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尋蹤覓跡 文 / 蕭幾何

    龍影山下，熱火朝天，上萬人呼喝著號子推石拉木，上萬人揮汗如雨地拿著撬鎬在挖山，上萬人推車抬箕運土來去。當韓雨飛上龍影山半山腰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忙碌的景象。

    龍影山上也是人影閃爍，無數樹木被砍伐加工成建築的木料，一條寬廣的道路從山腳蜿蜒而上，道路盡頭就是山腰，但明顯其目標並不止於此。數百人搬石壓土，將道路繼續往上延伸。

    鳥獸驚覺，能飛走的紛紛飛離龍影山，不能飛的只好不斷往山頂遷徙。整座龍影山鳥獸漸稀，烏煙瘴氣，人的腳步逐漸蠶食著大自然，觀其景，用不了半月，這座高達千丈的巨大山峰必將變成一片白地。

    吐了一口氣，韓雨繼續往上飛去。

    龍影山因遠觀似一條匍伏的巨龍而得名，其山頂即巨龍仰望蒼穹的龍頭，龍頭上存在兩隻相距千丈的犄角型山峰。此外，皆是一片平坦，而犄角山峰對稱性地高出山岙三百丈。造化之神奇，莫過於此。

    此時，兩座犄角山峰之間正駐守兩千官兵，一座高達十丈、方圓百丈的巨大祭壇放佛龍頭上的一個包一樣聳立著，祭壇就是一個巨大的八卦，八卦邊沿等距排列十六根四人環抱粗的石柱，石柱上形態各異地盤桓著巨龍，或作騰空狀，或作俯身狀，不一而足。

    祭壇四面就有四座軍營，東、西兩座軍營裡各有上千軍士正在出操訓練，而南、北軍營除卻近百軍士巡邏，顯得極為空蕩。四座軍營的營帳差不多數目，但人數之差卻實在讓人訝異。

    韓雨飛落在龍頭右邊的犄角頂上，俯視著整座足以稱得上雄偉的祭壇，心中略顯震驚，這些建築八卦的黑石和白石不知怎樣運上來的？究竟是人力，還是借助了非人的力量？倘若由自己來搬運，日夜不息，至少也需要三日功夫。如果讓師傅來做，也得半日時間，不知幾千凡人需要多久呢？

    但眼下並非是思量這種問題的時候，韓雨搖搖頭，目光瞟向東邊軍營，螞蟻大小的軍士齊聲大喝，聲浪沖天，倒也有股攝敵的氣勢，但僅僅是對普通人而言。這會兒時間已是辰時末，明晃晃的陽光將龍影山上的一切景象都照得分明。

    韓雨目光轉向南邊的軍營，空蕩蕩地軍營沒有什麼聲響傳出，顯得有些詭異。

    「同樣多的營帳，東西兩邊都有上千軍士，但南北軍營卻顯得空蕩，其間應該也有上千軍士存在才對，為何只有近百人巡邏？難道本該存在的軍士們下山監工去了？不可能，凡人上下一趟耗時不少，山頂的軍士不會無端下山的。那麼，應該是做另外的事情。」韓雨腦海中轉著念頭，「葉城城主究竟想幹些什麼？蕭寒……如果你在這裡會做些什麼？」

    「想必他會直接去那些軍營裡打探吧。」韓雨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身形忽然一動，朝著南邊那座基本上空蕩的軍營飛去。

    ……

    「郝兄弟，咱這樣天天累死累活的究竟是為什麼呀？城主大人叫咱們又是守那個圓台，又是挖洞，咱們當兵吃糧，犯不著這麼勞累自己吧。」

    「唉，誰說不是呢，關老哥，現在啊，四座軍營哪個兄弟沒埋怨，但據說城主大人撥下了一筆銀子，專門犒勞兄弟們的，兄弟們為了銀子都忍著呢。當兵嘛，領餉餬口，有銀子拿幹什麼不行？」

    「真的有銀子拿？俺終於有多餘的錢給俺閨女買件好衣裳啦，當兵的餉銀剛好過活而已，俺閨女多少年沒穿過新衣裳啦，俺都不記得了。對了，郝兄弟，你的記性比俺的好，伍長說的是啥時候可以回家啊？」

    「你急什麼，才開始四天而已，有日子熬呢。想嫂子啦？哈哈，我跟你說啊，我那裡有一本畫工精細的春宮圖，裡面……呃！」

    「你是誰？」

    手刃砍昏一名偷懶的軍士，韓雨的身影顯現出來，手拿清揚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架在身前目瞪口呆的軍士的脖頸上，語氣森然說道：「最好不要大叫，否則我會讓你再也見不到你的妻女！」

    「啊，俺…俺不叫，俺不叫！女俠饒命啊，俺一家老小都等著俺養活，您要是殺了俺，俺一家就都會餓死，您行行好，不要殺俺啊！」被清揚劍架住脖頸的軍士噗通一聲，直接向韓雨跪了下來，痛哭流涕地求饒。

    「住口！」韓雨輕喝一聲，目光四掃，周圍都是營帳，這裡是那些外邊軍士巡邏的死角，只要弄出的聲響不大，就不會被發現。腦中極速地思索著自己準備的問題，一條條下來，如果眼前這個怕死的軍士能給出答案，那事情基本可以搞清楚了。

    「我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表現讓我滿意，我是不會濫殺無辜的，但如果你敢偷奸耍滑，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俺明白，俺明白，女俠您儘管問，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那跪著的軍士連忙磕頭如搗蒜。

    韓雨也不去管他，只是淡淡地問道：「你等到此做什麼？」

    「磊建祭壇，守護祭壇，還有挖洞！」

    「建造祭壇的石料從何而來？」

    「這個……俺不知道啊。」軍士搖了搖頭，抬頭看到韓雨狐疑的目光，著急地說道：「俺真不知道，俺們奉命上山來之後，就發現石料堆在那裡了，俺們只需要按照將軍的命令，打磨石料，然後用來建造祭壇。如果從山上運石料，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運上來的，那這座祭壇也不可能再三日之內建造成功。俺句句屬實啊！」

    「行了，我知道了。」韓雨瞥了一眼旁邊被自己砍昏的另一名軍士，寒聲道：「我也不怕你不說真話，一會兒，我會喚醒你的同伴，然後原話盤問他，若是他說的與你有半點不同，哼哼！」

    「俺懂，可俺絕對沒說假話啊！」

    韓雨不置可否，繼續問道：「建造祭壇有何作用？」

    「不知道！」

    韓雨點點頭，暗道這種事的確不是一個普通軍士所能知道的，但韓雨不死心，「挖洞呢？有何作用？」

    軍士搖了搖頭：「俺還是不知道。」

    韓雨收回清揚劍，背負在身後，「最後一個問題，在哪裡挖洞？」

    「左邊那個山峰下，動工才一天！還有右邊那個山峰也即將動工！」軍士意識到韓雨準備離開，心裡暗喜一聲你終於要走了，因而反應異常迅速地回答道。

    「嗯！」

    韓雨點點頭，身形唰地一下消失，下一瞬陡然出現在這個心中暗喜的軍士，軍士眼中瞳孔劇烈一縮，臉上露出驚懼至極的神情。韓雨只是輕飄飄地一掌砍在軍士的脖頸處，軍士似鬆了一口氣，臉色沒來不及變化，膽嘴角已先扯出了一絲弧度，身軀軟癱倒地。

    「足夠你們昏睡兩個時辰，希望不會被人發現。」默默地掃視了一眼兩名昏倒的軍士，韓雨提起真元，閃電般地掠出這個軍營，往另一個犄角飛去。

    圓錐體的山峰下，一個能容納七八人同時進出的黑黝黝地洞穴，以四十五度角往下傾斜著，放佛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洞穴前，上百名軍士緊握長矛、目不斜視地仰首站立。場景肅穆，毫無聲響。

    韓雨的身形一頓，穩穩地站立在山峰頂上，俯視三百丈之下如同螻蟻的軍士，指尖流轉著一朵青色小花，臉上卻露出猶豫之色。修道者之間組成了一個不同於世俗的世界，被稱為修道界，而修道界是嚴禁為普通人所知的。古老相傳，天地之間有神鬼，大多是普通人臆想出來的，但其中也有修道者施法被普通人看見，從而引發一連串的傳說，造成轟動。上古修道界的大能們擔心人間因此混亂，遂下達了一條『如非必要，不准在普通人面前施法』的規定，沿用至今。

    打昏兩三人軍士只是小事，但同時擊暈上百軍士，造成葉城乃至羲國上下恐慌，必然會遭受師門問責，甚至後果嚴重以致面壁終生！韓雨遲遲不敢下定決心直接衝入下方洞穴中，便是因為有前輩面壁終生的前車之鑒。不知洞穴內究竟進行什麼勾當，若只是普通的建造工程，導致自己無功而返，那受罰豈非太過冤枉。

    韓雨甚至開始後悔前來龍影山了，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前往城主府，蕭寒夜探而失蹤，那自己就可以正大光明去拜訪啊，在眾目睽睽之下，即便城主府裡藏著妖魔巨擘，也不敢冒然動手吧。但此時折返，心中又未免不甘。

    原本只是想將師姐與葉重的墳遷入葉家祖墳，但不料竟會遇到這樣一系列詭異的事情。能擊敗蕭寒的神秘人坐鎮城主府，也許正是這個神秘人掠走了葉重的屍體！也許神秘人是死而復生的葉重！這些事蕭寒或許知道，而自己只能揣測，什麼都不清楚，只好暫且放下不管。

    建造祭壇，必然是準備進行祭祀，祭祀什麼？與挖洞有何聯繫？挖洞是為了尋寶，還是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太多的疑問同時湧上韓雨的心頭，弄得她心煩意亂，猶猶豫豫，不知所以。

    為何蕭寒可以根據蛛絲馬跡而推出最接近事實的猜想，但自己就不行？如果蕭寒在，他會不顧修道界陳規墨條衝進去嗎？會的。為了見識血魔晶石誕生的過程，他置葉重生死不顧，放任蠱夢道人為惡；為了追回血魔晶石，他敢闖入尋常修道者懼怕的昊天迷境；為了探尋葉重的真假，他在不知情況下夜闖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