嘗試一遍——我們方才是手下留了情,這一遭,你要再挺得住,老子就跟你姓!」

    滿面涕淚,老人泣不成聲:「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啊……我是不好,叫鬼迷了心,跑來你們這引賭場賭錢……我可是前後來過七次,也輸了七次,輸掉幾一千二百兩銀子,我輸了我大半輩子積蓄,輸了我的豆腐店,也輸了我那幢老屋……我不該賭錢,賭得我敗光了家財,賭得我一貧如洗,這些,我全認了,可是……我都不能連我唯一的嫡親骨血,我的小孫女也輸進去……她才十六歲,十六歲啊……」

    雙眼一翻,先吆喝的那個又叫了起來:「好老不死,賭行賭滑不賭賴,你他媽跑來我們場子賭錢,可是你自己來的,沒有人去拉你抬你,我們場子一向規規矩矩的做生意,正正經經管輸贏,你輸了一千二百兩銀子,就算一萬二千兩又怨得著誰?借錢押人,也是你自己立的字據畫的押,那個又叫你賭光輸淨了?到了期限你還不上帳,當然我們就照字據要人,你這老王八蛋卻跑來這裡死纏活賴,哭鬧不休,老小子,你是以為我們奈何不了你麼?」

    那破鑼嗓子跟著吼道:「你把招子放亮,老傢伙,我們可不是一般的二流子貨,你若再不識好歹,硬要賴在這裡瞎熱鬧,可別怪我們心狠手辣,生剝了你這老癟三!」

    老人涕淚滂沱,放聲大哭:「好……好……你們既不放我的孫女,我也不用再活下去了……我這條老命,也就一併交給你們吧。」

    兩個漢子勃然大怒,一個暴叱:「你以為這就糊住我們了?爺們先活活揍死你,再把你的屍首丟到荒野餵狗,看看有那一個能替你伸冤喊屈?」

    破鑼嗓子一捋衣袖,凶神惡煞般叫:「老子這就捏扁你這老狗頭!」

    隱立在場子轉角處的燕鐵衣與江萍,業已大概明白了老人哭告的原因,江萍不禁大起憐憫之心,她低促的道:「燕大哥,這位老先生好可憐,我們得幫他一把,不能眼睜睜的看見他家破人亡,陷入絕境!」

    燕鐵衣冷冷的道:「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這樣的慘痛,全是他自己找的,實在不值憐憫。」

    江萍急切的道:「燕大哥,他只是一個老人。」

    燕鐵衣木然道:「年紀越大,越該經驗過世道的險惡,人心的叵測,知曉什麼該為,什麼不該為,賭是無底深坑,吃肉吸髓,沒有人誘惑或強迫他,誰叫他朝裡跳?」

    搖晃著燕鐵衣的手臂,江萍祈求的道:「幫幫他吧,燕大哥,就算不為了這位老先生,也請看在他的孫女份上,至少,那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是無辜的啊!」

    燕鐵衣皺眉道:「應該給這老人一個教訓。」

    江萍央告著道:「他的教訓已經受夠了,燕大哥,他已失去了他的家產,他的生意,甚至他的尊嚴及活下去的生趣,他不能再失去他的孫女,燕大哥,你看到了?縱然他死,他也不會心甘他的孫女為了他的過失而陷身火坑。」

    燕鐵衣沉沉的道:「這該怪誰?誰是犧牲者?」

    緊緊握著燕鐵衣的手臂,江萍抬起面龐,神色直摯而惻然:「就算為了我,燕大哥。」

    哼了一聲,燕鐵衣沒有再說什麼,大步走了出去。

    這時,那兩個大漢正將老人從地上拉起來,意思似乎是要拖到門裡去施以毆打,而燕鐵衣才懶洋洋的站在他們身後出了聲:「慢一點,二位。」

    兩位仁兄驀地一楞,齊齊本能的轉回頭來,他們又是迷惑,又是怔忡的瞪著燕鐵衣,個吊起眉毛問:「什麼事?」

    燕鐵衣視線低垂,平淡的道:「二位左右挾持這位老丈,氣勢洶洶朝門內拖拽,不知所為何來?」

    說話的這個上下打量了燕鐵衣一陣,嘿嘿冷笑:「你管得著麼?」

    燕鐵衣道:「路不平,有人踩,憑你們牛高馬大的兩塊料,竟對這麼一位瘦弱老人橫加暴虐,未免叫人看著不大自在,所以,我得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破鑼嗓子怪叫起來:「娘的皮,你這小兔崽子是從那個龜洞裡鑽出來的?胎毛未脫,乳臭未乾,居然也學起管大人的閒事來啦?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幹啥的,又是跟著誰在辦事?就人模一樣楞裝英雄好漢?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你!」

    燕鐵衣慢條斯理的道:「我還真不明白二位是幹啥的,又是跟著誰在辦事?就算你們是刑部的刀頭史,總督的二舅子吧,可也不作與如此凶橫張狂,無法無天,朗朗乾坤,清平世界,豈容得二位這般霸道?」

    那個漢子猛的轉回身來,滿臉煞氣的盯著燕鐵衣,一副吃人的模樣:「咦,看樣子你倒挺有點勇氣,怎麼著?我們就是凶橫張狂,無法無天,你還能啃了我哥倆一根鳥毛去?」

    燕鐵衣不慍不怒的道:「為了你們好,這位老先生就不要再難為他了!」

    那漢子一捶胸,見著一張大黑臉,表情極為不屑的道:「小兔崽子,別再他娘的誇海口啦,你還是先盤算盤算你自家如何來收這個場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雜種,找我們的碴,你可算交上好運了!」

    破鑼嗓子一邊拖著老人,邊吆喝著:「黑三,你還跟他磨什麼嘴皮子?先給他一頓狠揍,再拖進去吊他個三天三夜!」

    搖搖頭,燕鐵衣道:「這樣說來,你們是不肯放人了的?」

    叫黑三的大漢怒聲道:「放人?我放你娘的頭!」

    破鑼嗓子怒叫:「不知死活的東西,你業已自身難保,還想我們放誰?」

    燕鐵衣聳聳肩,雙目平視,背負著兩手,就這樣筆直衝著對方那兩位走了過來——

    紅雪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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