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獨尊劫

正文 第 一 章 文 / 柳殘陽

    大地漆黑無比,晚風中透出蕭索的寒意,把夜襯得更靜、更神秘。

    這裡是安徽省境內,一個僻靜的小山下——黃山嶺。

    偌大的庭院,樹木扶疏,落葉鋪得見不著地面。

    夜是靜謐無聲,氣氛卻是令人顫悚的。

    櫛比相連的屋舍,蘊藏著極大的危饑,人影幢幢,空氣中透出令人窒息的火藥味。

    在一處較幽暗的灌木從中,有一間建築簡單的木造屋,此時透出暈黃的亮光。

    有五個黑影浙漸接近木屋,他們一律都穿著黑色勁裝,黑黑的披風隨風飄動,引起一種

    細微的沙沙的聲響。

    黑影移動的速度雖然很敏捷,但是他們對於屋內的人,似乎有種警戒,不敢貿然撞進。

    為首的是一個面容孤傲,身材瘦長的中年大漢,他從樹葉隙縫,往內探望,只隱約可見

    一個人影,在屋內走動。

    他將手微舉,另外四條黑影立即自不同的方向,將屋子包圍,他們不敢發生任何聲響,

    似乎在等待一個適合的時機。

    他們極其快速、老練地,逐漸逼近木屋,兩面的接觸即將發生。

    突然木屋的門「呀」一聲,被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雙頰深陷,形銷骨立的恐怖模樣,年約六十開外。

    五團黑影顯然有所顧忌,立即往他們首領的身邊靠過來。

    屋內的老人無視於黑衣人的存在,立在門口,像尊固定的石膏像,一動不動。

    這時,黑衣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四周的氣氛,自然而然地緊張起來。

    他們就這樣僵立著。

    好一陣子一一老人本無表情的面貌,起了一陣輕微的抽動。

    老人慢慢地再踏出一步。

    黑衣人立即謹慎地擺好架勢,握緊手中的兵刃。

    老人皮肉不動,聲音乾澀的道:「各位來的好快!」

    領頭的中年漢子,挺身直立,朗聲道:「秋長天,你已經逃了二十年了,活的也夠本了,

    何不束手就擒,免動干戈。」

    老人秋長天面無表情,捋捋頷下的鬍鬚,聲音沉啞地道:「唉!都二十年了,你們真還

    要趕盡殺絕?」

    中年漢子微微搖了下頭,深沉冷酷的眼睛,盯著秋長天,淡淡的道:「因為你知道的太

    多,即使你不再重現江湖,秘密也難保不外洩.只怪你人不自量力了。」

    秋長天的面孔,起了一絲痛苦的痙攣,聲音硬冷的道:「老朽久隱山林,不知朋友如何

    稱呼?在『獨尊門』位居何職?」

    中年漢子展露出不屑的表情,大聲說道:「飛天神鷹桃正一,他們四人乃胡家莊四大護

    衛:胡金剛、胡銀剛、胡銅剛、胡鐵剛。」

    秋長天露出一個極度的驚愕,悲愴的道;「原來胡家莊也跟『獨尊門』勾搭上了,好!

    好!」

    「飛天神鷹」桃正一以為秋長天怕了他們五人,得意洋洋起來。

    秋長天苦澀地一笑。

    「雖然老朽無能,可是絕不會坐視『獨尊門』稱霸武林。」

    桃正一,陰沉的瞳孔中,透出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神色,冷冰冰的道:「秋長天,只要

    你交出紫霞劍,再把韋英風的藏身處告訴我們,或許能夠饒你一條老命。」

    秋長天哈哈大笑,恨聲道:「你們永遠達不到目的,有—天,你們會為自己所做的每一

    件事付出極高的代價。哈!哈!哈!」

    說到後面,秋長天情緒激動的無法克制,語聲悲愴不已,在這樣夜裡聽來,令人毛骨悚

    然。

    桃正一憤怒的聽著,面孔倏現殺機,提高新的警惕,罵道:「秋老頭,少說大話,多為

    自己的處境著想吧!」

    秋長天淚光隱隱,不理會桃正一的激罵,喃喃自語地道:「主人,你在天之靈,一定要

    保佑,老奴願為韋家流盡最後一淌血。」

    昔日顯赫、光耀的生活,一下子又溜進秋長天的腦海中。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苦澀,隱約映射著—種令人心悸的眼神。

    寒風沙沙作響,落葉隨風飄落,在空中打旋,頻添幾分恐怖。

    「飛天神鷹」桃正一,沉聲道:「秋長天,用不著裝瘋賣傻,快交出紫霞劍,也把韋小

    於一齊喚出來送死。」

    秋長天嘴巴泛起一絲輕蔑的微笑,他早有必死的準備,心裡踏實得很。

    他微微仰首凝望暗無星光的夜空,剛巧有一顆流星無聲無息地劃過天際,消失無蹤。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右掌斜切,雙腿疾飛而起,一招六式,連環展出。

    他出招前毫無徵兆,「飛天神鷹」桃正一等五人,事前沒有準備,等他出招時,想擋已

    來不及了五人不容細想,句斤猛退三步。

    這位秋長天,雖然早已不在江湖上走動,但是名聲依然響亮。

    他不僅在二十年前名震武林,號稱「草上飛」,在當時他的輕功無人能敵。而且,最慘

    烈的「韋家血案」他是眾所皆知的倖存者。

    桃正一是在這幾年才闖出一點名氣,他的特色是快、準、狠,因此人稱「飛天神鷹」。

    面對秋長天這位武林前輩,桃正一不敢輕敵,雖然他生性孤傲,卻也不敢稍存大意。

    驀地秋長天身形倏然直射而出,在空中一個人大轉身,猛烈掠向桃正一。

    他深知擒賊必先擒王.所以他將全力拿來對付桃正一。

    桃正一微一悚,沉聲道:「是你自己找死!」

    秋長天毫無表情的淡淡一笑,啞聲道:「讓你見識老朽的真功夫!」

    「夫」剛出口,秋長天如流星般的身影,筆直的向桃正一的喉頭射來。

    桃正—大驚,急向側面旋身躍開。

    秋長天的雙腿猝然在空中轉向,捲向一旁的胡金剛、胡銀剛。

    這兩名身材高大,面孔蠟黃的胡家一流高手,霍然閃向兩旁,兩把銳利的鋼刀,疾然刺

    向秋長天的胸口。

    於是——

    這場血腥恐怖的激鬥,就在這遼闊的庭園裡展開了。

    論經驗,秋長天略佔上風,可惜,到底年歲大了,不適宜長久的拚鬥,漸漸的顯出力不

    從心的劣勢.反之,桃正一五人,正值壯年時期,體能處在最佳狀況,又逢武林高手,越戰

    越猛。

    桃正一招招凶狠,一眨眼間,連向秋長天拍出一十八掌,掌掌連貫,威力巨大無比。

    銅剛、鐵剛手執鋼刀,劈得嘩嘩暴響,宛若入無人之境,凌厲之極。

    秋長天以一敵五,二十餘招後,已感到心餘力絀,招架不易,但他仍勉強敵擋。

    胡金剛兄弟四人,每人使的都是約三尺長的大鋼刀,由他們使來,不見一絲笨拙,反若

    水中游魚,倏進倏出,形成一片寒光刀影,將秋長天密密圍住。

    這時,桃正一厲叱一聲,掌風起處,又向秋長天連拍一十六掌,一氣呵成。

    秋長天拚出全身力氣,在敵人狠辣的攻擊中,尋隙而噬,希望尋找機會,奪取先機。

    又二十招過去了,金剛在三位弟兄的掩護下,微一閃晃,鋼刀傷了秋長天的手臂。

    秋長天厲喝一聲,拔出腰間的匕首,一連串的往前斜削,同時雙腿劈向正揉身而進的桃

    正一的臉孔。

    桃正一大叫一聲,憤怒已極,顧不得臉上的傷,手掌並指如劍,疾刺秋長天的雙腿,金

    剛亦乘機舉刀攻向秋長天。

    秋長天身上已多處掛綵,淒厲銳叫,身形疾旋,森森的匕首迭出,使出生平絕學:「予

    取予求」、「乘隙而入」。

    桃正一抖手劈出一掌,勁風雄渾,始躲過秋長天的急攻,深沉的喝道:「該死!」

    同時,胡家兄弟亦不曾停手,連連攻向秋長天。

    秋長天氣喘吁吁,鬚眉俱張,咬緊牙關,匕首閃耀生輝,專戳桃正一要害。

    在秋長天左邊的銅剛身軀搶步上前,鋼刀點向秋長天的咽喉。

    秋長天大吼一聲,腳步不穩,借後退之勢,雙臂反拋向銅剛,方解了中刀之危。

    不知何時,天空下起細細的微雨,加深了夜的寒意.六條人影,以自己生平的功力向敵

    人做無情的攻擊,毫不停息。

    雙方沒有一絲情感,沒有—點仁慈,因為,他們知道,此時只要對敵人稍存憐憫,就是

    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只有殘酷,方能自己生存下去。

    五十招又過去了,秋長天的左大腿被銀剛劃了一條深長的血溝。胸口又中桃正一一掌,

    他移位速度已不如先前靈巧了。

    在這場慘厲的殺伐中,秋長天明知已無有生存的希望。

    但他不甘心就此受戳。

    即使奮戰而死,他也要撈幾個墊背的。

    秋長天強忍身受的痛楚,豁出性命相拼,一時之間,雙方誰也佔不了便宜。

    論實力,桃正一五人比秋長天要強,可是他們要比秋長天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秋長大渾身是血,徹心的捕楚,已經明顯的影響他身形的移動,和出手的凌厲了。

    原木茂密的矮樹林,被六人的兵刃砍的七凌八落,地上的軟泥,更是血漬斑斑。

    雨水,還不停歇地落下,秋長天用手抹拭面孔上的雨水和汗水。

    就在這一剎那——

    胡家的老三胡銅剛抓住瞬間的空隙,右手鋼刀閃起一道寒芒,狠辣無比地插向秋長天的

    丹田之中。

    金剛亦在桃正一的掌風掩護之下,猛然砍向秋長天的眉頭。

    秋長天在瞬息問完全失去了反抗力、身形顛撲向前。

    桃正一把握機會,一聲暴響聲中,猛拍向秋長天的前胸。

    秋長天順勢往前直削,手中匕首對著桃正一的肋骨刺去。

    桃正一的掌勢竟告落空,不由脫口大叫道:「快救我!」

    胡家四兄弟聞聲,慌忙出於搶救。

    到底秋長天心存顧忌,很快地跳開。

    但是,桃正一已為自己的失算,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一陣血光,秋長天的刀尖已嵌入他

    的肋下。

    桃正一蹌踉退出數步,面孔變得死白,呆滯的望著腋下寒光閃耀的匕首。

    秋長天長嚎一聲,已因體力不支,跪倒在地。

    胡金剛不給他喘息的時間,鋼刀疾劈,強勁的刀風,逼得秋長天翻身急該。

    秋長天抬起頭,眼睛不眨動的怒瞪著,額際的冷汗,如珍珠般滑落。

    目光—瞥,眼看銀剛呼地彎腰向他正而襲來,他已沒有閃避的餘地了。

    秋長天強忍著刺骨的痛苦,傾力想要再站起來,卻只移動一下,又頹然倒下。

    鐵剛恨恨地朝著他的右腿補上一刀,血流如注,他完全失去戰鬥力。

    秋長天突然狂笑起來,這聲音叫人不寒而慄。

    金剛正欲補上一刀時,秋長天連一聲喊叫也沒有,像一塊朽木,頹然倒下。

    桃正一在地上微微抽搐,鮮血汩汩而出,卻立即被雨水沖走。

    驀然桃正一撐起身體,金剛攙住他。

    他像發瘋地叫道:「秋老頭,我……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叫聲,微微顫抖著,顯示他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和憤怒。

    桃正一舉起右掌,瞪著-雙如猛獸般的凶眼,就要往秋長天的身體拍去。

    誰知,尚未挨到秋長天的身體,他自己巳踉蹌撲倒在地。

    金剛忙扶起他,沉聲道:「桃老大,天快亮了,我們別再耽擱時間了,趕快進屋搜索要

    緊。」

    桃正一即使不聽,也已無奈,四人亦傷痕纍纍,實不宜多逗留。

    五人互相扶持,顛顛倒倒進入木屋內。

    躺在地上的秋長天,被木屋內傳來翻倒的聲響驚醒,瞳孔中充滿著絕望、淒厲、還有憤

    怒……

    一股潛在的意識,促使他緩緩地匍匐往屋後移動。

    雨水沁涼地滴在他滿是血水的傷口,他沒有呻吟,只是艱辛的蠕動。

    木屋內不斷地傳來東西落地的聲音,其中偶而夾雜著他們五人的咒罵聲。

    他全身血污狼藉,創口被雨水不斷沖洗,使他疼痛不已,稍動一下,都會引起椎心的刺

    痛,四肢也不斷地顫抖著……

    但是,他告訴自己,無淪如何一定要忍耐地活下去,現在還不是他死的時候。

    他已看到立在屋後的一塊大石,眼中隱隱有淚,卻也亮著閃電的興輝。

    然而,沒有讓他如願,木屋內,以桃正一為首的五人,又從屋內走了出來。

    他們為眼前的事實而感到震怯,因為,地卜只剩下一灘水,已沒有秋長天的跡影.桃正

    一倏然大叫道:「他媽的,這老頭沒死!」

    金剛傷勢較輕,又居胡家四兄弟的老大,現在桃正一已重傷,他只得負起領導的責任。

    他略為觀察一下地下的血跡,知道秋長天定走不遠,口中吼道:「三弟、四弟你們快找,

    別讓那老頭跑了,二弟跟我先安頓桃老大。」

    鋼剛、鐵剛沿著血跡往屋後尋去。

    突然—一一聲震人耳膜的叫聲自屋後而起,駭人聽聞。

    自然的本能反應,金剛、銀剛、桃正一轉身面向屋後,彼此面向相覷。

    跟著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一團黑影箭似地飛落在他們面前。

    金剛、銀剛不約而同,厲聲叫道;「三弟!」

    二人尚未彎下身去,又一個軀體跟著天邊的閃電,也躺在銅剛的身旁。

    金剛、銀剛又是一聲大叫:「四弟!」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令他們傻了眼,簡自難以置信,剎那之間,三人都呆住了。

    桃正—雖然傷勢最重,但是今晚的行動,到底以他為首,他仍努力鎮靜,厲聲叫道:

    「是……是哪位道上的朋友,為……為什麼不現身一見?」

    他的聲音中有著無比的恐懼。

    但是,沒有任何聲音回答他的叫喊。

    桃正一有些神經質的又大吼道:「是哪位朋友,為什麼縮……頭縮……尾,不敢出來見

    人?莫非……」

    他尚未說完,有一個聲音生硬的道:「你們是哪個狗養的,竟敢到黃山嶺來撒野?」

    話聲剛了,有—條人影,飛掠而至,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金剛、銀剛一見來人,立即揮刀猛劈而出,口中大叫道:「納命來!」

    那人瀟灑的轉過身,若無其事的立在—旁。

    金剛、銀剛發現自己的攻勢落空.迅速地又揮出一刀。

    桃正一大吼道:「住手!」

    兩人亦知不是對手,趁機下台。

    此時,藉著天空微白的亮光,看清來人是個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面如冠玉,容光煥發,

    英鋌而雍容,英姿懾人。

    桃正一全身激靈靈的一顫,想不到如此俊逸的年輕人,竟是一等一的高手。

    桃正一眼神帶著憂戚,沉聲道:「這位朋友,地上兩人是你殺的?」

    年輕人淡淡的微笑,朗聲道:「不錯!」

    桃正一明知是他,心頭仍是一陣驚駭,語聲有些不自在的道:「為什麼?」

    年輕人厲聲叫道:「為什麼?你們深夜至黃山嶺來殺人,還問我為什麼,我正想問你們

    為什麼?」

    桃正一面孔在剎那間變得如蠟,似有著無比的恐懼,瘋狂的叫道:「你……你是韋英

    風?」

    氣氛在淒厲中帶有恐怖……

    金剛、銀剛被這句「韋英風」嚇呆了。

    被叫做「韋英風」的年輕人微微點頭,悠哉地道:「正是在下!你們認識我?」

    桃正—心中起一陣涼意,想不到奉令欲殺的韋英風,竟是……

    韋英風沉聲道:「你們到底是誰?來此又有何目的?」

    金剛雖然害怕,但,—看到三弟、四弟死的慘狀,頓時勇氣十足,叫道:「我們是閻王

    差來納你命的人。」

    韋英風眼光流露出一股凶光,在那英挺的面孔上罩下一層寒氣,沙啞的道:「該死的東

    西!」

    這個「西」字還在口口打轉,餘音未落,劍已插入金剛的心窩。

    金剛尚不及開口,已倒斃地下,甚至連一聲最輕微的哼聲也沒有。

    胡家四兄弟,僅存的銀剛驀然伸展雙臂,瘋狂的叫道:「你……還我兄弟的命來!」

    叫聲中,他雙目血紅,如一頭食人的野獸,舉起手中的鋼刀,奮力地向韋英風撲來。

    眼看韋英風要躲閃不及了。

    當他正撲至韋英風身前時,竟無聲的躺下。

    桃正一根本沒有看清楚韋英風是何時動手,怎麼動手,胡銀剛已當場斃命。

    桃正一的神經好似打些迷亂,他受到太大的驚嚇,兩腿發軟,跪在地上.韋英風轉過身

    來,冷冷地道:「不管是誰派你們來的,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韋英風隨時候教!」

    桃正一如聽到大赦令,聲如游絲般道:「你……你不……殺我,要放……放我走?」

    桃正一剛來時的豪氣,已蕩然無存。

    韋英風右手微舉,道;「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快滾!」

    桃正一死裡逃生,欣喜過度,來不及站起來,急忙爬著離開,害怕韋英風又改變心意。

    韋英風並不去理會他,忙奔至秋長天的身旁,眼巾淚水隱隱……

    秋長天全身血污斑斑,從他傷勢看來,只怕沒有希望了。

    韋英風心頭一陣淒然,蹲下身軀,語聲有些哽咽的道:「秋伯伯……」

    秋長天聽到他的話聲,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微微點頭,道:「少……少爺,不要難過,

    這……只是早晚的……事,你……能及……時趕…趕來,很好。」

    韋英風心中起了一陣深沉的歎息。開口道:「他們到底是誰准?」

    秋長天緩慢而艱辛的道:「少爺,你……別打岔,聽……我說……」

    秋長天強忍滿身的痛楚,暗痖的道:「在那塊……人……石頭下……下,有……個包袱,

    你……去拿來。」

    韋英風擦去眼角的淚珠,走向秋長天所指的大石頭旁。

    石頭矗立著,地上的泥上有新痕。顯然不久前曾經被翻動過。

    他將全身功力運於掌上,小心翼翼的將石頭移動。

    果然,石下有一個印花的小包袱。

    韋英風將包袱拿至秋長天的身邊,低聲道:「秋伯伯……」

    秋長天痛苦地開口道:「打開它!」

    包袱裡面有本發黃的書,一塊看起來質地很細緻的玉珮,以紅線繫住,另外還有一把外

    鞘瑩白,上面雕有一片紫雲的長劍,四周嵌滿了小顆的珍珠,閃閃生輝。豪華至極。

    秋長天語聲越來越緩慢,氣如游絲,道:「拿著紫霞劍、及劍譜去找……—個……一個

    叫柳、柳亦楓的人,玉……玉珮是……你身……份的證明,練好……

    劍術,可報……家……家仇,老奴……不能再侍……候您啦!」

    秋長天雖然有氣無力,但是說話比剛才連貫,韋英風知道這是迴光反照,一陣心酸,眼

    淚又掉了下來。

    秋長天又睜開雙目,沙啞的道:「小心……使用你……的紫霞劍,有很……多人想……」

    語聲未完,秋長天已然斷氣。

    此時——

    韋英風方才從悲痛中醒來,秋長天說的家仇是什麼?柳亦楓又是何人?

    從小是秋長天把他帶大,可是卻不准他到木屋來,另外給韋英風在庭園外築一幢小屋。

    今晚,韋英風聽到木屋這裡有打鬥聲,摸黑過來,秋長大已遭毒手。

    平時,秋長天並不對他提起有關他的身世,每回韋英風問及,他總搪塞說,時機未到。

    久而久之,韋英風也懶得再問,想不到秋長天什麼也沒說,就與世長辭。

    人海茫茫,書英風不知何處尋找親人。

    摸摸紫霞劍,莫非這是我們韋家的寶物?玉珮?劍譜?

    韋英風—直受秋長天的照顧,雖然他—直以奴才對主人的態度來照顧韋英風,韋英風卻

    視他為父輩,世上唯一的親人,而今突遭巨變,他茫然無從。

    他舉劍當胸,大叫道:「我一定要替秋伯伯報仇……」

    他憤怒地大叫道,舉劍胡亂狂舞,在一夜之間突然憔悴的面孔上,刻劃出深沉的仇恨。

    將秋長天埋葬好,他夜以繼日,勤練紫霞劍譜的劍術。

    韋英風在秋長天的監督、指導下,早就把韋氏秘籍裡的武功,練得精純無比,現在練起

    紫霞劍,頗覺得心應手,進步神建。

    這把紫霞劍帶有一股令人良懼的寒氣,鋒銳精利,配上韋英風出神入化的劍術,威力驚

    人。

    紫霞劍練得差不多了,韋英風仍然不懈怠,他一定要痛宰那主使來殺害秋伯伯的人,還

    有秋伯伯提及的家仇。

    生活充滿了孤獨和寂寞,以前跟秋伯伯兩人雖不住一起,感覺上,總是兩人相依為命,

    現在孤伶伶的一個,日子是極憂戚的。

    不管心中是如何苦悶,他始終沒打忘記秋長天的仇,和他所說的話。

    玉珮?

    韋英風手摸著玉珮,想不出這其中蘊藏著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莫非自己真是個孤兒?秋伯伯為什麼不把真像告訴我?

    他—直稱我是少爺,我爹是個有錢的員外?或是……

    韋英風想想,又覺好笑地,忖道:「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別渴望太多。」

    秋伯伯交給他一本韋氏秘籍,說只要練好裹面的功夫,即能成為江湖上一流的高手,那

    他為什麼不一起練呢?否則,他也不會慘死在那幾個小廝手上。

    韋英風痛苦的想著,自秋長天死後,他一直忍受精神折磨,他恨不得立即手刃敵人,以

    洩心頭之恨。

    秋長天死後,韋英風即在木尾住下,不回原來他住的小屋了。

    他行至牆上的櫥中,拿把一個杯子,輕輕地撫摸著,道:「秋伯伯,以前你不准我動這

    個杯子,又不告訴我原因,現在你走了,誰來為我解開謎題?」

    韋英風將眼光投向茫茫的前方,彷彿看到秋長天對他慈愛的微笑。

    他實在不懂,平時極少出門,又如此慈祥的老人,是誰下得下毒手?下手的理由究竟又

    是為了什麼?

    秋長天死了,韋英風才發覺有很多事可疑,秋長天如此照顧他,為什麼不肯跟他一起住

    呢?

    他經過這一段長久的日子,日夜不斷的勤苦磨練紫霞劍法的奧妙與博大,—停下來,他

    就思索秋長天留給他的問題,至今仍一無所得。

    想著、想著,一不留意——

    手中的杯子「砰」一聲落在地上,破成兩片……

    韋英風愣住下,這杯子秋伯伯如此珍貴,他卻不小心打碎。

    他懊惱著不能好好保有秋長天的遺物……

    他閉卜眼睛,兩顆含著無限悔恨的晶瑩淚珠,在眼角上淒然滑落。

    當他彎腰,欲拾起碎片時,還怒聲罵道:「我真是該死,怎麼……」

    驀然——

    韋英風從打破的杯子碎片上,看到幾個字,非常細小,如果不足杯子破了,底朝上,很

    難看到,他忙從地上拾起。

    湊進眼前,睜開雙眼,很努力地盯著碎片看。

    字實在太小了,韋英風拿下門口較亮,很認真的研究杯上的筆劃,好像有七個字,可以

    看清的有五個字:「韋XX與柳亦蘭」

    這代表著什麼?

    韋?

    柳亦蘭?

    這該是兩個人了,韋XX……莫非跟我有什麼關係?

    書英風細細的再研究了一番,可能因為年代已久,仍然不得要領。

    他望著片上的字,呢喃道:「柳亦蘭……柳亦蘭……柳亦楓……柳亦楓……他們有沒有

    關係?」

    這中間看不到的又是些什麼字?為什麼秋長天如此寶貴這個杯子?……

    韋?說不定是我的家人,那為什麼秋長天不肯對我說?

    甚至不要我碰這個杯子?……

    人多的問號,韋英風知道繼續坐在裡面,即使苦思一輩子也找不出答案。

    是時候了,他巳將自己關閉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讓孤寂啃嚙著他的內心,而濃厚的報

    仇,及找根的慾望,與日俱增。

    韋英風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要帶著所有的問題,到外而的世界一一尋找答案。

    這裡是他生長的地方,除了寂寞些,這些給予他很多,很多。

    他親手撫模著屋內的一桌一物,那都是秋伯伯一點一滴的做出來的,從小就習慣於它們

    的存在,現在他只有含淚揮別。

    屋前屋後,他巡視了一遍又一遍。他將該收的東西都收好,該丟的丟了。

    有一他還會回來,他只是出遠門占辦些事罷了。

    他很有耐心的一件件做妥,屋子突然淒涼起來,沒有—絲聲音,好像很久以來就沒有人

    住似的。

    韋英風默默無浯癡立著,眼小閃著淚光,凝視著這曾經給他歡樂,培育他的地方,帶著

    離愁,依依難捨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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