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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卷 第八章 洛南之戰 文 / 黃易

    大唐雙龍傳(卷52)

    第八章洛南之戰——

    二十輛可擋敵人箭矢,掩護己方箭手,被兵士戲稱為木驢的車賁轀車,在正南長夏

    門內的廣場列陣,等待夜色的來臨。

    這種戰車形如有輪的活動房屋,頂尖作人字形,覆以經藥製的生牛皮,耐火堅固,

    投石也莫奈之何。

    另外還有過百輛「蝦蟆車」,其實只是普通的運貨手推獨輪車,特別處是裝有防箭

    板,保護推車的士兵,上面滿載泥石,可直接推入壕中,大幅增加填壕的速度。

    組織起來的居民不住把沙、石、土包送至長夏門兩旁,堆成幾座小山,待行動時讓

    戰士借木驢掩護,運往城外填壕。

    最具殺傷力的還是從城頭運來的十挺八弓弩箭機和五台重型大飛石,這批超級戰具

    只要能越過壕塹,可對敵人木寨生出龐大的破壞力量。

    九千戰士佈陣廣場上,分為三隊,每隊矛盾手一千,乃箭手千五,騎兵五百。人人

    均對此趟出擊充滿希望,故士氣昂揚,蓄勢以待。

    在他們心中,徐子陵如同寇仲的替身,乃無敵的象徵。

    王世充、楊公卿、王玄應、王玄恕、麻常、段達、單雄信、邴元真、跋野剛、宋蒙

    秋和徐子陵集中在長夏門城樓上,從城琛遙觀城外敵軍動靜。

    除正對南門里許外的敬寨是建於小丘高地,左右兩寨處於平地上,只靠深壕木柵作

    防禦,不過若不能先攻陷高寨,被高寨敵人出兵突襲,則動輒有敗亡之危。

    王玄應歎道:「早知先把這山丘鏟為平地,今夜之戰將輕鬆得多。」

    王世充不知是否因他失掉虎牢不滿至今,皺眉責道:「這些話說來有甚麼用,想方

    法攻克此三寨才是積極的態度。」

    王玄應只好閉口不言。

    此時郎奉來報,北面安喜門、東面上東門和建春門的突擊軍均準備就緒,此三軍各

    三千人,裝備與枕兵長夏門的主力突擊軍全部相同,規模卻是主力軍約三分之一,屬牽

    制性質。

    楊公卿道:「我們並不急於劫寨殺敵,用的是疲其兵、亂其陣的戰術。」

    眾將無不領首同意,填壕是第一步,按著須粉碎敵人的反擊,守護被填的壕塹。

    橫亙在長夏門外二千步處是長達兩里,相隔百丈約兩重深壕,各寬兩丈深一丈,第

    二重壕非是連續不斷,而是各有兩個寬約丈許的缺口,敵人可從缺口通往壕塹的另一邊。

    在外圍的壕塹後有十二座三丈高的木構箭樓,每座四周堆放高及人身的沙泥包,大

    唐戰士在沙泥包的掩護下日夜輪番守衛,部署有投石機和重型弩箭機,成為堅固的防禦

    點,配合三寨可互相往來的援兵,在防守上確無懈可擊。

    其中四座箭樓位於長壕兩端,每端兩座,以環形短壕圍護,出口設在正南方,與左

    右兩寨緊密呼應。

    洛陽南面三門長夏、定鼎、厚載的對外通路,全被壕塹、戰樓重重封鎖。

    在西沉的紅日映照下,敵寨附近活動頻繁,馬隊步兵輪番巡弋,從洛陽流出的伊水

    被敵人以尖木鎖河,封鎖線後河岸高處部署有箭樓和投石機,城裡城外籠罩著一觸即發

    的戰爭氣氛。

    王世充問道:「子陵此刻有甚麼意見?」

    徐子陵卓立王世充旁,正凝神觀察敵方規模最大的高寨,悠然道:「寨門飄揚的旗

    幟有『盧』字,代表對方哪位將軍?」

    單雄信答道:「應是李元吉的心腹大將盧君諤,此人是唐軍著名悍將,最擅衝鋒陷

    陣,在攻打關中時立下大功,今趟隨李元吉東來,是元吉軍的行軍總管,李元吉派他來

    鎮守南面,可見對這條戰線的重視。」

    徐子陵微笑道:「今晚我們只填第一重壕塹,然後學他們以沙泥包結陣堅守第二重

    壕塹以抗敵軍,只要能穩守兩道壕塹間的通道,敵人將徒呼奈何。麻將軍有甚麼高見?」

    麻常先謙虛兩句,才道:「我們左方有伊水之險,所以只須全力對付前方攻來的敵

    人。敵人或會從右方沿壕來攻,我們可於厚載門和定鼎門各布騎兵千人,以厚載門的騎

    隊斷來襲者去路,定鼎門騎隊施以攔腰衝擊,填壕軍的千五騎則可迎面反撲,如此可策

    萬全。」

    眾人點頭稱善,王世充也認為沒有問題,道:「就依諸位提議,入夜後我們發動攻

    勢,給李元吉一點顏色。」

    眾人應諾,士氣昂揚,自被唐軍圍城後,直到此刻王世充手下諸將始重現生機。

    徐子陵更感到他留在洛陽是正確做法,否則洛陽被破,一切休提。

    出席晚宴的有虛行之、陳長林、宣永、洛其飛、卜天志、陳老謀和剛從梁都趕來的

    任媚媚。

    酒過三巡,洛其飛首先向他報告劉志成的事,道:「那小子因受不住一位青樓紅妓

    的引誘,迷倒她身上,此女揮霍無度,又愛流連賭場,累他債台高築,給香玉山一個手

    下乘虛而入,以重金收買。更力陳我軍末日即臨,若效力香玉山,日後富貴無窮,遂為

    奸人作倀。」

    陳老謀怪笑道:「擺明是香玉山布下圈套,美女加財寶,確沒多少人抵受得住誘

    惑。」

    洛其飛道:「那小子坦承眼見我們梁都水峽之戰大獲全勝,深感後悔,但卻被人威

    脅,不得不硬著頭皮幹下去。此事是我用人不當,請少帥降罰,否則其飛心中難安。」

    寇仲從容道:「不是你用人不當,而是可用之人不多,不得不把以前彭梁幫的班底

    移撥過來應急。這代表我們須進行革新,不過這種事急不來,以後若有疑惑,可與虛軍

    師商量,聽取他的意見。」

    任媚媚正容道:「香小子太清楚我們,兼之他在彭梁餘黨仍眾,幸好我同樣對他了

    如指掌,此事交由我辦,保證可把香小子的人清除,並關掉所有與香小子有關係的青樓

    賭館。」

    虛行之道:「香家曾在彭梁盤據多年,勢力根深蒂固,且與民生息息相關,故此事

    雖勢在必行,卻須按部就班,行動不宜過激。」

    寇仲同意後,問洛其飛道:「要脅劉志成的人是何方神聖?」

    洛其飛道:「是一個叫韋清的濟商,他的酒供應彭城、梁都和蘭陵三城,不屬任何

    幫會,卻與巴陵和彭梁兩幫一向保持良好關係。他向劉志成定期供應信鴿,信鴿放出後

    從沒有飛回來,連志成那小子亦不曉得信鴿飛往何處。」

    卜天志道:「劉志成是否肯和我們合作?」

    洛其飛點頭道:「他剛才在我面前立下毒誓,保證衷誠合作。只求我們饒他狗命。」

    寇仲欣然道:「他的性命仍在我們手上一天,這貪生怕死的傢伙就不得不乖乖聽話。

    待我們研究清楚該如何行動,再利用他發放假消息。」

    宣永道:「只是假消息怕仍未能今李世績上當,必須配以連串行動,讓李世績以探

    子收集的情報印證假消息,李世績始會確信不移。」

    寇仲道:「假設李世績確信我們會揮軍逆河攻打開封,他會有甚麼反應?」

    陳長林道:「若我是他,會以逸代勞,到我軍兵臨城下,才以優勢兵力截斷我們退

    路,摧毀我們的水師船,然後與我們正面交鋒。有李子通作前車之鑒,唐人對我們的飛

    輪船當有充分防備。」

    寇仲點頭道:「這確是能想出來的最高明戰術,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絕佔不到便

    宜。他奶奶的熊,有甚麼更好的計策去對付呢?」

    任媚媚嬌笑道:「少帥不是說過兵書有雲,甚麼攻其所必救,有甚麼是李世績非救

    不可的?」

    寇仲拍腿歎道:「給任大姐一言驚醒夢中人,我們就使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保證能教李世績沒齒難忘。」

    入夜後,城南守城軍首先發難,放下長夏門的大吊橋,兩千盾矛手首先衝出,在城

    門左右結陣。這個兵種以防守為主,高盾可擋箭矢刀劍,長矛不怕敵騎衝擊,最大的用

    處還是向射手提供掩護,在戰場上發揮出強大的殺傷力,進可攻敵破陣,退可結陣穩守。

    接著箭手出城,在號角聲中左右各一千的矛盾手整齊一致地在領兵將士吆喝中往前

    移百步,讓三千弓箭手衝出,集往矛盾手陣後,變成矛盾手在前,弓箭手在後,後者分

    作三排,前排為射程較遠的弩弓手,後兩排為強弓手。

    再一遍鼓響,最後一隊突擊兵從城門衝出,又形成矛盾手在前,弓箭手居中,突擊

    軍處後,迅速在城門外二百步處結成中陣,形成完整的陣式,中軍在前,左右兩軍護衛

    兩翼。

    此時敵方三寨警鐘鳴響,一隊隊唐軍分從三寨開出,在案外佈陣待變,行動快捷而

    不亂,盡顯唐軍高效率的機動性和訓練有素。

    徐子陵、麻常和楊公卿於此際各領騎兵出城,橫列三陣之後,以千五人組成的騎兵

    陣遮擋敵人視線,不讓敵人看到從城內開出的十挺八弓弩箭機和五台大飛石,還有二十

    輛木驢車及過百輛蝦蟆車。

    五千城民被組織起來,不斷把沙泥包送往城外。

    徐子陵遙觀敵陣兵員調動,正不住增援第二重壕塹邊沿虛的箭塔陣地,敵方三軍以

    由盧君諤親自率軍的軍隊兵力最強,達一萬二千之眾,其他左右兩寨之軍,兵力在六千

    人間,加上守護十二個箭塔陣的唐兵,他們眼前唐軍總兵力接近三萬人,是他們兵力的

    四倍。

    楊公卿道:「唐人左寨的領軍是馮立本,右寨的領軍是秦武通,都是李元吉的心腹

    將領。」

    對手是李元吉而非李世民,徐子陵心中頓安,問道:「盧君諤的兵員分作前後兩陣

    而非一般的二陣或六陣,算否不依常規?」

    麻常解釋道:「這是陣法,分軍為前後兩陣,每陣再分前中後三隊,以長槍居前,

    弓手居次,弩手列後,當我們攻擊他們,前列的槍手蹲地迎戰,起立者斬,故不得退;

    次隊弓手跪地迎戰,後面的弩手站立發射。當前陣箭矢射盡或傷亡過重時,前陣撤後,

    以後陣更代,故名之為陣。陣利守不利攻,不易攻破。」

    徐子陵點頭道:「原來如此,可知李元吉是嚴令手下以堵截圍困為主,不讓我們破

    圍往與夏軍會合。有甚麼方法可令盧君諤真的相信我們是要突圍而去?」

    楊公卿道:「在眼前敵軍重重圍困的情況下,能勉強突圍的只有輕騎兵,倘若我們

    在騎兵調動上用點工夫,當可騙過敵人。」

    徐子陵道:「此法留待日後之用,今晚我們的戰略目標是填平第一重壕塹的一段,

    以大飛石摧毀等二重壕塹的兩座箭塔,設置能與敵人隔壕對峙的穩固土泥包陣地,便是

    大功告成。」

    一聲令下,號手吹響號角,由跋野剛率領的中軍,開始往第一重壕塹推進,左右兩

    軍隨之移動。

    左軍領隊是單雄信,沿伊水西岸推進;右軍領隊段達,西面雖空空蕩蕩的無險可守,

    卻有定鼎和厚載兩門內的伏兵呼應。

    在定鼎門和厚載門後嚴陣以待約兩隊千人騎兵團,分由王玄恕和孟孝文兩人率領。

    徐子陵的騎兵隊亦緩緩前移,二十輛木驢車隨後,每輛木驢車內藏工事兵各五十人,

    負上運土填壕之責。

    十挺八弓弩箭機和五台飛石夾雜在騎兵叢中緩緩而行,城外戰雲密佈。

    敵方戰鼓齊鳴,震動城南外的伊洛平原,敵方高寨衝出一隊近二十人的騎兵,來到

    盧君諤的陣後方。

    盧君諤的主力軍開始移動,往第二重壕推進,支援壕沿正對長夏門的兩座箭塔陣。

    只要能頂著守城軍的反攻,唐軍可從第二重壕的缺口切入,對越過第一重壤的守城軍攔

    腰施襲。

    大戰一觸即發。

    寇仲在內堂苦思的當兒,虛行之和陳老謀求見,三人圍桌坐下,陳老謀道:「剛才

    我和虛軍師研究戰術,虛先生提出幾點顧慮,我認為他該直接向少帥說出來,故硬把他

    扯來見你。」

    寇仲聞絃歌知雅意,心知虛行之定是有相反意見,卻不敢在眾人面前提出,所以在

    私下向陳老謀說,希望由陳老謀提醒自己。欣然笑道:「軍師有甚麼意見,可坦白說出

    來,我寇仲豈是王世充般胸窄不能容物之輩。」

    虛行之尷尬地應是。

    陳老謀道:「據我們掌握的消息,那收買劉志成的濟商韋清,把兩隻信鴿交給劉志

    成後,連夜離開陳留,不知所蹤,虛先生認為此事大不簡單。」

    寇仲愕然望向虛行之。

    虛行之道:「李世績不但才智過人,且經驗豐富。上趙少帥運糧往洛陽,被唐軍綴

    上,以少帥的精明,豈會不起疑心,必徹查內奸。我就怕李世績早猜到少帥能揭破劉志

    成的勾當,將計就計的反過來對付我們。」

    寇仲皺眉道:「我們今趟能這麼快揭穿志成,是有點幸運成份,李世績怎會曉得?」

    虛行之道:「我們的對手是狡猾有名的香玉山,他不可能在此事上沒有後著,他既

    能收買志成,亦可收買其他人。說到底我們少帥軍仍未能上下如一,意志不堅定的人很

    易被香玉山乘虛而入。假如志成的手下中真有這樣的人,志成忽被扣押,改以別人代他

    職務,那志成內奸身份被揭破一事,對敵人再非秘密。」

    寇仲一震道:「軍師的思慮確比我更縝密,唉!現在該怎辦才好?我們螳螂捕蟬的

    大計豈非行不通?」

    陳老謀道:「此事可從詳計議,我們先假設虛軍師猜測正確,另行計中之計,說不

    定仍可教李世績吃上大虧。」

    以寇仲的才智,仍感有點吃不消,頭昏腦漲的喃喃念道:「計中之計?有甚麼計中

    之計呢?」

    虛行之道:「文原正領一軍五千人從東海開來,如部署得宜,或可成為奇兵。此事

    交由屬下辦理,我不但要騙過可能的內奸,還要騙過香玉山布在我國境內的探子。」

    寇仲首次感到香玉山對少帥軍的嚴重威脅,點頭道:「此事就交由先生全權主理。」

    陳老謀道:「軍師還有兩個提議,均是針對若竇軍兵敗,我們少帥軍的應對後著。」

    寇仲大喜道:「我正為此不能安寢,先生有甚麼好提議?」

    虛行之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道:「跋爺臨走前,曾拉我到一旁說過幾句話。」

    寇仲一呆道:「他說甚麼?」

    虛行之道:「他說若少帥不放棄與竇軍會師虎牢的想法,不待洛陽城陷,我們少帥

    軍將先一步守不住自己的陣地。」

    寇仲整條脊柱涼颼颼的,因他確是一直暗裡持有這種想法,認為無論竇建德對他如

    何,基於江湖義氣,他絕不能眼睜睜瞧著他被李世民摧毀。

    他又記起跋鋒寒的話:「誰夠狠,誰就能活下去。」

    戰爭正是這麼一回事——

    輸入者:water、Wilson、Lam||由臥虎居校正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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