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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恩難酬白骨 文 / 柳殘陽

    混戰當中,雙方拚殺的對象卻相當均衡,「紫凌宮」「紅帶子」的「帶頭」「一筆凌波」尹疆獨鬥「勿回島」「千濤門」「首座」「玉面屠夫」呂迎風,而「九頭鳥」元德香則力搏,「千濤門」的兩名「護門」「大響鞭」辛德「莽牛」熊大開!

    至今一邊面頰仍然結著大片疤痕的「紫凌宮」「紅帶子」級好手「旋刀輪」司徒強,力戰的也是「勿回島」兩名「千濤門」硬把子「二和尚」班智、「九頭獅」魏子豪,不過司徒強卻十分吃累了.

    「長風門」的「首座」「大盾王」曹步前,形同狂獅般與對方另兩名「紅帶子」周旋,那兩名「紅帶子」,一是「十安劍手」趙嘉,一是「大番旗」郝邯,展履塵的兩名隨身「島使」「怒蚊毒龍」樊翼升、卜興,對付的也是一名「紅帶子」——「紫蜘蛛」龍百祥!

    「紫凌宮」方面的「黃帶子」級「帶頭」「奉天拐」孫厚、「雙飛悶心槍」陳行、陳志三人,卻和「勿回島」「長風門」的三名「護門」「小白猿」塗宏,「人鯊」岳江,「生死無忌」季淦狠鬥,「花子幫」僅來的一名長老「青龍冠」楊宗以他狠辣暴烈的攻勢圈住了另兩名「黃帶子」「白額狼」施非,「翻雲斧」許廣,楊宗以一敵二,仍然游刃有餘,行動如飛!

    管庸與唐明,一個對付另一名「黃帶子」「奮魂指」任大竹,一個卻力拼對方「藍帶子」的帶頭沈維堂,「紫凌宮」的「藍帶子」連沈維堂算上,一共只剩下兩個人,其餘的,想是在攻打「六顧樓」之際折損了!

    「紫凌宮」方面,那個有著滿臉絡腮鬍子的人物.功力之高,似更在他們「紅帶子」級的好手以上.這人使著一對大板斧,招術奇詭,動作驍勇,與他相對的正是衛浪雲,而至今衛浪雲尚不知他的對手是什麼人!

    「勿回島」「長風門」「護門」「浪裡龍」馮宇,頃半步不離的隨在水冰心之後,他表面上拼戰,骨子裡,卻是在保護水冰心的安全.

    雙方所屬的兒郎.有的成雙成對的廝殺,有的也混戰成一團,但不管是個什麼樣的形勢.彼此卻全都將命豁上了………」

    照整個的大局來看,「紫凌宮」似在佔了下風,他們已以傾力而出,再也沒有掠陣之人,但「勿回島」這邊,田壽長和澹台又離兩位一等一的強手猶是按兵未動呢……

    衛浪雲雙錘如電,並起並落,他在一輪狂風暴雨似的揮擊中,大聲道:「喂,你是,『紫凌宮』的什麼角色?」

    于思大漢斧刃掠掣.悶不吭聲.

    斜旋而出,衛浪雲卻在旋出的瞬息又回,左錘劈天,右錘掃地,對方飛快閃躍中,九十九斧組成一片刃之光流到!

    在空中連串七個觔斗,每一次觔斗,衛浪雲的「比日錘」便挾著—團團的斗大銀芒暴彈,于思大漢斧斧落空,剎那間又被逼退!

    一名紫袍漢子突從後邊撲上,鋒利的馬刀悄無聲息的猛劈衛浪雲背後,雙腳剛剛沾地的衛浪雲連眼皮子也沒撩一下,錘柄倏翻,已「卡嚓」一聲將那偷襲者胸骨搗碎,慘吼著倒跌出去。

    閃亮的斧刃恰在此刻來到衛浪雲頭頂!

    哈哈一笑,衛浪雲左手錘飛揚,後翻的銀錘卻在一抖之下,由側面劃起—度半弧橫擊,于思大漢收斧急退,衛浪雲雙錘的錘頭卻同時「砰」聲輕響,有如雨團烈日般暴飛而出!

    雙斧在倉促間以流動的光芒布成一麵條線縱橫的網----但是網卻不夠嚴密,「噹啷啷」的顫撞聲裡,于思大漢被衛浪雲的右錘震得仰倒,錘頭稍差一線的掠過他紫色的外袍,裂帛聲響,袍襟破飛,這人的緊身衣右胸上,赫然精繡著一團紅毒毒的火焰,焰中豎立一劍!

    「紫凌宮」「護宮一級的人物.

    衛浪雲再度連番狠攻,那于思大漢狼狽躲避中,衛浪雲大笑道:「原來閣下竟是『紫凌宮』的護宮角色,讓我想想一一」

    他—面錘飛縱橫,一邊接著道:「你們的『大護宮』『提山臂』牛人超未見,『二護宮』『鐵獅』費立冒被我在『大龍河濱』送了終,.你閣下一定便是『三護宮』『落魂斧」史直了!」

    對方竟力抵擋,氣喘吁吁的大叫:「我是史直,你又能如何?」

    在雙錘流星的旋飛中,衛浪雲道:「僅是也送你的終罷了,還能如何呢?」

    「落魂斧」史直撲地猛進,左右兩斧交揮急斬,他厲吼道:「你倒看看誰送誰的終?!」

    衛浪雲半步不退,單錘以幾十次伸縮合成一次的快速,令人炫目的往下砸截,在一連串震耳的金鐵交擊聲中,另一銀錘猝出,直射敵人腦門!

    史直逼沖失著,怪叫半聲,左手斧「砰」的已被砸落,他右手斧拚命橫架,剎時錘擊中斧刃,火星四濺裡,史直虎口全裂,打著滾往外翻出!

    衛浪雲冷冷一笑,身形側移,銀錘揮向空中,卻在同時錘頭銳飛,暴擊正在地下翻滾的史直!

    事情的經過只及人們目光的一瞬,銀錘比日,挾著萬鈞飛射史直,然而.也只是一瞬間的變化——從一叢蘆草叢之後,一溜寒光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斜刺飛來,彷彿在那寒光映起的同時,也已到了近前!

    「嗆」的一記脆裂震響,衛浪雲飛擊敵人的錘頭竟猛的斜蕩一旁,他自己也被這一股突來的彈擊之力震得歪出三步!

    目光瞥處,衛浪雲驚異的發現,磕開他錘頭的那抹寒光,居然是一柄馬刀——如今,馬刀業已斷成兩截了.

    一股莫名的憤怒頓時像烈火般燃起,衛浪雲大喝道:「是哪—個見不得天日的東西躲在暗處傷人?」

    三個不速之客,赫然是「皇鼎堡」的三條漏網巨魚——「皇鼎堡」堡主「邪翼」齊剛、「黑龍」俞戎、「雕花笛子」公冶羊!

    衛浪雲心頭一跳,振吭叱叫:「很好,你們三個有眼光,也湊齊與『紫凌宮』上下挑揀到同一塊好風水地方了!」

    十數名「勿回島」弟兄立即包圍過來,將落地的齊剛等三人圈住!

    大馬金刀的睥睨四周,齊剛不屑的一笑:「『勿回島』有幾手把式的人物全死絕啦?只剩下這些飯桶來擺場面麼?」

    狂吼一聲,幾名「勿回島」的大漢猛撲上去,齊剛抬頭望天.動也不動,在他身側的「黑龍」俞戎驀然搶前,「百錐拐」暴起一圈寒電,「吭」「吭」數聲,撲上去的幾名「勿回島」所屬同時號叫著拋摔而出,血似雨濺!

    衛浪雲嗔目大吼:「通通退下,讓我來!」

    齊剛陰沉的面上浮起一兵冷森的笑意,陰側側的道:「衛浪雲,我們等的就是你!」

    人影連晃,田壽長、澹台又離以及他的四名隨從相偕趕至,一擺手,田壽長攔向中間:「哈,齊剛,你可真叫『陰魂不散』哪,居然挑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啦,怎麼著?想『落井下石』『趁火打劫』麼?」

    面色冰寒,齊剛冷硬的道:「田壽長,我們是打抱不平,難道說只准你們『勿回島』勾結了『六順樓』對付『紫凌宮』?就不准我們『皇鼎堡』幫助『紫凌宮』來對付你們這窩蛇鼠?!」

    呵呵一笑,田壽長譏誚的道,「好一個『打包不平』,齊剛,少他娘給我田二爺來這一套假仁假義了,今天你們這一來,說得好聽一點是『兔死狐悲』,說得難聽一點呢?娘的皮也不過就是想『混水摸魚』罷了!」

    怪眼一翻,他接著道:「只是,他奶奶的這灣水卻尚未混得如你們想像中那樣容易摸魚呢!」

    衛浪雲憤怒的道:「二叔,我們正想去找他們,如今他們自行投來,正是再好不過,就在這裡,我們便將這三條『釜底遊魂』一網打盡!」

    狂笑著,齊剛道:「好大的口氣,衛浪雲,你自己掂掂.份量夠麼?」

    衛浪雲冷峭的道:「在『趙家集』,齊剛,是誰被殺得丟盔棄甲,落荒而逃?那個時候,你這位『皇鼎堡』的『堡主』也不見顯過什麼神威呀!」

    田壽長嘲笑道:「可不是,齊老鬼別的不行,腿可快著呢,我老人家任憑怎麼個追趕法,就是追不上,他這一手,倒頗使我們望塵莫及,呵呵呵……」

    站在一邊的澹台又離,也被引得忍俊不禁了……

    所謂「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齊剛最忌諱的,便是他連番幾次敗在「勿回島」手下的事,現在衛浪雲當面給他抖了出來,田壽長又火上加油的諷中帶嘲,齊剛再好的修養也是無可忍受了——

    臉色大變,齊剛厲烈的道:「今日此地,便是,『皇鼎堡』向『勿回島』索取血債的時刻了!」

    衛浪雲強硬的道:「我們是同一個心思------遲不如早,現在決一死戰正好!」

    田壽長慢條斯理的道:「姓齊的,你甭在那裡咬牙切齒,你嚇你哪個爹?『紫凌宮』覆滅在即,你們三位加上,也不過只是給他們墊個棺材底罷了,管個鳥用?!」

    「黑龍」俞戎臉容猙獰,他粗厲的道:「田老狗,我們要將你碎屍萬段!」

    田壽長眼子一翻,道:「去你娘的球,你這個雜種約莫是龜縮了一時,養足了膘,又想來挨剮了?什麼東西,這裡有你插嘴放屁的地方?」

    俞戎額門上青筋暴起,傷痕眨紅,他大吼道:「我活劈了你這老狗頭!」

    田壽長不屑的道:「小雜種,口舌逞強不是英雄,等一下,你要不跑才算好漢!」

    一時答不上話,俞戎的一張黑臉立即氣成了褚紫!

    「雕花笛子」公治羊陰冷的道;「田老賊,你不要得意忘形,我們與『紫凌宮」會合之後,你們的末日也就臨頭了!」

    「呸」了一聲,田壽長輕蔑的道:「放你娘的屁,你這山羊鬍子更不是玩意,狂悖瘋顛,癡人說夢,完全一派胡言,昔日『趙家集』,舒老兒的一記,『大力千斤掌』怎不拍碎你那顆黑心?你他娘活過來了,就以為能夠亂放厥詞啦?他娘的你還不知道你極有希望再死一遭?」

    公冶羊冷森的道:「田老賊,我看要轉世投生的是你而不是我!」

    田壽長嘿嘿冷笑:「不用急,不用急,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結果——」

    齊剛大聲道:「無須廢話,我們立即行動!」

    往前一站,衛浪雲凜烈的道:「好極了,你們三個最好一起上,省得麻煩!」

    突然,齊剛大喊:「『紫凌宮』的朋友,鳳嘯松,你們全聽著,我是『皇鼎堡』的堡主『邪翼』齊剛,我在風聞各位攻撲『六順樓』之際.當即率領我的手下前往助陣,誰知得訊較遲,抵達之時,列位也已移師他去,我們隨後跟來,卻發現『勿回島』與『六順樓』的人馬互為勾結,正在此處,圖謀各位,我們激於義憤,感於不平,願意放棄利害,冰釋前隙,與各位同舟共濟,齊御強敵;『勿回島』與『六順樓』沆瀣一氣,我們『皇鼎堡』便也支持『紫凌宮』,彼此團結一致,相依相恃,鳳嘯松,你接受我們與你並肩作戰麼?」

    正在豁死力拼展履塵的鳳嘯松,心中那般子興奮與驚喜自是無可言喻的,他巴望都猶有不及,豈有不接受的道理?—面與展履塵周旋,他一邊大叫;「齊剛兄,歡迎歡迎,無任盼切之至,各位但助一臂之力,渡過此關.鳳某便有天大補報,異日彼此互助互濟,平分江山!」

    齊剛洪聲道:「一言為定!」

    鳳嘯松進退躍飛,揮汗如雨:「一言為定!」

    齊剛狂笑道:「我們來了!」

    冷哼一聲,田壽長道:「有趣有趣,自己死活尚不能顧,兩人一彈一唱.居然像小孩子,『辦家家酒』一樣分起江山來了!娘的,你們『平分江山』我們卻是幹啥吃的?!」

    這時——

    齊剛斷然叱唱:「俞戎襲展履塵,公冶羊對付衛浪雲,田壽長與澹台又離兩頭老狗由我打發,另外四名狗才也算在我身上!」

    潦台又離勃然大怒:「混帳狂夫!」

    空中人影倏閃,「黑龍」俞戎掠頭飛躍,田壽長身形甫起,「大魔爪」方等攔截.齊剛已凶悍撲至,雙袖猛揮,分襲田壽長與潦台又離兩人,勁力所至,也涵括了澹台又離的四名護衛!

    衛浪雲急速倒退,銀錘方揚,斜刺裡,「落魂斧」史直狠攻而來,眨眼之間,「雕花笛子」公冶羊亦已揮笛身前!

    「黑龍」俞戎在「皇鼎堡』中,曾為「巨鼎殿」殿主之尊,本領高強,反應快捷,尤其此人的悍勇剽野更是首屈一指,在平素,他獨力抵擋展履塵,自然不及甚遠,但是,現在展履塵有了一個功力之間相差極微的鳳嘯松對仗,再加上一個俞戎,便感到極度扯肘,而俞戎在此刻所能發揮的影響力,便斷非他單打獨鬥時的份量可言了!

    當然.齊剛的武功雖然強極一時,他卻也絕不能同時對抗與他齊名的澹台又離以及幾與齊名的田壽長與另外四名硬把子隨從,但他的目的卻只在做暫進的牽扯,以便騰出空隙來容俞戎協助鳳嘯松合力格殺展履塵,而只要展履塵一旦敗亡,甚至受創,則「紫凌宮」方面軍心大振,反敗為勝的希望便不可謂不大了,因此,他以一敵六,固然異常吃力,他卻仍然咬牙強撐,為的,便是爭取這寶貴的一剎時間!

    齊剛的用心,田壽長與澹台又離肚中雪亮,也焦急不已,但他們卻一時脫不開齊剛的拚死糾纏,齊剛一上手便傾以全力.就和瘋狂了一樣圍著他們狠幹!

    衛浪雲的情形也是相同——「落魂斧」史直、「雕花笛子」公治羊兩人簡直不要命了,著著歹毒,招招猛辣,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衛浪雲屢次退脫,又屢次被兩人悍不畏死的截住!

    那邊,水冰心和「浪裡龍」馮宇方才奔向展履塵的左近,便被一名「藍帶子」率領二十餘名「紫凌宮」的大漢拚死攔住!

    敢情,哪一邊也都看出了眼前的形勢——一邊竭力來援,一邊豁命相阻,問題在於彼此間誰能如願,誰便升高了勝算!

    衛浪雲的雙錘宛如流滾的一對烈日,光芒炫目.掣奔若雷,他方才一口氣逼退史直與公冶羊,尚未及撤出身子,這兩名強悍的對手又再度拚命圍上.

    在鳳嘯松俞戎的全力夾攻下,展履塵雖是功力精湛深厚,卻也感到有些捉襟見肘的吃重,如今,他的額門鬢腳,也已見汗,「尺中刀」的閃掠也不及開始那樣的凌厲了。

    澹台又離那柄「大黃傘」可真給人開了眼界,只見傘面時收時張,尖銳的黃銅傘端在點點繁星似的閃映中,時而幻成溜溜條條的光流,而那旋轉揮舞的傘面則有如千百個圓弧的浮沉,千百具磨磐的縱橫,一剎時它是一支擎天的筆,一剎時又變化為涵括海岳的羅帳,它所挾帶的勁力,呼嘯的狂飆,幾乎能捲起大地!

    「六順樓」樓主的威名果不虛傳!

    齊剛的兩袖如翼,翻飛穿走,其勢快捷似電,他絕不戀戰,更不猶疑,相對應拮,全是稍沾即走,團團游掠,連多上一式也不拖延,他只求一個目的——纏住敵人,不做任何可能失算的動作!

    田壽長的「大魔爪」扣抓扯帶,出手犀利,他拚命跟綴著齊剛攻擊,但齊剛就是不肯正面對陣,招閃即收,滑油異常,澹台又離有一身絕技,對手卻一味閃躲,他那一身本事便無形中威力大減,他的四名護衛也是竭力圍堵,卻更近不得敵身一—一個武功高強的人物,當他採取纏鬥賴點的方式,竟也一樣的令人棘手.

    這便合了一句俗話——「打不起,躲得起」,齊剛就這樣在六名強大對手的六樣兵刃中竄走飛翻,彷彿一條有形無實的鬼影子一般!

    現在,展履塵的呼吸更形急促,情勢越見不妙,展履塵也十分吃力,而俞戎卻在喘息吁吁中更豁命般一著狠似一著的拚死撲擊了!

    衛浪雲的舊創對他仍有不小的影響,此刻,他已覺得十分疲乏,腿股受傷的部位,扯起了一陣撕裂火炙的抽痛,這種痛苦,就好像什麼東西在抓揭著他的肌骨一樣,刺裂的痛,使他忍不住時而混身起著痙攣!

    汗珠子一顆顆沁出他的額角,他大張著口,以使自己更多一點獲得空氣,他覺得喉嚨乾燥,肺也似要炸開來似的燃燒著,連呼吸也帶著一股辛辣的味道了,他猶不知他的臉色更是如何蒼白!

    當又一次與史直和公冶羊交刃過後,衛浪雲猛一咬牙,嘶厲的大叫:「大叔再挺片刻,侄兒來了一--」史直斧起似層光聚山,罩頂而下,邊暴吼:「哪裡走?!」

    雕花笛子公冶羊閃挪橫截,笛端吞吐伸縮,仿若毒蛇吐信,他一陣旋風似的繞轉著,冷冷一笑:「你是自身難保,還要充什麼人熊?」

    陡然間,衛浪雲閃騰的身形斜向一側,雙臂立時下垂,右足前伸,左足微撐,雙目光芒奇異的變得寒凜透亮,順著他姿勢的改易,雙錘倏揚,一連串震耳蕩魂的金鐵撞擊聲便有如暈天黑地巨潮一樣擴捲開來,在旱雷也似的震響迴旋裡,銀芒飛射,流閃騰舞,像煞千百日頭交相飛織!

    「乾陽罩魂!」

    慘叫如泣,「落魂斧」史直的一對板斧打著旋流滴溜溜拋上半天,他本人也口吐鮮血,捂著骨肉碎爛的胸膛蹌蹌踉踉往後退了!

    「雕花笛子」公冶羊更慘,幾予連哼也未及哼一聲,早就委頓在地——一顆腦袋已成為稀糊紅赤的一團了!

    變化是瞬息間的,衛浪雲就在兩名敵人喪命的一剎,已經掠空撲向他大叔展履塵那邊!

    狂吼一聲,「黑龍」俞戎返身攔截,「百錐拐」有如風捲浪舞,摟頭蓋臉罩了過來——俞戎的心中憤怒已極,他知道,衛浪雲一旦出困,他們的計謀便立成泡影!

    在空中一連換了六個方向轉換位置中,衛浪雲同進一百一十錘分左右流星也似揮洩迎上!

    他們這邊甫一接鋒,隔在三丈之外,「紫凌宮」的「紅帶子」好手、「旋刀輪」司徒強在一次貼地暴進中,刀輪猛向上轉,「噗嗤」一聲便將與他對敵的「二和尚」班智開了膛,蠕動瘰疬的肚腸便像被從腹中擠出來似的噴拋了一地,班智甚至頭也沒抬.便重重摔落下來!

    司徒強貼地飛過,剛待挺躍,「九頭獅」魏子豪的「三尖兩刃刀」已從斜刺裡快愈石火般撅進了他的左脅——這位「紅帶子」人物悶哼一聲,連人加上他的刀輪撞進了魏子豪懷中,兩人一起尖號.又一起相擁橫倒!

    司徒強的刀輪幾有一半切入魏子豪的胸膛中,但是,魏子豪卻已插入司徒強體內,更自右脅穿透了過去!

    在此一剎,「大盾王」曹步前的鋼盾猝閃,「噹」聲暴響磕開了趙嘉的「十字劍」,曹步前回身如電,氣吞牛斗,在十次形同一次的飛快閃晃中.狂衝上前,「大番旗」郝邯的一面「倒鉤三角旗」正像風一樣卷落,這位「大盾王」已橫身猛滾,盾面中間嵌連著的尖銳錐頭兜頭砸進了郝邯腦門!

    「嗷-----」

    慘叫半聲,郝邯的身體往後倒仰.卻在倒的一剎,「呱」聲扯飛了曹步前背脊上一片皮肉,而曹步前恍同未覺,橫滾的身子突然弓曲,猛而伸展,立時整個調了方向,趙嘉奮力撲至,「十字劍」冷芒閃燦的貼著曹步前頭頂掠過,曹步前大吼似雷,銀盾暴揮,血雨噴處,趙嘉的人便上了半天,花花絲絲的肚腸卻由下而上,垂拖了老長!

    與展履塵殺紅了眼的鳳嘯松暗啞的厲呼:

    「滴血戰法!」

    首先響應的人是元德香,這位有「九頭鳥」之稱的「紫凌宮」強者人隨刀旋,側身橫切,「大響鞭」辛德粗愈兒臂的紫褐色牛皮鞭「叭」「叭」連響,飛出九鞭,元德香穿走閃騰中猛一把抓住了辛德的鞭梢!

    怪叫著,「莽牛」熊大開的大砍刀照著元德香後背便劈.

    元德香神色猙厲,往前猝撲,辛德也一個猛勁迎上,手中早已自靴筒裡拔出匕首狠狠插進元德香腿肚子上的同時,他也被元德香雙腳之力撞飛五尺,鮮血狂噴!

    而元德香便借此一蹴的反彈力道,閃電般倒翻回去,熊大開一刀劈空,元德香的鋒利緬刀已「呱」的斜落,活生生將熊大開的身體斬成兩半!

    猩赤鮮嫩的內臟在迸揚,在蠕動,與尹疆廝殺中的呂迎風已紅著眼丟下尹疆瘋狂撲來!

    元德香緬刀揮霍,光彩如雲,飛練般卷迎!

    「來得好!」

    他這個「好」字才在舌尖上打轉.呂迎風合握—手的「比翼刀」倏分為二,左手刀居中直插,右手刀暴刺元德香咽喉.

    後面,尹疆飛身過來!

    緬刀波震激盪裡,呂迎風的左手刀竟硬生生絞脫,元德香同時仰退並揮刀下斬「噹」聲撞響,斬落的卻是柄空刀!

    執刀的呂迎風在一剎裡放棄了兵刃,整個人借此石火一現的空隙,在元德香的緬刀空擊他兵刃的瞬息倒翻而起,雙腳猛的夾住敵人脖頸,尖叱著使盡生平之力往外絞摔!

    清楚的頸骨折斷聲傳進了呂迎風的耳中,他不必再看,他知道這雙腳一絞之力業已絞斷了元德香的脖子,但就在竭力振臂飛躍的俄頃,背後倏感火辣,眼梢瞥處,他發覺尹疆手中的鉤連劍正自血淋淋的揚起!

    呂迎風貼地疾滾,尹疆身形快速,緊跟逼至,「嗖」「嗖」「嗖」接連三劍,泥沙飛濺中,俱是稍差一絲的砍空!

    這時,呂迎風已搶到了他的左手刀,尹疆來勢好快,暴閃裡,超越至品迎風前頭,回手便是七十九劍!

    呂迎風翻騰滾轉,單刀揮戳,卻仍不免挨了三劍,血肉同飛!

    尹疆滿面煞氣,咬牙切齒.身形旋閃如電,「鉤連劍」又似狂風驟雨般密密斬削下來!

    正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側面,「大盾王」曹步前矮胖的身影宛如一座小山也似斜撞而來,尹疆倏然拔空七丈,卻又似流星越空般長射曹步前!

    狂笑如嘯.曹步前盾旋錐閃,剎時舞起一圈尖稜稜的丈大光弧,尹疆暴揮十六劍,極其美妙迅速的一個側翻逸出!

    呂迎風睚毗欲裂,左手刀脫掌激擲!

    尹疆突的姿勢突挺,劍掣電速,「嗆」聲擊撞,飛射向他的單刀已驀地斜插進一名「勿回島」所屬胸膛!

    曹步前盾似銀弧,旋飛逼進。

    尹疆縱躍挪移.其快如風,一口氣九十劍攻向曹步前。

    用力吸起,呂迎風一個滾翻便拾起了那邊地下的右手刀,他雙腿併力猛撐,人刀合一,凌空刺向尹疆!

    與曹步前眨眼拚鬥了二十回合的尹疆目光突寒,大迴旋,劍映冷電一溜,斜著飛掠,—刺落空的呂迎風曲背弓身,也不管對方一劍乃是直撅心臟的部位,仍然反刀暴刺對方小腹!

    尹疆想不到呂迎風竟是拚命,他—驚之下,再要換招也已不及,雙方兵刃立時接近一—一而銀芒炫閃中,曹步前橫裡衝至,他的銀盾奮力砸落,尹疆撅向呂迎風的一劍失去準頭,「呱」的鉤扯下呂迎風胸上—大塊血肉,呂迎風的刀刃卻直插進尹疆的小腹,更將這位「紅帶子」帶頭撞出七步之遠,才四仰八叉的跌落!

    慌忙俯身下來,曹步前急促的問:「迎風,你還成麼?」

    渾身血跡的呂迎風躺在地下,用力擠出一絲笑容:「曹胖子……可別巴望我死……我可不容易這麼快……就挺屍呢……」

    抹了把汗,曹步前直跺腳道:「什麼節骨眼下還開這種玩笑?剛才你簡直是瘋啦,傷到那等地步,居然尚挺刀飛刺,尤其這一刺,你竟是想與敵偕亡,真是糊塗!」

    嗆咳了幾聲,呂迎風吃力的道:「娘的………他們能『淌血』……我們莫非就不敢捨命?彼此……身上全是血肉做的……刀口子……削下去……都是一個鳥樣……他們不怕……我們更不含糊!」

    曹步前道:「好了好了.你他娘發起熊來誰也知道就是這麼副狠架勢.可也犯不上拼老命呀.你想想,上算麼?」

    呂迎風舐舐唇,低啞的道:「以命搏命罷了………誰也不吃誰的虧…」

    揮手召過兩名屬下來.曹步前道:「你馬上就敷藥止血,否則,你就十條命也得賠上!」

    當呂迎風被兩名弟兄抬起的時候,他眨眨眼,沙沙的追:「曹胖子……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曹步前咧咧嘴,道:「等你死不了再謝我,如今你這渾身傷勢,我真怕你熬不過!」

    呂迎風提著氣道:「放心!……我若一死……怎對得起你……救我一命?」

    使了個眼色,曹步前目注呂迎風被抬走了,方始轉過身來,剛巧看見「紫凌宮」「紅帶子」龍百樣正一記軟鋼鞭攔腰砸翻了卜興!

    大吼一聲,曹步前身形才起,那邊的變化卻更快----樊翼升的「闊葉錘柄劍」在石火一現之下,狠狠透進了尚不及收鞭的龍百祥肩側,龍百祥厲嗥著躍起的瞬間,樊翼升的錘頭形劍柄已閃電般往上倒翻,「卡喀」一聲.將這位「紫蜘蛛」的整張面孔全搗成了血糊糊的一團!

    那邊,「花子幫」的長老楊宗猛然翻轉,盤頂的頭髮便「呼」聲舒捲,與他對手的「白額狼」施非立被纏住脖頭,兜空摔出丈遠,同樣的,那一聲頸骨折斷聲清晰可聞。

    渾身血污的一名「黃帶子」「翻雲斧」許廣方才驚叫著倒退,楊宗那有六尺的黑髮已筆直飛到,宛若青龍入海,「砰」的一聲將許廣撞起了好高,又手舞足蹈的一頭撞向地面!

    就在此際,同時響起了兩聲哼叱——「飛釣浪星」唐明的細鋼竿凌空入腹挑起他的對手「藍帶子」「帶頭」沈維堂,而沈維堂在被透腹挑起的一剎那,手中的「九節鞭」也在倏閃裡砸掃上唐明的左腿脛骨!

    當唐明身子一歪踣倒地下的時候,「無情罩」管庸的「鯊口罩」也猛的扣住了對方「奪魂指」任大竹的腦袋,斗大的皮罩向上提起,任大竹卻只剩下一具無頭屍體!

    「小白猿」塗宏正在這時貼身進撲,他的「分水刀」猝然扭轉著插入「黃帶子」「帶頭」「奉天拐」孫厚的左肩,豈知存心以險招誘敵的孫厚卻反手搗出拐把,「卡嚓」一聲撞斷了塗宏三根肋骨,這一撞之力,把塗宏直撞了個倒跌元寶!

    「唉唷——」

    塗宏方叫一聲,孫厚的鐵拐已挾著—片勁風正面劈落!

    彷彿一條黑虹自天而降,楊宗的長髮「呼」的一聲及時飛來纏住了孫厚的手腕,這位「紫凌宮」的「黃帶子」「帶頭」狠毒無比,就順著楊宗這一纏之勢,身形暴飛一頭撞了過去!

    曹步前搶身向前,口中大叫:「長老小心一一」

    紋絲不動的楊宗大笑一聲,猛然擺頭旋身,正在一股勁撞來的孫厚立時鬼哭狼號,手腕骨首先斷裂,跟著被硬扯得頭撞泥沙,卻又在滿頭滿臉的沙泥中「呼」一聲楊宗長髮帶起,楊宗暴喝聲裡往外橫摔,身子才出,楊宗倏而挫首,看吧,「崩嗤」裂響,孫厚的整條左臂,連著肩肋處的骨肉,胸腔裡的內臟.便一齊與他的身體分了家!

    那樣的嗥叫是令人毛髮悚然的,而孫厚卻一直嗥叫著待到摔落下去.

    「生死無忌」季淦選在這個令敵畏窒的有利時機裡,暴起斜出,左手匕首插進了「雙飛悶心槍」陳志的腰眼,陳志大吼,短槍正揚,季淦的蛇皮鞭,已繞頸圈纏.抖手將陳志拋飛!

    尖泣著,另一位「雙飛悶心槍」陳行發瘋似的衝向季淦:「畜生,還我弟弟的命來……」

    「人鯊」岳江一團球似的彈空而起,頭下腳下,暴起十七刀刺向狂奔過去的陳行,陳行身形急轉,二十一槍透空飛穿!

    季淦一閃而至,匕首狠刺,蛇皮鞭橫抖苔向陳行!

    厲吼聲宛如狼嚎,陳行身形暴旋,反後一槍.快無可言的撅向季淦!

    蛇皮鞭梢「叭」聲脆響,怪蛇也似猝卷,驟而纏住陳行槍身,季淦用力一揮,卻因陳行的拚命衝刺而未能揮脫,雪亮的槍尖,一下子透進了季淦肩頭,但是,季淦的匕首也猛然插入陳行左胸!

    於是,陳行像是歎息一樣吐了口氣,立即軟軟頹倒!

    滿臉油汗的岳江腳才沾地,已連連搖頭:「娘的,你可真叫『生死無忌』啊.險到這樣的招法也敢用,純是玩命嘛!」

    捂著肩頭如注的鮮血,季淦淡淡的道:「本來我們就是在這裡玩命!」

    岳江尚不及回話,目光瞥處,已發現水冰心、馮宇等人正率眾追殺向四周業已零落的「紫凌宮」所屬,方才阻攔他們的那名「藍帶子」,早就屍橫就地了.

    一拋肩,季淦道:「走,去幫少夫人掃蕩殘餘!」

    現在,整個「大蘆花蕩」裡,除了寥落頑抗的幾十名「紫凌官」角色外,就只剩下展履塵與鳳嘯松,衛浪雲與俞戎,齊剛面對的澹台又離,田壽長等六人這三撥尚在鏖戰著了……」

    事實上,「紫凌宮」方面大勢已去,如今他們所想做的,也不過只是打算拚力撈個夠本而已…

    勿回島的所屬、但凡能夠行動的早已全部加入了殲滅的戰鬥,由「大盾王」曹步前率領,「生死無忌」季淦、「人鯊」岳江、「浪裡龍」馮宇、「怒蛟」樊翼升、「無情罩」管庸等隨同追殺,添了這許多高手的力量,再聯合百餘名「勿回島」的兒郎助威,「紫凌宮」那些作困獸之戰的殘存者,就更加狼狽淒慘,毫無幸理了……

    水冰心已在楊宗的陪同下,急忙來到這邊掠陣——她當然更關心這邊的情勢。因為在此拼戰的全是她至親的人,她的大叔、二叔、她的義父.以及、她的丈夫!

    場中「黑龍」俞戎的「百錐拐」又像巨浪怒潮一般洶湧捲向衛浪雲,這一次,衛浪雲不再封閉敵招,只見他的身形掠起,雙錘倒翻,猝然其快無比的左腕翻轉,那麼怪異的,像是雙錘本身聚集了烈日的光芒又突然散射出來一樣,光芒絢燦奪目,宛似炸開兩團龐大火球的焰流飛旋,光度之強,令人目不能視,滿眼儘是一片輝耀的亮!

    不錯,「比日大雙錘」的第二式——「朝日生輝」。

    「黑龍」俞戎臉孔上的肌肉頓時歪曲,他「咯崩」咬牙,雙目緊閉,揮拐橫豎猛掃,然而,拐才揮出.他的胸側右肋已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重擊,一聲哼叫尚不及出口,另一記重擊宛如連在一起的將這位「皇鼎堡」「巨鼎殿」的「殿主」整個腦袋砸了個粉碎.血肉漿汁,噴出三丈!

    掠陣的楊宗大聲喝;「少主好功夫!」

    衛浪雲堪堪落地,展履塵與鳳嘯松處的決鬥已發生突變——鳳嘯松是豁出命來了,展履塵也不得不豁命奉陪;鳳嘯松在他的「卷雲十八拐」全力施為的一剎,「毒鳩拐」筆直居中飛出,連人帶拐撞向敵人.

    展履塵身形半蹲,氣凝如山,「尺中刃」幻成扇形弧光,那一片晶瑩渾厚的弧光中,他的刃身波顫,也已貫注生平力道,準備反擊。

    雙方這一著,都是拚命的打法,由於雙方的功力相差.甚近,且俱已傾注全力,這樣的以硬碰硬,不論孰勝孰負,也都必然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驀地——

    衛浪雲神色慘白的暴飛橫截,沒有任何一個人的驚叫來得及出口,鳳嘯松傾力一擊已到!

    雙方的接觸只是一閃,而這一閃的間隙,人們可以極快瞥見衛浪雲的雙錘斜插腰後,他沒有用錘!他的手中只是一條五尺長短的黑色細鏈!

    黑烏泛亮的細鏈陡然在衛浪雲手中,扯得平直,鏈身顫抖,發出極為清晰卻極為刺耳的「嗡」「嗡」抖動聲,於是「毒鳩拐」頭猛然穿進,但卻在觸及細鏈的同時突而斜蕩歪指,可是,拐頭上竟然撞上衛浪雲右肋,而同一時間,沒有人看見這條細鏈的去勢,細鏈已神鬼莫測的閃纏到鳳嘯松脖頸,更在衛浪雲拋抖之下將鳳嘯松擲出了九尺多遠!

    不必再去查視鳳嘯松的生死問題了,只要看到這位「紫凌宮」的宮魁,江湖四霸之一那以古怪角度重掛下來的頭顱,便可明白鳳嘯松也已魂斷.

    方纔,衛浪雲用的奇技.名曰「死鏈」,這是他最後也是最高的一門武功,有生以來.他是首次用以正式對敵,衛浪雲的生身父親,曾遺傳下來幾種絕學,但這「死鏈」.卻專門留待他救命的一剎所需,如今,他用了,果然死中求得一生.

    那條黑亮的細鏈,是以人發,蛟筋,鋼絲絞合而成,長只五尺,堅韌異常,鏈子的彈力極強,它在一種特殊的手法下可做幅度極其微小的顫動,而反彈之力超乎尋常,幾乎可以反震任何敵對者攻來的兵器,然後.在敵人兵器反彈的瞬息間.以匪夷所思的角度與神妙的技巧眨眼間取敵性命,這門藝業,只有衛浪雲一人通曉.

    如今,他喘息著坐倒地下,楊宗和水冰心分左右挽扶著他,方纔,鳳嘯松的一拐,也已砸斷了他兩根肋骨。

    展履塵並沒有馬上過來探視,因為展履塵明白衛浪雲不致喪命,此刻展履塵朝著重圍中齊剛撲去.

    一切的情況,齊剛看得清楚,他早已絕望,早已灰心,早已不思苟存;展履塵才一來近,齊剛便全力飛撲澹台又離,在譫台又離的躲閃中,他反揮袖劈向田壽長,田壽長急讓五步,齊剛猛旋,澹台又離的四名侍衛有兩名應袖震飛,血灑半空,而澹台又離的「大黃傘」幾在同時將齊剛砸出兩尺!

    田壽長的「大魔爪」飛扣而來,齊剛狂笑震耳,左袖抬起硬迎,右邊鐵袖由下往上疾掃,田壽長身子一側.「大魔爪」暴揮,齊剛居然挺身迎上,雙袖如翼,狠罩田壽長!

    怪吼著,澹台又離的「大黃傘」傘尖猛的透入齊剛背脊,田壽長的「大魔爪」也深深抓入齊剛小腹,但是,齊剛的右袖「砰」一聲將田壽長掃了個蹌踉,而致命的左袖卻揮向田壽長的腦袋!

    斜刺裡,人影猝映.展履塵的「尺中刃」剛剛趕及猛截齊剛左袖,他那無堅不摧的「尺中刀」竟然彎曲了!

    而齊剛的身體猛被拋起,背上血噴如泉,小腹上扣著田壽長的「大魔爪」,整條左臂折斷,凌空滾出五丈,方始一頭倒栽下來.略一抽搐,便自僵寂.

    這時,田壽長才「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澹台又離急步上來,驚問道:「田兄傷得可重?」

    先不回話,田壽長伸手下懷.摸出一支白脂玉瓶,顫顫巍巍的傾出一把紫色豆粒狀藥丸,一口吞落,閉目調息半響,胸腹間鼓動了好—會,方才長長吁了一口氣,緩緩坐下,低弱的道:「多謝仁兄關懷……我還好,差一點沒有叫齊老匹夫掃中心臟部位,否則,脈息早已震斷了……現在僅是內腑受傷,血氣逆流,我已服下丹藥鎮治,只要再歇片刻,便可無妨……」

    澹台又離餘悸猶存的道:「剛才好險;那齊剛全是在拚命,一心打算同歸於盡,田兄吉星高照雖遭內創,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且請稍歇,我不擾田兄運功調息了.」

    說著,他示意兩名隨從過來看護田壽長,自己匆匆行向衛浪雲身邊.

    展履塵也守候衛浪雲一側,水冰心卻紅著眼睛,淚珠盈盈.

    微微一笑,展履塵道:「有內傷,肋骨拆斷兩根,舊創也有多處崩裂,但幸而全非致命之危,得耗點元氣.多加療養,孩子受點罪而已,澹台兄,不算太要緊。」

    長長吁了口氣,澹台又離道:「這我就放心了,田兄也可保無險,真是老天保佑啊……」

    展履塵頷首道:「今日之戰.極端凶險,我方損傷雖重,幸而精英乃在,誠如澹台兄所言,乃是邀天之佑了……」

    澹台又離愛憐的端詳著衛浪雲泥汗中沾染著血跡的面龐,而這張面龐更是黃中透青的,人坐在那兒,全身卻不住的抽搐;澹台又離低沉的道:「浪雲,挺一會,馬上就給你治傷.」

    蹲下身來,展履塵輕輕的道:「乖兒,剛才全虧了你,否則,為叔的只怕與鳳嘯松同歸於盡了.」

    臉頰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衛浪雲艱辛的道:「侄兒……應該這樣做……侄兒便是豁上一死……也不能……叫姓鳳的……傷了大叔…」

    展履塵的喉嚨蠕動著,眼眶中有些濡濕,他拍拍衛浪雲肩頭,嗓子不禁發啞:「好孩子,…………好孩子……」

    扶著衛浪雲的水冰心泫然欲啼的道:「爹,大叔,為什麼不現在就叫人給浪雲治傷?他好痛苦,多等一會便多遭罪,看他臉色都變了……」

    不待澹台又離回答,展履塵已低聲道:「我們全島上下,醫術最高乃是你田二叔,讓他親手為浪雲診治.比什麼人都更要令我放心,尤其接骨合傷,你田二叔最為拿手,且等他緩過氣來,不須太久……」

    衛浪雲孱弱的道:「不要緊……大叔,我還撐得住……」

    他們等待了一會,田壽長終於站了起來,不用人扶持.已經蹣跚的走向這邊……展履塵急問:「老三,你不礙事麼?」

    田壽長點點頭,道:「除了回頭養身子.目前已經可以勉強活動了.我得先過來看看,浪雲,方才全靠了他,要不,你也早脫層皮下來啦!」

    展履塵道:「可不是——你現在就為浪雲治傷合骨吧!」

    於是,田壽長面對衛浪雲坐下,掏出數樣藥瓶藥罐.就著楊宗遞來的清水裡.在水冰心的協助下開始為衛浪雲療傷。

    如今,「大蘆花蕩」的一場血戰也已完全結束,「勿回島」方面獲得全勝,雖然亦損傷頗重,而慘烈的勝,總要比慘烈的敗來得好.

    除了二十餘名「勿回島」弟兄仍在四周清查戰場外,其餘的人手早已展開了善後工作.由各門的「護門」指揮著急救傷者,掩埋屍體,並點數雙方折損情形……

    沒有多久,「大盾王」曹步前已快步來到展履塵身側,他躬身道:「稟島主,血戰已終,我方大獲全勝,特向島主陳報雙方傷亡!」

    點點頭.展履塵嚴肅的道:「說吧。」

    曹步前低沉的道:「我方,『千濤門』損失最重,『千濤門』首座呂迎風重傷,『護門』『二和尚』班智、『九頭獅』魏子豪、『大響鞭』辛德、『莽牛』熊大開全數戰死;『長風門』『護門』『小白猴』塗宏受傷,『生死無忌』季淦輕傷,『長風門』兄弟傷亡四十多名,『千濤門』弟兄傷亡不足五十人,島使『毒龍』卜興傷勢頗重,除了肋骨有折,腰部重傷之外,內腑亦受波及,不過,悉心療治,尚不致喪命,『六順樓』盟友唐兄左腿脛骨迸裂,唯猶可接合。」

    沉重的搖搖頭,展履塵歎了口氣:「這樣的損失,幾乎折了一半人馬,而浪雲、壽長二人的受創尚未列入,今日一戰,也真叫慘烈了……」

    澹台又離感喟的道:「尤其貴島『千濤門』上下,英勇犧牲,忠義昭日,更屬可敬可佩……」

    曹步前又道:「島主,樓主,我們的損失固大,『紫凌宮』卻更慘,他們的『宮魁』鳳嘯松戰死,『三護宮』『落魂斧』史直陣亡,『紅帶子』級好手『一葦凌波』尹疆、『九頭鳥』元德香、『大番旗』郝邯、『十字劍手』趙嘉、『旋刀輪』司徒強、『紫蜂蛛』龍百祥等悉數被殘,『黃帶子』級所屬『奉天拐』孫厚、『雙飛悶心槍』陳行、陳志、『白額狼』施非、『翻雲斧』許廣、『奪魂指』任大竹等亦無一倖免,『藍帶子』自『帶頭』沈維堂以下計二十名更已援首,他們的手下只在最後潰逃了不及二十人,其餘的全部就地消滅!此外,連『皇鼎堡』的三名凶人齊剛、俞戎、公冶羊也一起做了『紫凌宮』的陪葬!」

    澹台又離咳了—聲,清朗的道:「恭喜展兄,賀喜展兄,『紫凌宮』傾頹『皇鼎堡』就殘,如今江湖定鼎,全局統握,四霸合歸一,這『六順樓』甘隨尾驥,職任差遣,絕對擁護到底!」

    一拱手,展履塵道:「多謝澹台兄的支持,更有賴閣下的大力扶助了!」

    澹台又離一邊還禮,邊呵呵笑道:「客氣,客氣,展兄,說真話,我在此刻實在暗自慶幸,日前未曾與貴島一直僵持下去,否則,以貴島兵精將猛,驍勇善戰之銳鋒,只怕『六順樓』亦已破滅無存了!」

    展履塵忙道:「澹台兄說哪裡話來,『勿回島』,『六順樓』誼屬至好,永也不會有解不開的怨結;澹台兄一力相助,他日有成,必將與『勿回島』.福禍相共,安危互賴!」

    澹台又離誠摯的道:「全憑展兄照應了。」

    兩人又客套了幾句,展履塵下令準備開拔,他們還要趕回「六順樓」去,與「九旭門」厲寒的人馬會合,厲寒率眾遠襲「子午嶺」鳳嘯松的老巢,算日子,不久也該回轉了。

    「勿回島」的隊伍出發的時候快,因為要追擊敵人,回師的時候卻沒必要再如此趕了,尤其還帶得有傷者,幾百路程,倒走了五天才抵達。

    剛剛到達「六順樓」前的一道橫坡上,探馬即已歸報「六順樓」前有兩軍對峙,一邊是「勿回島」留守的「青鯊門」人馬,另一邊,嗯,卻是遲了日才來迎親的「鐵家寨」大隊,據探馬相報,「鐵家寨」大當家鐵漢與他的獨生兒子少寨主鐵錚都到了。

    竟不猶豫的,展履塵下令兩門弟兄列陣,形成鉗狀由橫坡兩則向下延伸,隨時準備應合「青鯊門」的夥伴行動;一時只見蹄飛馬嘶,人聲叱喝,片刻後陣勢已展開!

    「六順樓」的大門前,「青鯊門」人馬一字排開,旌旗招展中兵將如雲,由「金鬍子」柴志貴率領四名護門橫立陣前,在他們對面,一式黑色勁裝的「鐵家寨」所屬亦已擺陣相迎,看來,雙方已僵持很久了,之所以尚未火並的原因,乃是「六順樓」的朋友正在兩邊苦勸,李青與許虎奔來跑去,眼見唇焦舌燥,連汗都急出來了!

    這時,「勿回島」大軍突現,並以疾陣排展而至,聲威果然驚人,「青鯊門」所屬歡呼雷動,而「鐵家寨」人馬頓時緊張得每一張臉全泛了青!

    後隊伴護著傷患的澹台又離,聞訊之下慌忙策騎趕到,他一面好說歹說的先穩下展履塵,自己又匆匆奔向「鐵家寨」那邊解釋去了。

    「勿回島」的隊伍一橫兩鉗,靜肅等候情況的變化,但見人強馬壯.一派森森殺氣,展履塵跨馬雄峙,隨時準備以武力趕走對方這批與他侄兒爭媳婦的不速之客。

    橫坡上,衛浪雲閒閒的從軟兜坐起,眺視著這個既緊張,又可笑的場面,瞧著,他側看向伴在身邊,臉色十分窘迫的水冰心一笑,道:「老婆,這可真叫,『雙雄奪美』,『鐵家寨』的人對你猶不放手呢,令尊要『坐蠟』了!」

    瞪了衛浪雲一眼,水冰心嗔道:「全是為了你,你還在這兒說風涼話?人家已經夠窩囊了,你尚調侃人家!」

    躺在後面軟兜上的呂迎風仰起身道:「少主,少夫人,我們根本不須與那些牛鬼蛇神多費唇舌,乾脆三門齊動,猛攻下去.殺他們一個雞飛狗跳.片甲不留!」

    水冰心急道:「這怎麼可以,『鐵家寨』大當家鐵漢與我義父誼屬摯交,我又未同意這門婚事,勸他們離開也就是了,千萬動不得干戈!」

    衛浪雲微笑道:「冰心,你是有點捨不得麼?」

    水冰心猛然回頭望著丈夫,眼圈頓時紅了起來,她咬咬牙,硬著聲道:「衛浪雲——你這沒有良心的莽夫,你剜出我的心來看個仔細,看我心中只有誰?!」

    後面,呂迎風一伸舌頭趕緊縮了回去,衛浪雲已經打恭作揖的向水冰心告起饒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鐵家寨」的人馬突然開始撤走,在他們大隊之旁,澹台又離猶一再向其中一位高大老者拱手致歉,而高大老者似極氣憤,頭也不回的率隊自去,隊伍蕭然,那年輕人,也終於表情淒黯的離開了.

    衛浪雲的目光由那位率隊的考者.掃過許多匹馬兒上蛇載的,五光二色箱箱籠籠——他知道這必是下聘的禮物——再目送那年輕人黯然離去,不知怎的,他心中倒有些歉疚之意了.只是,他不忍卻也愛莫能助啊……

    於是澹台又離奔馬而回,滿頭大汗的向展履塵訴說什麼,看這位「六順樓」的樓主,雖然—臉的尷尬之色,卻也掩不住那如釋重負的歡欣之態.

    天尚未晚,大隊即已在「六順樓」外安營了。

    接下來的日子,是一連串的整補,養歇,與逸樂.當然少不了那濃馥的,充滿人心的喜氣,因為衛浪去和水冰心還要在「六順樓」重行一次隆重盛大的婚禮。

    十天後,派在「龍背岡」接應的人已經領著風塵樸樸,疲乏憔悴的「勿回島」「九旭門」這支遠征人馬來到了「六順樓」.

    「九旭門」兒郎的回轉,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的,好消息是:他們果然不辱使命,成功的突襲了子午嶺的「紫凌宮」的老巢,非但救出了,「蠍子」所有俘虜,更擴展了極大的戰果,他們重殘了「紫凌宮」的「大護宮」方賢,格殺了「刑堂」執法白森,並消滅了「紫凌宮」「白」「黑」二帶的餘數,另外.「龍派」所屬亦遭擊潰,「飛鵲門」只逃出「不老婆婆」朱玉如及「索上飛鶯」陳京兒,兩人猶掛了彩,這樣的豐碩勝利,卻也付出龐大的代價:「九旭門」首座厲寒受了傷,「巴攀雲鷹」上官保戰死,「混天棒」尉遲深亦陣亡,「八斬手」龔勇傑折了一條腿,唯一完整的就只有一個「鬧誨叉」馬有能,「九旭門」弟兄僅剩下一半回來……

    從赫連雄的口中,「勿回島」人方才得知他當時的失蹤乃是被「公明堂」堂主「鐵面子」南宮遠拚死救出,兩人在短暫的潛伏之後,曾冒險到「紫凌宮」去救人.但卻陷於對方重圍之中.南宮遠力戰而亡,赫連雄受傷遭俘,亦列為下落不明的「花子幫」三位長老及一干傷患,實則已干破莊之日戰死亂軍,所擄俘的「灰衣會」當家冉秀堂卻真不知哪裡去了……」

    安頓了所有血戰而歸的弟兄後,衛浪雲同水冰心去探視獨居淨室中的赫連雄.

    倚坐榻上的赫連雄消瘦了很多,臉色泛著干黃,紋皺密佈,有一股說不出的憔悴與落寞的意味,望著自己這位拜兄,衛浪雲不禁雙目蘊淚,心頭泛酸……

    低沉的一笑,赫連雄道:「兄弟,不要難過,我們久別重見,真乃恍同隔世,這樣的運道,正值得欣慰才是,何須傷感?」

    衛浪雲吵啞的道:「大哥,你瘦了,而且也蒼老許多……你的基業毀於一旦,弟兄死傷星散;甚至連你自己也受了重創,這樣悲慘的遭遇,全是為了匡扶『勿回島』爭雄中土之舉.也全為了我,大哥,我累你太多,我對不起你……」

    赫連雄正色道:「什麼話!我與你是八拜兄弟,義結金蘭同生死,共福禍,連心連意,如手如足,你的事,即乃我的事,我不幫你幫誰?我不扶你扶誰?我心甘情願,毫不勉強,便是死了兄弟我也決不猶豫,更何況這一小小的基業?」

    衛浪雲的聲音有些哽塞:「大哥你對我太好了……」

    赫連雄輕輕的道:「兄弟,你是我這人間世上唯一的親人,我疼你,寵你,兄弟,因為我們是骨肉啊……」

    水冰心溫柔的道:「浪雲,別傷感,今後一切都好了,展在我們面前的,是一片坦途,一片輝煌.你與大哥百劫重逢,正值大喜之事,大哥飽經磨難,方自歸來,你不該使大哥快活一些嗎?」

    赫連雄笑道:「說得好,弟妹,我久聞你的嫻慧,可惜未能趕上你們第一次拜堂,幸而這一遭有運氣,還能參加你們補行的第二次大禮,否則,我這為兄的真會遣憾終生了!」

    臉色微紅,水冰心道:「大哥,平素浪雲多承大哥,關照愛護,我還沒向大哥道謝呢……」

    哈哈笑了,赫連雄:「弟妹客氣了,以後,只怕浪雲這小子找到一位更適合愛護他的人,要把這這老哥,拋到腦勺後去了……」

    水冰心嬌羞的笑笑,垂首不語,衛浪雲的情緒也好轉了些,他道,「大哥,我們往後住在一起,叫冰心多燒幾樣拿手的菜給你太快朵頤!」

    水冰心笑道:「只要大哥愛吃,我包管叫大哥吃個痛快!」

    衛浪雲接著道:「對了,大哥,除開吃,我還要轉告你一件事;大叔、二叔業已決定.將來檄傳天下綠林各道,共舉盟主行參大典時,你的地盤範圍將十倍擴大,而且,另撥二十七個水陸碼頭給你,除此之外,『蠍子』的基業亦將由本島支持重建,補齊原有人手!」

    赫連雄感動的道:「兄弟,島主與二叔對我才真是恩義齊天………」

    水冰心道:「大哥,這點小小報償,哪及得上你替『勿回島』所立的功勞十中其一?只是略表我們的心意而已,大哥接受,我們已是喜慰莫名了……」

    衛浪雲笑道:「這幾天來,江湖上南北各路綠林幫派堂口香壇,也已紛紛派人前來投貼拜謁,並主動要求加盟列名,自今以後,江湖碼頭便將團結一致,主統有序,成為一個有組織有紀律的形體了……」

    赫連雄欣慰的道:「能做到這一步,也不枉我們流血搏命了!」

    這時,門兒突啟,皮四寶又是冒冒失失的撞了進來,他一見房中的人,立即眉開眼笑的嚷了起來:「少主,少夫人,我想你們想得好苦啊.被關在『紫凌宮』他媽那個巴子的黑牢中這段日子,滿鼻孔的濕霉味加上四壁透骨陰寒,可真連心也冷了,我說呢,莫非你們忘記我們啦?一天數著一天,就是沒有人來搭救,再關下去,大伙不發瘋也得瘋啦!」

    不待人家說話,皮四寶又口唾四濺的道;「在他媽那個巴子的『紫凌宮』.吃的是冷飯粗鹽,喝的是操他舅子的迷糊水,偶而來碗湯,也就和刷了鍋倒出來的一樣,灰黃泛黑,最多浮上一根沾泥的菜梗子,人到那種光景,稀奇古怪的毛病就多啦,一下子幻想著雞鴨魚肉,一下夢到了梅花全席.我不是看到那刷鍋水像什錦湯,就瞅著雜米飯似八寶飯,有一次,『紫凌宮』的牢衛伸手進窗口吆喝,我居然望著那支粗肥的人臂變成了紅燒蹄膀,唉,其實紅燒蹄膀怎麼會動呢?這樣苦楚惱人的時光過不完.人瘦得皮包骨,心裡的窩囊氣就更別提了,滿眼望出去,任什麼也都那樣鬱悶陰沉,和寡婦死了獨兒一樣不覺得有啥指望了……」

    榻上的赫連雄笑罵道:「皮四寶,你還有完沒完?」

    衛浪雲忙道:「沒關係,大哥.讓四寶說,我也喜歡和他聊,多長一段日子沒有好好聚上一聚了.」

    皮四寶咧嘴笑道:「可不是嗎,少主,我真以為這輩子見不著你啦,直到那一晚上,乖乖,猛古丁的『紫凌宮』就像炸了營,火光四起,殺喊不絕,不一刻,黑牢外頭便響起了激烈的拚鬥聲,好傢伙,鬼哭狼嚎的,鐵牢門被人撞開,啊哈.『黑浪衣』,我一見,就知道是『勿回島』的天兵下凡啦,大伙鐐銬一解,立時衝出,看吧,整個『紫凌宮』全已雞飛狗跳,亂成一片,火在燒,人在掠,刀刃閃炫,吼叫嗥號震得人耳發麻,嘖嘖,厲首座的『無相刃』,馬大哥的大金叉,尉遲大哥的混天棒,龔大哥的板斧,上官大哥的鐵爪,天爺,再加上那麼多弟兄的往返衝殺,一個比一個狠,一個比—個強,我們知道得救了,大伙馬上混入人堆裡幫著『勿回島』的夥計對付『紫凌宮』的免崽子,他們再也神氣不起啦,都在比賽著誰的腿快.誰的血標得遠,媽個巴子,簡直蛇鼠一窩,搗入就散……」

    哼了哼,赫連雄道:「你這張嘴,純是賣大力丸的料,你知不知道厲首座為了去救我們蒙受了多大犧牲?折損了多少性命?照這樣一說,倒像不費吹灰之力似的容易了?」

    打了個哈哈,皮四寶金牙一閃:「當家的,事實上差不多嘛,揀好聽的講,自己心裡也舒泰不是?」

    水冰心笑道:「皮大把頭.你以前見過我?」

    搖搖頭,皮四寶道:「沒見過少夫人!」

    水冰心掩唇道:「那,你怎麼,『想』我法呀?」

    皮四寶尷尬的道:「聞名已久,少夫人,神交嘛。」

    水冰心忍俊不禁道:「你在聽到我名字的時候,我還沒和少主發生感情呢,那時,我們甚至是冤家,你心裡不恨我?」

    皮四寶笑道:「不不,打是情罵是愛,少夫人早時整少主,其實心裡疼得慌.我就知道少夫人必定不一天會投入少主懷抱,困到少主床上!」

    水冰心頓時粉面飛紅,又羞又躁,連衛浪雲也哭笑不得……

    赫連雄呵叱道:「你他娘的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少夫人面前,出言何此不雅?」

    皮四寶連忙打自己兩下嘴巴,急道:「—時糊塗,一時糊塗!」

    水冰心又好氣又好笑,但心裡卻對皮四寶產生了好感,她知道,像這樣直率粗獷的人,也往往就是可以托命的忠義之士。

    衛浪雲笑道:「四寶,像你這種脾氣,在『紫凌宮』被囚之際,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皮四寶笑吟吟的道:「可不是,我一天到晚吵得他們雞犬不寧,我要就尖著嗓子怪叫,要叫直著喉嚨吼,一時哼小調.一時唱山歌,他們被逼不過來打我,我總是瞅空蓋他們一頭一臉的『八寶飯』或『什錦湯』,看守差不多全叫我磨瘋了,有一次,我……」

    衛浪雲,水冰心,甚至榻上的赫連雄,全都津津有味的陷入皮四寶滑稽詼諧敘述中.這些敘述,儘管有時用句粗魯.卻仍然那樣的親切熨貼……

    一個半月之後,盛大的婚禮在「六順樓」舉行,衛浪雲與水冰心又重嘗了一次做新人的機會,這一次,田壽長乾瞪眼站在一邊,男女雙方的主婚,自然是由展履塵與澹台又離承當了。

    留駐「翠竹軒」的「黑鯨門」人馬,早已攜同身份轉變的谷宣及斷臂已愈的包不同一起來至「六順樓」,古獨航自也隨至,這位「蠍子」的「總掌旗」,與舊日兄弟重逢,免不了又是一番滋味,但感歎也好;悲哀亦罷,卻都叫這一片喜氣沖得淡之又淡了。

    大紅燈籠映紅了「六順樓」,各處張貼的喜聯顯得光鮮簇新,龍鳳花燭的跳閃中那斗大的金喜字越見喜氣洋洋,和合二仙也咧著嘴在笑,新郎新娘,又入洞房。

    兩百桌筵,擺滿了「六順樓」內外,自己人,遠近賀客,加上不邀而至的「錦上添花」者,足足熱鬧了三天三夜。

    現在,衛浪雲與水冰心的名份是鐵打的了。

    「勿回島」和「六順樓」也結結實實的成了親家。

    往後的日子,光明燦爛,可以預見的未來是美好又祥端的……

    直到了這個時候,澹台又離方才笑問展履塵,他麾下的「五道金」管庸是否乃「勿回島」派來臥底的內應?展履塵照實說了,澹台又離在一陣哈哈聲中卻覺得背脊泛涼,他確實慶幸自己未曾與「勿回島」硬幹到底,因為,連他手下如此信任重用的人物居然也是人家潛伏至此的班底,這樣的細密安排,周詳策劃,豈非等於在他臥榻頂上懸掛了一柄鋼刀?澹台又離深深的感到,「勿回島」在關係上確是一個最佳的盟友,但,卻是一個最壞的敵人……

    天下的筵席總要散的,衛浪雲與水冰心的婚禮也已過了它的高潮,直到餘波平靜,而距離檄傳天下江湖道入盟其囊盟主大典的日子,卻尚有三個多月,這三個多月的時光,對一雙新人來說,乃是悠閒心與輕鬆的,這些事不須要他們來操心,「勿回島」及其盟翼中,有的是擅辦這類事物的專人……

    於是,展履塵恐怕悶著了侄兒侄媳,他慈祥的囑咐衛浪雲,要衛浪雲帶著水冰心趁著這段空閒日子到外面名山勝景去遊覽一番,這,也聊作婚後的餘興吧.

    過度關懷衛浪雲夫妻的展履塵,在他們臨行之前更加派了傷勢已愈的呂迎風與甚得衛浪雲賞識的皮四寶二人一路護隨.

    這一天,黃昏時分,他們剛剛游過了「九仙山」上的「大仙洞」,十分盡興的回到了山下不遠的「三姓集」;「三姓集」是一處十分熱鬧的鎮甸,闊幅不大,卻有著城府的繁華與喧囂,百市雜陳,熙熙攘攘,算是—個荒鄉野僻中的大地方.衛浪雲他們定下的客棧,卻是鬧中取靜,在集西一條短街的盡頭,相當幽清雅致的一排三間客房;座落在這家客棧的後院,與客棧其他的房間相隔著一片園子,人住在這樣的環境裡.自然而然便覺得安適多了。

    因為心情愉快,衛浪雲晚膳時忽然酒興大發,在客棧的前堂裡,便與呂迎風,皮四寶兩人開懷大喝起來,水冰心不善飲,加以遊山玩水累了一天,便先回到後院休歇去了、三位男士卻越飲越起勁,直到都有了六七分酒意,皮四寶又出點子,慫恿衛浪雲與呂迎風一起出去逛逛。

    「三姓集」原本繁榮,一到燈火初上的時分,更是熱鬧非常,街面上有得看,值得瞧的地方很多,衛浪雲等三個人這一溜躂,便直玩到起更前後方才醉醺醺的回轉客棧。

    踏著夜路,皮四寶邊打著酒嗝道:「少主……呃,今晚上可玩得痛快吧?其實這個地方,還有許多好去處呢……光看看『玉皇廊』前賣狗皮膏藥的耍把式,聽『禮在壽樓』麻皮說書,還有『全泰館』那個妞兒的大鼓,都不見有意思,淡得出鳥來,好耍頭的所在,我卻不敢領少主去……」

    衛浪雲笑:「怎麼說?」

    呂迎風插口道:「這小子一定是又起了『葷念』了!」

    嘿嘿一笑,皮四寶道:「就在我們聽大鼓的『全泰』後弄子裡,便連著好幾家所謂『秦樓楚館』,裡頭最有名的一家叫做『桃花院』,姑娘好,招待親切,陳設也屬上等,還有『清官人』哩.本來我想請少主一起去逛逛,又怕少夫人知道了會揭我的皮……」

    衛浪雲笑斥道:「開玩笑,我怎去那種地方?萬一被少夫人知曉,非但你會被她掏皮,連我—樣要吃不消!」

    聳聳肩,皮四寶道:「所以,我便只有乾熬著咬牙挺啦,不敢拉少主去……」

    呂迎風笑道:「你可以自己去風騷嘛,何苦拖著少主替你墊背?」

    皮四寶搖頭道:「呂阿哥,我們兩個受命一路隨待少主與夫人,如果因為我去逛窖子而恰巧出了事,你說,我有幾顆腦袋回去叫島主摘呀?」

    日迎風一拍胸脯:「有我!」

    皮四寶道:「更糟,如若真的出了紕漏,你在我不在.兩相一比,我越慘啦,那時,我們當家的不逼著我吊頸才怪,所以,忍忍心火吧,等回去再想法『煞癢』!」

    衛浪雲笑道:「看你這副猴急的沒出息像!」

    眨眨眼,皮四寶道:「少主哪.其實你偶而一次『野飲』,少夫人也不會知道,今晚可是大好良機哩,只有我們三個人心裡有數,大家嘴皮子緊點,一輩子也張揚不出去,我與呂阿哥可以替你作證,說我們找地方又喝了一夜老酒——少主,到那『桃花院』.我定給你找個『清官人』嘗鮮,沒開過包的,嘻嘻……」

    衛浪雲忙道:「不要胡扯,皮四寶,當心我在少夫人面前告你一狀!」

    雙手急搖,皮四寶慌了:「好,好,不去就不去.權當我放屁得了,少主可千萬別在少夫人面前如此整治,誰都知道我對少夫人最是忠貞不二,這一向,我還負有監視少主行動之責,不叫少主往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去-----」

    呂迎風不禁失笑道:「皮四寶,你這尊嘴,真是翻江倒海,風頭說變就變,前面還在誘惑人,後頭倒成了人在誘惑你啦!」

    一挺胸,皮四寶正正經經的道:「呂阿哥,我這個人,素來性情剛直,做人端正,便是少主想搞七捻三,咳,我也是斷不答應的,我這個人呀——」

    笑著,衛浪雲截斷了皮四寶的話:「行了,別再聒噪啦,前面就是客棧的大門……」

    這條短街本來就冷僻,如今夜闌人靜,更是清寂,幾點暈黑的燈火微光映照下,掛在店門戶外的綢紅燈籠也顯昨黯沉沉的,而店門也已關了.

    呂迎風皺著眉道:「客店打烊上門啦,出來的時候忘了吩咐店家一聲,叫他等門——」

    皮四寶道:「沒關係,我去把門擂開!」

    一拉皮四寶,衛浪雲道:「不必,深夜叫門,會吵擾其他住客,諸多不便,反正我們今天住在後院-----乾脆從後頭翻牆進去得了!」

    於是,三個人繞過圍牆,來到客棧後面,丈多高的青磚牆,在他們三人看來有如踏越一道石階,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各自飛掠而過.

    那一排三間的上房裡,只有最右邊的一間亮著燈光,衛浪雲見了.不禁心中歉疚——回來得這麼晚,顯然水冰心還在等他。

    但是,尚未啟步,他的視線一掃之下突然身子震了震——就在他與水冰心居住的那間亮著燈的紙窗檻下,有一叢青竹掩遮著,一條黑影正伏在那裡,隱約中,這黑影似是口裡含著一支小管插進紙窗中鼓氣在吹……

    幾分酒意,頓時化成了一頭冷汗,衛浪雲聚攏目光望過去,心頭怦跳之下卻又慶幸萬分,至少,他還算回來得快,回來得及時,回來得正是地方,如果他不是從後面越牆而入,就不可能發現這個不速之客,這個豁了眼的採花賊了!

    老天爺.由那淫賊的舉動判斷,顯然他尚未曾得逞!

    衛浪雲神情的變化,立即引直了呂迎風與皮四寶的注意,兩人循著衛浪雲的視線看過去,這一看,不禁頓使他們熱血沸騰,怒火上升,皮四寶猛一咬牙,就待先撲上!

    輕輕一扯皮四寶的衣角,衛浪雲悄聲道:「不可魯莽,天幸這採花賊尚未得逞,我們先別掠動他,要抓活的,四寶,你與迎風從背後擒牢他,我從前面回房去探視少夫人……」

    呂迎風紅著眼,惡毒的壓著嗓門道:「干刀剮,萬分剜的雜種畜生,簡直黑心瞎眼,可惡可恨到了透頂,等會擒著他,看我怎麼給他剝皮抽筋法!」

    皮四寶雙手握拳,斜吊起兩支怪眼,聲音也自齒縫:「我第一個要先『閹』了他;這狗娘養的!再分他的屍!」

    揮揮手,衛浪雲低促的道:「你們去吧,記住要活的!」

    宛若一溜輕煙,呂迎風和皮四寶便又疾了又快的掩了過去。

    衛浪雲潛行到另一邊,才電射而起,凌空三轉落到門前,他身形一閃,「砰」的掩鼻推門躍進。

    房中,燭影搖紅,淡淡和祥的光輝,像水一樣輕柔的灑洩四角,空氣裡,果然飄浮著一股濃馥的異香味,這股香味,香得綺麗,香得恬艷,衛浪雲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軟榻上,羅帳半垂,水冰心側面朝外的蜷曲在錦被中,那妖美嫵媚的如玉面頰上,染著一抹迷人霞紅,小巧豐潤的菱形唇角邊,噙著柔膩的微笑,彷彿她正在做著一個美麗又甜蜜的夢;她已換上了白色的緞子寢衣,兩條潔白如雪的玉臂平置胸前,看上去美極了,也恬靜極了一一正是一個男人所渴盼景像,但是,衛浪雲卻捏了冷汗!

    水冰心顯然已中了迷香暈過去了,她尚不知道,在甜蜜的夜境之外,正有—頭惡狼準備著攫吃她呢!

    衛浪雲一撲進房,桌上的燭光隨風搖晃,窗外,驀而起了一陣急切的衣袂響動聲,緊跟著便是人聲叱喝,人在猛烈動作的力道流旋音響,於是,有什麼東西倒地,接著便傳來了呻吟與粗濁的喘息……

    先過去將被子為水冰心掩好,然後,衛浪雲屏著氣一掌推開窗戶,以便外邊鮮潔的空氣流進房裡;他人朝窗前—站,黑暗中,呂迎風與皮四寶已各在一邊,執拗著一個身著夜行衣人物的雙臂押了過來。

    就著房裡外溢的燈光,衛浪雲向那人臉上一瞧,微怔之後不禁失笑——這位採花淫賊有著一張狹長的馬臉,疏眉,細眼.蒜頭鼻,鼻下是張刻薄的嘴唇,而最扎眼的,卻是他老兄右頰上一支猩紅的血手印!

    不錯,「鬼狼」奚俊,也就是昔日曾在「老通城」「如歸客棧」中幾乎玷辱了水冰心的那位朋友,一樣的手法,一樣的技巧,一樣的意圖的摧花者百奚俊,更是一樣的運道欠佳,遇上了一樣護花之人。

    當吃了不少苦頭的奚俊發現了眼前站立著的人是誰之後,不禁立時魂飛魄散,心膽俱裂,他扭曲著那張醜臉,張口結舌:「啊,是你!衛浪雲!怎麼……又是你……」

    微微一笑,衛浪雲道:「是我,奚俊,裡面被你迷倒的女人,也是第一次你在『老通城』『如歸客棧』中想動歪念的同一個女人,她叫水冰心,『六順樓』樓主澹台又離的義女,而如今,她卻是我的妻子,澹台樓主是我的岳父。」

    渾身不停的梭梭抖戰,奚俊恐懼至極的道:「不……衛少主……衛大俠;我不知道……會是她……我只是今夜投宿於此……臨時起念……不想抓瞎撞一個而已……我真不知道房中人就是水姑娘……是你的夫人」

    衛浪雲談淡的道:「那一次,在『老通城』我擒住了你,在你臉上賞了一記『丹血印』,是警告你不得再犯此等卑鄙淫行,但顯然你仍邪惡不改,無恥如舊;你帶了這種記號,受了如此教訓,卻依然本性難移,因此,也就不堪救藥了,在『老通城』你碰著我,是第一次,今晚,是你最後一次:來生投世,千萬記著,你不要再做個專思為淫的下三流禽獸!」

    奚俊的臉色有如死灰,他驚駭的哭叫:「饒命……衛少主.衛大俠……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我向你發誓,這是最後一次……求你可憐可憐……我饒命啊………」

    皮四寶緊抓著奚俊的手臂,哼了哼,用力往上一抬,只聽得「卡嚓」一聲,也已拗斷一臂骨,奚俊全身一抖,頓時兩眼上翻,口流涎液,痛得整個人都癱了.

    呂迎風也如法泡製,同樣「卡嚓』一聲拗斷了奚俊的另一條手臂,他一邊猶在咒罵:「天打雷劈的淫賊,你瞎了眼,你瘋了心,老子叫你找快活,老子零零碎碎的生剝了你,一丁點的替那些被你糟蹋過的婦女雪恥出氣!」

    一面罵,呂迎風更一面拳打腳踢,奚俊竟叫著,呻吟著,央求著.皮四寶揮拳猛摑,已打得奚俊滿嘴噴血,齒飛肉碎,噎噎唔唔的發不出聲音來了……

    衛浪雲揮揮手,蕭索的道:「帶出去,給他痛快後埋了吧,記得這廝身上的所藏的『玉仙香』,是一種迷藥,最是下浪惡毒不過,也—遭埋掉!」

    呂迎風應了一聲,拖著也已暈過去的奚俊便走,皮四寶猶回頭道;「少主放心,我們自會送這雜種上道——少夫人安好吧?」

    點點頭,衛浪雲笑道;「她沒事,睡得好酣。」

    當呂迎風與皮四寶挾著奚俊離開之後,衛浪雲凝視著黑沉沉的窗外,心中頗生感觸,俗浯不是曾說過——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麼?人的素行,便有如栽植,而栽植了什麼,便將會收穫得什麼了……。

    深深的呼吸幾次.衛浪雲將窗兒掩上,夜,確已深了,他須要早些安歇,無數個明天,遠數個將來,還有無數個希望等待著他;人的一生就是如此,波蕩而恬靜,絢燦又平淡,在這些波蕩、恬靜、絢燦與平淡中,卻只有現實的一刻,才真正能以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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