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莽原魔豹

正文 第 三 章 文 / 雲中岳

    繞過一處山坡,林於裡人影快速地縱出。

    「就是他們,他們……」老大餓狼發狂般大叫:「他們要阻止咱們劫車隊,殺了咱們兩位弟兄,一定是滿人的奸細,至少也是漢奸,漢奸。」

    人一大堆,江南劍客、八方刀、楊芷姑、太行三仙飛雲、飛霓、飛霞,一身紅的懾魂仙姬與四侍女。

    老四陰狼最聰明,不像餓狼那麼激動,悄然跟在最後,畏畏縮縮落在後面,譴別人打頭陣。

    一聲刀,張家全拔刀出鞘。

    這是純野性的反應,對方人多,聲勢洶洶,他本能地拔刀自衛。

    鬼谷老人手急眼快,一把拉住了他。

    懾魂仙姬有相當豐富的江湖經驗,一眼便看出鬼谷老人的身份。

    「你閉嘴!」她佐了暴跳如雷的餓狼:「那是鬼谷老人公冶老前輩,你怎麼胡說八道指他是漢奸?你這沒安好心,難怪匆匆忙忙闖來要求入伙,哼!」

    「在下是實話實說。」餓狼大聲分辯:「他們如果不是漢奸,為何要阻止咱們劫王庫寶物?」

    「公冶老前輩,是嗎?」懾魂仙姬詛然問。

    「老夫阻止他們搶劫,確有其事。」鬼谷老人微笑著說,老眼不住打量在揚的人,最後目光落在太行三仙身上,眼中冷電乍現。

    「這……」懾魂仙姬更驚訝了。

    「但老夫決不是漢奸。」

    「晚輩希望知道理由何在。」

    「首先,必須正名。」鬼谷老人不笑了:「請教,諸位要搶劫的,是些什麼人?」

    「這……」

    「不會是滿人吧?」鬼谷老人語氣轉厲:「是故藩王的王庫珍藏,對不對?大明皇朝完蛋了,你們不但不起而勤王,反而趁機搶劫故王,你們是漢奸呢,抑或老夫是漢奸?老夫聽你們解釋。」

    「一群發國難財,比漢奸更漢好的漢奸。」張家全厲聲說,篤得十分剎莓。

    眾人本來就在鬼谷老人的指責下,下不了台,他這兩句話像是投下一枚炸彈,立即引起眾怒,咒罵聲此起披落,撤兵玨之聲大起。

    「小畜生可惡!」飛雲老道惱羞成怒:「貧道要你吞回所說的話,你該死!」

    咒篤聲中,老道發瘋似的拔劍飛躍而上,左手拂塵右手劍,氣勢泅泅撲上,拂沉劍發,風吼雷鳴。

    縮在後面的陰狼,搖搖頭叫了一聲糟。

    一聲虎吼,鋼刀幻化流光,以快三倍的奇速,鑽入拂網劍山中,金刃破風聲銳利刺耳,人影乍合,隨即電光激射,人影流瀉而出,在兩丈外倏然而止。

    「啊……」飛雲老道衝出兩丈外,腹開腸裂,下身一片腥紅,狂叫了一聲,扭曲著向下一栽,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掙命。

    張家全已從鬼谷老人憎恨的目光中,看出三老道必定不是好東西,所以出手便是殺著,以雷霆萬鉤的聲勢,一刀剖開了飛雲老道的肚腹,拚命單刀,貼身搏擊驚險萬分,一照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一擊又勇猛又瘋狂,可把所有的人嚇了一大跳。

    沒有人能看清他出刀的手法,更沒料到他膽敢強切入拂網劍山中行雷霆一擊。

    飛霓老道眼都紅了,手一動長劍入手。

    「讓我來!」懾魂仙姬怒叫,纖手一抬。

    人影疾閃,乍隱乍現。

    張家全出現在懾魂仙姬對面一丈左右,太快了。

    他曾經聽過懾魂金鈴的聲音,曾經見過懾魂仙姬威迫過楊芷姑、江南劍客、八方刀就範紅抽在纖手上抬待向下褪滑,露出溫潤的粉臂,腕上有一隻金環,環上懸著五隻小金鈴,有一條小綠帶繞住,必須抖開綠帶,小金鈴才能自由發聲。

    「不要動你的懾魂金鈴,蔡紅姑。」張家全聲如沉雷:「當你藥鈴的絲帶滑落的剎那間,你可能沒有機會使用這可發魔音的金鈴了。」

    「真的。」懾魂仙姬一怔。

    「半點不假。」

    「本姑娘卻是不信。」

    「肩不信由你,反正在下已經警告過你了。」

    「你能……-「你可以乘飛退的機會弄手腳,但決不會成功。」他沉聲說:「你決難像閃電般遠出三丈外而不受傷,卻可能在身形乍動時立即去見閻王。」

    「你威脅我嗎?」懾魂仙姬心虛了。

    張家全那無所畏懼、強大的懾人氣勢,真撼動了她。

    「一試便知,你最好不要試。」

    「蔡仙姬,千萬不要試。」鬼谷老人說:「這位小朋友的飛刀,可以在三丈內擊中脫兔的雙目。姑娘,你有脫兔那樣快嗎?」

    「他那有飛刀?」懾魂仙姬死盯著張家全的左手,的確沒看到飛刀。

    張家全的回風柳葉刀長漢四寸,正好藏在掌心內。他的左手半垂在腿外側,掌心半開半向下,不現一星刀光,必須走近抬手才能看得到。

    「你可以賭。」鬼谷老人說:「不過,十賭九輸,即使你是個亡命的女睹徒老賭家,贏的機會也不大,所以最好不要賭。」

    懾魂仙姬僵住了。

    人影暴射,悲憤的飛霓老道悄然璞上了。

    張家全的左手一晃,彷彿不知道老道從左前方撲來,他的虎目仍然緊吸住懾魂仙姬的限神,身形絲紋不動,冷靜得像個石人,似乎天宇下無物無我,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連眼皮都不曾眨動半下。

    「砰!」飛霓道人在丈五六處衝倒,拂塵拋掉了,劍也脫手滑出,人貼地向前滑,直滑至張家全腳前,身軀開始柚搐,口中發出含糊的呻吟。

    眉心,四寸飛刀全沒入頭顱,僅露出一星刀尾尖。

    張家全絲紋未動,目不稍瞬。

    懾魂仙姬沒看見飛刀飛行,也沒看到老道眉心中刀,不知張家全到底用什麼可怕的器物殺了老道,只感到冷流起自尾閭,沿脊樑快速冒升,瞬即傳抵心坎,升上天靈蓋。

    「妖術!」有人驚叫。

    她的手徐徐下降,紅抽滑落,沒有勇氣動用威震江湖的懾魂金鈴,可能是她破天荒第一次在強敵之前喪失信心,自尊心受到嚴重的傷害。

    「我會記住你。」她臉色泛育:「貴姓?」

    「張。」

    「大名?」

    「家全。自下,家不再全,國破家亡。」

    「為何要阻止我們?」

    「這不難明白,沁州將有無數無辜人頭落地,而我是本地人。」

    「你阻止不了我們,最少也有五批人在附近待機。這件事經過周詳的策劃與準備,勢在必行,機會不再,下力不可回天。」。

    「在下將盡力而為。」

    一陣狂笑聲從右方的樹林傳出,踱出一位羅衣勝雪、眉目如畫的秀麗少女,一雙深潭也似的秋水明眸,閃亮著慧黠活潑的光芒。

    後面是兩名雄偉的青衫中年人,其中一個背了大包裹。少女的明媚活潑與中年人的沉凝老練,形成強烈的對比,但相當調和。

    笑聲是那位佩了古劍的青衫客所發,聲如洪鐘直薄耳膜,震得人耳中轟鳴,頭腦有點如受重擊般暈眩。

    「你們真是愚不可及,硬往滿人的羅網裡鑽。」青衫客朗聲說,在三丈外止步:「你們如果把滿人看成笨驢,那你們一定比笨驢更笨一百倍。」

    「你胡說些什麼?」懾魂仙姬的怒意轉移目標,目光凶狠地落在嫣然微笑、秀麗出塵的羅衣少女身上。

    同性相斥,驕做美麗的女人,見不得比自己美的同性,理所當然。

    「在下來致諸佐出網羅。」青衫客笑笑:「可不要把好心肝當成驢肝肺。」

    「你昏了頭,哼!」

    「諸位想想看,山西各藩王寶庫,已在各藩王被俘時移往太原,從太原至京師,不走平定州而繞走潞安,遠走千里以上,你們以為滿人全是傻瓜白癡?」

    「故藩王走潞安,目的是……」

    「是安民心,可以促使漢人死心塌地做順民。可是,你們卻志了,這些藩王其實一文不值,改朝換代,唯一剷除後患的是殺光前朝的皇室人物。

    南方用兵如火如荼,正需要大批錢糧,你以為滿人會議這些藩王擁有這些財物?未免荒謬絕倫。

    你們所要搶劫的不是金銀珍寶,而是一些磚塊雜物,你們的計劃早就讓滿人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們將計就計,要掃蕩你們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亡命歹徒,你們真可憐。」

    「一千弓弩手,已經在五天前秘密潛伏在幾處山窪裡。」羅衣少女聲如黃鶯出谷:「你們要是不信邪,可以派人悄俏沿河谷搜索河西岸的蔽地。

    所派去的人,必須是功臻化境,來去如飛的高手中的高手,不然恐怕就回不來了,像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同。」

    少女說得狼俏皮,說到肉包子打狗這句不雜的話,居然做鬼臉伸伸舌頭。

    眾人發了一會見呆,你看我我看你做聲不得。

    「你們怎知道的?」懾魂仙姬心虛地問。

    「我們是從太原城跟來的。」青衫客接口。

    「你們也想趁火打劫,哼!」

    「正相反,我們是看熱鬧來的。」

    「貴姓?」

    「家小姐姓尹,家住黃山獅子林。」

    「我叫尹香君。」羅衣少女接口。

    「行空天馬。」懾魂仙姬臉色一變。

    「那是家父。」

    懾魂仙姬抖了一下,舉手一揮,領著四女侍舉步。

    「山與山不會碰頭,人與人總會見面的。」臨行,她向張家全凶狠地說:「我會找到你的。」

    「不必找,我會在天底下人間世等你。」張家全冷冷地說。

    「蔡大姐,你應該感謝他。」尹香君嬌叫。

    「哼!為何要感謝他?」

    「威震關外,出身長春門下的燕山三劍客全來了,諸位決不是他們的敵手,如果這位張兄不及時阻止你們,你們能活著逃出的機會決不會超出百分之一。」

    「本姑娘不是被嚇大的。」懾魂仙姬色厲內荏:「我會派人去踩探,如果你騙人,我會找你的。哼!」

    她走了,江南劍客一拉楊芷姑的衣袖,也悄然撤走。

    鬼谷老人向張家全一打手式,兩人突然展開絕頂輕功,一躍三四丈,飛掠而走。

    「喂!等一等……」尹香君嬌叫,身形乍起,有如勁矢離弦。

    「小姐,不可魯莽……」青衫客急叫,兩人急起直追。

    三人輕功之佳,駭人聽聞。

    車隊在漳源鎮以北的山道上,果然出了問題。

    已經是未牌初,午膳不過半個時辰。

    起初,是兩輛大車折了轅,好不容易停下來修妥,然後是藩王們以及女卷,包括在抱的嬰兒,突然上吐下瀉肚子疼,麻煩大了。

    無法再動程,官兵們只好列帳以待,由軍方的軍醫替這些病患醫治。

    據說,要不是吃壞了肚子,就是有人在食物中弄了手腳,很可能是中毒,或許是中暑。

    當然,中暑勢不可能,不是中暑的症狀。

    游騎兵的隊長伊爾根覺羅阿林一點也不介意,他帶了十餘騎手下,在附近的山林中閒逛倒是那百名鐵騎,卻滿懷同事地結陣、放哨、搜索,嚴加戒備如臨大敵,煞有介事,處處表現出是一枝訓練有素,久經戰陣的沙場健將鐵的隊伍,與那些散漫的游騎兵迥然不同那些廢王們與及少數幾個僕從,皆乘坐騎趕路,大熱天,一個個曬得叫苦連天,要不是家破國亡,他們那曾受過這種罪?

    在心理上,他們是相當愉快的,新朝的主子們,對他們實在夠寬厚了,在京城裡建了安養的府第,發還他們的千萬庫藏,數千里迢迢,護送他們進京享福,這是多麼幸運的恩遇!

    唯一遺憾的是,以前的衛軍沒有了,僕徙星散,只有少數幾個人留下來伺候他們,難免照顧不到。

    好在日後到京安頓之後,再買百十個奴僕,依然可以納福,說不定還可以在新朝再謀個什麼伯爵子爵,或者一官半職風光一番呢!

    當然,他們也有不滿,那就是那些滿州兵,對他們從不假以詞色,嘻笑呵斥平常得狠,甚至向他們那些王妃評頭論足,一點也不尊重他們的身份。

    對於這一點,山陰王朱廷理尤其不滿,經常向游騎兵的隊長伊爾根覺羅阿林提出抗議,阿林給他的回答,只是一陣毫不禮貌的狂笑。

    這些廢王中,朱廷理算是家長。

    皇家名字下一字的偏旁部首排行,次序是火、土、金、水、木。

    廷理的理字,按序應該是土旁,那豈不是成了埋人的埋?因此多加了一橫,成了理字,仍算是土的排行。

    所以,廷字輩比效字斐局一輩,土的排行次序比其他金字排行也在前面,因此他是這些廢王中的老大。

    老大的抗議無效,其他的人更不敢提啦!

    每一個王,擁有四部大車,其中一部載女眷,三部各載了四隻大型箱櫃,裡面盛了各王府府庫的金銀珠寶。

    可是,大將軍鎖的鎖匙,由伊爾根覺羅的親兵保管,必需到達京城才能發還。

    理由是,避免沿途這些廢王們,把珍寶偷偷交給各地的「叛軍」作軍費。

    申牌左右,伊爾根覺羅阿林隊長,在山林內接見一位神秘的探子,立即趕回營地,冒火地下令撤營動身,不再理會那些病還沒好的人抗議。

    護軍的佐領兆佳赫勒,出身也是次貴族八姓,軍階比阿林高,但處處都得聽阿林的。

    得到拔營的指示,兆佳赫勒大感詫異,立即找到阿林詢問。

    「總領,是怎麼一同事?」兆佳赫勒惑然記:「還差半個時辰呢,有變?」

    「足夠,有變。」伊爾根覺羅阿林餘怒猶在。

    「怎麼變?」

    「消息走漏了。」阿林拍著拳頭說:「該死的!那些蠻子都是怕死鬼,已經開始溜走了那時,滿人蒙人都稱漢人為「巒子」。

    漢人不論滿人或蒙人,統稱為「韃子。」

    「哎呀!這豈不是白費工夫?」

    「所以,可惡。所以,蠻子只配做奴才。」阿林恨恨地說:「都是些怕死鬼,所以幾千萬人,也敵不過我們十幾萬人,奴才!」

    「可惜!」

    「你們可以放心大朋走了。」阿林似乎仍以不能殲滅強盜為憾事:「潞安守備的兵馬,要明晨才能撤同o告訴你的部屬,或許會有幾個不怕死的蠻子,不死心前來騷擾,不必攔阻,讓他們來,知道嗎?」

    「兆佳赫勒知道。」兆佳赫勒恭順地答。

    「好,立即動身。」

    車馬浩浩蕩蕩出發,傍晚時分平安通過漳源鎮。

    夕陽吻上了西山頭,山區裡仍然餘輝燦爛。

    一位像貌威猛的中年人,率領著八名虎背熊腰的隨從,離開河谷的山區,覓路向南走。

    繞過一處山腳,夕陽下,對面不遠處的短草山坡上,並立著兩位英浚美麗的年輕男女,微笑著目迎匆匆排草趕路的九位武林豪客。

    中年人僅瞥了對方一眼,不加理會。

    雙方漸來漸近,勢將碰頭。

    「諸位?怎麼啦?就走?」年輕英浚的人打招呼:「哈哈,不會是害怕吧?」

    「無禮!」中年人虎目彪圓,在丈外止步:「該死!你說什麼?」

    「哈哈!要再說一遍嗎?」

    「混蚤!你知道你在向誰說話?」

    「你呀。不過,恕在下眼拙,真的不知道下是那座廟的大菩薩,請教!」

    「沈鴻烈。」

    「哦!一別莊的沈莊主,失敬失敬。」年輕人笑笑,語氣可並不怎麼敬:「我,海山;舍妹海秀。呵呵!諸位不是來劫王庫寶藏來的嗎?」

    「不錯。」

    「有志一同。」海山仍在笑:「車隊快要到了,我兄妹正感人孤勢單,沈莊主,何不聯手?」

    「鬼才和你聯手。」沈莊主撇撇戚!「你們,行嗎?哼!」

    「行的,沈莊主。」海秀的笑容動人極了:「咱們兄妹兩把劍,可襠上百健將。」

    「吹牛。」沈莊主搖頭:「告訴你們,擋上百人是不夠的,要襠上千才算工夫。」

    「上千?」

    「不錯,已經證實了。」沈莊主大概對漂亮女人懷有幾分惜:「懾魂谷的人去踩探,已經證實了埋伏有上千官兵,去不得,小姑娘。」

    「那你們……」

    「識時勢明利害,沈某正要動身離開。」

    「你不能離開。」海秀裝腔作勢地說。

    「你說什麼?」沈莊主厲聲問。

    「你不能離開。」海秀認真地說:「價值千百萬的珍寶,怎能輕易放棄?沈莊主,咱們一定要聯手,我兄妹打頭陣,我不相信你一別莊的人全是怕死鬼。」

    「想送死,你們去,本莊主怒不奉陪,讓路。」沈莊主要冒火了。

    「我說,你非去不可。」海秀堅決地說。

    「豈有此理,混蛋!」沈莊主真的冒火了:「不知死活的女人,上去一個人,要活的。

    一名健壯如獅的大漢應喏一聲,大踏步上前,威風凜凜地逼近至八尺內,雙手叉腰目空一初。

    「小女人。」大漢狂妄地說:「你的話得罪了莊主,必須受到懲罰。現在,去向莊主跪下求饒,莊主很喜歡標緻的女人,不會對你怎樣,去!」

    「好吧!」海秀滿臉委屈像,向大漢伸出線素手:「我就跟你去好了。」

    大漢不知死活,真以為姑娘要他牽領呢,邪邪地一笑,伸手拉住了那柔若無骨、又白又嫩的玉手。

    柔若無骨的可愛小手,突然變成可怕的大鐵鉗。

    砰一聲大震,大漢不知怎地,突然飛起、摔落,地亦為之震動,有骨折聲傳出。

    「哎……」大漢只叫了半聲。

    海秀仍緊臥住對方的手,向上拉,鹿皮蠻靴踏在大漢的咽喉上,猛地一跺腳。

    大漢手臂已被翻轉拉斷,咽喉也立即被踏破。

    「怎麼?紙糊的?」海秀放手說。

    致命的一摔,可把沈莊主嚇了一大跳,一位小姑娘,怎會用這種武功與男人貼身相搏的?

    立即,他驚怒交加。

    「斃了他們!」他火冒三千丈怒吼。

    七大漢衝出四個,兩個對付一個。

    兩個大漢四條鐵胳膊,老鷹抓小雞似的向海秀抓去,四手四合,有如網羅乍收。

    劍光突然分張,兩大漢根本不知劍是如何撤出的,看到劍光打閃,鋒刃已經及體,一個胸裂,一個腰開,四隻手也折了兩隻。

    姑娘前掠三尺,兩大漢倒在她身後掙命。

    「沈莊主,你的人真是紙糊的嗎?」姑娘笑吟吟地說,含笑殺人點塵不驚:「現在,聯手好嗎?還來得及。我已經證明給你看,我行。」

    沈莊主感到脊樑發冷,臉色泛灰。

    另兩名撲向海山的大漢,似乎死得更快,一近海山,便看到劍光一閃即沒,兩人的胸腹全裂了,內臟一塌糊塗往外迸流。

    「你……你們好……好狠……」沈莊主聲如狼嗅,咬牙初菌拔出金背刀。

    另三名大漢,已先一步拔刀戒備。

    「你,是我的。」海山用劍向沈莊主一指:「除非你答應跟我下山搶劫車隊,不然,從此一別,你再也同不了一別莊。」

    海秀似乎比乃兄更喜歡殺人、更勇猛更潑辣,一聲嬌笑,揮劍猛撲三名大漢,劍起處風雲變色,光影流轉中血雨紛飛。

    沈莊主刀沉力猛,真有猛虎般聲威,刀一動朋氣蓬勃,虎吼聲中,一連八刀,把海山逼得連換七次方位,劍不敢與沉重的金背刀接觸。

    沈莊主勇氣倍增,搶盡了先機,再一次虎吼,招發乘風破浪追擊,金背刀斜劈橫椎,連人帶刀豪勇地切入,利刃破風聲令人聞之頭皮發炸。

    「錚!」劍終於與刀接觸。

    金背刀竟然向下疾沉,竟然禁不起劍向下的一搭。

    劍光再閃,向上一挑。

    「呃……」沈莊主突然渾身一震。

    咽喉破了,下顎也中分裂開,口張得大大地,氣泡血漿從中裂的喉管中湧出,金背刀跌落。

    人猛地前衝,像是瘋虎。

    海山向側邁出一步,收劍入鞘,讓沈莊主幾乎擦身衝過,衝倒在兩丈外。

    「浪得虛名。」他扭頭掃了倒地的沈莊主一眼:「自今一別,相見無期,所以莊名一別,似乎,他還不配名列一流高手呢。」

    悔秀宰了最後一名穴漢,在一名大漢的身上,拭抹劍上的血跡。

    「哥,找找看,看還能找到些什麼人。」她說,收劍入鞘。

    「也許,可以找得到他。」海山笑笑。

    「他?那一個他?」海秀的臉突然出現紅暈。

    「當然是他呀。」

    「啐!你……」

    「真要找到他,怎辦?」

    「這……」

    「拔劍?」

    「你知道不是時候,走吧。」

    「不找他了?」

    「你再胡說,我可要惱了。」

    「好,不胡說。大概沒有幾個人了。我們往南走,這些怕死鬼成不了事。」

    「奇怪!怎麼沒碰上一個真正的高手。」海秀搖搖頭:「也許那個什麼懾魂仙姬不至於浪得虛名,我要找她?」

    「他難道不是高手?」

    「這……」海秀駑眉緊鎖:「哥,天絕三劍怎會克制不了他的刀法的?他刀上的暗勁很怪,時剛時柔,詭奇得很,到底是那一門的刀技?我還沒想出克制的辦法呢。」

    「我也想不出來。」

    「你旁觀者清……」

    「怎能清?你兩人出招太快,根本就看不出刀招劍路,而且我在旁著急,替你捏了一把冷汗,更看不清啦,天色不早,走吧!」

    兩人踏著蒼茫暮色,向南走了。

    站在堆中,兩人直發楞。

    張家全拾起沈莊主的金背刀,仔細地察看,然後再察看沈莊主的創口。

    「是這樣的。」他向鬼谷老人說:「劍向下壓點著刀身,劍的力道十分強勁,刀上所以留下鋒刃所及的一線遺痕。

    刀向下沉,劍順勢滑進、上挑,所以無法閃避,這位劍術高手不僅是劍術可怕,內力也十分驚人。」

    「奇怪,誰能輕易地一舉屠光了一別莊的人?」鬼谷老人眉心緊鎖:「一別莊主一把金背刀,在江湖罕逢敵手,如按刀上所留劍痕估計,他這招該是推刀的追擊招術,對手一定已經還手乏力,可是……」

    「難道不許對方用誘招?」他說:「引諦金背刀長驅直入,並非難事,問題是,誰下毒手的?」

    「前來到寶的人,互相脅迫聯手乃是事實。」鬼谷老人搖頭苦笑:「寶沒有劫成,反而變成了自相殘殺,真是可悲。」

    「那些護送的官兵,一定牙齒都笑掉了。」張家全丟掉金背刀:「東面有個大土坑,我們把他們埋了吧。人死入土為安。」

    「好的。」鬼谷老人同意:「事了咱們往南走,先找地方住下來,你我切磋切磋,日後很可能碰上可怕的高手,得好好防備。」

    兩人掩了體,找到東面的一處山窪下降的大洞,將體往裡丟。

    埋妥了死,已經是暮色蒼茫了。

    三天後,潞安府城熱閒非常。

    瀋王府已成為守備衙門,所以廄王們安頓在府衙。

    市民們對故王的返駑,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只是知府大人下令慶祝,市民們不敢不遵。

    潞安王朱釵鏑,在潞安並不怎麼得人心。

    朱家的龍子龍孫在天下各地,都並不怎麼得人心。

    一些故老們,多少還有點念舊,在知府大人的催促下,少不了親自前來府衙進謁,相對唏噓,少不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最精彩的一幕,是打開了一隻大箱,選了一些珍飾,賜賞給那些故老親朋,博得與會的人大加讚揚。

    在府城逗留了兩天,動身時,少不了全城宜民恭送如儀,當然也有人痛哭流涕表演一番從此,潞安城的好市民們,不再得到任何有關故王進京後的消息。

    後來清康熙卅八年,康熙大帝貓哭老鼠,下詔天下訪求明裔奉守明祀。大意是:前明皇室的香火無人照管,必須找一兩個失家子孫來奉祀香火,別讓人家皇室香火斷滅,怎麼一個都不見了?趕快給我找。

    後來大學士等人覆奏稱:「明亡已久,子孫湮滅無聞,今雖查訪,亦難得實。」

    其實,那時為了一個遍緝不獲的假朱三太子,閒得天下謠言四起,各地官府疲於奔命。

    失明享祚三百年,親王郡王封藩天下,朱元璋本人就有廿八個兒子。前後九代,少說些,沒有一千也該有八百個龍子龍孫,怎能說滅絕就滅絕了?

    可是,竟然一個都沒有了。

    死絕了,就是這麼一回事。

    怎麼會死絕的?

    滿清人知道得最清楚。

    天下姓朱的人很多,朱姓是大族。

    但這些姓朱的人很幸運,因為他們不是皇族,與朱』兀璋沾不上任何關係,也沒享有富貴,所以能保住腦袋。

    大隊車馬浩浩蕩蕩北上,走上了死亡的旅途。

    車隊像黑夜荒野中的火光,吸引飛蛾前來撲火。

    北行第一站,四十餘里潞城縣。

    說小城真是小,潞城更可稱小中之小,站在北門城頭大叫一聲,城南的雞犬都會嚇得跳起來。

    走潞城,是至廣平府的路。

    在叢山中繞來繞去,一天走上四十里,已經是不錯了。

    為何要走廣平府?

    因為山廣人稀。

    假使南下走澤州出河南懷慶、衛輝,再繞大官道北上,要遠了四五百里。

    想搶劫車隊的草莽龍蛇,都往南趕到前面待機,卻不知車隊向北走了,在南下途中眼巴巴地等,像呆鳥般坐著向官道發楞。

    只有一些消息靈通的人,與及後來的人能跟得上。

    張家全與鬼谷老人,幾乎是與車隊同行的,所以不至於走錯了方向。

    潞城的縣衙,只是一座一連三進的,稍像樣的士瓦屋,把所有的衙役胥吏全趕走,也只能住下三五十個人,而且沒有房間可住。

    東大街的縣學舍、驛站,成了安頓貴賓的地方。

    因此,共分為三處地方安頓。

    警戒一點也不森嚴,全二處地方安頓,滿州兵懶得管,游騎兵不願管,僅各派了一名衛兵,兩名巡邏,意思意思而已。諒這些廢王們不會逃,更不怕強盜進城來搶劫。

    山陰王一家,佐在潞城驛的驛館,內眷有一妃、兩侍、兩王子、一奶娘、一僕婦。

    一燭熒然,破敗的館舍門塌窗壞,蛟子嗡嗡叫,又臭又髒委實令人受不了,這些腦滿腸肥終日養尊處優的王眷們,莫不叫苦連天。

    僕婦採來了一些黃荊條,用來薰蛟子,滿屋余煙未散,小王子們的尖厲淒慘哭鬧聲,令王妃揚氏感到頭暈腦脹,不知如何是好。

    驛館到處都在忙,膳後忙著找地方睡覺,廊屋牆角都可以鋪上一塊布,將將就就宿一夜,誰也不管誰的閒賬,落難趕鉻嘛!

    王妃楊芯妨,快四十歲的人了,兩個王子一個五歲,一個六歲,都是妾侍生的。她本人的兩個王子,都在職亂時在蒲州王府死掉了。

    人都在忙,不知何時多了陌生人而不自知。

    「不要再讓孩子叫了。」王妃不勝煩惱地,向兩位妾侍揮手叫:「帶出去走走吧,這裡的煙散了再回來。去去去,煩都煩死了。」

    人都走了,朦朧中,房門口卻多了一個人,燭光黯淡,余煙未散,難免看不真功。

    「誰呀?」王妃坐在木楊上問。

    「姐!」傳來陌生而又不陌生的叫聲。

    「哦……芷……小妹……」她狂喜地叫,搶出一把抱住了乃妹楊芷姑,淚如雨下:「小妹,小妹……天可憐見,你……你是怎麼來的?」

    「我跟來的,姐。」楊芷姑扶乃姐走近床前坐下,拭淚說:「我一直就躲在太原,等你王妃不住飲位:「家裡怎樣了?在太原,不准接見任何人,看管的人都是滿兵,一句話都聽不僅,斷了一切消息,苦哦!小妹!」

    「散了,都散了!」芷姑一陣慘然:「凡是與王府沾親帶故的人,一律逮捕,家產充公,人丁流放或囚崇,不許再回原籍。

    我逃走了,整整二年,流落江湖與亡命為伍。爹娘失了蹤,是被蒙古兵捉走的,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姐,我們一家,好……好慘。」

    「這……這怎麼可能?他們說過,既往不究,有功者一樣封爵……」

    「姐,那是騙你們的,你們囚禁兩年,不知道外面的事。」

    「小妹,你不要危言聳聽,王爺去年派人到京裡看過恩踢的新府第,皇上親頒恩養終始的聖旨我們都看過了。」

    「那是天大的騙局,姐。」芷姑鄭重地說:「親友的下場,就是最好的證明。你這一進京,有如羊落虎。,你可千萬不要上當,滿人的皇帝是不會放過你們的,斬草不除根,萌芽復又生……」

    「小妹,你可不要胡說。」王妃不以為然:「君無戲言……」

    「什麼狗屁君無戲言!芷姑的江湖口吻衝口而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如果相信,死無葬身之地!姐,我是為此而來的。」

    「你是說……」

    「我要救你出去。」芷姑堅決地說:「我來了好些人,在外面接應。姐,我們家只剩下你我姐妹兩人了,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一進京,我就無能為力了。-「妄動!」王妃正色說:

    「你的話,我一句也不相信。新朝皇上親頒聖旨,滿漢大臣信誓旦旦,恩養終始聖眷甚隆,你怎麼紅口白舌亂造謠?倒是你,等我到了京城,你再來找我吧,我只有你這一位妹妹……」

    「你住口!」芷姑跳起來:「你是想重享榮華富貴想昏了頭,像撲火的飛蛾進京去送死「小妹!」妃厲聲叫。

    「我要帶你走,我不能見死不救!」

    「我不定!」王妃無比的堅決:「你對新朝有成見,你不能坑害我。」

    「什麼?我坑害你?你……」

    「你走吧!」王妃也感到自己言重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到京裡去看我,免得我替你耽心,知道嗎?」

    「我……」

    「我不會跟你走的,你快走吧!王爺馬上就要來了。」王妃將芷妨往門口椎。

    芷姑一咬牙,失聲長歎。

    門口出現江南劍客的身影,也黯然歎息。

    「楊姑娘走吧!」江南劍客酸楚地說:「各人有各人的道路,勉強不得。萬事不由人計算,一生都是命安排,認命吧!姑娘,有人來了,我等你。」

    聲落,人一閃不見。

    「姐,保重……」芷姑哭泣著說,一跺腳,向外飛奔而走。

    履聲橐橐,王爺來了。

    縣學有四五間房舍,迄今仍然關門。

    以往有廿名學生,十餘名附生。新人新政,在新學業課程未領定之前,學舍乏人照料,破壞的情景比驛館更甚。

    六合王朱效鑾一家,與及清源王一家皆安頓在這裡。

    六合王人丁少,一家人在職亂中死傷慘重,自下僅有一母一妻同行。一位老王母的僕婦,帶了一位小伺候。

    這位小小福兒,其實是僕婦在職亂期間,偷偷收養的王子,是六合王的親骨肉,自下隨僕婦姓方,方小福,已經有八歲了。

    按王室輩序,方小福應該叫朱迥煌,輩名迥(瀋王系第九代),排行長(火)。

    斗室淒涼,一床一桌,一燭搖紅,蚊蟲飛鳴。

    僕婦方媲一手拉著小福兒,匆匆進入斗室。

    六合王年近半百,但已經是白髮及半。

    「王爺,公冶老伯來了。」方娌低聲急急地說。

    「真來了?快請!」王爺離座,神色有點慌張。

    客人不諳自來,鬼谷老人偕張家全急閃而入。

    後面,海山閃在門房戒備,海秀則在外面把風。

    「王爺好。」鬼谷老人抱拳為禮:「草民來遲,王爺怒罪。」

    「不要再叫王爺了,公冷老哥。」王爺苦笑:「望眼欲穿,你總算來了,謝謝上蒼。」

    「風聲緊急,不能再耽誤了,語王爺立即動身。」鬼谷老人匆匆地說:「外面警戒已經消除,諳方嫂去請王妃,要快。」

    「不必了,老哥。」王爺說:「走不掉的,滿人會大索天下……」。

    「什麼?王爺,你不是要改變計畫吧?」鬼谷老人臉色一變:「難道說,你真以為進京便可恩養終始?」

    「老哥言重了,國破家亡,我從來沒奢望滿人會對我朱家的子孫有所禮遇;我不死於國難,已經愧對祖宗、愧對百姓,再苟且偷生,情何以堪?」

    「王爺,你……」

    「他。」王爺拖過小福,將小福的手交到鬼谷老人手中:「帶他走吧,他是我唯一的骨血;以後,卅年一世,再讓他改姓歸宗。老哥,一切拜託你了,能教則教,能養則養,要不「王爺,你……你怎麼說這種話?」鬼谷老人淚下如珠:「公冶方要不鞠躬盡瘁,神明殛之。」

    當年劉先主臨死大玩權術,托孤時把阿斗托給諸葛亮,說能輔則輔,不能可取而代之,一下子把諸葛亮套牢,套得死死地。

    結果,諸葛亮只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東吳的孫策,也玩同樣的把戲。

    「原來是托孤。」站在門旁的海山突然走近說:「這位小哥真是王爺的骨肉?」

    王爺不知海山是誰,反正隨鬼谷老人前來的朋友,一定是可以信賴的人。

    「是的。」王爺不假思索地說:「他出生在兵荒馬亂中,當時由方娌哺養,並沒讓外人得悉。」

    「應該,留一條後路,人之常情。」海山輕撫小福的頭:「好可愛的王子……」

    旁立的張家全,家父一掌猛劈海山的鼻樑,這一掌如果擊中,雙目立爆腦骨裂開。

    海山反應超人,仰面急退。

    「哎……」小福尖叫。

    小辮子斷了,在海山的手中。

    「把人帶走!」張家全急叫,如影附形跟上又是一掌吐出。

    海山倉卒間雙掌齊椎,封住了,啪一聲暴響,身形倒飛,隨即背部撞上了牆壁,木壁隆然崩塌,房屋搖搖,跌出外面去了。

    一聲嬌叱,海秀挺劍急搶而入,閃電似的點到張家全的右脅。

    人影急撞而來,兇猛地撞偏了劍,她自己卻被劍鋒割破了胸膛,嗯了一聲,伏劍而倒,是方嫂。

    鬼谷老人聞聲知警,火速用腰帶背起了方小福。

    張家全及時撤刀,錚一聲崩開了海秀的第二劍。

    地方狹窄,力大者勝,拚命單刀在這種地方,威力發揮至極致,一連工刀,把海秀逼出房外去了。

    鬼谷老人趁機竄出,手中多了一把匕首。

    「大事不妙,撤!」鬼谷老人急叫。

    五個人影搶到,到得最快的兩個人,兩把雁翎刀勢如雷霆,超越海秀同向張家全攻到。

    是伊爾根覺羅阿林,錚一聲架住了張家全向海秀的一刀,火星直冒。

    「捉奸細……」有人大叫,人影飄搖。

    張家全不敢逗留,閃開海秀反璞的一劍,魚龍反躍升上屋頂,先撤出再說。

    鬼谷老人已先一步登屋,正越過屋脊,黑影暴起,兩個黑影奇快地到了身後,雙刀齊揮事急矣,眼看老人背上的小王子要斃在刀下。

    回風柳葉刀光一剎那到達,幾乎同時貫入兩黑影的背心,正中心坎部位,從肋骨縫貫透心房。

    張家全也到了,他用了全力,流光遁影輕功全力施展,真有如電光一閃,拋掉刀分別抓住兩黑影左右一掀,兩黑影連人帶刀飛起、摜出。

    他向前一竄,恰好接住自己拋起的刀,猛地旋身大喝一聲,第三把飛刀毫無感情地,向剛縱上的海秀破空飛去,下手不留情。

    也許是海秀命不該絕,一腳踏上瓦簷,屋本來就破敗不堪,風一吹都會落瓦,一腳踏空,人往下掉。

    另一個黑影恰好跟著縱上,仿了替死鬼,雙腳還沒沾瓦,飛刀便貫入腹腔。

    張家全已無暇察看結果,飛刀出手,他已跟上了鬼谷老人。

    「向南,向南。」他急低聲叫:「那兩個漢好一定在退路上另布了埋伏。天殺的狗東西,我和他們沒完沒了,天絕狂叟竟然調教出這種可惡的漢好。」

    全城沸騰,兩人穿房越屋,如飛向南急遁。

    少福居然安靜的反常,也許是驚呆了,幸好小孩的頭髮脆弱,辮子披抓掉,頭皮幸好不曾拉脫。

    同一期間,縣衙也沸沸揚揚。

    縣衙安頓著沁源王、清源王、寧宣管理三家老小。

    士一隻主憂鐵珍寶箱,排放在簽押房,每隻箱都有一具一斤重的大將軍鎖,用刀砍也無可奈何。

    兩名警衛把守在房外,天氣熱,帶甲守衛真熱得受不了,蛟蟲也讓這些關外韃子頭疼。

    正在怨天恨地昏暗中,突然香風撲鼻,人影似是幻化出來的。

    兩女兩男,以快速狠辣的手法,一下子就割斷了兩名譽衛的咽喉。

    接著人影湧到,懾魂仙姬首先領兩侍女衝入,後面的五行堡主父女,與四僕一婢潮水般湧至。

    四劍齊下,內力注入鋒玨,裹鐵珍寶箱四分五裂。

    「天殺的雜種,騙得咱們好苦。」馮堡主跳起來大聲咒駕。

    那有什麼金銀珍寶?

    全是些用麥楷塞得滿滿的碎磚塊,所有的人都傻了眼。

    懾魂仙姬不信邪,一發狠,一陣亂砍,十二隻裹鐵大珍寶箱全部砍開了。

    全是碎磚,半文不值。

    「咱們中計了。」這位女英雌氣得粉臉鐵青。

    外面,殺聲四起。

    「走,咱們上當了。」馮堡主斷然下令撤走。

    這時他才知道上當,知道得太晚了。

    縣東南有一座伏牛山,有處名勝玉海,距城十五六里,據說,在唐戟曾經有龍出現。

    天亮了,山南的叢林內,張家全正在燒花子雞,香味四溢。

    朱小福在樹下的草叢中睡著了,眼角還留有淚痕。

    鬼谷老人坐在火旁唉聲歎氣,也怨天恨地。

    「都是你。」張家全轉動著木架上的雞:「你把天絕狂叟說得多麼了不起,多麼忠肝義朋。你看吧!這兩個漢奸,就是忠肝義膽的天絕狂叟,調教出來的好門人,還是他的外孫呢「我……我只是聽人說的。」老人家為之氣結:「我又沒見過那老狂叟。」

    「你老人家只會聽人說?」

    「這……」

    「傳聞非真,有時候連眼見的事都靠不住。本來我反對他們同來,偏偏你老人家鬼迷心竅,被他們甜言蜜語一哄,就讓他們跟來壞事。」

    「我找你也是不得已。」鬼谷老人訕訕地說:「人手缺乏,按計畫,我要把王爺夫妻全帶走,事先還不知道他們有一個兒子,所以我要找你,所以……」

    「所以你把猛獸當作羊來亂搞。」

    「你怎麼知道海山那傢伙要下毒手的?」

    「經驗,老人家。」張家全說:「再就是氣息,那種危險的氣息,我可以感覺得出來。

    最後是那嫁伙的舉動引起我的疑心。

    他限中突然出現的殺機引起我的反應。其實我還不能確定,不然,那一掌我就可以要他的命。」

    「罷了!真是陰溝裡翻船,卅歲的老娘倒繃孩兒。」鬼谷老人自怨自艾:「闡了一輩子江湖,到頭來栽在兩個毛孩子手裡,反而沒有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娃娃強,我真該進棺材了。」

    「少廢話,你現在有何打算?」

    「把小王爺送到南方去,交給他們朱家的人。」鬼谷老人苦笑:「南方還在苦戰,朱家的人還有可為,拼老命我也得跑一趟,你呢?」

    「我?完蛋了o」張家全長歎一聲:「海山兄妹已經知道我的身世,我還能回家等死?

    「這……和我跑一趟南方吧,小老弟。」

    「抱歉,敬謝不敏。」他一口拒絕:「我對南方一點也不瞭解,我寧可在北方做浪人。

    「可是……」

    「別說了,煩人。」

    車隊並不因昨晚的意外變故而停頓,自有人負責善後,天一亮,車隊熱熱鬧鬧地啟程。

    沿途除了山,還是山。

    近午時分,抵達一座長嶺下,前不見村,後不見店,小官道上行旅絕跡,滿目全是草連天,嶺連天,連樹木都長得稀稀疏疏。

    伊爾根覺羅阿林下令紮營中伙,警悄立即派出了。

    在鉻東的草嶺紮營,一陣忙碌。

    兵土們的紮營區在北面,與車隊相距百步,中間用長繩系戰馬分隔。游騎兵不設營,在南面繫馬。

    膳畢,伊爾根覺羅阿杯帶了四位親隨,直入兆佳赫勒的軍帳。

    「總領好。」護軍隊長兆佳赫勒佐領趕忙行禮。

    「退徙人。」伊爾根覺羅阿林沉聲說。

    兆佳赫勒舉手一揮,帳中的八名護軍行禮退出帳外。

    伊爾根覺羅從一位親隨手中接過一隻用黃綾包妥的公文袋,取出一卷公文。

    「這是墨勒根岱青六月十一日所頒密旨,看了之後,立即照辦。」

    兆佳赫勒吃了一驚,棒著密旨立即跪下了。

    墨勒根岱青,是爵號,意思是賢睿的統治者。

    墨勒根王,也就是當時的攝政王多爾袞,順洽皇帝的叔叔。

    墨勒根與多爾袞,都是入關以後用漢文書寫時的稱謂,文雜了許多。未入關前,叫多里哄,書寫時也寫多里哄,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不折不扣的野蠻人名。

    跪著展開密旨,看了頭兩行,兆佳赫勒已打了三次冷戰,最後手都在抖了。

    「兆佳赫勒知道。」兆佳赫勒捲起密旨磕頭:「墨勒根岱育千千歲。」

    多爾袞是攝政王,還不能稱萬歲。

    片刻,一陣大亂。

    全付甲冑的一百鐵騎,加上四十名游騎兵,開始捉人,上綁。

    哭號聲震野,不久,男女分列,男婦老幼共計七十二人,分為三串以長繩貫連。

    男的是一串,女的是一串,小孩是一串。

    嶺東是一處山窪,早已有十名游騎兵在該處的草坪中等候。

    哭聲淒慘極了,三串人連拖帶拉到了草坪。

    兵土們開始在王妃這一串女人之間走動,動手動腳亂摸亂掏,甚至拉開衣裙察看胴體,少不了引來更痛苦的號哭聲。

    「這個,不要。」伊爾根覺羅阿林錫了六合王的老王妃一腳:「太老了,沒人要的。」

    立即上來兩名護軍,解開老王妃的串索,拖至男人的一串困妥。

    共有七個年老的、姿色差的女人,披改串在男人的串繩內。

    「你……你們,要……要幹什麼?」六合王顫抖著向踱近的伊爾根覺羅阿林問。

    「你們的時辰到了。」伊爾植覺羅阿林冷冷地說。

    「這……」六合王跪下了,腿站不牢啦。

    「奉攝政王密旨,送你們上路。」

    「我……我要見你……你們的聖上……」

    「聖上還是小孩子。」

    「我……我要見攝……攝政王……」

    「懾政王在京城。」

    「我……」

    「想當年,你們殺蒙人的後裔,一樣的。你們家朱元璋,殺功臣忠臣,男的受盡酷刑而死,女的發配教坊為娼。我們是學你們的樣。」

    「天啊……」

    「我們比你們仁慈。」伊爾根覺羅阿林後退,舉手一揮,大吼:「拖去,軌!」

    哭聲震天,人頭紛紛落地。

    十七名小孩,一一人頭落地。

    一個時辰之後,車隊繼續登程。

    兩輛大車中,傳出婦女們哀哀的號哭聲。

    一個月後,另一批故王的車隊,走平定州出真定府。到達京城時,車終人散,誰也不知道曾經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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