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玄幻魔法 > 鴛鴦瓦

正文 小荷出露尖尖角 文 / 紅葉(書坊)

    回來的晚上,媽媽才說出了爸爸臨死前的一件事情,爸爸給我在他工作過的廠裡找了一份工作,並且從上面托人辦成了縣內的合同工,在我們巴掌大的小縣城,辦成這樣的事需要主管工業的副縣長簽字,經委、勞動局都得蓋章,爸爸不知道付出了怎樣的努力,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給他的寶貝女兒找了一個飯碗,媽媽說,爸爸囑咐過,盡量鼓勵我讀書,如果實在不願意或者其他原因不想讀了,到廠裡上班,就算自食其力吧。媽媽從櫃裡拿出一張信紙,上面是爸爸龍飛鳳舞的字。

    親愛的女兒:

    看到這封信時,爸爸已經和你陰陽兩隔了,我從內心是不願意讓你看到這封信的,我希望我的寶貝女兒好好讀書,上一個不錯的大,人生沒有一定的事,充滿變數,爸爸不在了,媽媽沒有工作,可是又害怕你不想讀書了,人活在這個世上,總得生活是不是,爸爸沒有多大的本事,給女兒找不了什麼好工作,就在爸爸工作過的單位上班吧,就是這樣一份工作,你也要會珍惜,會感恩,它來之不易。好好工作,熱愛生活,過好自己的每一天,也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我在這裡給你要說的是:參加工作了,也就是走上社會了,說明你已經是一個成人,社會是個很複雜地大群體,它不像校那樣單純,你要給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他們要用成人的標準要求你,不要把自己當小孩,這樣你做事會很被動。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必須勤快,不能偷懶,是你的工作你要努力的幹,不是你的工作別人要你幹,你也要干,不要打折扣。還要隨和,對所有的人,不管是你討厭的還是喜歡的,高的還是低的,都要謙虛,用心去發現別人的優點,這樣你的為人處世就會很成熟,少走彎,再就是你要會忍讓,這一點我的寶貝女兒可就有欠缺了,領導同事批評你了,誤解你了,會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要處處斤斤計較,會寬宏大量。爸爸的好女兒,這些都是爸爸參加工作多年的體會,希望你以後在工作中有什麼委屈了,拿出來反覆多讀幾遍,你姐姐參加工作找,我和她見面就說,你不一樣,實在有想不開的事了,會對親人說,或者同好朋友說,千萬不要窩在肚裡,這樣對身體不好。女兒,我給你寫這封信不知用了幾張信紙,每次拿起筆,淚水就會打濕信紙,我就想大聲哭泣,我不想死,但是診斷書上的白紙黑字判決,使我又不能不面對,我是鼓著多大勇氣寫這封信的,你體會不到,但願你明白我的苦心,千言萬語表達不完我的心情,女兒,一定要加油,爸爸在那邊也會給女兒加油的。即日爸爸

    拿著爸爸的信,我偷偷地跑到街上,找了一個無人的地方,看著天空圓圓的一輪明月,我的淚水終於止不住了,大聲地哭起來,親愛的爸爸,你在哪裡呀,你在哪裡?什麼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是你自己的身體,生那麼重的病,寫這些傷身體的話幹什麼呢?你的女兒就那麼不懂事,什麼都不會嗎?我第一次真正感覺到父愛母愛比海深的含義。

    到了廠裡第一天,我就有些後悔,也感覺到爸爸給我留下這封信的含義和珍貴。到了二樓,想起爸爸以前來爸爸單位無拘無束快樂的時光,我的鼻就有些發酸,什麼都在,二樓上的那盆弔蘭依舊碧綠葳蕤,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房依舊,花盆依舊,我的爸爸卻與泥土在一起,什麼也看不到了。想到幾個月前,我想爸爸了,故意找借口和爸爸要錢,跑到這裡來,爸爸正在開會,我不依不繞地咚咚咚敲著門,爸爸看到是我,應該是把會提前散了吧,出來有些著急又討好的給了我錢,還親自開著車把我送到校,一上嘮嘮叨叨地沒話找話說,要注意身體,習緊張不,要和同搞好關係等等,我撅著嘴巴像是掛著個油瓶,愣是一句話都沒吭聲。到了大門口,我急匆匆地往教室走了,猛一回頭,還發現爸爸還在大門口站著,我扭過頭氣鼓鼓地瞅了爸爸一眼,爸爸才尷尬地笑笑,招招手走了。現在我卻是來工作了。廠長是四十多歲的李廣田胖叔叔,皮膚黧黑,啤酒肚,光頭,與爸爸同事多年,爸爸是正的,李叔叔是副的。爸爸還領著我到過李叔叔的家。李叔叔正在看東西,我剛到門口,李叔叔就親熱地站起來,招呼我坐下,璐雲,你的工作可來之不易呀,你爸爸最後生病的半年裡,幾乎天天跑你的工作,一開始我還納悶,你爸爸什麼時候變成兒女情長來,我和你爸爸共夥計這麼多年,你爸爸一向大公無私,做事公私分明,孩上高中好好地,非給孩在咱這破小廠找工作,求爺爺告奶奶的,有一次我們吃飯,我又批評起你爸爸頭髮長見識短,給你找工作耽誤你前程的話,你爸爸才從口袋裡拿出醫院診斷的那張紙遞給我,老弟呀,你哥這輩就**這一次,我走了,母女就是吃飯都成問題,璐雲那脾性,上成上不成都難說,你爸爸一說,我當時腦袋真的一悶,頭都快炸了。

    為了你的工作,請客,你爸爸還喝了好幾次酒,我當時心疼得不行,好幾次從你爸爸手奪過杯喝,我那會兒知道你爸爸的身體不行,你爸爸就在這張桌上,捂著肚,冒著虛汗,好幾次,我催著他好幾次讓他住院,他強著說等你的工作落實了,害怕不能把你的工作落實不好,才去醫院,住院才多長時間,人就沒了。生病這一年裡,你爸爸多難,不願意給你媽媽說,覺得對不住你媽媽,又不想給秋香說,覺得自己害了人家,一個年輕大生跟上他這個有婦之夫,一個人在這間裡屋死扛,李叔叔指指旁邊的小套間,最後這多半年,除了在醫院,你爸爸就是在裡屋的小床是過的,一個人折騰,說實在話,你爸爸生病的最後幾個月我比她們兩個都強,你爸爸把我當做朋友,什麼都說,我在外面的沙發上陪過他很多晚上,好幾次我裝喝的酒多了不回去,故意在外面迷糊,我是真擔心他,後來我看他實在不行,才悄悄給秋香說了,秋香把他接回家,硬逼著他到北京,回來才住醫院的。胖叔叔感慨萬千,我下一個月就不在這個辦公室了,整個辦公室都是你爸爸的影,尤其是他的床,我白天都不願意進去看,傷感情了。你爸爸的影老是讓我覺得人活著沒什麼意思。好好幹,璐雲。一定要珍惜這份工作,真想上大了咱把這工作放一放,,給你叔叔說一聲,你叔叔供你。咱們廠裡除了廠長會計,活都不輕,你還年輕,從車間做起吧。李叔叔打了一個電話,從外面進來一位十多歲的女人,李叔叔說話了,張師傅,這是新來的王雲同志,讓她跟

    著你習,對了,她是王廠長的女兒,業務上有什麼不會的,要照顧點。張師傅乾淨利落,態和藹,雲,沒事,時間長了就會了,沒有上唸書難。一走進寬闊的車間,機器轟隆隆地轉著,一股刺鼻的氣味迎面撲來,人們在裡面穿梭似的忙碌著,我感到措手不及,覺得自己像是個傻,呆呆的看著,小雲,你先拿過紙來,我蹲下身去拿一摞紙時,發覺紙很重,我咬著牙把紙掂過來,紙的邊已經亂了,小雲,紙不是這樣拿法,兩隻手抓住紙邊,撐開胳膊,紙才不會亂,別慌,慢點。整整拿了一上午,中午在廠裡吃飯時,我的手連勺都拿不起來了。

    下午依舊是單調重複的工作,晚上回家時,我腰酸背困,躺在床上,渾身像是散了架。胳膊根本舉不起來,想到一輩做這樣的工作,我的淚無聲地流下來,我感覺自己會累死的,還是在校好啊,雖然有時候老師講題時不會煩惱,可不累呀,有時候自己困了,還可以在桌上扒一會兒,忽然想起爸爸來,如果爸爸活著,該是一件多麼好的事。我到校讀書,也不會這麼多煩惱,而這份工作,爸爸還費了那麼多的代價。懶洋洋地吃了晚飯,我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發上,感覺身上像是抽了一層皮,媽媽走過來,坐在我跟前,是不是很累,城裡的活與農村的活相比,這還是輕一點的,堅持幾天,氣力順過來就好了。你比我享福多了,我十二歲就開始在家裡幹活,什麼都干,最發楚的就是到地裡背莊稼,夏收秋收,一捆一捆的麥,你拿呀,一片片的田地,看著你就害怕,氣力小可是在生產隊你也算半個勞動力,我憋著老紅臉,給自己暗暗打氣,一趟,兩趟,趟,數著數著,你還別說,光顧數數,慢慢就不累了,你還得會轉移注意力。你爸爸從農村來,上了幾天班,回去說,還是城裡好,城裡人真能享福,在屋裡工作,涼快得很,不受風吹日曬,工資還挺高,聽了媽媽的話,我知道媽媽是鼓勵我要堅持,想起自己以前從來沒有受過罪,這只是普通的工作,回到屋裡,我拿起爸爸的信反覆看,感覺爸爸真是神了,竟然是女兒肚裡的蛔蟲,連我以後遇到的困難都想到了,並且說的那麼準確,爸爸實在愛他的女兒了,可惜老天爺也是妒忌有本事的人,讓他早早的到那個世界報到去了。我的淚水又不爭氣的流下來。親愛的爸爸,你在那邊就放心吧,女兒一定好好工作,用實際行動不辜負您的苦心。

    晚上,我睡得很不舒服,渾身像是千刀萬剮了一樣,腰疼,腿疼,胳膊疼,全身疼痛,渾身像是爬了千千萬萬的小螞蟻,在我身上來回穿梭,使我一會兒醒來,一會兒又睡著了,千奇怪的夢交織在一起,像是地獄受了一趟酷刑,又回來了,早上起來時,整個身上和我的感覺一樣,抽了一道道筋骨。主要是疼痛。媽媽叫我時,天已經明瞭,我硬著頭皮喝了幾口米湯,吃了一個饃蹬上自行車到廠裡去了。

    到廠裡上班的前五天,我真的是到煉獄裡經過了一場洗禮,我拿不動那些厚厚的紙,車間裡嗚嗚的機器聲吵得我頭昏腦漲,渾身的關節像是散了架,肌肉一塊一塊扯著疼痛,覺得日看不到盡頭,我終於明白了爸爸為什麼要讓我讀書的原因,讀書再苦,也沒有現在苦。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再就是媽媽的情況實在糟糕,以前那麼強健的一個人,現在一個勁呆呆地失神地翻著爸爸的衣服,拿過來拿過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有時候連我回來都不知道,我給舅舅打電話說媽媽的情形,舅舅說他問過醫生了,家人多關心她,和她說一些其他事,盡量打開她的心結,轉移他的注意力,過一陣就會好,如果處理不好,媽媽以後就會是神經病,真的會成了街上的老瘋,醫生說主要是媽媽對爸爸的感情深,生病時間短,心理上承受不了。晚上,我和媽媽在一起時,發現還真如舅舅說的那樣,媽媽一晚上嘴裡都是爸爸的事情,都是爸爸做過的好事,熬吧,終究會有一天媽媽會走出爸爸的世界的。

    迎著人們好奇的眼神,我幾乎使出了所有吃奶的力氣,十來天過去了後,我的全身力氣順過來了,拿上一摞紙像是小菜一碟,和班上的人也熟了,在一起嘻嘻呵呵邊幹活,偶爾還邊說一兩句笑話,也挺有意思的。有時候,人們也故意逗我,說我爸爸對他們的嚴格要求,比起他們對我來,簡直是大巫對小巫,爸爸別看平時笑乎乎的,可到車間時,所有的人都害怕爸爸那雙鋒利的眼睛,左邊瞅瞅,右邊看看,工作稍有一點疏忽,你爸爸也不出聲,就用那雙厲眼看你,看的你恨不得從地上找個洞鑽進去,你張師傅剛來時,就像你這麼大,上班第一天,你爸爸正好到車間來了,他的眼看其他人,嚇得你張師傅拿著一摞紙啪的摔在地上,是不是,張師傅,一個老張師傅說到。去你的,我干了十來年,先進獲得那麼多你不記,就記得我摔跤。張師傅摸摸頭髮,不過那天確實是被你爸爸的眼神嚇怕了。你爸爸是個認真的人,不多說話,但給人威嚴。不像是李廠長,是個紙老虎,嗓門不小,誰都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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