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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文 / 柳殘陽

    每個月的初一與十五,便是他們師兄弟三人見面之日,這也是方寬厚定下的見面日。當然,沙成山並不知道,甚至連柳仙兒也不清楚方寬厚會定下這樣的見面日!

    正當沙成山沉思在瀑布下的水潭邊時,隱隱然聆聽得山那面傳來金鐵撞擊之聲!

    一怔,沙成山望望天,天上無雲!

    於是,他匆匆的又走上山坡頂,隔著樹林望那片燒焦了的大宅子,只見男女數人正在玩命——殺的可真熱鬧!

    就在一段高牆下,兩男兩女對殺對砍,冷芒四濺光焰流閃,另外七個女子三個大漢卻正在燒燬的宅子裡翻東找西,似是在尋覓什麼!

    好奇心令沙成山往坡下走去!

    沙成山尚未走近,突然有個手待金杖的女子沉聲道:「再過去兩個,早早把這兩個蠢東西放倒,別叫他們在此誤了我們大事!」

    就在這女子的吼聲裡,立刻又撲過兩名身穿紫衣女子,二人相對揮出蛇尾尖刀,花蝴蝶也似的便分從兩面往兩個大漢殺過去!

    沙成山現在已看清了,那不正是昨夜與方寬厚在荒林斷崖下面會面的熊霸天與左長庚嗎?

    「這兩個人絕對不能死」,沙成山心中在想著!

    是的,這兩個人如果死了,誰能去誘出方寬厚那老狐狸呢?

    當然,方寬厚如果不被誘出來,自己便無法找到他,而秦百年已封了十萬兩銀子在等著自己去取!

    就在沙成山沉思時,猛然傳來一聲尖叱,尖叱甫落,那面,左長庚「哇」的一聲,背上出現一道血口子。

    他全身猛烈的痙攣,張口吐出鮮血,人也往側面旋去!

    猛然暴吼一聲,「黑天剛」熊霸天道:「三師兄快退至牆下面,看我收拾這些婊子養的!」

    熊霸天身高七尺,孔武有力,右手雙刃斧,左手牛皮盾,呼轟著立刻攔住四個紫衣女狠幹起來!

    姓左的挨的一刀真不輕,從左肩到後腰,露出尺長一條血口子,後面的衣褲幾乎盡濕!

    「黑天剛」熊霸天抖著一臉虯髯,揮舞著一柄雙刃利斧,左手的牛皮鋼盾便凌厲的攔腰狂砸,剎時便將四個紫衣女子堵截在身前一丈地!

    院子裡面,那手持金杖的女人冷叱一聲:「平日要你們勤加練習武功,你們盡在虛應故事,到了用時方知道自己一無是處!」

    她邊說邊走向高牆邊,冷聲厲叱,道:「都退下去!」

    「黑天剛」熊霸天黑得發亮的面上一緊,道:「老婆子,你大概就是『無憂婆婆』了吧?」

    冷視著熊霸天,那女人嘿嘿冷笑連聲,道:「不錯!」

    她一頓,又道:「看你這身骨架倒是挺唬人的,黑大個子,十招之內我把你擺平,你可要小心了!」

    熊霸天忽的哧哧大笑,道;「老婆子,你別把老子大鳥吹歪了,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熊大爺一概照單全收!」

    嘿嘿笑笑,「無憂婆婆」花滿天托著金杖直逼熊霸天,道:「就憑你這句話,我先摘下你的一雙照子!」

    她平舉起金杖,熊霸天的牛皮鑲鋼盾平舉當胸,他哧哧又是一聲梟笑,道:「老太婆,熊大爺不聽嚷嚷,倒是你的那顆泛白人頭,當心我一斧頭把你劈成兩半!」

    猝然傳來一聲冷叱:「大個子,你的話才叫吹牛!」

    此聲傳來,使「無憂婆婆」花滿天也回頭看去!

    熊霸天望向發聲地方,叫起來,道:「什麼人,給老子走出來!」

    沒有等他的話聲落地,幾株槐樹後面,一個人正慢慢的走出來!

    那個人面色蒼白,深陷的眼眶透著疲乏的意味,挺直的鼻尖上面微微見汗,青得泛藍的鬍碴子像是塗了一層顏色,拖著四方步,搖晃著上身,那麼一副慘兮兮的模樣,宛似三天未吃飯!

    是的,這人正是「二閻王」沙成山,因為,沙成山就是這副樣子!

    風吹拂著他的頭髮,顯得枯槁的面上更加消瘦!

    「黑天剛」大忽忽的哈哈笑起來……

    沙成山走到牆邊站定!

    熊霸天已冷笑道:「一大早我就在找你,方家集老子走了三趟就是不見你的影子,想不到你竟然送上門來了,嘿……」

    沙成山聲音微帶嘶啞,道:「找我?有什麼事?」

    熊霸天哈哈大笑,道:「沒有事,但也有事。小子,你可是叫沙成山?」

    「二閻王」沙成山見「無憂門」的人在,不過他相信「無憂門」不一定就會知道臥虎山上自己曾殺了他們兩個人!

    笑笑,沙成山道:「不錯!」

    仰天一聲笑,笑聲未已,一邊的「無憂婆婆」花滿天已雙眉聳起道:「你就是大鏢客沙成山?」

    側臉一笑,沙成山看出花滿天尚不知自己曾殺了她的兩名侍女,還以為是死於方寬厚之手,心中正自寬慰!

    豈料熊霸天粗中有細,立刻聯想到那夜方寬厚對他提及的——臥虎山把兩個無憂門女子踢落深崖之事!

    熊霸天粗聲笑道:「沙成山,聞得你是一位不打誑語說一不二的大鏢客,江湖上的頂尖殺手,是吧?」

    沙成山倦容滿面的道:「刀口舔血過日子,勉力混飯吃,那些大鏢客或頂尖殺手怕輪不到我沙成山!」

    嘿嘿一陣冷笑,道:「問得我師兄說,閣下曾經助過他一臂之力?」

    沙成山立刻警覺,他知道熊霸天的目的,志在戳穿臥虎山那檔子事了!

    然而,沙成山就是沙成山,他淡淡的道:「令師兄可是項城捕頭方寬厚?」

    熊霸天也是一驚。此時此地,他怎敢承認方寬厚尚活在世上?看來姓沙的也不簡單!果然,沙成山又接著問道:「這事你閣下是怎麼知道的?」

    他一頓又道:「當然,若非是我說出來,那一定就是方捕頭了,可是方捕頭不是已經死了嗎?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無憂婆婆」花滿天凌厲的眸芒直逼二人!

    她心中在想——她的兩個貼身侍兒的武功不弱,能殺敗她二人聯手之人,方寬厚不一定有此能耐!

    熊霸天強詞奪理的道:「是我大師兄將辭官的那晚上講出來的,怎麼樣?」

    一怔,沙成山咬咬牙,心中暗罵——這個王八蛋,真會說謊言!

    當然,此時他決不能戳穿方寬厚尚隱藏在這附近的事,因為,他不但要搏殺姓方的,更要為秦百年把兩件東西奪回來!

    於是,沙成山笑笑,道:「黑大個子,你的說謊,就如同喝口涼水那麼稀鬆平常,倒是令沙某意外!」

    熊霸天冷冷地挫著牙,道:「你說熊大爺說謊?那麼臥虎山上是不是你閣下在我師兄危急的時候,及時伸出援手把兩個『無憂門』女子踢落在山崖下的?」他一頓之後又道:「倒要看你這位大鏢客敢不敢承認了!」

    「無憂婆婆」花滿天嘴巴緊閉不開口,然而她的眸子裡面正在冒火!

    而熊霸天竟然對於沙成山援救他的大師兄,不但不向沙成山言謝,反而倒打一耙,恩將仇報——而且言來順理成章似的毫不臉紅!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臥虎山上我是救了二位的大師兄——方寬厚,這件事我記憶猶新。彷彿你們的大師兄那一刀挨得不輕,若非是我及時出現,方捕頭早已為『職』盡忠了!」

    熊霸天仰天一聲大笑……

    花滿天已厲聲怪叫道:「孩子們,別再找寶了,先把這小子圍起來,替我那兩個侍兒報仇!」

    她的話就是命令,所有九名女子與三個大漢便立刻拔出蛇尾刀吆喝著圍過來!

    熊霸天冷冷對花滿天道:「老婆子,你應該謝謝熊大爺,我替你找到了真正的仇家沙成山!」

    花滿天重重的道:「你們走吧,老婆子這回放過你二人!」

    熊霸天伸手在牆下扶起左長庚,回頭對沙成山一聲得意的笑,道:「姓沙的,我為你祈禱,希望你還能活著,而且活得長命一些!」

    面無表情,沙成山道:「我活得命長些,只怕你的命就不長了!」

    熊霸天未再開口,嘿嘿笑著往方家集走去!

    「無憂婆婆」花滿天冷叱一聲,道:「沙成山,原來是你在臥虎山上助鷹犬們殺害我的兩名侍兒,可惡啊!」

    沙成山感喟的搖搖頭,道:「當初我並未料到事情會如此複雜,還以為官兵抓強盜,我就那麼隨便幫了個忙。花門主,在那種情況下,任是誰也會出手助拳,我……」

    花滿天怒叱道:「你怎麼樣?你是大鏢客沙成山,就更應該出手?」

    沙成山冷淡的道:「既然遇上了,便也沒有選擇餘地!」

    花滿天哆嗦的雙目泛紅,道:「沙成山,我早已聞得你……你雙手染血……殺人如麻,你……你是個凶殘的豺狼,可惡的刀客。你知道就因為你中途插手攬閒事,害得我即將到手的東西又被姓方的老狗吞沒,你說:這筆帳我們如何算法?」

    仇恨正在花滿天的血液裡沸騰,也在她的肺腑之間澎湃,那種逼使她幾乎發瘋的忿怒之火,也正燃燒著她的週身,便再多言,此刻也是多餘的了!

    嚥了一口唾沫,沙成山道:「殺戮對我而言,原是一項無奈,說我嗜殺,沙成山決不承認!比如眼前,如果我想走出此地,我能嗎?」

    怪笑連聲,花滿天道:「臥虎山上你殺了我的人,今日你還想活著離去?」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臥虎山上我未出刀,只是把她二人踢落山崖,如果她們的輕功夠好,應該不至於喪命。當然,她二人死了,我除了內心負疚之外,卻也無可奈何!」

    花滿天忿怒的道:「聽聽,他娘的,你說得好輕鬆!沙成山,你怎麼不想想,那是兩條人命啊!」

    沙成山一歎,道:「我說過,無可奈何!」

    花滿天怒吼一聲,道:「殺!」

    在花滿天的怒吼聲裡,三個大漢自三個方向往沙成山圍殺過去!

    三把「蛇尾尖刀」發出「咻」聲不絕,冷芒激盪在沙成山的週身上下,氣勢上似要把沙成山亂刀斬碎一般!

    十名紫衣女子團團圍在四周,個個怒視著敵人,因為眼前的沙成山是殺死她們兩位同門人的兇手!

    沙成山動作之快,幾乎和不動毫無分別——那真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他的身子尚未展現出影子的晃動,「銀鏈彎月」已統體盤旋。

    那刺耳的金鐵撞擊之聲猶在人們的耳朵裡嗡嗡作響,「銀鏈彎月」已重歸原位,於是,三個大漢便隨著蕩回的「蛇尾尖刀」而倒翻三丈外!

    花滿天看的雙眉聳動,在場的人誰不一愣?

    緩緩的,花滿天托著手中金杖走向沙成山,她面上一片蕭煞,灰蒼的頭髮微微抖動:「寒江月刃?」

    點點頭,沙成山道:「不錯!正是寒江月刃!」他一頓又道:「花門主一眼看出,倒令沙某十分佩服!」

    雙目厲芒直視,手中金棒抬起,花滿天道:「老婆子見獵心喜,且來領教了!」

    沙成山平淡的道:「花門主的『毒蛇金杖』沙某也早有耳聞!」

    他稍作後退狀的又道:「如果傳言是實,花門主的金杖之內藏著不少暗器,好像是……七十二支梅花針,三十二支喪門釘,開花毒彈一顆,是吧?」

    嘿嘿一聲笑,花滿天道:「沙成山,你倒是很瞭解老婆子手中兵刃,那麼,你可要小心了!」

    沙成山冷冷一哂,道:「我會的,花門主,因為我還不想死,尤其是死在你手中,那該有多窩囊!」

    沙成山真是罵人不帶髒字,花滿天當然聽得出來,氣得她哇哇吼道:「沙成山,你是個不可饒恕的狂徒,我要你立刻死在我的腳下!」

    花滿天的動作真快,她好像根本就在沙成山的頭上一般,金芒閃掣發出尖嘯之聲,宛似夕陽噴出的萬道彩霞,那麼凌厲的罩向敵人!

    一對一的撲擊,高手之間的過招,快則轉眼之間,慢能打上一天一夜也沒完沒了!

    「銀鏈彎月」便在沙成山的右手猝翻裡,宛似摔碎一蓬雪球也似的在他的頭上半尺之地炸開。

    那滔滔流矢飛射穿擊,銀芒點點的連成束,然而只在轉眼之間,甚至不聞金鐵撞擊,便立時又趨向幻滅!

    是的,一切又歸於沉寂!

    對搏的二人也站在原地,更是以原姿式對峙著,彷彿剛才的一招,只是小菜一道!

    花滿天的面孔上現出一股子灰濛濛之氣。

    她的嘴巴緊閉而憋出數條紋路於兩邊嘴角上,視線直在沙成山的週身上下打量著,似乎在尋找她欲下手的地方!

    青衫微微擺動,沙成山的表情一片木然!

    驀地——

    花滿天暴起三丈有餘,當人們的視線隨著她的移動而仰面看去的剎那間,她的身影怪異的在空中停滯著,手中的金杖猛然抖閃,便見金芒中濺出一蓬肉眼幾乎難以辨認的細小梅花針!

    沒有聲音,更分辨不出她的動作,只聽得金杖中的機簧微響,那蓬梅花針已到了沙成山的頭上!

    果然,花滿天的暗器歹毒!

    沙成山的身法看似未動,實則他已交互偏移十二步。

    但見一片極光出現在他的頭上,宛似他本來頂著一個大帽子,「銀鏈彎月」已在狂捲極洩!

    花滿天擰身空中看的真切,她心中相當滿意,一蓬梅花針正自射入那片極光之中,沒有一根被阻擋於外!

    倒翻三個空心觔斗落於地上,花滿天就等豐收成果,砍下沙成山的人頭了!

    然而,沙成山依然挺立在她的對面,而且古井不波的冷冷直視過來……

    於是,花滿天愣住了!

    花滿天嘿嘿一聲怪叫,道:「沙成山,你怎麼不倒下去?

    難道你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

    輕搖著頭,沙成山冷笑道:「沒有人能練成金剛不壞之有,便真的有一天你得到秦百年的『百竅神功秘籍』,也只能在功力上高人一等。當然,我沒有那種雄心!」

    花滿天重重的道:「沙成山,老婆子的一排十二支梅花針清晰的穿入你的那片銀光之中,顯然都已打中,你怎會不即倒下?」

    沙成山笑了……

    是的,他應該笑,因為他的那把「銀鏈彎月」……

    現在,沙成山緩緩的提起「銀鏈彎月」,右手食中二指夾著那把四指寬的彎月形刀身,左手指卻輕輕的在刀身之上輕柔的抹拭……輕柔得宛似他在抹拭著愛人的面龐!

    就在沙成山的抹拭中,花滿天已看見那蓬射出的梅花針從沙成山的「銀鏈彎月」刀身上落下來!

    於是,她雙目驚異的怪叫道:「可惡的小子,原來你的刀還會把我老婆子的梅花計吸在上面,難怪你有恃無恐!」

    笑笑,沙成山道:「花門主,我們可要再打?」

    花滿天重重的一跺腳,吼道:「沙成山,你給我聽清楚了,我『無憂門』從今天起,抱定一個決不更改的宗旨!」

    沙成山淡淡的道:「請花門主明示此項宗旨!」

    花滿天咆哮一聲,恨不得撕了沙成山,她咬牙道:「奪寶第一,殺你為先!」

    花滿天的話甫落,立刻金杖一揮,叫道:「我們撤,他日再來!」

    沙成山怔怔的望著花滿天率眾離去,心中著實不是滋味。想來想去,全是熊霸天的一句話,不由得嘴角冷酷的一牽,緩緩往方家集走去!

    回到方家集的平安客棧,沙成山剛踏上台階,他不由得怔住了!

    沙成山沒有舉步入內,但屋子裡卻已發出銀鈴似的聲音,叫道:「進來呀,酒菜都已齊備,等你回來就要端上桌了!」

    沙成山面無表情的道:「你要請我?我看免了,孫悟空遇上蜘蛛精——我們兩『變』!」

    屋子裡面便在這時候走出個俏佳人。

    只見她打扮得可真美,果真是出水芙蓉面,花嬌柳蟬身,色艷桃李樣,吐氣如蘭香,光景誰不以為她是個大美人?

    沙成山心中暗罵:「娘的,如果我不認識你這只『毒蜘蛛』,別說是你請我吃酒,便是由我掏腰包我也於,哼,只可惜……」

    是的,從屋內走出來的女子正是「毒蜘蛛」柳仙兒!

    果然吐氣如蘭,柳仙兒笑對沙成山道:「過來嘛,先認識我們的大公主!」

    沙成山向後房內望著,冷冷道:「百毒門『毒王』冷泉的大女兒?」

    點點頭,柳仙兒道:「是呀!快過來吧!」

    沙成山暗中咬咬牙,臉皮子一緊,便跟著柳仙兒到了屋中央的一張桌邊。冷若水未站起身,她輕輕的點了一下頭,道:「坐下來說話!」

    拉過椅子坐下來,沙成山道:「敢情你們是專門等我的了?」

    冷若水點點頭,道:「不錯,已經等了一個時辰了!」

    沙成山望著柳仙兒道:「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咭」的一聲笑,柳仙兒道:「方家集不過數家客棧,我只要找到你騎的馬,就知道你是住在哪一家了!」

    沙成山冷冷道:「嗯,你倒是個有心人了!」

    冷若水已對柳仙兒吩咐,道:「叫他們上酒菜!」

    根本不用柳仙兒叫夥計,兩個年輕夥計已往灶上跑!

    沙成山眸芒炯炯道:「我還不餓,且先說說,你們等我的原因!」

    冷若水直視著沙成山,低聲有力的道:「合作!」

    沙成山冷冷的搖搖頭,道:「大公主,難道你會摒棄彼此之間已經造成的仇恨?你不再找我報仇?百花谷中我曾搏殺了你的妹子冷若冰,你能不報仇?」

    沙成山輕搖著頭——不停的搖著……

    笑意掛在冷若水的面頰上,笑意中包含著冷酷,有一種尊貴的儀態表現在她的眼神中,沉聲的直視沙成山,道:「我們不會忘記報仇,當然,你這位大鏢客也不怕有人找你報仇。不過,我們在衡情量勢之後,覺得報仇之事尚可稍緩時日!」

    一笑,沙成山望著夥計端出來的四種可口熱炒,道:「那麼,在你們找我報仇之先呢?」

    冷若水望了柳仙兒一眼,道:「你把細節告訴他!」

    柳仙兒美眸一亮,沙成山看了一哆嗦,因為柳仙兒的雙瞳水汪汪,像是那浩瀚的海洋,這種女子最是會媚人!

    只聽得柳仙兒道:「沙成山,我們找你合作!」

    深邃的眼神透著迷惘,沙成山道:「合作?我們之間還能談到合作?」

    柳仙兒立刻笑道:「能,難道你忘了我說過的話?昨日敵人今日就能成為朋友,對吧?」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從不把你的話擱在心上,因為我怕再吃虧上當!」

    柳仙兒「咭」的笑起來,她俏媚的盯著沙成山,道:「難道你真的把我當成一隻毒蜘蛛?別糟踐我了!」

    沙成山嘴皮一緊,道:「有時候我以為你比一隻毒蜘蛛還可怕!」

    柳仙兒不怒反笑,她把椅子拉近沙成山身邊,道:「酒菜已端上桌,沙成山,我們一邊吃喝,一邊細談。這次合作,你只有好處而無絲毫壞處!」

    沙成山知道這桌酒菜絕無問題,因為全是平安客棧灶上端出來的,也就大方的舉箸吃喝起來……

    柳仙兒伸出纖纖玉手抬起桌上酒杯,道:「來吧,先為我們的合作乾一杯!」

    沙成山坦然的道:「大公主,沙成山借花獻佛了!」

    冷若水舉杯呷了一口,放下酒杯,道:「沙成山,在雙方合作期間,我保證你的安全!」

    一笑,沙成山道:「我的安全由我自己保證,從不假手別人,大公主的美意我謝謝了!」

    柳仙兒輕聲道:「沙成山,秦百年的東西丟了,然而秦百年一直按兵不動,你不覺得奇怪?」

    沙成山心中暗笑——秦百年能執武林牛耳,成為「武林老爺」,絕非幸致,更不是簡單人物,早已十萬兩銀子要自己為他尋找兩件寶物,你們又怎會知道?

    笑笑,沙成山道:「那是姓秦的事,與我何干?」

    柳仙兒哧哧一笑,道:「沙成山,事情十分明顯,我們要在秦百年按兵不動期間,盡快的把兩件東西找到!」

    又是一笑,沙成山道:「那是你家的事,與我何干?」

    柳仙兒側著粉面斜視沙成山,道:「怎說與你無關?只要你答應合作就是與你有關了!」

    沙成山乾了一杯酒,道:「可是要我助你們奪寶?」

    柳仙兒立刻點頭,道:「就是這樣,你幹不幹?」

    沙成山夾著桌上可口炒菜,嘴巴裡猛嚼著,半晌,他把嘴巴抹了一下,道:「幫你們奪寶,我有什麼好處?」

    柳仙兒立刻低聲道:「除了不再找你報仇之外,送你白銀一萬兩!」

    沙成山哧哧笑道:「柳仙兒,我很奇怪,聞得『苗疆百毒門』門主冷泉的一身武功高絕之外,更兼一身毒物,他的口技便能驅使毒蟲為他所用,他怎麼不親自前來……」

    冷若水冷眼望著柳仙兒,輕輕的點著頭……

    柳仙兒先是環視四周,然後又把椅子拉近沙成山,這才低聲的道:「我若不說,你自然是不會知道……」

    沙成山見柳仙兒一本正經,便知事態嚴重,也就放下筷子,專心細聽!

    柳仙兒又看了冷若水一眼,道:「沙成山,希望你聽在耳裡,擱在心上,切莫對他人言及我對你說的話!」

    沙成山點著頭,道:「有那麼嚴重?」

    柳仙兒重重的點頭,道:「是的,這件事相當嚴重!」

    沙成山伸手攔住柳仙兒說下去,道:「既然很嚴重,你便不必說出來!」

    柳仙兒眨著一雙美眸,道:「為了取得你的合作,這事非說不可!」

    沙成山愣然的不開口!

    柳仙兒已語音含悲的道:「我們『苗疆百毒門』為了替門主夫婦二人祛除迴盪於經脈中運行的劇毒,必須得到那本『百竅神功秘籍』方能解救……」

    沙成山冷冷的道:「就我所知,冷若冰已潛伏在秦百年身邊近四年,難道你們門主夫婦二人已痛苦了四年之久?」

    柳仙兒立刻接道:「五年了,每個月圓之夜,門主夫婦二人就會滾地哀號,全身如萬蟻鑽心,必得兩個時辰之後方能恢復過來!」

    一邊,冷若水接著低聲道:「苗疆第一大夫叫藥老子,是他在為我爹診治之後,說出只有練一種『百竅神功』,方能把脈中所含劇毒加以控制與運用,藥物是救不了的!」

    柳仙兒接著又道:「沙成山,你該明白我們為什麼不惜一切犧牲的要奪取秦百年的秘籍了吧?」

    沙成山淡淡的道:「我又能為你們做些什麼?」

    然而,沙成山心中明白,秦百年已交出銀子二萬兩,「百竅神功秘籍」自己非要到手不可!

    柳仙兒立刻又解釋,道:「東西在方寬厚手中,你我早已知道。這些天來,我相信姓方的必定藏在某一神秘地方苦練了。如果我們雙方合作,設法誘出姓方的,我們負責奪寶,你替我們對付『無憂門』。事成之後,我們按約送上萬兩銀子。沙成山,這事在你應該是極為平常的,你三思!」

    沙成山半晌未開口,冷若水與柳仙兒直視著沙成山,就等他的一句話了!

    重重的點點頭,沙成山道:「好,我答應你們,雙方合作!」

    冷若水緩緩站起身來,道:「沙成山的話我信得過!柳仙兒,你在此陪沙大俠吃酒,我先走一步了!」

    柳仙兒立刻起身相送,沙成山仍然古井不波的坐在那兒吃大菜!

    柳仙兒送走冷若水,笑嘻嘻的坐到沙成山身邊,道:「現在,你不會再怕我對你使手段了吧?」

    沙成山一笑,道:「雖是合作期間,我仍然提高警覺。

    柳仙兒,說吧,我們怎樣著手?」

    柳仙兒舉杯笑瞇瞇的道:「沙成山,就某一方面而言,我十分欣賞你!來,先乾上一杯,再談正事不遲!」

    沙成山端起酒杯喝乾,柳仙兒立刻又替他斟滿一杯,這才笑道:「沙成山,我老實對你說,我們並不怕『無憂門』,但對『無憂婆婆』手中的那支金杖,大公主有些忌憚。上次交手,大公主心愛的『綠蟾蜍』幾乎被她的暗器射死!」

    沙成山笑笑,道:「如此說來,你們找我替你們挨花滿天的暗器了?」

    柳仙兒呵呵笑罵,道:「沙成山,放眼江湖,你大概足以應付無憂婆婆的金杖,我相信沒有看錯人!」

    沙成山淡淡的道:「柳仙兒,別給我戴高帽子!今夜我在方寬厚那燒焦的大宅子後面等你!」

    說完便站起身來,又道:「謝謝你這一桌無毒酒菜,我要回房去睡了!」

    柳仙兒掩口一笑,道:「可要我侍侯你上床?」

    一怔,沙成山道:「儂本佳人,奈何言談粗俗,令我倒盡胃口!」

    柳仙兒不惱反笑,道:「這在我苗疆本就是平常事!自以為中原文明,把那平常而聖潔的男女關係,故意文皺皺的神秘起來,名之曰廉恥,其實呀,哼,你們哪一個不是一肚皮的齷齪無賴!」

    沙成山雙眉一揚,道:「敢情你把那回事當成家常便飯、涼水一碗?」

    柳仙兒坦然低聲道:「你以為呢?」

    猛然回頭,沙成山大步走回客房!

    後面,柳仙兒重重的往桌面上放了一錠銀子,起身便往店外面走去!

    這光景看得兩個夥計直瞪眼……

    沙成山回到客房裡,關上房門便睡下來,心中思忖著!

    原來「苗疆百毒門」門主這些年未到中原來,竟是練什麼毒功奇術而走火入魔,運行在體內的劇毒不能受到有效的控制,才要奪取「百竅神功秘籍」。

    「毒王」冷泉本就是江湖頂尖驅毒高手,聞言他不論走到什麼地方,只要口吹尖銳哨音,便有毒蟲向他身邊走去。

    世上奇能之士本就不少,但似他這般的驅使毒物為他所用,天下少有!

    沙成山在迷迷糊糊中睡去,等到一覺醒來,外面已是掌燈時候!——

    舊雨樓掃瞄,AlexLiu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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