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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七章 文 / 雲中岳

    在住宅區追逐,危險性比通林莫入更高,誰也無法預料暗器從何處飛來,必須時時刻刻嚴防意外。

    而逃走的人,卻毫無顧忌潛伏或遠走高飛,脫身並非難事。

    李宏達藝高人膽大,無所畏懼地狂追。

    吳錦全更是自命不凡,而且在憤怒中,追得更急切。

    房屋叢中,傳出一聲尖厲的長嘯,山谷的回聲綿綿表傳,一聽便知是發自女性的呼嘯聲。

    吳忠吳勇緊跟在吳錦全身後,嚴防意外注意側後方的安全。日魂與陰雲則落在後面,保持距離,隨時皆可策應前面的人。

    李宏達多次與搜魂公子的人接觸,瞭解程度日增,知道搜魂公於擁有龐大的實力,爪牙們神出鬼沒,露面的三個鬼面人必定是誘餌,暗中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潛伏,因此他表面上無畏地狂追。但一追入房舍,便隱下身形,全力發揮他獵人的經驗。

    他聽到了長嘯聲,更為小心。

    吳錦全擺出的態勢正好相反,毫無顧忌地橫衝直接,五個人氣勢洶洶,逐屋快速地搜索,不屑作仔細的搜幽尋秘,要憑聲勢將人趕出來。

    他們在各處房屋內搜索,沒料到嘯聲召來了大援。房屋阻斷了視線,當然看不到從寨外趕來的人。

    每一座房屋,都建了秘密的藏物地窟,與躲兵躲賊的地道,匆匆搜索,怎能發現地窟或地道的秘密門戶?他們不願意多浪費時間搜地窟地道,只想把搜魂公子的爪牙撥出來索取危月燕。

    全寨戶數並不多,但每一戶都建有不少房舍、糧倉、牲口合、雜物房……加起來數目就可觀了,想在短期間搜遍每一個角落,那是不可能的事。

    擔了一半房舍,最後到達寨東北角的一座四合院式大茅舍前。

    吳錦全已有點焦躁,不假思索地向簡陋的院門衝擊,砰一聲踢倒了院門,搶人屋前的曬穀場。

    曬穀場也是統武場,湖南湘東民風強悍,山區裡有苗蠻與猛獸出沒,幾乎家家練武,各處村落無村不論,館是指社學(私塾)論與武館。

    每一家的曬穀場,也是子弟們平時統舉棒的地方,各有石擔、石鎖、石鼓、沙袋等等普通練習力的器械。

    十個不男不女,都戴了鬼面具的人,在曬穀場中雁翅列陣,似乎早已在此地恭候他們前來,也似乎早已料定他們會來。

    吳錦全靈智一清,焦躁的情緒一掃而空。

    大敵當前,他反而能控制自己的情緒變化,卻會因一些小事件,而憤怒得暴跳如雷,目毗欲裂。

    可以說,吳錦全是屬於遇小敵怯遇大敵勇的劉秀型人物,屬於成功型的霸主型人物。

    「果然是你們這些狗東西在弄鬼。」他陰森森地說,暗中神功默運準備應變:「在長沙,我就發現你們鬼鬼祟祟跟在我左近出沒,只因為你們並不妨礙我的行事,所以我容忍了你們。

    「現在,你們已經對我造成傷害,我不追究你們假冒我的名號計算李宏達,已經情至義盡,現在你們又大膽地乘機擄走我替在必得的危月燕,情理難容,這裡將有人肝腦塗地,除非你們立即把危月燕交出來。」

    「你發現南天燕子的墳場附近,沒有箕水豹的人潛伏,便悄悄地溜走,只帶了幾個人趕來這裡找線索。」中間那位身材中等的鬼面人,一口說出他的行蹤:「你只有五個人,居然還氣大聲粗呀!」

    鬼面人女性的嗓音相當悅耳,而且似乎沒帶多少敵意,嘲弄取笑的成份卻依。

    「即使是在下一個人單人獨劍,同樣氣大聲粗。」他傲然地說:「吳某志在日後主宰江湖,作江湖霸主,所憑藉的就是英風豪邁和膽識,你們幾個人算得了什麼?

    「在下不是窮兇惡極的人,並不想與天下人為敵,朋友多一個,總比多一個敵人強。把危月燕交給我,我拍拍腿走人,不然,哼!」

    「相反的,我也認為危月燕是你的人訪走的。」鬼面人口氣未變,依然悅耳:「因為你派在墳場外圍埋伏的人中,沒有你師父神創安瀾,沒有秦晉二絕,也沒有關東二奇、河洛雙妖,很可能派了一些人在這附近長期潛伏窺伺,危月燕一定是被你的人乘亂帶走的,是嗎?」

    「你混蛋,我的人並沒有派在這一帶潛伏。箕水豹那狗東西在湘潭有眼線,我上次在衡山找角木紋那些人,他已經著手準備應變了。

    「所以我一直就查不出他的動靜,只知道他已轉入山區深處,因此我的得力人員早已潛赴新鋪、大王坳一帶佈置。好傢伙,我找你要人,你卻反咬我一口,看來,咱們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你最好和我心平靜氣的談,因為……一聲異嘯破空傳到,聲源似乎就在屋角。

    吳錦全一聲冷笑,拔劍出鞘。

    十個鬼面人被異嘯聲所吸引,不約而同轉首察看。為首的鬼面人,所說的話也因此而中斷。

    吳錦全突然高舉光芒四射的長劍,虎目中殺機怒湧。

    「一個不留!」他突然發出震天怒吼。

    屋角、屋頂、大門,突然狂風似的射出十二個村夫打扮的人,十二雙大手在飛掠中急速連揚,暗器從三方向十個鬼面人攢射。

    「住手……」為首的鬼面人大叫。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漫天暗器雲集,其中有專破內家氣功的霸道利器,突然攻擊威力倍增,大劫臨頭,誰也來不及應變了。

    暗器之後,十二把刀劍狂野地捲入,場中成了煉獄,沒被暗器擊斃的人,在刀劍砍劈下,肢體零落血肉橫飛。

    慘變發生得快,結束也快!

    自始至終,吳錦全五個人紋風不動,似乎搏殺的事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是心硬如鐵的窗外旁觀者。

    十二個村夫一個也沒受傷。

    暗器狂襲已先擊斃了大半鬼面人,沒有人能逃過三面突襲的霸道武器,刀劍光臨時已經沒有一個完整的人抗拒了。

    刀劍歸鞘,十二個化妝易容的村夫上前行禮。

    「屬下接應來遲,長上恕罪!」領隊的粗壯村夫恭敬地欠身說。

    「不怪你們,事先我也沒料到情勢控制不住。」吳錦全收劍和氣的說:「你們怎知道趕來策應的?」

    「屬下們潛伏在對面的山腰,監視寨中的活動,突然聽到異常的嘯聲,接著發現這邊山腳突然出現一群怪異陌生人,因此放心不下,隨後跟來此地,天幸長上無恙!」

    「謝謝你們,退回原處監視,小心了!」

    「屬下遵命!」

    十二村夫,行禮告退奔向東北角,飛躍寨牆,消失在山林內。

    吳錦全瞥了十具凌亂的屍體一眼,舉手一揮。

    隨從日魂大踏步進入屍堆中,撿回兩具鬼面具呈上。

    「是一男一女的面具。」日魂欠身向吳錦全稟報:「年歲不大,無法分辨相貌和身份!」

    「這些該死的雜種,居然敢在虎口爭食,膽敢嘲弄藐視我便宜了他們,哼!」吳錦全把玩著兩個面具,信手交給吳忠收藏。

    「長上殺光了他們,無法取得口供追索危月燕了。」吳忠苦笑著說。

    「你還不明白嗎?」吳錦全冷笑。

    「長上的意思……」

    「危月燕不是這十個雜種搶走的。」

    「李宏達?」

    「他不會分身術。」

    「這……「危月燕的賊伙把他救走了。」

    「哦?」

    「你說,箕水豹會把危月燕一個人留在此地嗎?如果我所料不差,在我們趕到之前,李宏達必定是先碰上了一些人,認出危月燕的身份,不理會其他的人而窮追危月燕。晤!還有一個可能!」

    「長上認為……」

    「這十個雜種中,沒有先前與咱們交手的三個。」

    「屬下也看出異狀了,的確沒有先前三人。」

    「那麼,這十個人是被那三個混蛋用嘯聲召來的,恐怕遇有另一批該死的雜種,去追危月燕的賊伙,由這十個死鬼出面阻擋我們!」

    「唔!有此可能!」吳忠急急地說:「快追!也許還來得及!

    「從這些雜種人寨的方向追,錯不了。」吳錦全向西南的山林一指:「東北山林有我們的人監視,有人逃出難逃眼下,可知必是從西南出寨的,走!」

    片刻間,全寨重新死寂。

    凌亂的屍體無人理睬,血腥中人欲嘔。

    久久!

    死一般的靜!

    寨西北角的一棟茅屋中,突然傳出腳步聲。

    茅屋共三進,二進是內堂,中間的天井其實是一座院子,兩側有廂房,院子裡堆放著一些曬乾了的藥草和農具。

    堂門技開了,六個鬼面人魚貫踏入院子。其中三個是與吳錦全李宏達他們爭奪危月燕的人。

    「沒聽到搏鬥的聲音,咱們的人一定撤走了。」一個鬼面人低聲說:「得趕快傳訊給公子,讓公子設法向吳錦全索取危e燕。」

    西廂門呀然而開,踱出臉上有冷笑的李宏達。

    「危月燕是你們的人奪走的,錯不了!」李宏達把玩著竹策,踏入院子冷靜從容:「吳錦全有許多爪牙,但如果真的將危月燕弄到手,必定將信號傳給他,他不必發狂似的窮追你們。」

    「你……你還在這裡?」先前被他用蕭擊倒的鬼面人驚恐地大叫,臉上面具顫抖:

    「我……我們……」

    「你們躲得很穩。」

    「李……李宏達,有話好說……」

    「我和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賤狗,沒有什麼話好說!」李宏達虎目怒睜,殺機怒湧:

    「當你們的公子,向在下暗算、施毒、脅迫時,已經注定了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情勢,加上你們的所作所為,這情勢更是無法更改。是你們先下毒手,我有權向你們報復,以牙還牙。」

    「閣下……」

    「似乎你們諸位並不知道貴同伴帶走了危月燕,所以,請將責同伴的去向告訴在下好不好7」

    「腦…——」

    「如果你們把貴公子的下落相告,在下就放你們一條生路,如何?」

    「是不是我的同伴把危月燕帶走了,你問也是枉然,因為我們不知道。」另一位新來的鬼面人阻止同伴發話示弱:「至於我家公子的下落,你也算是日問了。我家公子對你起初確無惡意,但你拒絕投效……」

    「拒絕投效,就殺之以除後患,以防為他人所用威脅到你們的利益,是嗎?」李宏達替對方把看法說出:「這種老把戲,古往今來的豪霸玩了幾千年,依然樂此不疲,繼續玩下去,而且還真管用有效。

    「也許在旁觀者來說,玩這種把戲的人理所當然不足為怪,但在我這受害者來說,可就災情慘重,刻骨銘心受不了啦!所以我有權用暴烈的手段報復。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不能賴債,是嗎?」

    「我們對債的看法各有不同,我家公子從不計較任何債務。李宏達,我知道你很厲害!」

    「誇獎誇獎,武功方面,自信還小有成就。」

    「我卻不自量力,要知道你到底有多厲害。」

    「有你這種念頭的人,太多太多了,每個人都以為自己了不起,每個人都以為比別人的成就高,每個人都有唯我獨尊的信心,所以殺戮永遠不會終止。請問,你在天香正教中的身份地位如何?」

    「這是絕對機密。哦!你對天香正教知道多少?」

    「不多不多,反正我知道廿餘年前天下大亂期間,貴教秘密活動大發國難財,成為各方的公敵,固然得了不少血腥財,也死傷頗為慘重。至於貴教何時成為可以不受當局制裁的合法劊子手,我就不知道了。

    「因為那與我無關,犯不著多費心去深入瞭解,但現在,你們的刀劍已威脅到我的安全,我受到傷害……」

    「你也損害了我們的利益,不該爭奪我們的目標……」

    「你我都在自說自活,乏味得很。」李宏達顯得不耐:「所以必須走千萬年的老路:武力解決。現在你們有六個人,六比一,強者有理,強者能活。」

    「你這是行家的口吻!」鬼面人冷冷地說,徐徐拔劍。

    「你們要不要把其他的同伴召來?」

    「有此必要嗎?」

    「有的,因為我想見識見識震懾江湖的天香十絕大陣!」

    「六個人應該夠了。」

    「是嗎?但願你不後悔!」

    六個鬼面人在與聲暗號下六面一分,六支刻內聚,驀地陰風乍起,劍吟似虎嘯龍吟劃過。

    李宏達早已領教過所謂妖術,知道所謂妖陣破解的要決,假使讓妖陣全力施展發動,所冒的風險將極為險惡。

    唯一保證妥全的辦法,就是在妖陣發動前一剎那,以雷霆萬鈞的猛烈攻擊,粉碎妖陣的某一部分或中樞。

    陰風剛起,異聲乍發,驀地傳出他一聲震人心魄的長嘯他的身形突然幻化為淡淡的流光,竹蕭人音齊鳴,倏然流瀉而出,貫入陰風乍聚的力場中心。

    這瞬間,六劍似激射的電光火花,陰風青霧怒湧,鬼哭神號,無數暗器幻化為亂舞的金蛇,妖陣因他的猛烈行動而提前引發了。

    可是,淡淡的流光星散,似乎象碎裂了的殞星,隨陰員狂舞、殞滅。

    似乎在這剎那間,異象全消,一切變幻似乎並不曾發回過,恢復先前的景象。

    但景象與先前稍有不同,陽光下,院子散佈著六具鬼困人的屍體,每具屍體的天靈蓋皆向內深陷,是被荒敲中所對成的致命傷害。

    李宏達站在內堂回,神色陰森漠然,深深吸往一口氣,定的雙手將蕭徐徐納入蕭囊中。

    「你們還不出來善後嗎?」他向半掩的東廂門陰森森地叫「我要口供,不然你們也得擺平在這裡,決無例外,生死決定在你們一念之間。」

    廂房內完全拉開,踱出兩個渾身戰慄,眼神驚怖,臉色蒼白冷汗澈體的人。

    他一怔,虎目中陰森的熱氣漸消。

    「怎麼會是你們兩個仁兄?」他沮喪地說:「真該死!我該留活口的。」

    是張龍趙虎兩個人,兩個人的虎口仍在溢血。

    他以為東廂裡有其他的鬼面人潛伏,所以要鬼面人將同伴喚出來擺天香十組陣,豈知料錯了,東廂裡躲的竟然是起不了作用的張龍趙虎。

    六個鬼面人在剎那間全斃了,沒口供啦!

    「你……你是怎……怎麼殺死他們的……」張龍語不成聲,似乎雙腿拒絕支撐軟弱的身軀,顫抖著快要倒下了。

    「你不是看到了嗎?」

    「我……低甚麼……他沒看到。」

    「也許,太快了!」

    「你……你是妖怪……」張龍狂叫,發瘋似的地往前進房舍踉蹌而逃。

    趙虎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更神智不清。

    「呀呀……」李宏達故意發出刺耳的笑聲相送。

    兩個連滾帶爬,亡命而逃。

    「讓他們逃回去如此這般一宣揚,我李宏達可能真成為妖怪了!」李宏達忍不住暗笑自言自語。

    跳出院外,不遠處屋角傳來一聲鬼嘯。

    「放他們走!」他揮手低叫:「我要跟去看看,你們不必跟來,小心了!」

    屋角鑽出扮成花臉鬼卒的週一了,向寨西南一指。

    「吳錦全有人策應,突襲成功宰了十個鬼面人,往西南追蹤。」週一了在牆根下低聲說:「另一批鬼面人發現同伴被殺,憤怒地跟去了。

    「哦!那……我去跟吳錦全,這兩個人請周叔費心跟蹤了。」

    「好!我會見機行事,賢任務必小心。」

    「我會的,回頭見!」

    寨西南另有一條小山徑,繞過兩座山,與另一條溝通新鋪與嚴仙案的大路銜接。大路再從嚴仙寨向南伸展,經過四不管地帶的鳳凰山,貫通風田村,再南下攸縣,所以算是山區中的重要道路。

    平常,不論小徑或大道,經常有山民往來。但最近情形改觀,道上罕見有山民走動,如果有人,也只是一些裝扮山民的外地人了。

    至於另一些人了,皆會大路不走而走山野林徑,鬼鬼祟祟飄忽不定,極力避免與任何人照面。

    吳錦全五個人,一陣急趕,沿途毫無所見,終於到達大路,站在三岔路口不知該何去何從。

    所謂大路,只是因為常有人走動而明顯些而已,其實仍然是僅容一人行走的山徑而已,有些地方鋪設了石級小道,所以也稱古徑,是溝通山區各村寨的主要道路,山區外的人進入,真不知何去何從身在何處。

    「找得到痕跡嗎?」吳錦全眉心深鎖,向附近察看的吳忠問。

    「久沒下雨,路面太乾燥,無法找到痕跡。」吳忠搖頭:「屬下在找指路碑或將軍箭,岔路應該設有指標的……」

    「紫氣寨唯一的路徑,是西北至明月寨鹿仙寨,另一端通新鋪……」

    「長上,咱們是抄樵徑追趕的,通新鋪的路在寨東北,樵徑卻在西南。」

    「那……這兒的路……」

    「右面山勢向南,必定通向嚴仙山。」吳忠的方向感不錯:「問題是,搜魂公子那些狗黨,會不會把人帶往嚴仙山嚴仙寨。」

    「按照情來來推斷,那傢伙應該隱身在咱們的附近,所以該將人帶往鹿仙寨,不可能反而遠走山南。」

    「我白養了一大群自命不凡的飯桶。」吳錦全冒火地說:「在湘潭我就下令查這傢伙的底,迄今為止,竟然毫無線索,竟然讓他帶了大批爪牙跟到此地來而一無所知,簡直是一群無用的飯桶!」

    一直在後面戒備的吳勇,突然發出警號。

    「後面有人跟來!」吳勇低叫:「而且人數不少,毫無顧忌地急趕呢!」

    「等他們來!」吳錦全殺氣騰騰地說。

    片刻,卅步外小徑的那一端,養出第一個鬼面人,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共有七個鬼面人如飛而至,來勢洶洶。

    五比七,面面相對,氣氛一緊。

    「來得好!」吳錦全冷冷地說。

    「你在紫氣寨殺光了我的人?」為首的鬼面人厲聲問。女性的嗓音不再悅耳。

    「他們該死,你們,也該死!」吳錦全霸氣十足,嗓門特大。

    「你好大的狗膽。決不饒你。」鬼面人的話不但更霸氣,也充滿嬌氣。

    這豈不是廢話嗎?死了這麼多人,誰肯饒誰呀?

    「你們已經妨礙在下的事,該問我肯不肯饒你。你是女人,搜魂公子自下在何處?你得招供。」吳錦全發怒了:「你們把危月燕送到何處去了?招!」

    「你這志大才疏的不中用混帳東西,你更誤了我們的大事,今天我要你永世難忘……」

    鬼面人冷森森地怒罵。

    「擒下她!」吳錦全憤怒地吼叫。

    日魂應喏一聲,一躍而上。

    這位人大隨從之首,武功也是首屈一指的,火撲出兇猛如虎,沉喝聲如乍雷,聲到、人到、劍到。

    「大膽!」左方一位鬼面人冷叱,閃電似的截出,長劍光芒四射,也是聲出、人出、劍出。

    雙方的速度快得令人目眩。

    雙方的接觸,也快如電光激射。

    「掙掙」兩聲急遽金鐵交鳴傳出,火星四濺,日魂飛震出丈外,劍氣四散。

    鬼面人如影附形跟到,劍如匹練模空。

    日魂身形本穩,運劍的手有點抬不起來了,情急之下大吼一聲,左掌向閃射而來的劍光拍去。

    劍光儀閃爍了一下,排空直入,穿透渾難的劈空掌勁,鋒尖奇準地貫入日魂的左肩窩處。

    「呃……」日魂厲叫,仰面摔倒,到脫手拋落。

    鬼面人身形續進,劃發流星墜地,要將日魂打死在地,鋒尖向臉腹交界處疾沉。

    劍刺裡人影倏現,奪魂索在千鈞一髮間纏住了鬼面人下刺的劍,猛地向外一振。

    鬼面人大吃一驚,隨劍斜飛而起。

    噗一聲響,腰脊挨了一擊,如山掌力劈斷了脊骨,舉擊實無堅不摧。

    救應日魂的人是吳勇,快速、猛烈、凶狠、準確,攻擊的技巧妙到毫顛。

    薑是老的辣,他這種隱去身份改名換姓的老凶鷹,面對面交手已經令人難以抵擋,冷然偷襲更是陰狠毒辣,百發百中,足以將武功比他高明數倍的對手,打入十八層地獄,而毫無警覺。

    可是,另有比他更高明的偷襲行家。

    奪魂索還沒有滑出長劍,另兩個鬼面人的暗器已經化虹而至。即使他能看得到閃電似的快速形影,也無法閃避或擊落這種小型的針形暗器了。

    「百毒……飛芒……順……」他驚恐地大叫。

    向前一栽,居然能吃力地穩下身形,伸手摸索右背肋,摸到三枚帶有一小綹淡銀色絲穗的針柄。

    日魂總算爬起來了,但左手已失去活動能力,左肩並已毀,左手廢定了。

    倒地的鬼面人無法爬起,腰脊已斷。

    砰一聲大震,吳勇仍然支撐不住,倒下了。

    兩個鬼面人兩支劍,擋住了衝上救人的吳忠和陰雲,劍上龍吟隱隱,光芒四射。

    另兩名鬼面人,在測方伸手立掌以待,指縫中每有四枚百毒飛芒針,隨時皆可能抖手發射。

    「衝上來!」四個蒙面人同聲冷叱。

    兩個換一個,七比五變成六三比。

    吳錦全驚然而驚,怎麼一照面便倒了兩個人?

    吳勇和日魂都是武功深不可測,身經百戰的高手中的高手,沒想到一照面就全栽了,不可思議!

    他不能責怪對方傳多為勝,因為他也是倚仗人多勢眾取勝的人。

    一聲怒吼,他揮創向為首的鬼面人逼進。

    劍尖上升時,到尖似乎出現異象,閃爍著朦朧的奇光,眼中凌厲的冷電比先前熾烈三倍,整個人似乎瀰漫在詭異莫測的閃爍光幕中。

    「你在情急之下,妄用火候不純的造化玄功了。」鬼面人沉著地升劍,語音更為冰冷:

    「三擊落空,或者攻不破對方的神功奇學,後果你應該知道。」

    「在下有糾正你的錯誤,除非你能躲得過或者抗拒得了在下的三擊。」

    「我能指出你的底細。可知必可抗拒你的能耐。」

    「那就試試你的造化。」

    劍閃爍著奇光,突然激射而發,宛若簌簌天風降臨,四周流光閃爍。

    鬼面人馬步略沉,一聲嬌叱,劍起處風霜爆發,全身似乎也爆發出奇異的陰電粼光,閃爍不定。

    響起一串驚心動魄的金鳴,驀地風雷加劇,陰電流光飛散,地面塵土兇猛地湧發,像被罡風向外狂捲,雙劍接觸的中心點則雷電交進。

    兩人疾退丈餘,劍吟餘音裊裊不絕。

    吳錦全像是屹立在狂風中,袍袂飛揚獵獵有聲。

    「你連七成火候也不夠,居然敢妄用這種度劫的玄功,你找死!」鬼面人厲聲說,左手一揮。

    另一名鬼面人一閃即至,並肩拉開馬步升劍。

    鬼面人口氣雖強硬,表現的行動卻不怎麼堅強,召來了同伴二比一,顯然對七成火候的造化玄功,不但不敢輕視,而且召開同伴並肩作戰。

    「號稱神功科學的造化直功,不怎樣嘛?」新加入的鬼面人傲然地說:「甚至並不比罡氣高明。你還有兩擊的機會,我就可以任意宰割你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吳錦全一聲沉叱,流光再度迸發人與劍渾如一體,衝上行雷霆一擊。

    兩個鬼面人雙劍僅發,迸發出更猛烈的明火粼光。

    震耳欲聾的金雞強烈數倍,三支劍聚會的劍山突然崩裂,進爆出眩目的電氣火花,罡風激湧中,人影再次驟然中分。

    吳錦全飛退女外,以劍支地臉色蒼白如鬼,透支體力的神色顯而易見。

    兩個鬼面人也暴退八尺,臉上的表情雖然無法看到,但暴露在外的雙目,陰森懾人的冷電已變成微弱的光芒,可知這一擊所耗損的精力,決不亞於吳錦全。

    假使仍然是一比一,吳錦全這一擊必定成功了,這一擊的威力,比首次一擊大了一倍以上。

    這石破天驚的一擊,勁流的爆震力廣及三丈方圓,因此在附近即將全力拚搏的吳忠明雲,以及四名反面人皆受到波及,身不由已被震得斜退出三丈外。

    兩個鬼面人佔了些上風,首先向前邁進。

    吳錦全支地的劍上升了,持刻的手仍然穩定,劍尖前的朦朧奇光雖然勢弱了三分,依然令人感到寒采,威力依然驚人。

    他心中明白,這最後一擊勝算不會超過兩成,兩成的勝算簡直是自殺,但他已別無選擇,這時想退走已來不及了,對方將信心倍增,攻擊力也倍增,他絕對來不及撤出,決難禁受增加一倍的壓力。

    假使自己的人手足,只要吳忠能抽身加入……可是,吳忠與陰雲不但無法抽身,而且正在為生死而掙扎,被四個鬼面人所擋攔,所受的壓力比他更沉重,勝算決不會超過一成。

    馬行狹道,船抵江心;他唯一的希望,是最後一擊能扭轉乾坤。

    「我真該多帶一些人在身邊!」他心中狂叫:「我居然犯了輕身追逐的錯誤!」

    一個太狂傲自信的人,犯這種錯誤的機會也多。

    雙方對進,距離逐步拉進。

    他眼中,看到對方渾身所幻發的陰火流光,似乎比先前更強烈了。

    「天助我!」他心中狂叫。

    他明白,天不會助他,一切得靠自己。

    靠天,是信心全失的表徵。

    已接近至丈二左右,雙方體外所激發的神奇勁道,已開始接觸糾纏,氣流激盪的異鳴已發,即將行致命的最後一擊,生死將至。

    「哈哈哈哈……」狂笑聲發自三岔路口,那兒站著手中舉著劍的李宏達。

    劍是斷了腰脊的鬼面人所有,那位鬼面人躺在地下等待救援。

    笑聲如天雷狂震,震得聽到的人耳中轟鳴,腦門發炸,心向下沉,氣散血浮站立不易,似要向下癱倒,威力十分可怕。

    吳錦全首先禁受不起,本來就精力不繼,只感到真氣一洩,搖搖欲倒。

    兩個鬼面人也晃了一晃,駭然急退三步。

    一陣震魂撼魄的狂笑聲,化解了生死一擊的危機。

    李宏達也顯得後繼無力,止住笑聲輕拂著創,用穩定的步伐一步步走近。

    「小王爺,我總算弄明白了,你不是搜魂公子。」李宏達到了吳錦全身側,擺出保鏢的姿態擋在前面:「很好,我可以痛下殺手宰這些見不得人的雜種了,這幾個雜種一定會拍出按魂公子的底細來,他們的身份相當高,掘根挖底正好從他們身上著手。」

    「是……暗算你的,那叫小……小春的女人嗎?」吳錦全抓住機會散去造化神功,神色顯得更為疲乏,簡直就像一堆快要崩潰的小丘。

    「不是。」李宏達肯定地說:「如果其中之一是,你恐怕早就死了。」

    「你……你不要把我看扁了……」吳錦全軟弱地提出抗議。

    「你也不圓,是嗎?」李宏達嘲弄地說:「造化玄功之所以稱為絕學,是因為旁門練法缺點甚多,最討厭的是學難精也難,根基不足,學一輩子也無法達到七成境界,而七成境界只能算是登堂奧的初階。」

    「使用時威力有限而不能持久,再三而竭後果不堪設想老兄,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剛剛進入七成境界,便不顧後果用上了。」

    「你……」

    「上次你栽在冷魔和炎陽雷手中,你知道後果,所以不敢使用,也沒有機會使用。幸好你沒用,不然必定根基潰沒,連正宗內力也毀了,因為你那時還沒進入七層境界,氣機一動受到深沉的內功真力打擊,便一洩而散成為廢人一個。」

    「老兄,你今天十分危險,也十分幸運,因為你不曾行最後一擊,也恰好碰上我來替你消災。」

    「小心……」吳錦全大叫。

    李宏達一直就扭頭說話,背部側影一直就在兩個鬼面人的有效攻擊範圍內。

    兩個鬼面人一直就在默默行動,一面利用機會調息恢復精力,一面凝聚絕世神功,準備全力一擊。

    機會來了,雙劍陡然迸發出更強烈的劍火粼光,身劍合一挾雷霆一擊。

    李宏達以側背向敵,用意就在引誘對方放膽攻擊,挖妥了陷阱,等對方往陷阱中跳。

    一聲乍雷似的沉叱,他的身形下挫、轉體、出劍,姿勢輕靈美妙,一點也看不出拚命運動的表情,一點也不像以性命相搏的亡命,倒像一個舞劍者,一個渾然忘我不知身外劇變的精靈。

    風雷驟發,劍影漫天,光華急劇閃爍中,驀地響起一聲可怕的金屬爆裂震鳴。

    塵土滾滾中,兩個鬼面人倒飛出三丈外,衣衫凌亂,一沾地身形再起,似是破空遁走,三兩閃便消失在林木深處。

    寸裂的劍屑,向四面八方激射,破風的銳嘯,令人聞之心膽俱寒。

    李宏達後踱兩步,把身後正行功調息的吳錦全撞翻了。

    另四名鬼面人,不約而同飛掠而走。其中之一特別靈活,扶起了脊骨已斷的同伴急急撤走。

    陰雲與吳忠,居然不敢攔阻,對百毒飛芒懷有強烈的戒心,知道如果出手攔阻追逐,決難逃得過百毒飛芒的致命一擊。

    兩人不急於搶救日魂與吳勇,急急躍到伸手急狀被撞倒的吳錦全。

    李宏達丟掉劍,仰天深深吸入一口長氣,臉色有點蒼白,頭臉身軀仍在流冷汗,虎目無神疲態明顯。

    片刻,他緩緩轉身,虎目中林光再現。

    「良機稍縱即逝,很可惜是不是?」他獰笑著說:「我敢打賭,你心中在後悔不迭了。」

    「你胡說些甚麼?」吳錦全的眼神陰晴不定,已恢復了幾分元氣。

    「你這混蛋向你的爪牙吳忠打滅口宰我的手式,你以為我不知道呀?」

    「胡說八道……」

    「老兄,你一定要給我牢牢地記住。」他的右手食指幾乎點在吳錦全的鼻尖上:「千萬不要再打殺我的混帳主意。」

    「一旦你成為我的敵人,你將發現活在世間日子非常難過,你連做夢也會看到我出現,你將發現你這一輩子犯了不少錯誤,而這次卻嚴重得輸光無可挽救。」

    「你……你為何還……救我?」

    「你死了,我再去找甚麼人挖寶呀?」

    「你……」

    「再見,小王爺,祝你幸運,哈哈哈……」他大笑而走,去向是鳳凰山。

    「這人是心腹大患。」吳忠毛骨驚然地說:「工於心計,武功深不可測。他丟掉劍,以背向著我們,老天爺,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我知道。」吳錦全咬牙說:「我要製造提高價碼的藉口。

    哼!他如果再惹火我,我將全力對付他,任何代價在所不惜。

    目下用得著他,不必操之過急。」

    「看來,我們故意忽略了山南的策略是成功了,可是……」吳忠撫弄著毒發而死的吳勇,老淚縱橫:「沒想到我的兄弟卻死在搜魂公子爪牙手中,我……」

    「我會討回這筆債的。」吳錦全眼中殺機騰騰:「真該死,沒料到情勢控制不住,變化太快不易收拾。陰雲,發信號召集人手,我要提前發動第二步計劃。」

    「屬下遵命。」陰雲放下救助日魂的工作,面向著東北角的山頭,打出了一連串的手式。

    「我們要不要先走?」吳忠問。

    勇氣有時是經不起考驗的,吳錦全雖然驕傲自負,但不是一個真正勇敢的人。這次他碰上比他高明的對手,損失了吳勇和日魂,他也被逼用上了火候不夠不可妄用的奇學保命,幾乎丟掉老命,怎敢再逞強帶兩個人先走?

    「不必了,等人到了之後,再好好安排。」他強仰心頭憤火慎重地說:「不能再操之過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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