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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章 文 / 雲中岳

    絳衣夫人渾身一震,但神智仍迷。小姑娘右指急點,左右子宮穴一沉一浮。左掌按上她脊心靈台穴上,向上一吸。丘玉琴的功力不弱,但也出了不少香汗。

    絳衣夫人突然痙攣一下,張口長吁一口氣。

    丘玉琴心中一喜,知道並未誤事,急步出了密室,回到文俊身邊。

    她凝神一志操琴,目不旁視。她默默地盤坐在她身旁,用那根本不能掩飾的蟬紗掩住胸腹,擺正了古箏,玉指一下,萬慮俱消,靈台空明。

    琴箏一台,神奇的天籟悠然興起。

    低徊抖顫,令人心酸淒切的樂音,逐漸人至深的「甘海輪迴」。對面的十六雙男女突然甦醒以手蒙面。

    一曲既罷,樂章一轉。微玄仍是主題,抖動著的玄音,將人的意念逐步上引,感到虛無縹緲飄飄然如羽化登仙。但在縹緲中,挨有一絲淡淡吐愁,和淒迷無依傍惶空虛之感。這是「太虛幻境」,飄零遊子最好堵上耳朵。

    樂章又轉。以琴音為主,箏聲伴著主題,但那按,柔,大小掃,大小佛,抹等等和聲,組成了狂風暴雨萬馬奔騰的雄奇節奏。而七玄的驟急滾拂,卻如殷殷巨雷怨,澎湃,以無比的聲威君臨宇宙,這是「九霄雷霆」。

    和玄之外,主玄的節奏愈轉愈急變化之烈,足以令人以動魄,氣血似時升時沉,肌顱欲裂呢。

    十六對裸體男女,發出痛苦的尖號,起又再僕,在淒厲的呼號聲中,終於暈厥不起。

    「叮冬」一聲,弦聲倏止,萬籟無聲,寂靜如死。

    文俊目現異彩,神精肅穆而又從容。

    丘玉琴莊容危坐,把鬢角已現輕汗,胸前起伏,晶瑩膩滑的一雙玉乳也現汗跡,把蟬紗粘住了。

    片刻,弦音又起,假裝和風輕吻著平靜的海面,像第一朵攻瑰緩緩綻開花瓣迎接朝陽,如一顆種子悄悄地將幼芽伸出泥土之上,輕柔而生機勃勃的樂音,令人靈台一清、心智大開。明快歡愉的節奏,喚醒了沉睡中的痛苦靈吮,茁長出體內重生的幼苗。

    在十六雙跪伏在地,舉手向天的男女中,出現了絳衣夫人披著蟬紗的身影,她仰首向這面凝視,臉上瀰漫著平和安靜恬寧的笑容。

    一曲「沛乎浩然日月忘機」將終了,丘玉琴抬頭絳衣夫人出現在對面台中,正想出聲叫喚。

    「別做聲!」文俊用傳音入密的絕學對她說:「她初獨生機,不宜驚動。我們再合奏『鈞天之樂』。」

    樂共九奏,乃上古仙樂中絕傳聖樂之一,也名『鉤天廣樂,。莊嚴、肅穆、平和、博大、而失活潑,明快,柔和、飄逸的旋律。

    樂聲徐止,那繞樑的裊裊餘音,仍充溢在整個空間,在耳際久久不絕。

    對面絳衣夫人和十六雙男女,仰首向天閉目凝立。

    丘玉琴合上雙眸幽幽他說道:「梅大俠,小女子歎為觀止矣!家祖綽號玉蕭仙客,數十年來,音之學被譽為舉世無匹,妾自小愛好音律,迄今自詡為天下第二人,今與梅大俠相較,竟有雲泥之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語誠不虛也。」

    文俊整衣而起,微笑答道:「姑娘家學淵源,造詣極深,何必太謙?倒令在下汗顏。」

    他鬆掉琴弦,雙手奉上輕聲說道:「這玉琴乃是無價之寶,如落邪魔之手,武林危失!

    姑娘須善為珍藏,兔貽後患。」

    丘玉琴不去接琴,肅容道:「生平知音,惟君一人,妾以萬千至誠,將此瑤琴相贈,君如不棄,乞為笑納。」

    「在下天崖浪跡,日處危險重重之中,自顧不暇;更無餘力護此神物,丘姑娘盛情,在下心領。」

    丘玉琴黯接回瑤琴,幽幽一歎道:「妾家住東海神山,君如不忘知音,他日有暇,盼能移玉一遊;妾當依海相望。瑤琴妾暫代保存,但望有日物歸明主。」她接住瑤琴,再深注文俊一眼緩緩轉身而去。

    文俊舉目送她踏出室門,說道:「丘姑娘珍重!」

    丘玉琴渾身一震,在門口站住了。片刻,她轉身來,眼角隱現淚光,顫聲道:「你不說再見麼?」

    「人有旦夕禍福,在下不敢逆料日後,姑娘諒我。」

    「你不愧稱人間奇男子,我為你祝福。」

    「謝謝你,丘姑娘。」

    她凝視他半晌,突然走近他身前,吹彈著破的粉頸泛起朝霞,垂下粉頸顫聲道:「一別之後相見不知期,你……你能親我一親麼?」

    文俊遲疑良久。那年頭,親如兄妹亦不可授受,何況陌生男女?但他不是木石人,不忍傷這位少女的芳心,何況與她裸身相處為時甚久,避嫌已是多餘之事了。

    他舉步上前,丘玉琴緩緩閉上美眸。他在她粉頸上親了一親,低聲道:「祝福你」。

    姑娘緩緩轉身,突然急步走入那有春宮壁畫的甬道。

    文俊走向繡榻,取回天殘劍,正欲展開絕世輕功越過深窟,找繹衣夫人釋放迷魂奼女和三音妙尼。

    摹地身後傳來丘姑娘一聲尖叫,並有一個蒼老的嗓音說道:「哈哈!你不是那班女樂的師傅麼?怎麼了「你春心動啦!也除去身上的勞什子了。晤!椒乳緊湊,乳珠丹紅,還是個黃花閨女。這些日子裡,你用衣裳掩住天生麗質,老夫倒走了眼啦!嘻!」

    「畜生!你敢毛手毛腳……」

    「賤東西,你敢罵老……」

    文俊大吃一驚,疾如閃電向南道撲去。

    壁畫甬道沒有人蹤,推開那銀色門扉,就是有白玉美人的甬道。

    勇道盡頭,當門站著一個身材高大,面色慘白,一頭白髮卻下頷光光的青衣老人,腰帶下懸著一把長劍,正出手如風向丘姑娘抓去。

    丘玉琴抱住瑤琴,身上的蟬紗已被撕掉一幅,輕靈地左閃右避,要擺脫那雙攫人的巨靈之掌,但甬道窄小,兩側又有和真人一般大小的玉美人,躲閃不間甚是不易。白臉老人的功力又高,出手捷如閃電,危機一變。

    文俊大吼一聲,騰身猛撲,他去勢如電,聲未到人已先到了,一手將姑娘挽到身後,一掌拍出。

    白臉老人怔了一怔,勃然大怒,他還只道文俊是洞中之人,或是丘玉琴的面首,了不起頂多是武林第三流腳色。他面泛冷笑,輕描淡寫地一掌封出。

    兩人用的都是陰柔內勁,文俊出手相救,功道已用了七成,老怪物還未用上三成勁,苦頭可大了!

    「噗!」一聲悶響,白臉老怪直飛而退,「平」一聲,把門扉撞者四分五裂,幾乎一交跌倒在地!

    「玉琴!快退!」文俊已知這怪物功力極高,這一掌並未把他震傷,且話掌相交之際,對方掌心那澈骨寒氣凌傷已極。他百忙中無暇思索,脫口直呼姑娘的芳名。

    姑娘精神一震,將琴放在遠處,嬌喚道:「俊哥小心,他就是陰山天魔,我們聯手攻他。」

    「你護住琴,我要鬥他一鬥。」響起一聲龍吟,天殘劍倏然出鞘,光華熾盛。

    陰山天魔步步迫近,滿頭白髮無風自搖,他勵聲怒吼:「天殘劍!原來是你這小子!丟下劍投降,我收你做衣缽弟子,不然你死活都難。」

    「你在做夢。亮劍!」

    銀光一閃,陰山天魔撒出三尺銀劍,銀虹吞吐耀目生花,好一把切玉斷金的寶劍!

    文俊知道老魔功力深厚,這一仗關乎生死,不能大意,決定先以龍韜十二劍應敵,消耗對方真力,再以儒林狂生所授「大周天劍法」一舉斃敵。

    兩人同時叱喝一聲,光華和銀芒漫天飛舞,人影乍合修分,各進一招。

    劍氣狂鳴,刺耳動心,勁風寒冷澈骨,兩旁兩尊玉美人,在光華銀芒閃爍中,化為百十的碎片。

    陰山天魔狂吼一聲,奮起猛撲,他氣吞河獄,每一劍都貫以十成真力,每一招都是詭異莫測的歹毒進手招式。

    文俊從容揮劍,震出朵朵光華,身前結成一道綿密的劍幕,每功一招,必將陰山天魔迫退兩步。但陰山天魔的動勢凌厲已極,他不得不徐徐後撤,地方太窄,鼠斗於月,力大者勝,龍韜十二劍的妙用,僅能發捷六成。

    鬥了一個更次,兩人客上皆現汗跡,各出千招以上,端的是武林罕見的一場好鬥。

    陰山天魔仍在步步進迫,文俊已退了七丈之遠,已有七對玉美人粉身碎骨,也有四盞玻璃燈完蛋了。

    文俊身後的丘姑娘,渾身冷汗,粉面失色。她已將玉琴放在南道末端,想助文俊退敵可是甬道窄小,她想加入已是不可能之事,只有在後面乾著急。

    第八對下美人又成粉碎,陰山天魔的獰笑十分刺耳。

    陰山天魔狂妄他說道:「小子,你只有這。勻兒道行。嘿嘿!如此而已。你認命啦!快些丟劍投降。」

    刷刷刷緊功三劍,到了第九對玉美人之前了。

    文俊凝神運劍封出,突然冷冰他說道:「你也不過如此而已。哼!你高興得太早了。」

    光華突然轉援,文俊右足踏前半步,天殘劍歪歪斜斜自下向下一挑,「嗤」一聲直向點出。「大周劍法」終於出現了。

    陰山天魔吃驚非小,怪事!明明自己連功兩劍取對方。上盤,怎麼卻會硬往左右崩開呢?對方劍影射到,明明封出三劍,怎麼又感到劍影卻全是虛影,無法封住,又非封不可呢?他只有惟一的保命辦法:退!

    文俊每攻一劍,陰山天魔非退一一步不可,也必定連封三至五劍方能穩住。

    又是半個更次過去,外面該是五更正啦!

    陰山天魔終於迫得以全力以內家真氣御劍了,也迫得緩下劍勢想拼內力了。雙方地位已由第九對玉美人退回第二對碎屑之地啦!

    文俊滿頭大汗,呼吸不正常,內力也損耗至至。他內力修為比陰山天魔相差一成,劍法又不能發揮精微之變化,對方以深厚的內力由劍身發出,迫他較量,所以雖步步得手,但真力損耗更甚。

    陰山天魔也到了山窮水盡之境,化解阻擋文俊的一招,他必定付出巨大的代價,方能倖免血賤青鋒之危。他臉色更為慘白,彷彿從墳墓裡剛爬出來的殭屍,豆大汗珠滴如簷下水串,脖子兩旁青筋狂野地跳動、扭曲,步履虛浮,喘息聲愈來愈粗要了。

    兩人劍勢更為沉滯了,每一招真力銳減,銀芒不再吞吐,天殘劍的光華也漸漸弱。

    龍爭虎鬥將屆尾聲。

    退到門邊了,陰山天魔突一咬牙,吸入一口長氣,拚命一魚劍點出。

    文俊仍是右足在前,劍起右方,一振一圈,「刷」一聲順勢滑落,等陰山天魔手忙腳亂揮劍斜掠,他的劍突然一吞一吐,貫入陰山天魔右肩骨,再向外一撇。

    陰山天魔狂叫一聲,咬牙切齒一劍砍來。這傢伙瘋了!劍如用砂,豈不完蛋?

    他確是急了,肩骨開了一個洞,加上那一撇,幾乎將他的臂筋割斷,他豈能不驚不怒?

    文俊也一咬牙,急退兩步,對方劍一掠而過,他突然急進三步,光華一閃而出。

    陰山魔「嗯」了一聲,肩下開了一個小洞,幾乎透背而過。他蹌踉退後五步,一手掩住創口,抖顫著說道:「青山遠在,綠水長流,除非老夫死了,我會……重……來。」他噴出一口鮮血,轉身搖搖幌幌地走了。

    文俊以劍支地,屹立不動,直待陰山天魔身形消失,方心神一懈,天殘劍手墮地,往後便倒。他只聽到身後丘姑娘一聲尖叫,口中一甜,立時跌入一個滑膩的軀體裡,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覺。

    丘玉琴在文俊身後不遠,文俊一倒,她驚叫一聲,將他一把抱在懷中,在脊心拍了一掌,盤膝坐下將他側擁入懷裡。她身上除了一條透明的蟬紗以外,別無它物,而且蟬紗已被香汗濕透,可以擠出水來,根本不能派上用場。她顧不得避嫌,張櫻口吮乾文俊口腔內淤血,默運神功,解開他胸前絆紐,以纖掌發出內力,替他一陣按揉,往血歸脈,導氣凝聚丹田。

    纖掌按抵氣海穴,六俊已經悠悠甦醒,但他渾身脫力,動彈不得,纖掌運抵血門商曲穴,文俊覺氣血向上一湧,渾身一震,一雙虎掌突然一張一合。

    姑娘羞得粉面駝酪,渾身發軟,文俊的手正在她胯下,他這一動,豈不令人羞煞?

    文俊也自一驚,俊面泛上些許血色,閉著眼輕聲說道:「謝謝你,丘姑娘,放平我的身軀,我自己調息。」

    「不成,地上陰涼,你將留下終身大患。」

    「你也夠累的,也同樣會受涼哪!我不要緊,調息一會兒便可行走了。」

    姑娘沒理他,伸掌安在他背心靈台穴上,注入真氣替他導引,並幽幽他說道:「你又叫我丘姑娘了,我不能叫你俊哥麼?」

    「玉琴,別說話,我的真氣已抵玄關了。」

    銀色門扉輕輕推開,繹衣夫人率領迷魂奼女和三音妙尼,還有大群少女,她們都穿戴整齊,魚貫而出。

    看了甬道中的慘象,眾女齊聲驚叫,一擁而上。

    「啊,是俊弟!」迷魂奼女向前一撲。

    「不能驚動他們!」玉面觀音一把將她拉住說。她審視文俊半晌又道:「無妨,脫力而已。南宮夫人,能弄一杯參湯來麼?他遇上強敵了,能使他脫力的武林人並不多見呢!」

    文俊已將真氣運轉一周天,真力已恢復八成,他伸虎腕將丘玉琴扶起說道:「謝謝你,玉琴假使沒有你在,那老魔是不會倉皇退走的,鹿死誰手難以逆料,我最多只能支持片刻。」

    「違心之論!不和你說。」姑娘笑嗅他一眼:「我先走換衣,你們都到客室去吧!」她向眾女略一招呼,自行走了。

    文俊拾回天殘劍,與眾女廝見了。

    「南宮姐姐告訴我說,你為了三位師姑找來了。」吳芳芳挽住他的手臂,喜孜孜他說:

    「我不相信,想不到竟然真是你。」

    「芳姐,你怎麼跟了南宮夫人?你不是返回歸德府了麼?」

    「一言難盡。半年前突然聽江湖傳言,你被宇宙神龍所……我兼程南下打聽消息,在武勝關遇上南宮姐姐,此後便一無所知了。假使南宮姐姐剛才不告訴我,我還莫名奇妙哩!」

    絳衣夫人赦然道:「一切都是我不好,且到客室再談罷!」

    這一座石室佈置得富麗堂皇,金慢繡篩,錦墩香幾一應俱全。絳衣夫人肅客人座,侍女奉上香茗。丘玉琴一襲白娟官裝,出室與眾人重新見過。

    絳衣夫人首先向眾人道歉,然後正容說道:「梅兄弟宅心仁厚,南宮瑤總算重新做人,此恩此德,沒齒難忘。武兆會即從此煙消雲散,我該到東海向祖姨她老人家請罪了。各地分會冗務尚多,亟待處理,未知芳琴兩妹,能以三月時間伴成一行,至各地解散分會麼?」

    迷魂奼女用目光向文俊詢問,文俊只好說道:「在下須踏遍天涯尋找聞人老賊,芳姐能與夫人同行成此功德,確是急務。我姐弟一別年餘,相逢不易;可否暫借夫人洞府,小聚三天?」

    絳衣夫人笑答道:「梅兄弟怎說借住二字?不太見外麼?」隨之面色一正,說道:「恐怕這三天中,將有一場凶險的廝殺。昨夜梅兄弟力挫崑崙武當和吳天堡的六名高手,武林震動,今晨武當門人與江湖敗類大批出動,在左近大肆搜索,恐怕他們已發現我們的秘窯蹤跡了。」

    「哼!」文俊冷哼一聲說:「他們要後悔此舉的。」

    絳衣夫人說道:「目下已是辰牌時分,眼線該回來了。」

    「叮叮」兩聲鍾嗚發自壁角,丘玉琴應聲站起,到壁角深垂著的繡慢後,伸手入慢。

    石室對面石壁突然緩緩移開,外面暗影中,現出兩名村婦打扮的老婦人。

    絳衣夫人略一頜首,兩村婦進入室中,向夫人為禮,退在下首,文俊眼尖,已看出她們是經過化裝了的。

    「消息如何?」絳衣夫人問。

    「武當天機三老親率門人蒞臨,已搜至亂葬崗之東。俗家弟子湘江大俠譚瑞與耿盟主隨後趕到。閻王谷黑白無常亦與吳天堡千手如來及病道人松風一起,共有近二十名高手,亦已由此面搜到將抵但樓。」

    絳衣夫人冷然他說道:「雙凶一霸的爪牙全來了。」

    丘王琴淡淡一笑道:「武當也大舉出動啦!」

    文俊傑然站起,冷峻他說道:「我要教他們灰頭土臉。看天殘劍一振昔日雄風。」

    「梅兄弟,少安毋燥。」繹衣夫人笑著要他坐下:「這些人也是衝我而來,按理也算我一份,可是他們人多,天機三老是武當碩果僅存的五名替宿之三,插翅虎耿天雄號稱無敵。

    這些人以一對一,實不在我眼下。王琴妹也毫無所懼。可是他們一擁而上,卻是可慮。」

    「一網打盡,免得多費手腳……」

    絳衣夫人打斷他的話道:「梅兄弟,那是匹夫之勇。我知道你神勇絕侖,可是不能自陷絕地。這些人利害悠關。目前不得不聚集共謀,但其中恩怨牽纏,勢同水火。我們且讓他們一步,不久他們就會互相猜忌,一哄而散。那時……兄弟,豈不省事多多?跑得了和尚,廟可不能跑哩!」

    「你是說各個擊破?」

    「兄弟,正是此意。天色不早,請至內室入席,我們小飲三杯。他們即使找到秘窟人口,至少須送掉百十條人命,方能秘窟中樞之地。請!」

    絳衣夫人在前領路,進入另一間珠光四射,錦繡奇羅裝飾得華麗無比的室。瞬間珍奇的古玩攤設在古色古香的桓木雕架上,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稀世之寶。

    中間白石園桌上,杯盤碗碟全是水晶玉石所雕成,唬琅色的美酒盛在水晶杯中,映著珠光燦爛奪目。

    八名宮裝的纖麗少女,在一旁伺侯著客人,菜式是八珍俱各,水陸雜陳,把文俊驚奇得呆住了。他流覽四壁寶光四射的珍玩,輕歎道:「南宮夫人費盡心血,集人間珍玩於一室,享盡人世奢華,傾聲色之娛,委實不易啊!我這一打岔,不知該是不該哪!」

    他聲音極低,但絳衣夫人功力極高,全皆入耳,嬌笑道:「梅兄弟,想不道你也著相了!如果你有興,我喚來那班舞姬,美人、名酒、奇珍、萬象俱陳,你更驚異哩!你要麼?」說完,吃吃輕笑。

    文俊玉面絆紅訕汕笑道:「南宮夫人見笑了!」

    「兄弟休怪:其實這古窟是我師父偶然所發現,誰也弄不清主人是誰,雖擁有這巧奪天工的秘扈,和如許無價奇珍,而今安在?請入席吧?」

    文俊在主客座落坐,依次是迷魂奼女,三音妙尼,絳衣夫人和丘玉琴在上首相陪。其實園桌主客皆不需明分。這也是絳衣夫人的誠意安排。

    酒過三巡,先談些武林新聞。蜂衣夫人口才卓越,所識極為淵博,對武林奇聞秘辛,如數家珍,文俊大為佩服。

    文俊偶然想起,絳衣夫人和丘玉琴,曾多次提起近回東海之事,他想起一再和他為難的綠衣女郎風瑛兩位姑娘,便信口問道:「在下有一事請問南宮夫……」

    「咦!」絳衣夫人接口道:「梅兄弟,菲妹小我三齡,你叫她姐姐,難道就不許我梅兄弟麼?」她神色木然,幽幽一歎,又道:「我知道你不齒我這萬人唾……」文俊急忙伸手接住她的皓腕,說道:「瑤姐!小弟如有此心,天……」

    「那麼你飲這一杯。」絳衣夫人喜悅地將他的酒杯拈起,送至他唇邊,巧妙地阻止他往下說又道:「愚姐高攀了。

    文俊接過一飲而盡,待女斟上酒,他舉杯說道:「小弟回敬瑤姐一杯。」她豪放地干了。

    絳衣夫人飲畢,吾孜孜說道:「俊弟,你所問何事?」

    「瑤姐和琴妹都曾說過返回東海,但不知與東海神蓬菜三仙有何涯源?」

    丘玉琴接口道:「家祖昔年曾遭五怪暗算,中毒失去武功。家祖慈護送反家途中,遇上太清妖婆侯喜娘,要不是恰好三仙途經那兒趕走了妖姿,家祖慈也就活不到今天。此後,家祖慈感三仙臨危援手之德,遂舉家遷往神山蓬萊仙島,為三仙掌管翠微圓。」

    文俊總算明白了大概,在江西時百毒天尊還臂贖蔥,這段公案算是大白了。「令祖慈去歲途經南昌府,與小兄有數面之緣,她老人家目下可好。」

    「托福。小妹離蓬萊時僅半年,那時她老人家甚為健朗。」她沉吟半晌,又道:「當年白龍峰決鬥,三仙受挫於雷音大師雷音神拳之下,心有不甘,故每隔三年,必派家詛茲及門下弟子到中原,尋訪雷音大師及其門人蹤跡。這次她老人家伴同主人愛孫及一位門人,在江湖周遊九月提前回返東海。怪的是她老人家競絕口不提這次周遊之事。少主人及另一們門人,竟在返回東海後大病三月之久。我這次離開萊,她們仍未痊可呢!」

    忽然,她訝然問道:「咦!家祖慈瑤台仙子的名號,息隱江湖四十餘年,你怎麼知道是她老人家?」

    「是她老人家親口告訴我的,我還助她老人家一臂之力,五怪中僅有百毒天尊一人倖免,且自斷一臂贖罪。」

    「你可曾見到我那鳳姐姐和瑛妹妹?」

    「不但見過,而且……」他不悅他說:「而且你那位鳳姐姐,好精深的劍法啊!」

    「蓬萊的天一慧劍為玄門至高無上絕學;玄天禪罡為練氣之宗,雙風飛行輕功驚世駭俗。她已獲神山無上心法,故而功臻化……」她說到這兒,突發覺文俊的神色有異,不由一驚,轉問他道:「俊哥,你怎麼了?!

    文俊淡淡一笑道:「沒甚麼,我想起荊州徐家灣。年餘之前,我力鬥閻王令主的兒子活閻羅卜成梁,身負沉重內傷。冤家路窄,令祖茲和你那鳳姐姐及時趕到,嚇走雙凶,解了徐家灣之危局。」

    「解了危局,又怎說冤家路窄?」

    「令祖慈對我一向甚有好感,可是你那風姐卻一再與我作對,那次幾乎要了我的命。」

    「怎麼?」丘姑娘驚叫:「你們怎樣結怨的?」

    「我也弄不清楚。在結怨那天,也就是我與芳姐結拜姐弟的一日,不過卻是在與芳姐結拜之前。」

    「哦!就是那兩位綠衣姑娘麼?」迷魂奼女猛然記起了:「他真是傻啊?兄弟。」

    「幸而我傻,不然腦袋恐怕不是我自己的了。」文俊悻悻他說。幸而他用點字決,但也幾乎要了我的命。

    「你們動手了?」丘姑娘驚道:「看昨晚你力鬥陰山天魔兩個更次,硬拚千餘招,你的功力不弱於她,你失手了麼。

    「啊」絛衣夫人變色驚叫:「昨晚我師父來了?」

    「不但來了,俊哥就是和他力拼而脫力的。」

    「我一點不知。」絳衣夫人訝然道:「天快亮我方神智清醒,在秘室打發會中姐妹和幕賓,要他們在我走後各奔前程重新做人。當發現你們時,還以為俊弟破壞機關脫力呢!」

    「瑤姐,你可以放心了。」丘姑娘說:「你師父中了兩劍,一傷肩一傷肋,力而盡走,他不會在短期間入關作浪興波了。」

    「俊弟,你真被鳳丫頭傷了麼?為了何事?」迷魂奼女問。

    「是在五老峰我義救活閻羅之女紅燕子卜燕,她身中奇毒黑龍淫液。恰好那晚風丫……

    姑娘在場,她認為我是賊!」

    「甚麼?竟說你是淫賊?」絳衣夫人爆發出一陣輕笑:「真是可笑啊!可笑!」

    「她可不認為可笑,追我到建陽河畔小山。我那時重傷在身,一招之下,她的劍點上了我的胸前。」

    「哎……」眾女全駭然驚叫。

    「她數我的罪狀,劍貫入我的胸內。她說為我守心孝三年。而我,跌下了百丈土崖,身落建陽河。要沒有武當的甚麼鬼崇道人,想活擒帶回武當領賞,怕我傷發死去餵了我一粒龍虎護心丹,不然,我恐怕不死也成了殘廢。」

    丘玉琴哺哺道:「怪不得她回山後一病頻危,原來如此。」她目光落在文俊的俊面上,只覺芳心一陣亂跳,脫口說道:「俊哥,你還恨她麼?」

    「也許會的,她不問青紅皂白,持技凌人,假使有機會,我會領教神山天一慧劍的絕學,壓壓他怕驕做的。」

    「她也許不會找你了,更不會和你動手了。」迷魂奼女幽幽一歎道:「當局者迷,我當日曾經告訴過你,她愛你:「只是自小溺愛過深,驕做而任性,以致表現之方式大異常人。

    你……唉!真是個蠢材。」

    久不發言的玉面觀音笑著接口道:「頑古是也。不折不扣的木石人兒。」

    迷魂奼女說道:「他的可愛處也在這兒。別看他心知鐵石。但感情內蘊,一發即不可收拾;愛之所鍾,不懼海枯石爛。即使是天崩地裂,埋不了他的萬古深情。不知那家小妞兒有福,能獲得他的真情摯愛啊!」

    文俊面紅耳赤他說道:「別抬舉我了!胡說八道。」

    「我從前曾對你說過,要助你揖合這段姻緣,經此一來,豈不成了泡影?說真的,俊弟,這些日子以來,你已經有了心上人麼?」迷魂奼女笑問。

    文俊詛泥地答道:「我已和九現雲龍的孫女兒,口頭定了婚的。」

    丘玉琴芳心一震,粉面變青。

    迷魂奼女何等細心?她美眸向姑娘輕輕一瞥,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心中暗暗歎道:

    「姑娘,你將陷入痛苦之中了!愛情的苦汗好難下嚥啊!她口中卻說道:我先恭喜你。俊弟,她愛你麼?」

    「毫無疑義,她是我的義妹。可是我們之間,卻隱下重重困難。」

    「為甚麼?」

    文俊無可奈何他說道:「為了天殘劍。九現雲龍是崑崙派俗家弟子。上次靈官廟之事,瑤姐也曾在場。」

    絳衣夫人間道:「就是那位小姑娘?你叫她芝妹那位?」

    「正是她。崑崙派敵放不過我,昨晚劍聖就向我極劍;要不是為了她,哼!老雜毛別想活,」他眼中散發著冷電寒茫。

    三天中,文俊和眾女在秘扈中歡聚,丘玉琴姑娘神憂慮,但仍強打精神,與文俊合奏琴箏相誤。

    這三天中,外面群雄翠集,搜遍了每一寸地皮。他們從蹄跡找到了亂葬崗,斷定文俊和三尼並未遠走;並且鳳聞江湖茁起淫惡而武功奇高的絳衣夫人,其艷窟就在這附近。他們想籍群雄華集之際,一面撲殺文俊,一面搜尋絳衣夫人預以珠殲,因為他們有些人以俠義門人自居。

    豈知他們找遍了四週二十里地面,除了亂葬崗、古記樓,發現曾有人在這兒匿伏以外,一無所見。

    記樓中的骷髏,和文俊兩匹坐騎,已被絛衣夫人派人牽人秘窯,他們自然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了。

    第三天入暮時分,那群終於撤走了。

    第四日清晨,文俊和三音妙尼辭別眾人上路。絛衣夫人送了他們兩匹馬,和一囊上好珍珠,作為行俠濟貧之用,臨別依依,難分難捨,互相珍重,灑淚而別。

    絳衣夫人與玉琴芳芳分赴各地,解散武兆會,自南至北,足花去三閱月。她們愈走愈北,南方的消息傳播極慢,以致江湖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故,始終未傳到他們耳中。

    吳芳芳返抵河甫歸德之時,突驚矩變,令她幾乎痛斷肝腸,一憾幾絕。

    絳衣夫人和丘玉琴返回東海。玉琴暗戀文俊,所以並未將巧遇文俊之事說出,而且要蜂衣夫人隱下被文俊所感,因而脫離慾海的內情說出。

    鳳瑛兩位姑娘,仍然大病沉菏,在蓬萊三道的神山仙境她們竟然會一病經年,豈不透著邪門?神仙三道豈不是浪得虛名的飯桶?

    別說三道惑然,任何人也不敢置信。但事實俱在。

    心病還須心藥醫,仙丹妙藥也治不好兩女的心病,假使心病能醫,就不會稱為心病。

    直至來年初春,鳳姑娘的大師祖返回蓬萊,談起武林中的異聞勝事,方為蓬萊帶來生氣,也帶來一陣可怖的風暴,直捲向莽莽武林,君臨江湖。

    文俊和三音妙尼走上官道,已經是日上三竿,一行四人向東沿漢水而下。文俊是神色從容,三音妙尼卻是憂心仲仲,一絲隱憂爬上他們的秀面。

    俊哥兒。」玉面觀音愁容滿面他說:「武當天機三老出山,這是武林空前的大事哪!我們這次東下,端的太過冒險。」

    「大師姑,那天機三老比當年的恨海狂人高明麼?」

    「當年恨海狂人大鬧解劍池,直搗三元宮,武當門人傷亡砧籍,最後掌門人親率清字輩門人,拚死將恨海狂人阻住。天機三老是清字碩果僅存的人,當年確是盡了全力。論單打獨鬥,他們並不可怕,但他們的玄門劍陣可不含糊。你或許可以一敵三。但若加上武當名宿地閾二仙,你……」

    「那就夠了。」俊做然一笑道:「我想鬥鬥武當這五個清字輩門人,最好加上掌門玉道人道全。」

    「還有白道盟主耿夭雄呢!雙凶一霸的走狗們,不是全來了麼?」

    文俊拍拍袍下鼓起之物,冷然地道:「除非他們不想活。誰要不按江湖規矩,哼!我不管甚麼傷天和不傷天和。」

    玉面觀音展顏笑道:「哦!我忘了你的藍色革囊。百毒天尊的遺澤,及於群丑!」她笑得十分開心。

    到了堵河口,距隕陽還有五十里左右。

    身後突然響起驟急的蹄聲,五匹健馬如飛而至。四人冷灰轉首後望。

    玉面觀音淡淡一笑道:「麻煩來了!那是黑煞星衛笠,和武當俗家高徒湘江大俠譚瑞。」

    笑面觀音輕蔑他說道:「歡迎他們送死,衛老三的骨肉,大概早已被蛆蟲啃光了。」

    粉面觀音也歎嗤一笑道:「衛老大的藝業了不起哩。』「黑煞星與三位師姑有怨麼?」

    「不,有恩。」玉面觀音輕狂地笑了:「衛家三兄弟。只有黑煞星還算有點人味,老二老三全是色中餓鬼,八年前我們途經湖廣武昌府,衛老三如虎似狼地投入三師妹的裙下。他大欲得償也送掉了老命。我們替他衛家誅去敗壞祖風的子弟,衛老大該感謝我們啊!」說完,爆發出一陣銀鈴似地蕩笑,正好迎接衝到的五人五騎。

    五匹馬衝至十來丈之後,文俊四人突然將坐騎咒轉,在鞍上含笑而立,神態從容。

    五匹健馬倏然而止,一字排開,中間那人年約六十開外,鬚髮已斑,棗色面膛,一字眉,國字臉,目閃精光。大鼻闊口,看去十分威猛,身穿湖綠團花對襟裝,鞍旁插著一把長劍,安坐馬上,威風凜凜。他就是武當俗家弟子中,藝業極高俠名四插的湘江大俠譚瑞。

    右首的馬上生得豹頭環眼,短髯如翰,獅鼻海口,滿臉橫肉。看去年約四十餘,身穿黑色勁裝。脅下掛囊。鞍旁插著一把大環刀。他是黑煞星衛笠。

    其餘三人全是壯年的兇猛漢子,鷹目勾鼻,雄壯魁偉,看去絕非善類。

    五人勒住組繩,怒目橫眉相對.氣氛極為緊張,來意顯然不大友好。

    玉面觀音眉笑問道:「是譚大俠麼?五年前沉州一別,轉眼韶光不饒人,譚大俠一向可好」

    托福,多承垂注,真師姑記性要是不壞。」湘江大俠毫無表情地答。

    黑煞星冷峻地問道:「妖尼!可記得衛某人否?」

    玉面觀音俏目流轉他說道:「呀!是衛老大麼,大名鼎鼎的黑煞星大爺,幸會幸會!幹麼出口傷人呀?大爺。」

    「我三弟的血帳,咱們該清算清算了。」

    笑面觀音故意裝成吃驚之狀接口道:「咦?要算帳麼,衛老三當年死命纏住貧尼,像條瘋狗一般,貧尼一念之差,讓他大願得償,他卻拍拍大腿一定了之,貧尼正要找你衛家算帳呢!」

    「好妖尼,你把我三弟赤身倒掛在白揚樹梢,活活吊死,你道無入得悉麼,哼!等課兄事了我要你……」

    笑面觀音格格蕩笑道:「你要我?衛老三的陰魂怎肯干休?」

    黑煞星氣往上衝,伸手去拔大環刀。

    湘江大俠搖手止住黑煞星,對漠然冷視的文俊抱拳一禮道:「衛兄且等片刻。這位老弟可是恨海狂龍梅英雄?」

    文俊冷冰地回禮道:「正是區區在下。譚大俠如此動問,不知有何見教?」

    老朽奉本派掌門鉤諭,恭請老弟台赴鶴鳴峰一行,敞派門人專城候駕,以便請教。至於所為何事,老弟想必自明。」

    文俊微微一笑道:「你是說立即前往麼?」

    「三天之後,午時正,不見不散。」

    「在下準時赴約。」

    「譚某還有一事相求。」

    「請說。」

    「三音妙尼乃江湖所不齒的萬惡淫……」

    「住口!」文俊低聲厲喝,但是聲音直透對方的耳膜「你說話當心些,免得我敲掉你的狗牙。」

    「姓梅的,你未免太狂了些,譚某人豈是豆腐做的?」

    「不信你試試?」文俊陰森森他說。」

    譚瑞做然的接口道:「該說的老夫非說不可。閣下的英勇有餘,所作所為確是無可之後病,除心狠手辣之外,不失俠風,惟與三音妙尼同行,為武林所惡。」

    「武林所惡?哼,武林所指何人?」

    「整個武林俠義道!」

    「閣下也算一份?」

    「正是。」

    「閻王谷的黑白無常也算?」

    「這個……這個……」湘江大俠驚然而驚。

    「被稱為一霸的插翹虎自然也算了,雙凶當然也算啦!」

    「耿盟主理該算在裡面。」湘江大俠愈來愈驚了。

    「算得有理。可惜昨天你們一群無有頭的蒼蠅一哄而散,不然我可以觀聆天下武林人物的高論,哼!」

    「事實如此。」湘江大俠更驚了,難道行蹤早就洩漏了麼?

    你們只搜三天,可惜啊,可惜!」

    湘江大俠變色而問道:「你……你像是知道?」

    「恨海狂龍又不是死人。」

    「他們在前途等候閣下。」

    「等著送死!你所求之事還未說呢,不關痛癢之事。閣下最好免提。」

    「衛老弟與三音妙尼有殺遞之恨,請老弟你不必插手。」

    「你當恨海狂龍是三歲小兒?呸!閉上你的烏嘴!你們這些自命俠義的英雄好漢們,一動手就一擠而上,卻要別人不插手。哼!卑鄙無恥!」

    「閣下怎可出口傷人?」

    「卑鄙無恥四字,還不足以形容你們的嘴臉。」

    湘江大俠的修養有限,黑煞星更是按捺不下,另三入也怒形於色。湘江大俠拔出鞍旁長劍躍下馬背,在路中向文俊厲聲道:「聽人說閣下藝業超群,技壓吳天堡主的譚某有點不大自量,你下來,看閣下是否言過其實?

    文俊淡淡一笑道:「這是貴派約鬥的第一著麼?」

    你怎樣想都成,來來來!譚某要鬥你的天殘劍,看本派八卦劍六十四招是否浪得虛名。」

    「你說對了,八卦劍確是浪得虛名,梅某就讓你開開眼界亦無不可。」他向下面觀音略一頷首,板鞍下馬,慢條斯理將長衫下擺掖在腰帶上,面含冷笑向湘江大俠緩緩走去。

    黑煞星拔出大環刀縱至路側叫道:「笑面觀者,你下來。三弟是去找你的,主凶自然是你了。」

    笑面觀音飛躍下馬,媚笑如花,她一順手中拂塵笑道:「你也想找貧尼麼!妙啊,貧尼是來者不拒……」

    黑煞星目中噴火,怒吼一聲,一刀扎出。

    「衛老大,你急什麼呢?」她向左橫飄兩步,臉上泛起銷魂蕩魄的媚笑,那一雙深潭也似的妙目,注視在他的大環眼上。

    又道:「你大莽撞了!怎能味著心武斷他說是我害死了衛老三呢?你請看看我是能制令弟於死的人麼?衛家的黑煞掌字內無敵,大環刀做視江湖,不然我怎肯與令弟相好一場?你怎能聽信流言,將罪名加在我身上呢?」

    真怪!黑煞星的目光與笑面觀音的眼波一觸,意念立時被引向她下唇,那高縱的乳峰,細腰,豐臀。目光再往下,他彷彿由玉色的袈裟內,看到了她那溫潤如脂粉腿,和那令人心動神搖的……

    他那蟬立如裁的短髯,似乎被人燙平了,臉上要吃人的神情也消失了,目中怒火也隱去了,代之而起的是異樣的光芒,呼吸漸粗,手中的大環刀緩緩下垂下。

    「衛兄,小心!」馬上的一名凶悍大漢撤下一把白芒耀目的短敦,飛撲而下。

    笑面觀音已發制人,對方喝聲未到,她的左手已悄悄地出一縷風,不正不倚射中黑煞星的胸前鳩尾穴。不等黑煞星倒下,拂塵一揚,身形倏動,一招「流雲飛瀑」向撲來的大漢抽去口中笑道:「這位英雄眼生得緊。」

    「嗡」一聲震嗚,拂戴一觸即分,兩人同被震退五尺,功力似不分軒輕。

    使戴大漢變色怒吼道:「好妖尼,你好狠毒的心腸。武邊陳噗,你該有些耳聞。」

    「哦!江南一俠飛朝陳大爺,久仰久仰!幸會幸會。」

    「少廢話!陳某不會上你的當。看招!」他踏前三步。短乾飛旋而進,咬牙切齒猛撲。

    另兩名大漢一個手提流星錘,一個時隱長劍,由馬背上縱下,同時搶救黑煞星。可惜!

    為時已晚,黑煞星早已氣絕多時。

    文俊已和湘江大俠動上了手,湘江大俠一把長劍看去夭嬌如龍,身形八方遊走,劍氣襲人,潛勁四發,著著搶攻。

    文俊面含冷笑,雙足不離徑尺之地,緩緩旋動,左手反背,天殘劍光華四射。他若無其事地徐徐揮劍,見招化招,每一劍都詭異而辛辣,把相江大俠迫得將八卦劍精微秘奧的招式,一一依次暴露出來。

    湘江大俠見文俊只守不攻,心裡恨極,只道文俊小看於他,恨不得一劍將文俊刺個透明的窖隆。可是恨是一回事,藝業卻是不濟,每一劍攻出後,天殘劍的光華不是在他胸腹之前閃耀,就是在時腕問幌動,那其寒侵骨的劍氣,令他毛骨驚然,如不撤招閃過,眼看性命難保。

    他愈戰愈心驚,八卦劍六十四招,能用得上的五十餘招全用過了,文俊仍未被迫離所立處那徑尺之地。

    起初他全被搶攻,心無二用,並未發覺身外之事,直至招式攻盡,他感到脊樑上慢慢湧起了一道寒流,臉上湧起了絕望的神色,心神漸解。終於他知道一切都是徒然,逃生的意念慢慢泛起。

    他心神略分,眼角打量四周形勢,心中駭然。

    笑面觀音一柄拂塵,揮灑這間勁風四射,身形輕靈飄猻逸,進退捷如電閃。而飛裁陳噗像是被逗急了的胡猻,右跳左躍危機四伏,避不開佛塵的追襲,急得額上青筋直跳,大汗如雨。

    另兩名大汗中倒了一隻,只有一個使流星錘的還在拚死苦撐。可是流星錘本是可以及遠的長傢伙,碰上高手只好將煉子收短應敵,威力大減。他的對手是粉面觀音,她的藝業似乎比笑面觀音還要高明,流星錘簡直只有招架之功,無半分還手之力。

    馬鞍上爬伏著黑煞星的驅體,軟綿綿地橫閣著,頭腳貼著馬腹,看樣子凶多吉少。

    對方馬群中,仍有一人高坐鞍上,正在含笑注視著文俊運劍,那是玉面觀音。

    湘江大俠看清了形勢,心中暗暗叫苦。

    文俊一面揮劍一面冷笑道:「譚大俠,怎麼啦?八卦劍六十四招,你只用了五十一招,還使出讓在下見識見識?吾這一招是「見龍在田,只有七成火候,你該將身形再挫低三寸,方能變化下一絕招「飛龍在天」或者「亢龍有悔」小心啦!我進擊了。」

    聲甫落,天殘劍光華疾閃,劍嘯震耳,一招「春風化雨」突然出手。

    湘江大俠史覺無數光華、自中向兩側一分,而每一道似實還虛的劍影,卻又似顆顆流星飛射而至。他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上躍倒退,一是伏地逸出,他走第一條路,劍護身前,振出一朵劍花,向上縱起,斜斜後退。

    他快,光華似乎更快,由他的身前突然升起,冷森森的尖由他的腹下掠上,一線之差,在鼻尖上掠過,把他嚇了個膽裂魂飛。

    他急忙將身形向下急沉,腳落實地。

    「躲!」文俊在空中暴喝,光華如滿天金蛇,猛灑而下。

    湘江大俠畢竟不凡,已料到有些一著,腳一沾地,向下一沉肩,長劍疾揮,身形橫掠兩丈。

    這一段日子裡,文俊功力已臻化境,他不再用天殘劍毀掉對方的兵刃,除非對方偏要自找麻煩,所以湘江大俠拚命揮劍自保,文俊自可連人帶劍全行毀掉,但他卻不作此想,收劍如影附形跟到。

    湘江大俠橫掠兩丈,按理絕對可以安全的,人在上空向下撲.斷然無法轉折追襲的。

    可是事實大謬不然,文俊的八形身法在空中是鷹翻翔,在地面是蛇纏滑,都可以在急速飛撲行進中,巧妙地中途突然折向,十分神奇奧秘。

    湘江大俠只覺光華如影隨形迫進,而且更快速,腳剛沾地,光華已貼劍射入,冷冰冰的天殘劍細小的劍尖,已經點在胸前了。

    他長歎一聲,閉目待死,長劍無力地下垂。

    「施主劍下留情!」突然傳來一聲細小卻又震人耳膜的語音。

    文俊用劍點在湘江俠的胸前,本就無意殺他,聞聲收回內功,扣指一彈,一縷無聲而勁道奇猛的指風,彈向湘江大俠的長險。「掙」一聲清鳴,劍身自中斷。

    文俊仍未撤劍,轉首向前面官道看去。

    三十丈外,一個全真老道和一名年近百齡的青衣老者,正以奇快的勁功趕來。

    「是他們兩位。」文俊自言自語他說。

    來人是瘟氖山莊現身,以罡氣震懾群賊,戲弄白無常。贈文俊三粒紫露續命丹的浮雲散人微塵子,和江湖醫聖范紹宏。

    兩人來勢奇疾,轉眸即至。文俊撤劍入鞘,向身形猶未止住的一道一俗躬身一禮,說道:「一別年餘,兩位老前輩英風更勝往昔,晚輩參見。」

    「咦!是你!」——

    文學殿堂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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