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鳳傾天下之腹黑太子妃

正文 第十五章 山中旖旎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長劍碎裂,片片落於地面。

    雲墨沒有去理會手臂上的傷口,上前一步就要去抱她。

    「青鸞…」

    鳳君華卻似忽然受驚一般後退幾步,而後轉身沒入黑夜中,很快就消失了蹤影。

    「青鸞,」雲墨一驚之下就要追上去,然而前方忽然降落一個白衣女子,不由分說就對他出手。招式凌厲伴隨著音波擴散,震得整個林子都動了動。

    雲墨後退一步,毫不意外她的到來。貼身暗影飄了上來,身影幻化如煙,又在下一刻凝聚成人影。音波擴散似無所不在,那人幻化的煙霧也無處不在。絲絲縷縷的音波化成透明罡氣,想要攻擊黑影。然而那些煙霧看似很好控制,卻又巧妙的躲過了顏如玉的攻擊。

    她面色冷沉如雪,再次使用千手觀音掌,一招出而數十道掌風齊齊劃過,如山崩地裂,孽海翻騰。

    ……

    這邊的廝殺慘烈又不動聲色,雲墨則早就暗自離去。如今鳳君華境況不佳,他得趕快找到她。火兒從他懷裡鑽出來,雲墨拍拍它的頭。

    「能感應到她在哪兒嗎?」

    火兒眨了眨眼睛,在空氣中嗅了嗅,而後伸出前爪指了一個方向,吱吱的叫個不停。

    雲墨立即追了過去。

    ……

    鳳君華腦子很亂很空,眼前一片血腥,記憶深處有什麼刻骨銘心的畫面不斷閃過腦海,令她忍不住渾身發冷發顫,心底卻有濃重的煞氣漫過。被禁錮的,壓抑的封印開始鬆動,功力爆發的同時魔性也隨之逸散。她想要控制,然而潛意識又覺得一旦壓抑住這些混亂的真氣,那些血腥的,令她不願面對的記憶就會重歸腦海。

    不,不可以,她不想要看到,不要…

    所以她任由那些魔性緩緩流過經脈,逐漸佔據了腦海,蒙蔽了她的眼。她想要發洩,狠狠發洩。內心深隱藏的血腥因子被釋放,她眼前一片血紅,只知道要殺人。

    前方有人影晃動,她如飢餓的狼一樣撲過去。

    之間火紅的光暈炸開,即將沒入那人後心。忽然斜刺裡飛過來另一道光,兩道光暈在盡頭處相撞,消融。那人驚恐回頭,被強大的真氣所攝,暈了過去。

    鳳君華披頭散髮的回頭,眼神血紅而暴怒,根本認不出來人是誰,滿腦子只有一個字。

    殺!

    她身影一閃,掌風赫赫,招招陰毒狠辣,似要將對方的心給抓出來。

    「青鸞。」雲墨一邊與她過招一邊道:「你冷靜點。」

    鳳君華根本就聽不進去他在說什麼,她此刻表情麻木眼神森冷,只知道要殺死面前之人。真氣咋開,強大的罡氣形成氣流,將周圍的樹木全都震碎。前方不遠處就是一個小鎮,再這樣打下去,定會驚動鎮上的人。

    雲墨心中暗自焦急,火兒已經從他懷中撲了出去。

    「回來。」

    雲墨伸手去抓,鳳君華的掌風已近。他抓住了火兒,百忙之中又連連後退。就這麼一瞬的功夫,鳳君華又轉身飛走。他將火兒丟到袖口裡,追了上去。

    街上偶爾有行人走過,鳳君華從房頂落下,紅衣黑髮,眼神嗜血赤紅,猶如鬼魅。打更的人剛剛走過這條街,冷不防看到她出現,嚇得一個哆嗦將打更器具丟在地上,轉身拔腿就跑。邊跑還邊大聲吼道:「有鬼啊,有鬼…」

    鳳君華身影一閃已經將他堵死,他一個趔疽,後退不及倒在地上。抬頭看見她身影罩下來,如幽魂般滲人。他臉色發白,撐著地面連連後退。

    「你要幹什麼?別過來…別過來…」

    鳳君華眼裡紅光一閃,手指呈鷹爪狀,就要像他抓下。

    「啊——」

    五指陰影打下,掩蓋了他驚恐的雙眼,淒厲的喊叫聲越發恐懼。

    一個身影落下,迅速的抓住了她的手。在她反應過來就要出招時趕緊在她手臂上一點,她悶哼一聲,殺氣更甚,左手成刀劈向他的頸項。

    雲墨一個旋身來到她身後,身影快得她根本看不見,也就是這剎那的功夫,他已經在她背上連點幾下。雙手手指從背後按在她的太陽穴上,有清明之泉緩緩流過四肢百骸,抵抗那些亂竄的魔性。

    她在兩種極端的真氣中痛苦掙扎,神智有些清醒,卻又不願此時清明因而與他對著幹。

    「放開我。」

    打更的人已經趁機站起來逃跑了,一邊跑還一邊喊有鬼,不多時就聽到有腳步聲自街頭而來。雲墨收回手,點了鳳君華的穴道,飛身而起。

    來到安全地帶,他才解開她的穴道。

    「放開我。」

    鳳君華眼中怒火大熾,抬手就要給他一掌。

    「夠了!」他緊緊抓著她的手腕,低喝了一聲,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怒意,竟讓她微微怔住。

    雲墨抓著她的手反剪在她身後,另外一隻手緊緊箍著她的腰肢,逼她直視他的眼睛。

    「你明明可以控制體內魔性,為何要放任自己被吞噬理智?」

    「不關你的事。」短暫的怔愣後她立即就回過神來,聽聞他的質問,她更是冷下臉來。

    「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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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雲墨抓著她的手腕更緊,火兒從他袖子裡探出頭來,想要讓他放開鳳君華,卻聽得他一聲低喝。

    「回去。」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麼冷的語氣對它說話,火兒怔了怔,再看鳳君華雖然已經恢復清醒,但眼神明顯還有些狂亂。如今放開她,指不定她又得瘋狂殺人。想起前不久去接沐輕寒的時候,她也是這般瘋狂殺人,那樣子實在是…

    它縮了縮脖子,乖乖的躲了回去。

    「雲墨。」鳳君華不再掙扎了,只冷冷的看著他。「我想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你根本不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管我?又憑什麼質問我?」

    雲墨手指一顫,眸色閃過一絲痛楚。

    鳳君華視而不見,依舊冷冷道:「我本來就是殺手,這十多年來我學的就是殺人。我高興殺誰就殺誰,不用你管。」她一句話說完就要運用內力掙脫他。

    「你不是殺人工具。」雲墨低喝一聲,將她牢牢困在懷裡,聲音裡有怒意,更多的卻是疼惜。

    鳳君華剎那間僵住,眼神裡有浪花激起。

    雲墨抱著她,情緒緩緩平靜下來,對著她的眼睛道:「有人欺你笑你算計你,我必辱之;有人傷你殺你謾罵你,我必殺之。你若不開心,可以對我怒對我吼對我打對我罵甚至拿你的劍刺進我的心窩。但你要記住,我不會縱容你是非不分,濫殺無辜。」

    鳳君華眼睛睜大,心口霎時一震,腦海裡無限迴盪著他的話,同時又有遙遠而尖利的聲音跨過時光河流,清晰的響徹在耳邊。

    「為什麼要濫殺無辜?我教你武功,就是讓你恃強凌弱黑白不分的亂殺人嗎?」

    雷電雨水交錯而過,照亮女子絕美的容顏上從不曾出現過的痛悔悲楚以及深深的後悔和失望,還有疲憊滄桑。

    ……

    鳳君華大口喘息著,只覺得一直被她刻意封閉的壓抑的什麼東西破土而出,強烈得讓她幾乎承受不住,渾身力氣喪失,軟軟的靠在他懷裡。

    「你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有靈魂的人,不是一個殺人工具。」雲墨緊緊的抱著她,呼吸急促語氣卻越發溫柔,似乎怕驚嚇到她一般。

    「你不是說要學會做一個正常人嗎?那麼,從現在開始,不要放縱自己的魔性,做回一個正常人。你不懂,我可以教你。一年不行就兩年,兩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他閉了閉眼,語氣更加輕柔。

    「就一輩子。」

    「我要你走出禁錮自己的牢籠,這世間萬里,自有屬於你的康莊大道。而不是永遠困在自我封閉的魔障裡自我放逐,萬劫不復。」

    一輩子…

    一輩子…

    她軟到在他懷裡,意識模糊,卻有曾經埋藏在腦海裡卻被她刻意忽略的記憶剎那間清晰的閃現在腦海。

    「等你及笄之日,我定萬里紅妝,娶你為妻。」

    太多的情緒自腦海深處炸開,強行壓制魔性帶來的後果讓她一瞬間真氣暴增,血液逆流,直直竄入奇經八脈,將那些原本因上次運功不得當受損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已經開始恢復的經脈再次重創,喉嚨湧上一抹腥甜。她哇的一聲噴出一口血,然後在雲墨不可思議的目光下倒在了他懷裡。

    「青鸞。」雲墨急急探她的脈搏,然而卻有強勁的真氣阻擋,彈開了他的手指。他暗自一驚,在她身上連點幾下,運功壓制那些暴亂的真氣,然後抱著她消失於夜色中。

    ……

    雕璧金輝,明光炫彩,珠宇隱有水紋流動,四周璧牆都以水晶形態鞏固,未有燈光明珠照耀,卻依舊亮如白晝。宮殿頂部有浮光掠影,海藍色的水波晃蕩出柔軟的海藻和跳躍的魚,珠簾般撒下細碎的光暈。

    卻是海底宮殿。

    華美宮室中,有水波似的珠簾晃動,內裡輕紗隱隱,遮沒了沉靜而坐的纖細身影。兩旁侍女垂首而戰,姿態恭敬而驕傲。珠簾外稟報完事情的僕從伏地而跪,靜等吩咐。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得裡面傳來女子沉靜如水的聲音。似不驚波瀾,又自有威嚴和從容。

    「幾位長老要親自踏出塵世接宮主回宮?」她似乎笑了一下,聲音清淡漠如煙。「只怕宮主倔強,不可行。」

    僕從不敢抬頭,匍匐在地道:「宮主不願回宮,是受妖女所惑。長老們的意思是,殺了妖女,宮主自可收心,回宮與聖女成婚,聖女切莫憂心。」

    珠簾內女子氣息若有似無,似乎在靜靜思考著什麼,情緒並未因這番話有絲毫波動。好一會兒她才道:「能得宮主垂涎青睞,想必此女非凡人。」她頓了頓,聲音裡竟難得的多了幾分興味兒。

    「或許,本座該親自去一趟。」

    「聖女不可。」僕從大驚失色,抬頭慌張道:「聖女冰清玉潔神人之姿,豈可入凡塵污濁之地?再說長老們也不會同意的,請聖女三思。」

    冰清玉潔神人之姿?

    垂下的宮紗遮沒了她嘴角一縷淺淺笑容。

    神聖之女又如何?還不是得一生一世禁錮在這華美卻不見外界光明的宮殿裡,成為權柄和信仰的代名詞。

    「好了。」她淡淡開口,「本座只是隨口一說而已,不用慌張。」

    宮規如此,宮殿不塌,海水未平,聖女必將和這宮室生死相連。一旦踏出這裡,就會瞬間化

    為灰飛。

    僕從鬆了口氣,重新匍匐在地。

    裡面靜了靜,她又道:「既然長老們已經下定決心,本座也沒有異議,只但望早去早回。」她一揮手,袖中透明的真氣化作真絲,在空中纏繞形成透明的圓球,輕飄飄的飛出了珠簾外。

    僕從一見那圓球,目光裡驚異連連。

    「萬象珠?」

    他忍不住驚呼出聲。

    裡面女子的聲音卻清淡如水,「把這個給長老們,可探出宮主的行蹤。」

    「是。」

    僕從小心翼翼的捧著萬象珠,這不是珠子,乃是聖女以自身元靈修煉出來的法寶。能避世間之毒,可查探屬於門中之人氣息,即便天涯海角,也躲不了。

    他躬身退下。

    宮紗自兩邊挽起,裡面靜坐蓮台的女子衣衫如雪,裙擺有片片綠葉作為陪襯,衣領袖口都有淡粉色摻金的絲線,隱隱透出光澤點點。她面容隱沒在帷幔後,只露出一抹紅唇如朱。

    「衡嫵。」

    一白衣侍女垂首走出來。

    「奴在。」

    她如玉手指一點,白色氣線自指尖溢出,化成一片紙。

    「把這個送去給宮主。」

    「是。」衡嫵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很神聖的接過紙片,而後站起來,轉身消失在珠簾後。

    又過了一會兒,她從蓮台站起來,兩側的侍女立即跟了上去。走出華美宮室,她身影消沒無蹤。再次出現的時候,是漆黑暗無天色的水牢。頭頂上依舊水溶流淌,依舊有游魚隨著海藻漂浮遊蕩。只是水底世界,卻黑暗和冰冷相交會。她站在門口,淡淡道:「你們且在這裡等著。」

    「是。」

    侍女自動分開站在兩旁,她從容而過。腳下踏出,本來虛空的地方忽然出現階梯,似水波浮蕩。一步過後又淹沒其中,直到走到盡頭,步步階梯皆消失無蹤。

    而盡頭深處,冰冷水牢裡,有黑衣人被鎖鏈鎖著,穿過了琵琶骨和手腕腳筋,鎖鏈冰冷似雪,凝結了血色,淡淡的粉色自冰凝的鎖鏈垂下,在半空中凝結如水滴。

    他低著頭,身影幾乎成為了一團黑影,即便走到面前,也察覺不到他的氣息,仿若死人。

    「禁淵。」

    他沒反應。

    她目光落在那些冰雪鎖鏈上,道:「十四年了,這是我第一次踏足這個地方。」

    禁淵還是沒說話,似乎真的沒了氣息。

    她回過頭,低低歎息了一聲。

    「她出現了。」

    禁淵渾身一顫,終於抬起頭來,空洞麻木的雙眼一瞬間有什麼東西閃過。

    「宮主已經去尋她了。」

    禁淵開始顫抖,目光裡竟然有恐懼和焦急交錯而過。他緊緊盯著她,似乎想開口說什麼,然而一張口才發現自己舌頭已經被割掉,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來。他開始焦急,想要表達什麼。可渾身被鎖鏈貫穿,一動就是鑽心的疼。血已經流乾,他卻還沒死。

    她看著他,目光靜如流水。

    「宮主給你下的禁制,我無法打開。」

    禁淵抖了抖,最終慢慢沉寂下來,眼神又恢復了空洞和死寂。

    她往前走了兩步,「放心吧,我不會讓他有事的。」

    禁淵空洞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停頓了一會兒,而後又垂下眼,沒有任何反應。

    她微微一笑,「他不想做的事情,沒人能夠逼迫他。一紙婚約而已,他若想毀,誰也奈他不得。」

    禁淵又看了她一眼,眼底劃過疑惑和不解。

    她卻已經轉身,「或許有一天,你可以從這裡出去。也或許…」她抬頭看著水波流紋,看著那些游擺的生命和那些錦繡輝煌的璧宇,想起那些神秘的術法和古老的禁忌,唇邊不禁流露出一抹笑容。

    世間最為神秘的地方,最為華麗的宮殿,住著那些不可一世的人。讓人崇敬,卻又望而卻步。

    跨過九曲迴廊的階梯,她又回到了自己的宮室之中。輕紗放下,淹沒了她靜坐蓮台的身影,以及垂下的雪衫。

    ……

    冰與火在身體裡交織不休,她渾身顫抖,不知道到底是冷的還是熱的。感覺有人抱著自己,源源不斷的熱流自背心湧入,撫平了之前受創的經脈。淤血自湧入喉間,她睜開眼,吐出渾濁的鮮血。

    「青鸞。」

    他緊緊抱著她,手指拭去她嘴角的鮮血,聲音有還未消散的擔憂。

    鳳君華慢慢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慢慢清晰,她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我怎麼了?」

    「沒事。」他將她牢牢揉進自己懷抱,「還冷嗎?」

    她四處打量了一下,發現他們現在呆在一個山洞裡,只有火堆照亮這狹小的天地,其餘一片昏暗。她於昏暗中看清他沉浸在火光中的容顏,如玉如雪。低頭凝視她的眸光若古井幽潭,倒映著她身影如飄絮。

    記憶慢慢回攏,她想起自己之前走火入魔,險些殺害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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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我是不是快死了?」她前不久運功不得法傷及自身,雲墨說過短時間內不要動武,否者損筋動脈,很可能小命不保。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下巴擱在她頭頂上,輕言安慰道:「你只是被自己的功力反噬,沒有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

    「嗯。」她半闔著眼,似累及。

    他手指按在她肩上,靜靜說道:「這裡是金凰外一座無名山,山下有一座小村。但你如今受傷,若借宿村居,會引人懷疑。」

    「我知道。」

    她靠在他懷裡,忽然開口道:「有沒有辦法讓我永久失憶?」

    雲墨一怔,低頭看她。

    「你…」他目光複雜而疑問,「為什麼不想恢復記憶?」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不想永遠活在過去的陰影裡,既然已經決定忘記從前的一切,我就應該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而不是陷在以往的記憶裡自我折磨,不是嗎?」

    他低著頭,目光幽深難測,沒有說話。

    她抬頭看著他,「我想起一些模糊的記憶,還有很多人,但我看不清他們的面容。但我知道,那些記憶一定很可怕,可怕到讓我不願去面對。」

    他呼吸微微急促,眼神越發憐惜。

    「青鸞。」他收緊手臂,將她更深的埋在自己懷裡,道:「你的記憶並沒有被永久封印,而且如今你已經憑著自己的毅力逐漸衝破封印,就算現在還未完全破除。以後一旦見到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你還是會受刺激,卻永遠也想不起來,只會更痛苦。」

    「所以…」她道:「我才問你可不可以讓我永久失憶?」

    雲墨看著她,久久一歎。

    「來不及了。」他閉了閉眼,「你體內的封印很頑固,那個給你下封印的人用了畢生修為來鞏固封印。一旦打開如果再行封印,稍微有紕漏都有可能傷及你性命。我不能冒險,也賭不起。」

    她斂下眼睫,嘴角漸漸露出一抹苦澀的自嘲。

    「看來你說得對,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始終都要來。」

    雲墨不說話。

    洞口有風吹來,她冷得瑟瑟發抖,下意識的往他懷裡靠了靠。

    他自己圍在她身上的披風緊了緊,手指一點,火堆燒得更旺了些。

    「剛才那個人就是顏家七小姐顏如玉?」

    「嗯。」他點頭,「我的人打傷了她,如今沒有危險了。」

    「她為什麼要殺你?」

    雲墨目光凝然,淡淡道:「我與她師尊有舊仇,如今她抓了你來要挾我。」

    鳳君華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他又低頭問:「累了嗎?」

    她搖頭,「今晚我們要露宿在這裡嗎?」

    他笑了笑,「等你好一點了,我們就可以下山。我剛才帶你上山的時候,發現山下有一座茅屋,看起來很久沒人住了。只不過我要上山採藥,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裡不安全。」

    她瞥他一眼,他不是有很多高手暗衛嗎?還怕不能護她安全?想起之前自己發狂,想來他是怕自己不在,沒人給她抑制魔性吧。

    「我現在沒力氣,無法下山了。」

    話音一落,他立即將她打橫抱起。

    「山上太冷,對你的傷勢不好,必須下山去。」

    鳳君華雙手環著他的脖子,沒說話,也沒推開他。只是突然想起,如果她不能恢復記憶,也就永遠不知道她從前和雲墨到底有什麼關係?他們倆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能讓他刻骨銘心至此?

    雲墨對於她突然的乖順很有些訝異,隨即想起如今她傷重根本無法動彈,自然也沒力氣推開他。了然一笑,抱著她下了山。

    夜深露重,山路並不好走。好在練武之人的視覺和聽覺都比常人靈敏,雲墨小心的護著她不被那些枯枝割傷,又擔心速度太快會因夜風太冷凍傷她,所以一直不急不緩的走著。

    藉著淡淡月色,她看清他的臉,清冷如月色,線條卻又似春水般柔和。那一雙眼如亙古洪荒看不見的深淵,又似碧波楊柳拂過的清泉,深沉與溫柔兼具。

    這樣的男子,很難想像會是一個深情專一之人。

    「雲墨。」她突然開口,「這樣抱著我,會不會擋著你的視線?」

    他怔了怔,而後一笑。

    「不…」

    「你放我下來。」她打斷他的話,見他蹙眉,她又道:「你背我下山吧,節省體力,也快些。」

    他眨眨眼,點頭。

    「好。」

    他將她放下來,然後半蹲身,「上來吧。」

    她抿了抿唇,攀上他的肩。

    他將外衣解下來給她披上,然後背著她繼續往山下走。

    山風幽幽而清冽,拂過臉頰,帶來雪一樣的冰冷。

    「雲墨。」

    她又開口喚他。

    「嗯?」

    他腳步不停,道:「是不是冷?」

    「不冷。」

    她的臉貼著他的脖子,溫熱的肌膚熨得她的臉也微微一暖,直暖到心底深處。

    「謝謝!」

    「嗯?」他微微側眼,「什麼?」

    「謝謝你在這個時候沒有放棄我。」她猶豫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開口,「謝謝你沒有縱容我鑄成大錯。」

    他笑而不語,眼神溫暖柔和。

    「這就感動了?」他眼神裡如浸了月光,語氣輕鬆似玩笑,卻又摻雜著不可察覺的認真。「那要不要以身相許?」

    她沒有立刻拒絕,而是微微沉默。呼吸噴灑在他脖子上,可以感受到她正在靜靜思考,而不是如以往那般剎那排斥厭惡疏離。

    他心中一動。

    「青鸞?」

    「嗯。」她聲音悶悶的,卻難得的少了往日的冰冷。「那天你和玉無垠大戰,你叫我青鸞,他為什麼反應那麼激烈?還有,他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沒有說話。

    夜風吹來,他髮絲如雲,輕輕掃過她的面頰,呼吸清淺而暗沉,隱沒在這黑夜裡,不見絲毫蹤影。

    她有些失望,看來又和她身世有關。

    「你的小字…」在她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他卻說話了,似斟酌了好久,才道:「只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

    「哦。」

    她沒再多問,直覺告訴她,並不是那麼簡單。

    他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默默前行。

    「雲墨。」

    她又開口了,似乎今晚上她特別多話,也變得有些奇怪。

    「嗯?」他沒有半點不耐煩,語氣仍舊低柔。

    「你瞭解我嗎?」她道,語氣有些鮮見的迷茫。「是瞭解從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雲墨身形一頓。

    此時他已經背著她來到山下,前方就是茅屋。

    他沉默著,沒有說話,然後背著她走進茅屋,將她小心的放在唯一的床榻上。屋子裡沒有等,藉著淡淡的月色,她只看得見他眼神如夜如海水,像無邊的暗流,要將她沉沉席捲入無盡深淵,永生不可自拔。

    「其實你更想問的是…」他忽然伸出手來,落在她的唇上,眼神滌蕩出溫純笑意,又似乎依舊平靜如水。「我是喜歡如今的你,還是十二年前的你?」

    鳳君華抿著唇,並沒有躲避他的目光,坦然的迎上去,想要看清這一刻他所有的表情。

    他又笑了一下,手指溫柔的將她被風吹到臉上的髮絲捋到耳根後,語氣嘀喃如醉。

    「十二年前我還未曾來得及瞭解你。十二年後…」他又頓了頓,目光裡海水越發綿軟。「我正在慢慢瞭解你。」

    鳳君華眼神微微一震,因為愛,所以才想要瞭解嗎?

    她垂下眼簾,好久才低低道:「我現在都差不多快要忘記曾經的我,是個什麼樣子了。」

    「嗯?」雲墨目光一頓,眼中光澤一閃又沉寂,淡淡溫笑道:「如果那些事令你不開心,忘記也好。」

    她垂頭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青鸞。」

    他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她沒躲,也沒有揮開他的手,仿若未覺。

    「你…」他有些猶豫,總覺得她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樣,好像沒那麼排斥他了,但這種感覺若有似無,更讓他有些失措和患得患失。

    「雲墨。」

    她靜靜抬頭,黑白分明的目光直直看著他的眼。

    「無論我以後變成什麼模樣,或者曾經在我身上發生過什麼事…」她眼神開始飄忽起來,「或者有一天你發現,我並不值得你眷念,不值得你付出…」

    話還未說完,他已經將她攬入懷中。

    「永遠不會有那一天。」他半閉著眼睛,語氣沉厚而溫柔。「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我心裡並不曾有十二年前的慕容琉緋或者是十二年後的鳳君華,我只記得一個青鸞而已。」

    她頓住。

    他呼吸微微一停,而後繼續說:「你知不知道,要記住一個人有時候只需要一眼。然而要忘記一個人,或許用盡一生還覺得不夠。」

    她再次重重一顫。

    「一個人喜歡另外一個人,並不是說那個人有多好多優秀,只是因為,這世上只有那麼獨一無二的她而已,誰都代替不了。」

    她移動頸側,微微抬頭看著他。見他仍舊半閉著眼睛,垂下的眼睫如蝶翼,在眼窩下灑下暗淡的剪影。

    「你不是最好的,但…」他嘴角微揚,睜開眼,目光裡碧波流蕩如春水般柔和。「誰讓我就記住了你呢?我用十二年將你刻在心底,你說,還要多少個十二年才能忘記…」

    他忽然頓住,唇上溫熱的觸覺令他心中一動。凝眸看著她,她指尖放在他唇上,目光也逗留在指尖觸及的地方,似乎在認真的想著什麼,又微微疑惑。

    他呼吸變得清淺,很想喚她的名字。但他若一張口,必定含住她指尖…然後,她會逃離,再次對他冷漠疏離。他不想因一時衝動又將她推到遙

    不可及的地方。

    「忘不了麼?」她目光變得迷離,「那為什麼我會忘記從前的一切?」

    他想說那只是被下了封印,她卻已經將臉貼到他心口上,安靜得如同小貓。

    「青鸞?」他有些怔忡,仍舊小心翼翼的抱著她沒鬆開。

    她閉上眼睛,「你怕我恢復記憶後會離你而去嗎?」

    「你會嗎?」他反問。

    「不知道。」她似失去所有力氣般靠在他身上,「能不能告訴我,以前我和你之間發生過什麼事?」

    他身子僵了僵,抿著唇久久不語。她沒看見他黝黑的眼神裡劃過深切的悲傷和苦澀,以及一望無際的歎息渺茫。

    「以前…」他靜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語氣輕柔,卻隱藏著重重失落和黯然。「沒有以前,你的生命中或許從來沒有什麼關於我的過去。我離開以後,大抵你就忘記了。嗯,不相干的人,你向來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是的,不相干的人。從前在她眼裡,大抵就是如此吧。一切,只是他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而已。

    衣袖震動,火兒似乎想出來。他按了按袖口,火兒又安分了。

    鳳君華目光微動,「不對。」她下意識的否認,「我記得你。」雖然那些記憶不太清晰,但她可以肯定,曾經雲墨於她而言無論是過客也好陌生人也罷,至少她曾記住過他。

    「嗯。」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那我該慶幸。」

    她閉上嘴巴,覺得他語氣鮮見的哀傷。

    「他們…」腦子裡迷迷糊糊中有些什麼要破繭而出,她不由自主的說道:「他們都寵我,無論我做了什麼,他們都縱容我。後來…後來我闖禍了…」

    頭有些疼,血腥被雨水沖刷的一幕再次在眼前重現。她看不見那些人,只永遠記得當初那樣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後悔。過了那麼多年,那疼痛依舊存在靈魂深處,讓她渾身顫抖,額頭上冷汗涔涔。

    「青鸞。」雲墨甚至一怔後就要低頭看她,她卻死死的抓著他的姚,將臉更深切的埋在他胸口上。

    「不要…」太過刻骨銘心的痛讓她閉上了眼睛,那種由心而來痛苦和冰冷的絕望讓她下意識的想要尋找溫暖的港灣,好驅逐心口似永遠也無法融化的寒冰。

    「不要走…」她在噩夢裡掙扎著,斷斷續續的說。「娘…」

    低低的呼喚,帶啦久遠而深切的哀痛,無數悔恨和痛苦從她口中溢出,讓她控制不住更加顫抖和冰冷。

    雲墨一顫,不知道她又想起了什麼深刻而痛苦的回憶,他只能一邊抱著她一邊柔聲安慰。

    「沒事了,都過去了,沒事了…」

    她突然自他懷裡抬起頭來,目光哀切。

    「我做了十多年的殺人工具,不想再無休無止的錯下去。不要縱容我,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永遠不要縱容我為所欲為,好不好?我沒辦法,沒辦法控制心魔,我怕…」

    他看著她,目光憐惜,輕輕點頭。

    「好。」

    他不知道這十多年來她到底經歷了什麼,只是看著她如今在痛苦裡掙扎,他只恨不能替她分擔她的痛。他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含住她的唇。

    鳳君華身子一僵,雙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彷彿受驚一般。

    他卻貪戀上她唇舌間的芬芳,久久不願離開,輾轉而纏綿的深吻。她手指顫抖,卻沒有推開他,大腦陷入了短暫的空白。只覺得唇上傳來的微微熱度慢慢浸入了心裡,將心底那一團冰雪漸漸融化,連帶著被凍結的血液也開始有了溫度。

    她慢慢閉上眼,本能的張開唇,以便他侵佔她的領域。

    雲墨明顯一震,而後單手握住她的後腦勺,唇上力道加深,像要吸走她所有的呼吸。他抱得她好緊,她忍不住像後倒,他立即便壓了下來。

    他將她壓倒在床榻上,並沒有放開她,依舊貪戀而溫柔的流連她的唇。呼吸有些急促,壓抑的多年的感情洶湧而來,他幾乎克制不住的想要更多。

    當她好不容易找回了一點理智,卻發現他已經離開她的唇,轉而來到她的臉頰輕吻,慢慢的來到耳垂頸側…

    迷迷糊糊的她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然後就感受到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在移動,指尖扯住了她的腰帶。

    她猛然睜開眼睛,所有喪失的理智剎那間飛回腦海。她立即抓住他的手,大聲喊道:「不要——」

    ……

    噗——

    疾馳的身影停下來,撐住旁邊一顆大樹,顏如玉猛的噴出一口血來。

    身後有氣息靠近,漸漸濃霧凝聚成人影。

    「小姐。」

    她伸手擦掉嘴角鮮血,並沒有轉身,神色依舊漫不經心而清冷。

    「查探到他們的行蹤了?」

    身後那人道:「雲墨和鳳君華單獨離開了,目前並沒有他們的行蹤。」

    顏如玉蹙了蹙眉,忽然抬頭。淡淡的白霧自林間那頭穿越而來,似一根氣線,若有若無。她卻眼中一亮,伸手接過,那氣線立即化為了一張紙。她目光掃過上面的內容,微微震動。

    「去東越梁王府。」

    幾個字一

    閃而過,那張紙立即被火消融,而後化作一顆白色的藥丸。她將那顆藥丸緊緊握在手心,抬頭看著某一個方向,若有所悟。

    「將所有人都調回來,不用再跟蹤雲墨了。」想了想,她又道:「派幾個人去南陵——」

    她瞇了瞇眼,目光穿破黑夜直直望著一個方向。

    「少主如今越來越頑劣了,得提醒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題外話------

    嗚嗚嗚,這一章寫得我那叫一個悲催啊,卡卡死了,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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