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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章 悲劇的黎明 文 / 九小二

    耳邊風聲驟緊,風中的凌厲和怒氣嚇了黑影一跳,黑影趕忙就地一滾,滾到燕秋爾的腳邊,猛地抱住燕秋爾的雙腳使勁兒一扳。

    「噗通」一聲,燕秋爾摔了個實成,還是屁股先著地,尾椎骨與地面相撞所產生的劇烈疼痛一路攀升,疼得燕秋爾兩眼發紅。

    成功拉倒燕秋爾之後,那黑影便手腳並用地爬到了燕秋爾身上,將燕秋爾撲倒壓住。這小子著實生猛了點兒,他還真怕這小子一激動直接用匕首扎他。武藝不高,這狠勁兒倒是讓人生畏,燕生還能教導出這樣的孩子來?

    「五郎君?五郎君,您醒了嗎?」終於有婢女從廂房裡出來,似是聽見了燕秋爾屋裡的動靜,便湊過來詢問道。

    「去叫護院來!」燕秋爾腳一撇,將什麼東西踹向門邊,那東西剛好撞上屋門,發出一聲巨響。

    門外的婢女嚇得驚叫一聲,使勁拽了拽門卻沒能拽開,慌慌張張地在門口磨蹭了一會兒才向院子外邊跑去,一邊跑一邊呼救。

    糟了!這是要驚動整個燕府了!

    折騰到這個時候,燕秋爾已經徹底清醒了,也大概猜到這位夜襲者的身份。

    這人不是來殺他的,不然他早就死在床上了,而且這人也無意殺他,甚至是不想傷他,不然憑對方的武藝怎會與他在這兒糾纏半晌?既然如此,那敢闖燕府玩這偷襲的把戲的,除了他那個有此怪癖的燕尋堂哥再無他人。不過知道歸知道,燕尋既然敢來擾他清夢還毀了他的新屏風,那這賬就得好好清算清算!

    趁著燕尋閃神的功夫,燕秋爾屈膝使勁兒頂向燕尋□□,然後猛一翻身,將燕尋壓在了身下。

    「唔!」這小子,往哪兒頂呢!燕尋氣,右腿突然抬起,然後腳掌猛地往地上一拍,同時腰部用力,藉著腿上的力道頂著燕秋爾就站了起來,使勁一推就將燕秋爾頂到了門上。

    背部狠狠撞上了門板,疼得燕秋爾齜牙咧嘴。不愧是二堂伯親自□□出來的,這武藝還真是他比不了的。

    這二堂伯便是之前在本家與燕生一起喝過酒的那位,是當今的太子太傅,雖是上了年紀,依舊身體健朗,是在戰場上能以一當百的勇將。

    「喂!外邊來人了,我不跟你打了,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鬆手,就這麼說定了啊!一、二……」

    「匡」的一聲巨響,燕尋的這個三還沒數出口,燕秋爾就趁機翻身,猛地將燕尋砸在了門上,力道之大竟讓兩個人破門而出,一齊摔在了一地的碎木上。

    有所準備的燕秋爾雙手撐地來了個前空翻,便穩穩落在主屋前的石階之下。

    「人家好夢正酣你來擾人清夢,打得人沒了睡意你又說不打了?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燕秋爾赤腳站在冰涼的石板地上,怒目瞪著燕尋,「我燕府有大門你不走,偏翻牆進來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燕尋還沒從剛剛那一摔中回神,躺在地上齜牙咧嘴地暗罵燕秋爾下手重,此時聽到燕秋爾的指責,又覺幾分心虛,再聽燕秋爾這後半句,燕尋驚覺燕秋爾這是發現了他的身份。這臭小子,知道是自家人還下那麼重的手?要弒兄啊!

    說話間,燕家巡夜的護院便都舉著火把慌忙跑來,看清院子裡的狀況之後俱是心中一驚。他們五郎君正赤腳站在院子裡,而五郎君對面是一個用黑布蒙著臉的男人,就那身裝束怎麼看都是一刺客。他們竟不知有刺客入府?他們還讓這刺客驚了五郎君?這燕府裡誰人不知如今的五郎君是主君面前的紅人,正得寵呢!然而他們竟然讓一個刺客進了五郎君的屋子?!完了完了完了,不說主君,就是唐管事也能剝了他們的皮!

    「啊哈哈哈,誤會,這是誤會!我是……」

    「大膽狂徒竟然夜闖燕府,把他拿下!」燕秋爾才不會給燕尋自我介紹的時間,若是讓燕尋表明了身份,這府裡還有誰敢動他?

    「誒?別啊!我……喂!我是……我……」被一群護院團團圍住的燕尋再沒有機會表明身份,不敢在燕生的地盤傷人,以至於他只能守不能強攻,偶爾刺出去一劍還要記得及時收回,可憋屈死了。

    燕秋爾這邊也有氣,見一群護院圍著燕尋卻沒一人能碰到燕尋衣角,燕秋爾臉色一冷,奪了身邊一個人的劍便衝了過去。

    「都給我閃開!」

    燕尋被這聲怒喝嚇了一跳。哎呦媽呀,他這小堂弟的氣性可夠大的啊!燕尋趕忙舉劍架住燕秋爾的劍。

    「臭小子!我是你堂哥!」燕尋不忘抽空自我介紹一下。

    「你說是就是?」燕秋爾眼睛一瞪,加緊攻勢。

    這下燕尋頭疼了。燕秋爾的武藝雖不及自己,可現在他怕傷著對方,對方卻不在意他的死活,這樣下去對他很不利啊!

    燕生急忙趕到的時候,燕秋爾正跟燕尋打得歡。

    建府二十年,今日是頭一次有人敢夜闖世安苑,一聽說是有刺客夜襲燕秋爾,燕生便從世安苑裡衝了出來,在燕秋爾的院子門口剛好與燕新堂還有燕征撞上。

    燕生冷著臉看著纏鬥在一起的兩人,昏暗的夜色中只看得見穿白色中衣的燕秋爾,然而也只能看到個不清晰的影子,唯有交錯的刀光亮眼。

    燕生的心猛地揪緊,厲聲問道:「怎麼回事?」

    護院們被這一聲嚇得一抖,你瞄我一眼我瞄你一眼,無人敢上前答話。他們都是無法接近主君的下僕,可縱使對主君不甚熟悉,他們也知道此時的主君是怒氣衝天的,說不定一怒之下能一掌拍死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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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阿爹問你們話呢!」燕征也是急了,見沒人回話,便粗暴地拽了一個護院送到燕生面前,「回話!」

    「回、回主君……小的、小的不知道啊!」被拽出來的護院欲哭無淚。他來的時候那邊都打上了,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請你們來做護院,你們卻不知道家裡為何進賊?那我養你們何用!」燕生猛地抬腳,將面前的護院踹翻。

    護院吃痛,卻是半句不敢抱怨。

    站在一旁的燕新堂倒是不如燕生和燕征那樣焦急擔憂。他們五郎連個傷都沒有,擔心什麼?燕新堂再上前兩步靠近了一些,探頭探腦地看了一陣,突然就覺得眼前這一幕十分眼熟。

    半夜遇刺這事兒,他是不是也遇到過一回?

    燕新堂仔細想了想,便退到燕征身邊,拍了拍燕征的胳膊,問道:「四郎,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刺客很眼熟?」

    眼熟?一個刺客還能眼熟了嗎?他們燕家總共也沒招來幾回刺客啊……想到以往拜訪過常安燕府的「刺客」們,燕征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他們那個堂哥是不是說了正月初十要登門拜訪?那拜帖是送給五郎了吧?

    再仰頭看一眼被燕秋爾逼到房頂的「刺客」,燕征扶額。燕尋的這個怪癖能不能改一改了啊?

    知道那人是燕尋,燕征也就放心了,轉頭見燕生還在擔憂,便開口說道:「阿爹,那個刺客興許是燕尋堂哥。」

    燕生一愣,臉色變得更冷了。燕尋雖小了燕生一個輩分,卻是與燕生年齡相仿,是燕生已故大堂哥的獨子,現任兵部侍郎,人是不錯,可唯獨這喜歡夜間偷襲的癖好是總也改不了,每次遞了拜帖之後,就會在約定之日的子時之後破曉之前前來夜襲,夜襲的對象便是收到拜帖之人。算上這一次,他常安燕府已經「遇襲」七次了,只是這最近的一次夜襲發生在一年多以前,燕生和燕征他們早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以往幾次他都可以不與燕尋計較,可這一次卻不行,他的帖子是送給五郎了,可這大冷天的,他在黎明時夜襲,不僅擾了五郎清夢,還讓五郎在外邊蹦蹦跳跳的,萬一著涼了怎麼辦?上一次五郎受涼可是燒了一宿!

    燕生突然縱身提起一躍而起,落在燕秋爾身邊之時剛巧是燕尋一劍刺過來之際。

    「阿爹小心!」沒想到燕生會突然出現,燕秋爾一驚,趕忙伸手將燕生往身後拽。

    衣服被人大力拉扯的感覺讓燕生微微一愣,那力道中透出的慌張更是讓燕生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緒,嘴角不自覺地揚起,燕生不緊不慢地伸出兩指架住刺過來的長劍,冷眼掃了燕尋一眼,又屈指一彈,便用內力將那長劍彈開,也不管燕尋會如何,只長臂一伸將燕秋爾抱進懷裡,轉身就從房頂跳了下去。

    燕尋沒想到燕生出手這麼重,那股內力是將他的劍彈開了,但強勁的勁道也將他的人往房簷邊兒拉了過去,若不是他反應機敏可就要從房頂上栽下去了!

    落地站穩之後,燕尋趕忙拉下臉上的布巾,不滿地沖燕生抱怨道:「堂叔你也太狠了吧?要謀殺親侄啊!」

    「親侄?」燕生抱著燕秋爾轉身,看著燕尋冷哼一聲,「我只看到了刺客。再有下次,我便替堂兄打斷你的腿!」

    燕尋一抖,下意識地蹲下抱住自己的雙腿。堂叔幹嘛這麼生氣啊?他這都來了第七次了,前六次都不見他生氣,這一次竟然還想打斷他的腿?堂叔太凶殘了!

    再狠瞪燕尋一眼,燕生抱著燕秋爾就要走,燕秋爾卻不幹了,蹬著腿大聲嚷嚷道:「他還沒還我錢呢!」

    燕生的腳步倏地頓住,低頭疑惑地看著燕秋爾:「什麼錢?」

    「他勾壞了我的琺琅花瓶!撞破了我的紫檀屏風!連門都撞破了!賠錢!」他買來是為了欣賞的,當然不覺得心疼,可那麼多錢買來的東西被別人給撞壞了,他能不心疼嗎?燕尋弄壞了他的東西,難不成還要他自掏腰包再買回來嗎?

    琺琅花瓶?紫檀屏風?五郎是何時買的這些東西?就用他販賣消息得的那些錢買的?他可真捨得!

    腹誹歸腹誹,該為兒子討回的公道燕生還是會幫忙討回來的,於是燕生轉頭,眼神犀利地將燕尋從頭到腳地看了一遍,然後輕飄飄地說道:「嗯,讓他賠。四郎,給他準備欠條。」

    「堂叔,你不能這樣!我可是公正廉潔的清官啊!哪有錢還啊?!還有那琺琅花瓶可好好地擺在屋裡呢!」一個紫檀屏風就夠他砸鍋賣鐵賣笑賣身地還了,還給他加個琺琅花瓶?那他乾脆賣身燕府算了!

    「三郎,去屋裡看看。」

    「是,阿爹。」燕新堂與燕秋爾對視一眼,而後才快步進屋,不一會兒便出來了,一本正經地向燕生報告道,「阿爹,那琺琅花瓶確實是壞了,似乎是摔的,上邊好大一個缺口。」

    燕尋愕然。他、他明明有把那個琺琅花瓶扶好的!怎麼可能會破?!燕尋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速度極快地衝進屋,進屋一看,燕尋就傻眼了。那琺琅花瓶哪兒還擺在架子上啊,都已經躺在地上了,花瓶上也確實有個缺口。難不成是他們打鬥時給扯到地上去了?燕尋不信邪地蹲下去查看花瓶的缺口,這一看頓時怒從中來,又風一樣地奪門而出。

    「燕新堂!你竟然栽贓陷害!那花瓶分明就是你掰碎的!」

    面對燕尋的指責,燕新堂只聳了聳肩。他也不想的啊,可誰讓燕尋好死不死地非要去招惹五郎呢?這樣的形勢下,他沒理由幫理不幫親啊。何況五郎最近也幫了他不少,雖說是有買有賣,可若沒有五郎,他也得不到那些消息,這也算是還五郎個人情吧。

    r/>「阿爹,他還狡辯!」燕秋爾氣呼呼地瞪著燕尋,好似燕尋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那花瓶可是我才從大食商人那兒買來的,僅此一個!他、他竟然給弄壞了!」

    瞧燕秋爾氣得臉色漲紅直喘粗氣,燕生也覺得燕尋十惡不赦了,於是連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果斷說道:「讓他賠。三郎,再看看屋裡還有什麼壞了,都記到燕尋頭上。」說罷,燕生也不再理會燕尋的哀嚎,抱著燕秋爾就回了世安苑。

    「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啊!」干瞅著燕生越走越遠,燕尋悲從中來。

    「嘿。」燕新堂幸災樂禍地走到燕尋面前,深表同情道,「堂哥這癖好,咱們兄弟都知道,只是堂哥你千不該萬不該最是不該招惹五郎。堂哥,你給弟弟說說你現在有多少私房錢,弟弟我看看該讓你賠哪些『損壞』物件?」

    「奸商啊!你們這一家子都是奸商!」他不就是喜歡搞夜襲跟人比劃兩招嘛,燕尋欲哭無淚,而後又突然轉向燕徵求救,「燕征!你是最為正直、最為公正的,你快幫堂哥說幾句話啊!」

    「賠錢還是賣身,堂哥選吧。」看他多正直公正,還給了燕尋選擇的餘地。

    燕尋絕望了。那麼一大筆錢,他要去哪兒弄啊!天色漸明,燕尋覺得這是他人生中最悲傷的一個黎明,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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