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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五章 千丈索 文 / 古龍

    高莫靜太沉默了,芮瑋話說完,她仍不言不語,這令得氣氛尷尬起來,坐了好半晌,芮瑋站起身來道:「打擾你了,我……我走啦

    高莫靜這才道:「你不找你兒子了嗎?」

    芮瑋歎道:「他一定被魚吃了,再找也是徒然!」

    高莫靜搖頭道:「你兒子沒被魚吃掉。」

    芮瑋道::「不是魚吃了,怎麼蹤跡全無。」

    高莫靜道:「你來這裡正找對地方。」

    芮瑋大驚道:「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來這裡傾吐悶氣,何曾想過能在這裡找到兒子的屍體?

    高莫靜神色冷漠道:「昨晚我這裡漂來這位嬰兒被我撈起。」

    芮瑋聞言眼淚奪眶而出,淒楚道:「可憐的孩子,他媽媽太狠心把他丟到水裡,請交還我,我這為父的盡點心意將他安葬。」

    高莫靜冷哼道:「你要把兒子活埋不更狠心?」

    芮瑋大驚道:「什麼?我……我兒子還活著?」

    高莫靜冷笑道:「當然活著,死的我撈他做什!」

    芮瑋流著眼淚含笑道:「白燕好糊塗,敢情我兒子並沒氣絕,她只當死了丟到潭裡,那知還活著被水沖來你這裡。」

    說著向高莫靜作揖道:「多謝姑娘救我兒子一命,我早知他不該夭折的,那大的哭聲,誰聽到都會說是位健壯的嬰兒,怎會突然夭折呢!」

    高莫靜突道:「你現在想要回去是不?」

    芮瑋點頭道:「我帶在身邊自己撫養,將來長大教他永記姑娘的恩德,或者拜你義母可好?」

    高莫靜冷笑道:「我不希罕做什麼義母,你走吧!」

    芮瑋知她自遭難後,性情變得十分古怪,心想:「我兒子並非定要拜你為義母不可。」當下道:「我這就走,請問我兒子呢?」

    高莫靜冷冷道:「你兒子早死啦。」

    芮瑋氣往上湧,大怒道:「那……那……你為什麼騙我說沒死……」

    高莫靜道:「你管他死是沒死,你們既存心不要他,這時假惺惺裝什麼慈愛的父母。」

    芮瑋安心下來,高莫靜說早死啦,他只當真的,以說說沒死,她高莫靜故意尋自己開心,本來嘛,一個初生嬰兒丟到其深無比的潭裡,莫說夭折,就是活崩活跳,誰敢指望還能活得了,況且經過一夜的時間?

    芮瑋聽到兒子沒死,雖知必死亦大喜過望,可是這種喜歡並沒根深心中,只要對方輕聲說句死了,大喜之心立時冰涼。

    在這種兒子生死上尋開心,任誰也難忍受得了,故當高莫靜冷冷說出「你兒子早死啦」,雖平易不大生氣的芮瑋亦暴怒出來。

    此時再聽高莫靜的話意,芮瑋怒氣倏地消失,打躬作揖道:「咱們這對父母沒好好照顧他,姐姐,你交還我,我一定和白燕要仔細小心的照顧,決不會再有這種疏忽的事發生。

    高莫靜冷哼連連道:「仔細小心照顧?我看還沒開始照顧,你兒子的屍體又將丟到潭裡,未丟到潭裡前已被掐死了。」

    芮瑋臉色陡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問道:「請……請你……說明白點……。」

    高莫靜像有說故事般說道:「昨晚我到水邊飲水拾到位嬰兒屍體,心想這裡那來嬰兒的屍體,莫非是谷外農家的棄嬰?

    「可憐的孩子!我小時聽說貧民養不起孩子,生下的嬰兒用籃子盛著放到水裡,任他漂流,看他命運好不好,命運好的漂到有錢人家撈起撫養,命運不好的活活淹死。

    「這孩子命運是最不好的了,不但淹死,還被瀑布衝到這裡來,像咱們一樣一定也是遍體被岩石劃破的傷口。

    「那知抱到手中嬰兒身上滑滑的,心還微微跳呢,當下我顧不得多想,雙掌運用真元在他週身撫摸。」

    芮瑋暗歎道:「虧好是她撈起,旁人撈起不會起死回生的四照神功再難救活吾兒!」

    高莫靜道:「當我運掌到嬰兒頸脖上,摸到淺淺的十指指痕,才發現這嬰兒命運十分悲慘,心想:孩子無辜,誰個狠心到要掐死他呢?

    「掐他那人或許不太忍心,用力一掐後只當死了,匆匆丟到水裡,也因此一掐暫閉他的呼吸,沉在水中不致被水嗆死,否則流到我這裡定然乏生無術了。

    「可憐的孩子,他心跳得大微弱,與死無差幾多,我這時否定他是谷外農家的子女,谷外流到這裡還活得了麼,那是誰的孩子呢?這絕谷內還有誰住在這裡?……

    芮瑋忽然跪下朝高莫靜嗑了一個響頭。

    高莫靜冷冷道:「你跟我磕百個響頭也沒用,我不能好容易救活再交給劊子手的手裡,孩子可憐死一次也夠了,你還想再掐死他嗎?」

    芮瑋道:「姐姐,不是我掐的,再狠心我也不會殺自己的兒子,我……我只求看我孩子一面,我……我還沒看過他……」

    高莫靜心裡明白決不是芮瑋掐的,聽他說得可憐,歎道:「你自己去看吧,在洞的裡面。」

    芮瑋急忙爬起,走到洞後,孩子包在高莫靜的破爛裘衣內,嘴裡含著白色的菌根,吮吸的正有勁呢!

    芮瑋淚眼模糊的摸到孩子頸脖上的指痕。心頭無名火上升,暗罵道:「好狠的白燕,你不是人,虎毒尚不食子,你連禽獸也不如啊!」

    驀地想到還有個女嬰在她那裡,不要自己不在,她又發起狠心把女嬰也掐死,越想越恐怖,倏地竄出,經過高莫靜身邊時道:「白燕神經不正常,我去把女兒救來。」

    當芮瑋升上潭面,天色漸昏,只見白燕抱著嬰兒坐在潭邊,焦急地等著芮瑋上來。

    芮瑋衝到她面前,見女兒無恙正在吸著奶頭,心上石頭放下。

    白燕臉色疑懼道:「找到屍首沒有?」

    芮瑋緩下臉色,平靜道:「沒有,找不到算了,來,孩子我抱,咱們回洞裡去,不要讓孩子著了涼。」

    白燕不疑有他,孩子送過去。

    芮瑋接到孩子,臉色頓變,罵道:「天下再沒你這樣狠毒的母親!」

    白燕驚道:「你……你怎麼啦?罵……罵……誰?……」

    芮瑋怒不可抑,喝道:「罵你!你給我站遠點,永遠不要碰咱們!」

    白燕驚慌道:「為什麼不准碰,孩……孩子是我的……」

    芮瑋聽她說「孩子是我的」更怒,一掌劈過去,不留情面地罵道:「呸!惡女人,好意思說得出,是你的孩子為什麼掐死一個,這個你想再掐死麼?」

    白燕心頭一涼,已知怎麼回事,芮瑋一定找到嬰兒屍體發現上面有自己的指痕。

    她還不知男嬰根本沒死,只當用力一掐,了定死了,只可惜沒被魚吃掉,否則不是天衣無縫,誰也發現不到真象?

    芮瑋那一掌雖未劈到她,卻大大刺傷了她,其痛苦不下身中一掌,這一掌她知道倆人永難相好了,心想:「他恨不得殺死我,將來還有什麼指望頭?」

    芮瑋劈了一掌,罵完後轉身就走,白燕望著他的背影,心頭越來越涼,暗忖:「罷了,你既如此恨我,咱們一刀兩斷,但是孩子一定要還我。」

    只見她倏地追上,攔在芮瑋身前道:「孩子給我!」

    芮瑋大聲:「不給!」

    白燕歎道:「你放心,我就是死也不會殺她的。」

    芮瑋「哈」地笑道:「鬼相信你的話,你想要回先要我命。」

    白燕道:「我不要你命,也不要你的影子。」

    芮瑋道:「你的意思,從此還我自由?」

    白燕道:「所有條件完全勾消,我還告訴你攝魂餅解毒之法,只要吃下香囊中的女香葉便可完全根解。」

    芮瑋大笑道:「你突然行起好心,目的就要索回女兒麼?」

    「白燕點頭道:「對!請你把女兒還我,她是我的骨血,一刻也不能離開我。

    芮瑋更是笑著搖頭道:「你既然這麼疼愛女兒,為什麼將兒子掐死?」

    白燕道:「你已知咱們無影門祖傳四訓,還不明白?」

    芮瑋驚道:「無影門,無君子……」

    白燕歎道:「咱們母親相傳一句話,生女不生男,倘若不幸生了個男嬰,決不容他活在世上,但若是女嬰即是無影門之女,分毫不能損傷,將來長大接掌無影門一線。」

    芮瑋聽得驚駭莫名,失聲道:「這……這……是……是……什麼道理?……」

    白燕道:「相傳無影門鼻祖,她的丈夫對她不忠,她的兒子對她不孝,丈夫在外沾花惹草,愛上個野女人,那女人貪圖他的金錢,慫恿他去殺死妻子,他妻子娘家帶來很多錢,為了想和野女人遠走高飛,竟謀同親子將妻子害死。」

    芮瑋怒道:「有這等不忠不孝的丈夫、兒子?」

    白燕繼續道:「他們把她毒死摔到深山中,欲圖毀屍滅跡,卻不知天可憐她,她不但沒死,還得到不世奇緣。

    「她再出世時殺了丈夫兒子,自創無影門,專替天下肯出得起大價錢的人辦事。

    「於是她漸漸富有、家裡養著無數面首,卻不把他們當作丈夫看待,當作侍奉自己的奴隸,生了兒子掐死,生了女兒養大傳接自己創立的無影門。

    「她女兒生了七個,把自己的習慣以及武功傳給她們,更把那習慣定為極為嚴格的祖規,倘若有誰背叛,眾姐妹團結起來制裁她。

    「她七個女兒從小受母親薰陶,長大後沒有一個背叛,於是無影門一代傳一代,傳到現在第八代了,但有的姐妹不能生育,迄今無影門只剩下四線。」

    芮瑋道:「難道要咱們的女兒再接無影門一線?」

    白燕道:「她是我生的,而你又是我收買的影子,無權養她,快還給我。」

    芮瑋搖頭道:「我不能讓咱們女兒接掌無影門一線。」

    白燕道:「無影門收買的影子從不放他自由,至死而已,我破例放你自由,你還好意思不還我女兒。」

    芮瑋心想處此絕境,談什麼自由不自由。又怕女兒接掌無影門行什麼壞事,絕谷就是天下,什麼也不用顧忌,還有什麼好爭的,當下將女兒遞過去道:「你當真不會害她?」

    白燕道:「你看我母親怎麼對我就知將來怎麼對她。」

    芮瑋奇道:「令堂是誰?」

    白燕道:「就是你見過的老尼姑素心啊。」

    芮瑋駭異道:「她……她就是你母親,你……你不是她主人?」

    白燕搖著嬰兒道:「在名稱上家母尊我主人,因我接掌無影門一線,家母退休即出家,以僕人身份暗助我在江湖上行事。」

    芮瑋大奇道:「令堂為何出家,又心甘情願地來服侍女兒?」

    白燕道:「這也是無影門祖規,其意義年華已過,什麼都享受了,還不出家懺悔一生麼,女兒長大該她享受,其實看女兒享受等於自己一樣,為僕服侍又有什麼關係,服侍的又不是外人,女兒就是自己當年的影子,服侍她等於服侍自己。」

    芮瑋搖頭歎道:「怪論!怪論!」

    白燕道:「天下事怪的地方多得很,只看你以何種眼光來看,你以為怪,處身其間的人卻以為最正常不過,你要驚異,他看來你反而怪了。」

    芮瑋直搖頭不表贊同,忽想起素心老尼的醜像,問道:「你怎麼和令堂完全不像?」

    白燕道:「你現在看來,一定說我長得不錯,將來我老了,你再看我時,我可能變得比母親更醜。」

    芮瑋懷疑道:「令堂再變,也不應該變得醜的和你完全不像。」

    白燕道:「無影門還有個規矩,一當老了出家後同時要毀去自己的容貌。」

    芮瑋聞言驚駭萬分,心想:「無影門鼻祖的規矩未免太苦了自己,出家還要毀容,這為的什麼,說是仟悔何昔再教自己的女兒蹈自己的覆轍呢?」

    他芮瑋怎麼想也想不通,無影門的弟子卻認為沒什麼大不了很平常的件事,追溯當年被丈夫,兒子毒害的鼻租,敢憎她本是善良人,為了報復才行此種種絕事,又傳給女兒,到老後於心不安卻走了這些吉了後輩的絕招。

    白燕見芮瑋怔怔不語,又道:「家母並非真的毀去容貌,據傳唯有無影門鼻祖出家毀容,其後六代僅出家,毀容卻是形式而已。

    「我將來老了出家逃不了,毀容也不會幹,到時戴上人皮面具不就得了。」

    芮瑋聽得哈哈大笑起來,心想:「女人愛美天性,果然不錯,無影門弟子所有祖規什麼都能守,唯有牽涉到自己的容貌,竟代代欺騙她們的祖先了。」

    芮瑋這一笑,造成兩人間的隔閡頓消,白燕沒有隨他笑,皺著眉頭道:「你笑得真暢快,難道不想想死去的兒子?」

    芮瑋嘴角蘊著笑意道:「你生他的殺他都無所謂,我這無痛無養的父親當然更無所謂了。」

    白燕道:「誰說我無所謂,我現在心裡真懊悔。」

    芮瑋正色道:「既知如今何必當初,我看你本性不是接掌無影門的人,咱們女兒將來也決不是狠心腸的人,還是從今後腦海中除去無影門這三字,清清白白地做我妻子好麼?」

    白燕心中一動,低著頭望著懷中熟睡的女兒,默默不語。

    芮瑋以為她答應了,雙手按在她香肩上,說道:「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咱們的兒子沒有死。」

    白燕驚喜道:「真的?」

    芮瑋笑道:「當然真的,現在天已暗黑,明天我帶你去看他。」

    他們這一番相談,天早黑得難見五指。

    倆人攜手走向芮瑋的居處,驀見洞前站著一條模糊的黑影,見他倆人走來合什道:「施主,女檀越好。」

    此人來得猶如鬼魅,白燕駭然大驚,只當山魈出現。

    芮瑋看得清楚,也暗驚不已,吶吶道:「野兒,你……你……怎麼來到這裡?」

    素心聲音幽怨道:「貧尼素心,不叫野兒。」

    白燕驚魂甫定,她知道素心是芮瑋舊日的情人,可是此時此地出現,莫非是她鬼魂,壯著膽子問道:「你來這裡作什麼,芮瑋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她如此說真把素心當鬼了。

    素心聽出白燕的話意,合什道:「素心未死,芮施主於我無冤無仇,鬼魂不會來此作怪。」

    芮瑋心頭湧上說不出的難過,問道:「你怎麼來的,莫非被如夢大師困於此地?」

    他只當因己之故,如夢大師懲她至此。

    素心搖頭道:「如夢師祖慈悲心腸,怎會將貧尼放逐到這絕地,十月前師祖向弟子言芮施主盜七葉果陷入機關,預備搭救時蹤影不見,貧尼暗忖:好好的人不可能無端不見,定是被慈悲庵下的暗水沖至這絕谷。」

    白燕道:「你怎麼知有這絕谷的?」

    素心道:「貧尼性好山水,一日打經峰頂發現這處深淵,細觀峰腰瀑布,奇怪水從何來,默察地理,得知慈悲庵山峰所生的山水齊匯此處。

    「貧尼得知師祖那機關下的情形後,便猜芮施主一定衝到這絕谷內,「借谷深數千丈,無法救援,但因芮施主對貧尼有救命之恩,不能不救,貧尼發下決心,費十月之功,編下一條千丈大索。

    「貧尼沿索下來此谷,暗禱芮施主無恙,以便貧尼十月之功得報救命之恩,總算上蒼有眼,芮施主果然無恙。」

    她左一聲貧尼右一聲芮施主,聽得芮瑋好生難過,心想野兒一定計較那天夜晚,眼見自己惡劣的情形傷透了她心,雖冒著渺茫的希望來救自己,其情感人,見面卻故作冷淡。

    素心來救芮瑋煞費了苦心,她的猜測本不可靠,芮瑋有沒有被衝到這絕谷內,誰也不敢肯定,就是被瀑布衝來,誰又敢說活得了?

    但她素心不管自己的辛苦有沒有結果,認為有點希望即在絕谷峰頂日日采葛籐編索。

    編千丈大索費功何等之巨,就那長索本身重量,其堅勒之程度不能馬虎,所採葛籐要最好的,編功又要最精細,十月時間編出這條長索來,時間夠快的了。

    這十月時間,她住宿峰頂上,每日編個不停,風吹雨打在所不計。

    她費了這大辛苦除了想救芮瑋一命外,滿懷的情意也熾盛如火,根本不像芮瑋所想還在計較那天夜晚相見的情形。

    但等達到心願,發現白燕有了孩子,這孩子不是芮瑋的是誰的,於是滿懷熱情如澆冷水,她還能有什麼親熱的表示,這情形下能再喊芮大哥嗎?

    芮瑋不知素心早來了,見他倆人一個抱著孩子面對面談話,沒有驚動悄悄等在洞口。

    三人沉默地站著,白燕忽道:「請問大索垂懸何處。」

    素心手指左面道:「就在前方,貧尼告退,晚上不便,你們明日請上峰吧。」

    芮瑋忙問道:「你現在就上去?」

    素心轉面不望他,說道:「我下來一次,索路已熟,責任已盡,不用再留。」

    說完掠到大索旁,盤索如飛而上,頃刻不見。

    芮瑋站在索下惆悵不已,能脫離此困本應高興,奇怪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高興的,怔怔地望著巨索,只覺索上一寸一縷都是深情,而這深情此時對他是種極大的諷刺。

    白燕緩緩走到他身後,低聲道:「相公睡吧。」

    芮瑋搖頭道:「你先去睡,我站一會。」

    白燕暗歎一聲,回到洞裡先睡了。

    第二天醒來,白燕覺得精神煥發,體力甚佳,盤千丈大索而上當不會中途失手,她將女兒縛在背後,來至大索下。

    只見芮瑋坐在昨晚站立之地,呆呆的望著那條長索,她暗暗搖頭,心知芮瑋昨晚一夜未睡,頗擔心芮瑋這樣折磨自己,待會盤索而上會不會發生危險?

    白燕走上抓住長索一頭用力一扯,試了試勁力,發覺沒有問題,便道:「相公,咱們上吧!」

    芮瑋站起道:「這就走,不管咱們的兒子嗎?」

    白燕不在意道:「你去抱來,我在這裡等著。」

    芮瑋想了想,說道:「你隨我一起去抱。」

    白燕毫不猶豫道:「我不去。」

    芮瑋道:「為什麼不去,昨晚不是說好一起去?」

    白燕不悅道:「孩子在哪裡?」

    芮瑋指著瀑布後說道:「那後面隱藏一座巖洞。」

    白燕冷冷道:「是不是你那位姐姐住在那裡?」

    芮瑋道:「是啊,來此第一天我就發覺,沒有跟你說。」

    白燕哼了一聲道:「難怪你一潛下去就上不來了,我本當你內家調息特別呢,原來那裡別有洞天,十月來你大概去了不少次羅?」

    芮瑋聽到她話裡含妒,笑道:「說來你也許不信,我總共只去了三次。」

    白燕薄怒道:「我管你多少次,我是不會去的。」

    芮瑋陪笑道:「你不去她不會把孩子交還我。」

    白燕冷笑道:「怪啦?孩子不是她的為什麼不交還你?」

    芮瑋道:「她當你殺了一次後,會再害孩子,你去跟她說明,保證不再傷害,自會交還咱們。」

    白燕冷冷道:「我不敢保證。」

    芮瑋驚道:「這有什麼難的,孩子是你的骨肉,我不會相信你會再狠心殺害。」

    白燕道:「無影門,無君子,此訓根深腦海中。

    芮瑋失聲道:「你……你……不願做我妻子?……」

    白燕無動於衷道:「無影門弟子沒有有影子的丈夫,你不是不知道另兩句『有君子,失影人,?我還你自由咱們再難相處了。」

    芮瑋內心有氣,大聲道:「昨晚你不是答應清清白白做我妻子?」

    白燕黯然道:「此一時彼一時,再說昨晚我並沒有答應過。」

    芮瑋傷透了心,哈哈笑道:「昨晚我是癡人說夢,白小姐,你先請走吧。」

    白燕歎道:「我等你一齊上去!」

    芮瑋道:「謝啦,在下不用你等,難道你要等我兒子抱來再殺他一次麼?」

    這句話刺痛了白燕的心,珠淚盈眶道:「無影門祖規我未違背,但教我再殺第二次,就不是我的骨肉我也不會忍心再殺了,相公,你不放心,我先走就是。」

    說完,身手矯健地沿索飛快而上。

    芮瑋抬頭看不到她的身影才低下頭來,尋思:「白燕為什麼突變昨夜的意志,莫非她怕脫離無影門,無影門不會放過她?」

    白燕顧忌很多,她不但知道此生不能脫離無影門,還怕害到芮瑋,芮瑋既是種影,她的姐姐決不會放他自由的,雖然自己答應了他的自由,三位姐姐決不理會。

    她沒對芮瑋說明一件事,那就是無影門弟子一當玩膩了種影立即殺害,她白燕固不會殺芮瑋,保證三位姐姐不殺他麼?

    她要芮瑋遠離自己才是保命的唯一途徑,接近自己便是禍害,要是永在谷底她不用考慮,勢必與芮瑋長相廝守,既脫谷困,非生活江湖上不可,怎能再與芮瑋自由自在的相守呢?

    白燕的苦衷,芮瑋不能深思而入,只當白燕沒有勇氣脫離無影門,擺脫希奇古怪的門規。

    芮瑋向潭邊走去,心想:「當自己告訴她這條長索,平日嫻靜的她一定也會雀躍三丈吧?」

    他忘了高莫靜早說過自己年把內必脫此困,今天的情勢已在她預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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