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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 海上飄 文 / 古龍

    芮瑋上前握住葉青嫩手道:謝謝你,謝謝你——」

    他激動得只能說出「謝謝你」三字,因葉青想的周到極了。不是她幫忙,芮瑋不但要再費手腳,而且武功再高也離不開魔鬼島渡過大海。」

    葉青低聲道:你們快上船吧。…

    一艘長艇隱在山岸邊,艇上站著一位高大的壯漢,葉青指著他道:他是本島最有名的航海手,有他在這艘長艇上,定可安然渡過大海回歸中原,因為他忠厚老實,我已吩咐—定要送你們回去,你們放心好了。」

    芮瑋不安道:「你幫咱們會不會給令尊發覺?」

    葉青搖頭道:不會,不會,就是發覺,我是他女兒,不會對我太大的責罰,你們快上船遲了有變。」

    呼哈娜走上長艇,那位壯漢指指內艙意思要她進去,裡面簡懷萱道:是大哥來了嗎?」

    呼哈娜聽到女子聲音一楞,心想是誰啊?當下走進艙中,芮瑋跟著七船,葉青戀戀不捨道:你我還能再見麼?」

    芮瑋歎道:我不知道,你要來到中原,咱們或許能相見,魔鬼島我是再也不來了!」

    心想:倘若葉士謀作惡多端,我答應你不再殺他,縱然天下人要我來殺他,也不會重來此地。」

    高大壯漢道:郡主快回去免被島主發覺。」

    說著拿起長槳用力—撐岩石,長艇如箭滑行數丈外,芮瑋走進艙內。

    簡懷萱才喊聲大哥,驀聽兩聲慘叫,一聲發自艙外划船的壯漢,男聲則發自島上,芮瑋心中一震,掠出艙門。

    但見那壯漢仰身在船板上,胸口中了數枚暗器,血漬身,瞪著大眼,已經死去,突然島上一排暗器向芮瑋射來。

    芮瑋看見葉青倒在岸邊,已知另聲慘叫是她發出,不由悲痛地大喝道:來得好!」身形如箭拔起空中。

    暗器落空,只見芮瑋的身子一扭也不著力竟向島上飛去,船離岸邊十丈不到,芮瑋落到島上迅捷的抓起葉青肩頭的衣服。

    他手腕被縛,雙掌卻能抓物,才提起葉青,又是一陣暗器如雨灑到,那陣暗器盲目射來,竟然不顧葉青的死活。

    芮瑋轉去一步向船上踏去,這飛龍八步實在精奇玄妙,只芮瑋的身子隨那一步之勢,倏的落到船上。

    長艇被芮瑋落下的衝動又已滑行十餘丈之遠,這時已離島岸三十丈,普通暗器已不易射到船上。

    芮瑋放下葉青,怒喝道:「葉士謀,你好狠,俗雲虎毒不食子,你竟連禽獸不如,親生女兒也忍心殺害!」

    一陣大風刮來,長艇上高張布帆,被吹離島岸越來越遠,只聽大風中葉士謀如梟般的聲音大笑道:「船夫已死,勝芮的!看你還能逃離本島主的掌心?」

    芮瑋將葉青提進艙中,仔細一看葉青後心共中三隻長箭,敢情長艇開行她還捨不得離去站在岸邊目送,結果慘變突起,葉士謀怕女兒喊叫驚動船上,竟然一齊殺害。

    只見長箭箭頭深沒葉青體內,芮瑋探手模去尚有一絲呼吸,心想,還好老天有眼,只要沒有死去尚可救治。

    芮瑋隨身攜帶藥包,簡懷萱解下打開,簡懷萱急於形,守在旁邊問道:「大哥,青姐能救不?」

    芮瑋聲音堅決的回答:「一定能救!」

    又道:「你們會不會划船?」

    簡懷萱、呼哈娜同時搖頭汽可憐她們一個出身江南宰相家,一個出身邊疆帝皇家,一生那曾劃過船,就是連船也甚不見。

    芮瑋雖然會劃,雙手被縛,再者急著要救葉青,暫時一步也不能出艙內心如焚,歎口氣道:沒有人划船,咱們不久又要重落葉士謀的掌心中!」

    葉士謀看準這點,雖然發現已遲,但只要射死船夫,芮瑋又縛雙手,不怕這艘長艇逃到那裡去。

    呼哈娜、簡懷萱心知再落魔鬼島,真是不如死去,當下雙雙道:

    「咱劃劃。」

    兩人並肩走出艙。

    芮瑋暗暗搖頭,心想兩個不會划船的女子來劃這艘長艇,又能劃得好快?

    他知道魔鬼島的快艦其行速,縱然自己來劃,也難逃得了快追。

    暗忖:「只怕今天晚上就要被攔回魔鬼島。」

    眼前救活葉青要緊,顧不得那麼多,心想聽天由命吧,當下澄清思慮,從藥包中取出一把亮銀小刀慢慢剜出時青背上的長箭,葉青早已人事不知,安靜地伏身在船板上,任由芮瑋開刀取箭。

    箭頭取出,正敷上一層黃色的金創藥粉,船身突地打起轉來,只聽呼哈娜叫道:不對!不對!向那邊劃。」

    好一會船身才不打轉,慢慢行駛起來,簡懷萱道:「這位姐姐尊姓大名啊?」

    呼哈娜道:「姓呼叫哈娜,你呢!」

    簡懷萱道:我姓簡名懷萱,你不是中原人氏吧?」

    呼哈娜道:「啊!簡召舞是你大哥?」

    簡懷萱沒有答話,呼哈娜又道:「剛才那陣風刮的好奇怪,看樣子天快變了。」

    她自幼居住邊疆沙漠地帶,對於天候的變化倒頗知曉。

    沉默一刻,簡懷萱問道:「你認識簡召舞?」

    呼哈娜道:認識,早就認識了啦,他到咱們國家去,屢次和父王商量,想向父王借兵攻打中原邊際名將高大將軍,我真想不透他是中原宰相之子,為何要借兵打起自己人來?」

    芮瑋包紮好葉青的傷口,聽這話,心中一震,心想:狠毒的人,敢情只因高壽的聲望在朝庭壓過天池府,他就想滅掉他,這種既想慫動武林自想殘殺,又想促進國家戰爭,唯恐天下不大亂,天下大亂後再從中取利,野心勃勃,昭然可見!」

    要知這時天池府聲望已落,簡召舞嚴有搞得天下大亂後,再建立起天池府威勢的慾念。

    芮瑋從藥包中取出一顆靈丹喂葉青吞下,暗盼她快快好轉,忽然聽到天空「喀喇」一聲大響,聞在耳中好不舒服。

    葉青被那聲音所刺,痛苦的呻吟一聲,芮瑋俯身喚道:青兒,青兒」

    只聽葉青微弱地喃喃道:快逃!快逃!大哥快逃……」

    想她被射中箭後,念念不忘簡懷萱他們逃離一事……

    芮瑋探手一摸葉青的額頭,只覺滾燙如火,怕她病情惡化,又給她吞下一顆靈丹。

    忽然船身劇烈震盪起來,呼哈娜叫道:「快把住舵!快把住舵!

    簡懷萱驚呼道:「不行!不行!我……我……站不住……」

    原來船身隨著洶湧的波浪一顛,她又暈起船來,恰好呼哈娜不暈船,搶過來把住舵。

    但那風浪太大,船身越蕩越利害起來,眼看隨時有覆舟滅頂的可能。

    葉青呻吟聲越來越大,芮瑋怕她身體隨船滾動震裂傷口,全身伏臥在她身上,雙掌兩腳鉤在船板內,使得自已與葉青的身體牢固在船板上。

    船蕩得實在太厲害了,簡懷萱嚇得大叫:怎麼辦?怎麼辦?」

    呼哈娜頗沉著的把著舵,但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使船的震盪減少,耳聞呼呼風聲,閉著眼睛直向上天祈禱。

    芮瑋無法分身出艙,葉青傷口再裂必然無救,他唯有伏在她身上,才能救她—命,不然她怎能不隨劇烈擺動船身滾動。」

    心知再這樣下去船非翻不可,候地大呼道:「萱妹,下帆!萱妹下帆!」

    天上的風越刮越大,海浪被歐得震天價響,芮瑋的呼聲簡懷萱雖然聽得清楚,但她緊抱在船桅上一動不敢動。

    呼哈娜雖離不開舵,叫道:「對啦!快下帆,快下帆……」

    只要帆下了,吃風較小,這長艇便不易吹翻。

    簡懷萱心知再緩一刻船就要翻了,她不能離開船桅下帆,忽然想到—法,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咬在口中,就著船桅爬升上去。

    爬到頂點只覺天昏地轉,她雖學過武功,非弱女子可比,但此時武功毫無用處,頭暈得眼前看不見東西。

    她緊抱桅桿,迷迷糊糊的拿起匕首四下亂劃,一刀劃個正著,割斷帆的主索,立時帆隨風飛去。

    果然船的震盪減少,可是風浪越來越大,又下起傾盆大雨,呼哈,那大雨淋得睜不開眼來。

    天空暗黑一片,霹雷一個就接著一個,聲勢好不駭人,只見簡懷萱仍抱在船桅頂還沒下來。

    她不是不要下來,而是沒法下來,因她被大雨一淋再加霹雷風暴的驚駭,嚇得只知緊抱船桅,別的什麼也不知道。

    船桅盛不住一人的重量,豁然「喀?的斷裂,整條船桅向海中倒去,簡懷萱昏頭昏腦,根本不曉得怎麼回事,就隨那船桅落到海中。

    船桅一去,船身更穩,浪濤雖大,隨浪起伏,卻無覆舟的危險。

    天變得真快,這場狂風暴雨說來就來,說去就去,三時辰之後風浪漸小,天漸漸露出一絲微光了。

    呼哈娜緊抱著舵,一夜的折磨,雖然生在番邦終日騎馬射箭運動慣了,也累得昏睡過去。

    船身劇烈的波動,使得芮瑋不得不運足功力牢固船板上,用了一夜功力,風浪小時他也睡去。

    只有葉青安睡如故,芮瑋的靈丹功在培養元氣,對重傷最具神效,睡了一夜,葉青首先醒來,天已大亮,明照艙中,葉青只覺全身溫暖舒適,心想自己不是被射中三箭死了過去?

    那這是陰間了?

    不對!太陽光射在眼中,這明明是陽世,不由伸手向背後箭傷摸去,摸到—具溫暖的人體。

    這才發覺一個人睡在自己身上,嚇得芳心抨抨直跳,暗忖:「是誰?是誰……」

    忽聞波濤嘩嘩響聲,驚覺到人在船上,略一忖度便知定是芮大哥將自己救到長艇上,唯有他才能治好嚴重的箭傷。

    心想現在到了那裡?睡在自己身上的人又是誰?

    鼻子聞到陣陣男子氣息,船夫已被射死,船上男子唯有芮瑋一人,睡在自己身上的一定是他。、

    他為什麼要睡在自己身上啊?葉青念頭想到那方面,臉色通紅起來,只覺全身暖洋洋的,—絲勁兒也無……

    芮瑋體力恢復快,聞到葉青急促的喘息聲,一驚而醒,躍身坐起,問道:「你好了嗎?

    葉青翻身慢慢坐正,低著頭道:好了,只是全身沒力。」

    芮瑋「嗯…了一聲,走到葉青身後伸出雙手摸去。

    葉青背後衣服一大片撕破,芮瑋觸到不由令她一顫,芮瑋摸摸結痂的傷口,歎口氣道:「令尊太狠心了,這三箭絕不容情,現在雖然治好,但你流血過多,一時體力無法完全恢復,至少養息一月。」

    葉青柔聲道:「大哥,你又救了我一命……」

    芮瑋道:昨夜好大的風浪,我真怕你傷口震得裂開,只好伏在你身上沒教它裂開。」

    說著眼望向船板上三處裂口,前面—處雙掌插進,後面兩處,雙腳插進,以致敘述船如何搖擺,自己和葉青卻牢固船上,不動分毫。

    葉青這才知大哥睡在自己身上的目的,適才的念頭倒是想邪了,心想大哥告訴我,莫非就怕自己誤會?

    芮瑋忽然「啊」的一聲,葉青驚問:什麼事?」

    芮瑋臉面慘變,走到後舵扶起呼哈娜問道:「她呢?她呢?

    呼哈娜迷糊醒來,睡眼惺忪道:「誰啊?誰啊?」

    芮瑋著急道:簡懷萱不見了!」

    呼哈那候地爬起來,定到斷桅處,摸著斷口,黯然道:「我最後見她爬在頂上。……」

    芮瑋「砰」的跌坐船板上,臉色煞白,心想桅斷了,她一定隨那斷桅倒落海中,風浪那麼大,生還之望……

    他不敢再想那後果,呆呆地望著海面一言不發。

    呼哈娜望著天邊,只見睛空萬里,艷陽斜照,風平浪靜,那再有昨夜狂風駭浪的一絲痕跡?

    她忽然面向西方跪下,閉目合什喃喃祈禱,是在慶幸生還?抑是哀禱同舟共濟的患難之友?

    但見她臉上一片戚容,顯然是在哀禱簡懷萱了。

    誰也不敢再冀望簡懷萱的生還,因那太不可能了……

    長艇在海上無目的飄流,桅斷,槳丟了,這艇只有任它飄流,這時武功再高也無法可想。

    五天後仍在飄流,還好艙中淡水、食糧充足,再飄流幾天還可以渡過,只是等到水完了那就只有坐以待斃。葉青躺在艙中休養不能走出,芮瑋卻坐船終日不語,他凝望天空,腦中一片空白。

    呼哈娜知他為簡懷萱的逝去悲痛,不向他打擾一句話,她忙著弄食物分給芮瑋、葉青吃,早上拿氈子披在芮瑋身上,而自己就睡在他身旁,

    芮瑋並不勸她人艙睡覺,倦了在一頭打坐,醒來就四處凝望,彷彿他要發現奇跡,突然看到簡懷萱飄流在海上。

    一天麗日當空,萬里無雲,海上靜如淡水一般,時屆八月秋季,太陽不辣,曬在身上溫暖舒適。

    靜悄悄的海面,忽聽一聲歌唱從遠方傳來:

    「勸君今夜須沉醉,槽前莫話明朝事。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須惜春漏短,莫訴金盃滿。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

    歌聲蒼勁,出自老者之口,呼哈娜奇叫道:「好奇怪,好奇怪,人在海上走!」

    聽到歌聲芮瑋已驚,因這聲音氣穩不衰,在一丈處聽與在百丈處聽,聲音大小沒有變化。

    這種功力芮瑋聽了出來,心想:「當今天下有這份功力者,怕無二人?」

    再聽呼哈娜說「人在海上走」,驚得不由回首望去,心想能在海上走,那不是人是神仙了。

    因大海遼闊,無法借力換力,不像河面短程藉著薄板一口氣走過,在海上走要多長的一口氣,這是非人所能辦到的。

    只見一人果然在海面走,而且走得很快,片刻看得清楚,是位面帶笑容,三綹長長白鬚的葛袍老者。

    他向芮瑋這邊走來,盞茶接近,只剩數寸倏地飛身拔起,輕飄飄的落到船首,向芮瑋身旁道:「打擾了。」

    說完也不道姓,學著芮瑋盤膝坐下。

    芮瑋望向海面,見那海面上飄浮一塊丈餘長的尖頭木板,暗忖:「原來如此,並非他能在海面行走,而是用內勁催動這塊尖頭木板前進而已。

    但這份膽力實在驚人,海面稍有風浪,這木板便無法平穩,站在上面非摔落不可,縱然輕功絕世也不敢如此邀游海上。

    呼哈娜不知,問道:「喂,老先生,你是不是神仙?」

    老者笑笑不語,只是凝望遠方。

    芮瑋怕呼哈娜感到難堪,答道:「不是,這位老先生輕功甚高,藉著木板在海上道遙。」

    呼哈娜笑道:「雖不是神仙,也是神仙啦。」

    老者不收回目光,問道:「怎麼又是神仙啦?」

    呼哈娜嬌笑道:「快活神仙啊!」

    老者大喜,說道:「不錯,我在此邀游海上確實快活似仙啊!我的船來接我啦。」

    果見一艘大船快速馳來。

    芮瑋慌然大悟,心想難怪他有這份膽力,原來有艘大船。

    芮瑋隨意笑道:多謝老先生美意。」

    走近艙中喚出葉青。

    小船靠到大船旁,上面船夫鉤住小船,一位年青人伏在船桿上,大聲笑道:「爹,有何發現?」

    老者道聲:「老樣。」

    人隨身起,姿勢瀟灑無比的飛縱上那大船,這份輕功看來平常,芮瑋卻是識貨,因他上那大船,小船卻無擺動,其輕功之高令人咄

    老者有意考驗,笑道:「快上來吧」

    葉青體力未復,無法縱躍,芮瑋低聲道:「伏在我肩上。」

    葉青稍一遲疑,就上前抱住芮瑋的頸脖。

    芮瑋道聲:「抱緊!」亦是人隨聲起,縱上大船,那小船雖有波浪,但也不大,算來並不丟人。」

    老者讚道:「小伙子,輕功不錯啊。」

    芮瑋掠下大船,呼哈娜不等他說,抱緊芮瑋後背上,芮瑋道;「你怕不怕?」

    呼哈娜道:「不怕!」芮瑋笑道:「不怕就好!」

    那最後「好」字聲音高揚,聲未畢縱身飛起,躍上大船,老者含笑道:「小伙子,你很聰明。」

    原來芮瑋看出老者上船時道聲「老樣」,大大有利輕功提縱術,是故自己兩次上船亦道出「抱緊」「好」,倘若不說,硬是躍上大船,則是不能開聲吐氣,小船擺動必大。

    如此一來,小船雖然小小擺動,但是背著一人上船,和老者相比,勉強說來不分上下了。

    老者向年青人道:「波兒,你和這位大哥親近親近。」

    年青人傲然道:「他們也是遭到大風暴的災難的人麼?」

    芮瑋聽他話意似遇到數批大風暴下的受害人,上前抱拳問道:「兄台尊姓?」

    年青人仰著頭道:「複姓歐陽,咱們這船留不得閒人,你們到了陸地就請快快上岸。」

    芮瑋仍然有禮道:「敝姓芮名瑋,多有打擾,在下—事相問,能見告否?」

    年青人名歐陽波,不耐煩道:「什麼事?」

    葉青見他毫無待客之禮、心中有氣,暗忖:「你有什麼值得狂的,待會教你嘗嘗姑娘的厲害!」

    芮瑋道:「聽兄台說好像救了數起災難人。」

    歐陽波「嗯」了一聲,原是懶得答話,倒是老者含笑道:「連著你們共是第三次啦。」

    芮瑋急問道:「前兩次中有沒有位單身姑娘名叫簡懷萱?」

    歐陽波冷哼道:「有是有的……」

    芮瑋大喜道:「現在那裡?」

    歐陽波雙眼上翻道:「閣下問她做什麼?」

    芮瑋一揖謝道:「她是舍妹,被大風暴連著同船桅吹落海中,咱們以為再無生還之望,未想被兄台救起,大恩難謝。」

    歐陽波冷笑道:「用不著謝,前幾日她又跳回海中。」

    芮瑋大驚道:「什麼?!……她……跳回海中?」

    歐陽被毫無表情地說道:「不錯,害得咱們白救一場。」

    老者歎道:「你那妹妹也真剛烈,她醒來後不見你們,以為你們全部遭難,說要跟著你們而去!」

    芮瑋怒聲道:「為什麼要讓她跳回海中,不能攔她一攔!」

    歐陽波嘿嘿笑道:「奇怪,你妹妹神經不正常要這樣做,怪得誰來。

    芮瑋大聲道:我不相信,她神經不正常決不會無冤無故跳回海中!」

    老者勸道:「你不要怪咱們,事情確是如此,也許你妹妹福星高照,會再有人救起。」

    芮瑋頹然坐倒,喃喃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心想:「萱妹腦筋清晰,不會做這傻事?」

    葉青也是不信,說道:「天下決無一人傻得會自動跳落海中,要說為了咱們,她並未親眼見到咱們遭難,就是孩童亦會存著咱們也沒死之心。」

    老者神情似乎有點歉然,張口要說什麼,卻見歐陽波擺手道:「爹,他們不信算了,快將他們送到陸地,盡了咱們救人救到底的心意。」

    老者點了頭不再說什麼,正要走開,卻見船艙中走出一位老太婆說道:「歐陽龍年,你的護短脾性還沒有改啊。」

    只見那位老太婆滿面皺紋疊折,像老母雞脫了毛的雞皮似的,身體腫,拄著一隻枴杖慢吞吞走上前來。

    老者一怔,問道:「你是誰?怎知老夫名叫歐陽龍年?」

    老太婆張開沒有一顆牙齒的嘴笑道:「我是誰,我不也是你父子倆救起的災難人?」

    老者收去一慣的笑容,說道:「我問你怎會知道老夫的名姓?」

    老太婆停下腳步,伸了腰桿,輕輕捶了捶,歎道:「老了,老了,路也走不動了!」

    歐陽波喝聲道:「裝什麼蒜,爹問你話快快答來!」

    老太婆目光一轉向歐陽波望去,歐陽波與她目光相觸,不由低下頭來,心忖:「奇怪!這老婆子目光怎地如此震人。」

    老太婆又是笑道:「龍年兄,你怎把老身忘記了,雖然一別四十餘年,老身卻還未忘記你呢。」

    歐陽龍年驚道:「一別四十餘年……」

    老太婆道:「你想不起嗎?唆,我說海龍王你老糊塗了!」

    歐陽龍年大驚,心想:「我這海龍王的匪號二十多年前就不用了,她竟會知道,莫非她是……」、仔細一想卻又大大不像,搖頭道:「海龍王這三字老夫早已棄之不用,你到底是誰?」

    老太婆歎道:「我知道,我知道……海龍王這三字,我不該再說出,至於我是誰,你既想不起來就當老身是個陌生人。」

    歐陽波道:「你既不說滾回艙去,別站在這裡礙眼!」

    芮瑋忽道:「歐陽兄,你不該對老人這般無禮。」

    歐陽波橫目一掃芮瑋,怒:「要你多管閒事!」說著一步步向芮瑋走去。

    老太婆望望歐陽龍年,見他毫不阻止兒子兇惡無禮的態度,搖頭歎道:「龍年兄,你忘了大兒子慘死的教訓麼?」

    歐陽龍年臉色一變,喝道:「波兒不得無禮!」

    歐陽波停下腳步,驕橫道:「爹,讓孩兒好好教訓這小子一頓。」

    老太婆冷笑道:「只怕不是人家的對手……」

    歐陽波大怒道:「十三招要不能將這小子打落海中,枉我爹爹傳了十年的武功。」

    歐陽龍年顯是護短成性,臉現笑容道:「向這位芮大哥領教可以,不准當真。」

    歐陽波得到父親的允可,更是凶橫,兩步走到芮瑋面前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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