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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業火紅蓮 第15章 :暗戀俺很久了 文 / 碩蒲

    春花姨從見到雪瀾下樓起,就停止了訓斥,不著痕跡地朝她福了福身子退在一側,在雪瀾的示意之下,她再度繼續審問。天下間,極少有人知道「花間蓬萊」乃是「夜雪樓」的情報機構,更少有人知道,這偌大的「花間蓬萊」其實是由婉袂掌管,而更少有人知道,其實,「花間蓬萊」的背後主人,便是公子夜蓮,也就是「風行商行」的東家薛藍兒,更是那位「過世」已久風雪瀾。

    而此時此地,婉袂和風雪瀾都不方便出面。

    「渠紅,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春花老鴇看了一眼婉袂和雪瀾,頓時明白該怎麼做了,立刻扭頭看著坐在床邊兀自哭個不停的女子,冷言冷語問道。

    那女子微微抬頭,兩道雨水般清澈的淚珠,便順著潔白的臉頰滾落下來,正如三月的春雨打上潔白的梨花,悠然而神往。這渠紅果然生得極美,難怪能使得這麼多的嫖客為她心疼不已。

    「花姨……嗚嗚……嗚嗚嗚……」這渠紅一臉委屈,哭得那叫一個傷心,連話都說不成串了。

    雪瀾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善於察言觀色的春花姨立刻嚴厲呵斥:「哭什麼,給我好好說話,別讓我再問第二遍。」不得不說,這春花姨凶起來還是蠻有氣勢的。

    渠紅嚇得一怔,隨即抽抽噎噎地說:「……我本來路過這裡,誰知道剛走到門口,便聽到屋中有人在叫喊什麼,我以為是客官有什麼吩咐,便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誰知道……」渠紅使勁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哽咽不成聲:「……誰知道楚羽公子一見到人家,就撲了上來,不由分說把我拉到床上……強行撕人家的衣服……人家……人家可是跟春花姨說好的,來這裡是賣藝不賣身的,我自然要抵擋一番,誰知道楚羽公子竟然不憐惜我,還……還對我用強……他還說什麼,他喜歡我暗戀我已經很久了……」

    楚羽對渠紅的話一無反應,好像是喝醉一般,靠在牆角,身上的衣服鬆鬆垮垮的也不整理,渠紅的控訴他彷彿聽不見一樣,雙目空洞迷離,望著不知名的方向,雙唇翕翕合合,口中喃喃不知念著什麼。

    春花可不是糊塗人,自然不會相信渠紅的一面之詞,轉過頭,笑瞇瞇地看著公子楚羽:「楚羽公子,剛才渠紅所說的,可是真的?」

    聽到有人叫喊,彷彿條件反射一般,楚羽癡癡地轉過頭來,一臉迷惑地看著春花姨,一雙美麗的眼睛空洞極了,彷彿瞎了一般。

    春花姨很有耐心地再問一遍:「楚羽公子,剛才渠紅所說的,是否屬實?」我暈個老娘的昏昏菜,這個公子楚羽不會是傻了吧?

    楚羽的腦海似乎清明了一些,眸子中也漸漸不再是迷散的光芒,瞳孔漸漸會聚,有了一絲神光,然而,他依舊是醉得厲害,勉強搖搖晃晃著站起身來,卻仍然酒氣沖天。

    「藍兒……是不是我的藍兒回來了?藍兒,藍兒……娘子,我的娘子,回來,回來啊……」

    楚羽伸出雙手,跌跌撞撞在虛空中亂抓一通,口中失魂落魄地叫著,目中的神光和焦距再次消失,俊雅的臉上透著一股類似悲傷的氣息。

    藍兒?娘子?

    春花姨暗暗皺眉,既然是在叫自家娘子,那看來這個楚羽公子倒不是一般來青樓玩耍的紈褲子了,可他既然這麼癡情,又怎麼會把自己的娘子休掉呢?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憑她春花姨那雙毒眼,一眼就看出其中必定大有問題,而且,這樣看來楚府放出的楚羽休妻的消息,肯定不靠譜,嗯,其中大有文章在。

    而渠紅說什麼楚羽公子意欲非禮她,看樣子,也不能盡信了。

    杏空杏明同時轉頭看向身旁的主子,卻見雪瀾淡淡看著發這酒瘋癡癲的楚羽,目光彷彿在看一個與自己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一樣。

    「楚羽公子,您好歹清醒一點啊,要不然這眾目睽睽的,你又不加辯解,那可真要把我們渠紅娶回家了。」春花姨好心提醒一句,沒想到楚羽卻把這句話給聽進去了,頓時揮舞著雙手,彷彿受了刺激一般,叫嚷起來。

    「藍兒,我只要藍兒,藍兒才是我的妻子……藍兒,我把她休了,今生今世我只有你一個人了,除了你之外,我誰也不要,誰也不娶……藍兒……」

    這下,連所有看熱鬧的人都聽出來了,感情人家楚羽是鍾情於前妻,因此才日日買醉啊,那這個渠紅姑娘所說的,非禮之事就有點兒……

    渠紅倏地白了臉色,面上的淚落得更加洶湧了。

    「嗚嗚……剛才楚羽公子就是喊著什麼藍兒綠兒的名字,一邊非禮我的,嗚嗚,我是不是長得很像那位『藍兒』姑娘,所以公子他才看上我了啊……嗚嗚。」

    「咳咳……」杏明很無語地被狠狠噎住了,沒形象地亂咳一氣,然後,一雙眼睛充滿鄙夷地看著那個渠紅。

    這一次,一反常態,杏明還算比較含蓄的了,杏空直接就開噴了:「渠紅姑娘,不是我說你,這做人呢,最重要要有自知之明,就你那脫了毛的母雞一樣的姿色,也敢去跟公子楚羽的前妻『藍兒』姑娘相比?我勸你自誇之前還是先照照鏡子吧,省得落下個不要臉不害臊的名聲,雖說是青樓女子,可是青樓女子也要有青樓女子的素質青樓女子的涵養啊,人家有些姑娘咋就能那麼清雅高妙呢?奉勸你一句啊,不該有的心思就別有了,畢竟你這樣的脫毛雞就算是飛上了枝頭穿上七彩霓裳衣也變不成鳳凰的。」

    別的沒學會,自家主子的毒舌如槍,杏空倒是學了個十足十。

    渠紅臉上一陣紅綠,翹著蘭花指,顫顫地指著杏空:「……你,你,你這個……」

    「我?我怎麼了?就算本公子穿上女裝扮成女子都要比你美上一千倍知道嗎?就這樣的庸脂俗粉還敢跟藍兒姑娘比,簡直就是螞蟻伸腿絆大象,又裝逼,又傻逼,還不自量力。」

    渠紅氣得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看客們經過杏空這麼一鬧,暗暗發笑之餘,心裡也明白了些什麼,頓時對這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姑娘也淡漠了。

    杏明也在一旁幫腔,只不過這番話不是對著那個渠紅說的,而是扭頭笑嘻嘻地看著春花姨:「我說春花姨啊,本公子第一次來你們這間『花間蓬萊』,看樣子比起其他分店,引進的新人質量有所下降啊?長得醜砸自己招牌不說,最重要的是,長得醜,還天天做著下蛋母雞變鳳凰的美夢,那就不太好了。」

    雪瀾和婉袂雖然一句話沒說,可春花姨這時的心情已經複雜到難以言喻了,肥肥的身子恭敬地彎著,規規矩矩戰戰兢兢地聽著杏空杏明的教誨。雖說他們不是主子,可這「毒聖醫仙」可不是好惹的,在主子眼裡,地位比她高了不止百倍。

    「公子們教訓得是,是春花眼拙了,不該收這樣的人進咱們『花間蓬萊』,」春花點頭哈腰連忙道歉,「我這就去將渠紅姑娘的賣身契拿來,奉還給她。」

    脫離「花間蓬萊」沒有關係,可是以現在「花間蓬萊」在兩陸六國的影響力,實在不容小覷,這個渠紅身為妓子,以後這名聲,可算是臭到家了。

    春花姨說著,正要去拿賣身契,雪瀾卻忽然伸出一隻腳,邁了一步,正好擋住她的去路。她這一動不要緊,滿身光華頓時傾瀉而出,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雪瀾逕自走到渠紅身旁,低頭注視著那個哭得兀自可憐兮兮梨花帶雨的女子,眸中忽然生出一股輕蔑和厭惡,她突然伸出一隻手,鉗起渠紅的下巴……整個畫面,忽然就變得唯美起來。

    只是……她接下來的話,卻將這美感破壞殆盡。

    「唔,果然是只退毛的雞。」她說。

    本來已經換上滿是含蓄、羞澀、楚楚可憐表情的渠紅,頓時被雷得外焦裡嫩,呆了半晌,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抽抽噎噎落淚著說:「公……公子,我們並無仇怨……」

    「我只是看不慣一隻脫了毛的雞四處亂撲騰罷了。」

    雪瀾倏地起身,毫不留情地轉身而去,大紅的衣袍飛動,帶起一陣醉人的清風,彷彿曼珠沙華的迷迭。

    「你說,公子楚羽喜歡你很久了,又說,公子楚羽是喊著他前妻的名字非禮你的,渠紅姑娘,試問一個喜歡你很久的人,會不知道你的名字嗎?會把你的名字和另一人弄錯?」

    楚羽如同一灘泥軟癱在地,口中兀自喃喃不已,往日清雅秀逸的神采早已不見,只剩下了一身的狼狽。

    雪瀾不自覺地歎了口氣,這又是何必呢。

    「這……這個……」渠紅垂首雙手絞著撕破的紗衣,目光閃爍,似是在極力思索措辭,然而,雪瀾卻不給她任何思考的機會。

    「再說了,這間屋子隔音極好,我記得『花間蓬萊』的雅間的隔音材料都是經過特殊材料製作毛裹的牆壁,根本不存在渠紅姑娘所說的,在外面聽到裡面的客人叫喊的事。因為,每個雅間的客人都有自己相好的姑娘伺候著,根本用不著通過大喊來叫人伺候。何況,我記得春花姨曾經下令,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走進這個房間吧。是不是,渠紅姑娘?」冷然的嗓音,清澈而明麗,耳畔的大紅流蘇輕輕晃動,飄逸而蕭然。

    「當然,我可不認為渠紅姑娘是個想要攀龍附鳳的人,更加不會胡亂猜測渠紅姑娘你原本就知道這個屋子裡的人是公子楚羽,曇城首富,所以想藉機進屋勾引他,更加不會猜測你勾引不成便開始嫁禍,想要強逼楚公子娶你回家。對吧,渠紅姑娘?」

    淡淡然然的幾句話,彷彿輕柔的雪片飛舞人間,飄進眾人的耳朵裡,卻使得大家心頭一亮。

    哦,原來是這樣啊。

    婉袂最先變了臉色,這「花間蓬萊」可是她負責的地方,雖然這個渠紅只是新人,但畢竟是她的人,如今她的人竟然招惹了主子,還在主子前夫身上鬧事,這事兒可真不好說了。

    春花姨的臉色也難看起來,只是礙於在眾人面前,她不好向雪瀾請罪而已,不過,還好她反應算快,肥肥的身子幾番顛簸,立刻跑出門去,轉眼又奔了回來,手裡捏著一張契紙,「啪」地甩到渠紅臉上:「渠紅,你以後好自為之吧。」估計以渠紅這樣的名聲出去,最多也只有軍妓這一行可以入了。

    戲看完了,人們意興闌珊,圍在屋門口的堵塞也開始散去,鳳鳴淵這才看清屋內的情況,只是,最先映入他眼簾的,是那個紅衣飄然若火的人,以及他身後白衣勝雪的孿生子。

    「公子夜蓮,毒聖醫仙」?

    太震撼了,太不可思議了,太令人震精了,竟然是公子夜蓮,毒聖醫仙!

    「一襲紅衣,傾天下。二十四玉骨傘,震大胤。一道流蘇,惑眾生。毒聖醫仙,傍左右。」那絕美的氣質,傲然的風姿,不是公子夜蓮是誰?而他身後的孿生子,同樣的孤傲,同樣的冷然,同樣的俯瞰眾生,不是「毒聖醫仙」,又是誰?

    可是,那個大胤九公子之首傳說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公子夜蓮,那兩個據說掌握著所有人生死大權,能從閻王爺手裡搶命,也能化身勾魂修羅的「毒聖醫仙」,竟然在……逛青樓?

    鳳鳴淵啞口無言瞪大眼睛看著這主僕三人,而主僕三人十分自覺地享受這種驚訝艷羨的目光,當然,最開心的莫過於婉袂了。

    還好還好,他們家主子的魅力沒有下降,還好還好,終於還是有人認出了主子。

    ……可是,這事說到底,到底是好事呢,還是壞事呢?呃,真糾結。

    這時,摟著美貌的相好路過鳳鳴淵的客人們可不同意了,停下腳步充滿鄙夷地看著鳳鳴淵,那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土包子一樣。

    這時,摟著美貌的相好路過鳳鳴淵的客人們可不同意了,停下腳步充滿鄙夷地看著鳳鳴淵,那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個土包子一樣。

    「我說這位兄弟,暴發戶吧?一看就沒見過世面。」

    「啊?」鳳鳴淵悲劇了。

    「瞧瞧你這一身俗氣的打扮就知道了,算了,不用感謝哥,哥給你提點一下,這個人啊,他不是公子夜蓮,這叫做時尚潮流,懂不?」

    「啥?」鳳鳴淵傻了。他的打扮很俗氣,很像暴發戶?還有,那個明明是公子夜蓮,啥玩意兒,潮流?

    「就這麼一身衣服,你出了『花間蓬萊』大門,先右拐再左拐再右拐,五兩,」那人五根手指一比,「五兩銀子一套。去城中心最好的鋪子,質量好點的,也就十多二十兩吧,還有那扇子,那流蘇,隨便在街邊地攤上就能買的,便宜,哦哦,還有孿生子,這可得花點心思了,首先你得要去打聽哪家有年輕的孿生子,花幾兩銀子,就能跟著你轉悠一天那種,實在找不到像樣的,找對女的也能湊合,讓她們女扮男裝,看著也是那麼個樣子。再不行啊,你就去問問這位兄台,看他能不能把這一對轉讓給你,暫時租來用用也不錯嘛。」

    鳳鳴淵:「……」

    「不過說句老實話,這兄弟的扮相可真不錯,花了不少銀子吧?哎哎……真不錯,不錯。」

    鳳鳴淵:「……」

    雪瀾:「……」

    杏空杏明婉袂:「=_=!」

    鳳鳴淵本來眼裡滿滿的驚訝變成不屑,婉袂眼中滿滿的喜悅,變成癡呆……

    婉袂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就算是公子夜蓮大搖大擺的走在大街上都沒人注意了,眾人完全跟是看了鄰居一樣習以為常,唉,潮流的效應啊,真是可怕。

    還是說,主子說得對,她真的宅太久了?

    就在雪瀾快要忍不住脫下鞋子朝那人扔過去的時候,那「哥」很得意地摟著自己的相好搖搖擺擺地走了,臨走了還丟下一句得意地自誇。

    「哥是潮人!」

    「走。」雪瀾咬咬牙,朝著身後的杏空杏明道。鬱悶,忙活了半天,半點事沒辦不說,還發現了這麼多假冒偽劣產品。

    雪瀾剛想抬腳,卻發現根本移不動步子,扭頭一看,大紅的衣袖被一隻蒼白的手緊緊抓著,繡金的蓮花已經被那隻手緊握得不成形狀。

    「藍兒,藍兒,求求你,你別走,別離開我……藍兒……」

    雪瀾蹙起了眉,眸中帶著深深的困惑之意,卻沒有像從前一樣將他毅然甩開,她只是低下頭,看著那張曾經也深入她心底的臉龐,看著那迷濛游離的眼神,心裡莫名地堵得慌。

    楚羽醉了,他靈台早已一片混沌,失去了理智,或許是出於本能,或許是因為他心裡的一絲熟悉和愛戀,他才緊緊地抓住了雪瀾的衣襟,卑微的乞求她的妻子,他的,前妻,留下。

    然而,一切過往,皆是煙雲。一步踏錯,便是一生錯過。

    自從他和她和離之後,他便如同失了魂魄一樣,抑鬱寡歡。他憎恨著那個院子裡的女人和哭哭啼啼的孩子,怨懟著自己的父母,沒有了藍兒的院子,如此的冷清,孤寂,滲人。她在的時候,他並不明白她對自己如此的重要,她走了之後他才知道,原來,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是她……失去了她,就等同失去了自己。

    可是,他的藍兒,真的就如同那蔚藍的天空一樣,風流雲散,高渺無邊,再也不是他能夠觸碰高攀的所在。也只有在他深深喝醉的時候,他才能看見她時不時再度回到他的身邊,帶著淺淺的笑容朝他微笑著,溫柔地喚他一聲「夫君」。

    「花間蓬萊」。聽說這裡美女如雲,個個妖媚艷麗無雙,因此,他日日來此買醉,誰知道,這裡,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填補他內心的空虛,和他對藍兒的思念,反而令他越來越想念她了。

    「藍兒,藍兒……」楚羽一遍遍地喊著,雪瀾終究還是狠了心。

    雪白的一隻手,拂過衣袖,將上面金繡的蓮花拂平,也將那只不肯放開的手狠狠拂下。

    她,可以有心軟的時候,但絕不是一個心太軟的人。

    「公子楚羽,那個人,她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你死了心吧。」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有更重要的人需要保護,而他公子楚羽,早已隨著當時的記憶死去了。

    任憑楚羽如何地不捨,但一雙爛醉的手能有多少力氣,終於,他癱軟在地,任由那抹熟悉的衣袖飄然而去,任由那縷紅色的身影漸行漸遠。

    「婉袂,以後不允許楚羽再進『花間蓬萊』一步。」眼不見為淨。

    「是。」婉袂沉聲答應,恭恭敬敬。

    熱鬧沒了,吵鬧完了,一樓恢復了之前的喧囂,二樓變回了原來的清靜,大爺們個個摟著美人甩著手裡的銀票豪賭豪玩,手抱著一個個美人將自己的口水擦來擦去,不堪入目不堪入耳的笑聲再度飄蕩起來,彷彿一切不愉快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雪瀾站在二樓的闌干處,身子斜倚,淡淡看著樓下的聲色犬馬,以居高臨下的姿勢,默默注視著樓下的姑娘們使勁渾身解數,而那些男人們臉上的垂涎欲滴與貪婪,雪瀾面無表情。

    她是領導,只是視察工作而已,對了,那個誰,怎麼不掛出「歡迎領導蒞臨」的橫幅?

    那一頭,鳳鳴淵極不情願地從兜裡抖出最後一文錢,邪肆的俊顏上滿是不甘:「奶奶的,本殿下竟然還是上不了樓。」什麼皇家風範,什麼第一氣質美男蘭陵王,全拋了個乾乾淨淨。

    春花姨扭著粗大的肥桶腰來到鳳鳴淵跟前:「這位公子,又沒錢了吧?嘖嘖,看看你這技術,五千兩連第一層還沒玩完,這要到第二層啥時候是個頭啊。」就是鄙視你,皇子怎麼了,蘭陵王怎麼了,了不起啊。

    鳳鳴淵冷冷哼了一聲,故作姿態地擺了一個自以為很有吸引力的姿勢:「春花姨是吧?你們這一樓的玩意兒雖然好玩,可怎麼說也沒那些姑娘抱著舒服,雖然本公子沒有玩完,不過已經差不多膩了,下次,本公子就直接上三樓了,春花姨可要吩咐花魁姐姐們洗洗乾淨等著哦。」桃花眼就那麼輕輕一挑,頓時風情流轉,一干沒有定力的姑娘們頓時尖叫不已。

    春花畢竟是過來人,死精的老狐狸一個,當即說道:「看,洩氣了吧?公子若是技術不好就直說,春花姨給你找個教習好點的姑娘也成啊。」

    鳳鳴淵也不著惱,大大方方地承認:「呵呵,春花姨你說得是,本公子的技術確實不怎麼樣,不過,也只怪春花姨這些玩意兒都太新鮮了,本公子想,其實也沒多少人能玩得好吧,既然天下人都一樣,本公子又何必在乎這些呢?」

    春花姨開始鄙視他:「切,公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您是不是想說我春花姨是在坑蒙拐騙?不過公子還真是說錯了,我這些小玩意兒啊,還真有玩得極好的,公子是不是想比比?」

    「比比?呵呵,有意思,」鳳鳴淵淡淡而笑,他也算是心思聰穎之人,也算是事事都能融會貫通的了,連他都學不好的事情,他不信有別人能比自己玩得更好,「好啊,可以。不過啊,誰知道春花姨會不會讓這裡的僕役來跟我玩呢,他們天天耳濡目染的,想必可比本公子精通多了,怎麼說都有點不公平。」

    「那任憑公子隨便挑一個如何?」春花姨說得很沒底氣,可是她就是氣不過眼前這個男人那副得意樣子。

    「好,」鳳鳴淵一邊說著,目光一邊逡巡四周,最後素長潔白的手指倏地伸出一指,「嗯,就他吧。」

    春花姨順著他的指頭看過去。

    立刻傻眼了。

    啥?

    挑他?

    那……那可是她家主子啊。

    這下春花姨可真是悲劇了,悔得腸子都青了。鳳鳴淵居然挑了她家主子,嘖嘖,那可是她家主子啊,哪能讓他老人家出手,當著一群人的面,還得被圍觀,簡直跟猴似的……啊呸。

    誰知道,雪瀾卻一點也不在意,眉一挑,「好啊。」她正無聊著呢。

    春花姨頓時鬆了一口氣,心裡懸著的大石頭砰地一聲落了地;倒是婉袂吃了一驚,看向鳳鳴淵的眼神頓時充滿了同情,小子,你慘了。

    杏空杏明一聽,頓時興奮不已,眾人一看,心裡腹誹,沒事你們興奮個毛啊。

    「主子,比美女斗地主吧,我到現在還沒找到竅門呢。」

    「別啊,還是比那個美女飛鏢吧,讓鳳鳴淵那小子當標靶。」

    雪瀾一邊下樓一邊思索著,等走到鳳鳴淵和春花跟前的時候,一張絕美的小臉忽然垮了下來:「春花姨,我一時興起就答應了,只是玩玩而已,若是輸了,你可別怪我。」

    春花姨被嚇了一跳,我去,這是啥情況?

    「春花姨,能否把玩法和規則給我詳細講解一遍?」雪瀾很苦惱地說。

    「嗯?」春花姨。

    「啊?」婉袂。

    「咦?」杏空杏明。

    「唉,我早就想下樓來試試這些玩意兒了,可是小廝們都說一樓人多手雜,硬是不讓我下來玩兒,還好這位公子邀請了我,這位公子,真是多謝你了。」

    鳳鳴淵更得意了。感情這小子還從沒玩過呢。

    婉袂杏空杏明立刻真相了,原來他們家主子又要使壞了啊。

    「這個……」

    春花姨畢竟不是伺候雪瀾的,聽她這麼一說,頓時六神無主有點摸不著頭腦,一旁的婉袂見機當然快多了,立刻道:「既然是要比賽,沒有綵頭怎麼行呢?這樣吧,大家做個見證,一會兒若是誰輸了,就拿出一百兩銀子來,如何,這樣不過分吧?」

    婉袂一開口,眾人也沒有多想,都把她當成了是「花間蓬萊」的姑娘,畢竟,是眼睜睜看著她從二樓下來的,她這麼一提議,本來就想看熱鬧的眾人當即紛紛附和,這樣一來,鳳鳴淵真的不好拒絕了,畢竟,這賭注不算大,才區區一百兩,只是……

    「既然如此,我春花姨就先給這位公子講講規矩和玩法。」說著,春花姨便朝雪瀾簡單地介紹了一遍,「……好了,請兩位公子自己挑選比試吧。」

    雪瀾雙眸極其無辜,臉上還帶著絲絲怯意:「那個……那個,我還是沒聽得太懂,能否請公子先選?」

    鳳鳴淵眉目流轉,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這樣啊,那就挑個容易些的吧,畢竟也不能太欺負新手啊,閣下認為擲飛鏢如何?」

    飛鏢確實容易。對於當今學武大潮流下的大胤兩陸來說,只要是懂武功會放暗器的人,耍幾手飛鏢,都不是難事,所以,說拋飛鏢,其實只是拼內力就行了。

    「好……好吧……」雪瀾小心翼翼地盯著飛鏢靶子,臉上仍是一副怯意。

    鳳鳴淵高大的身子頓時出現在她的面前,擋住了她所有的光明:「我也不欺負人,這樣吧,我先來,你先看看,學著點。」雖說是相讓之詞,可怎麼看著都有點洋洋得意的意思。

    杏空杏明婉袂早不知道躲哪個角落偷笑去了,暗笑鳳鳴淵被自己主子賣了還不知道,一邊謝謝,一邊還笑瞇瞇幫她數錢呢。

    雪瀾怯怯地點頭,一旁一個美女已經為鳳鳴淵拿來了十支飛鏢,誰叫人家是位風流倜儻英俊翩翩公子呢。

    鳳鳴淵手裡捏著飛鏢,對著靶盤瞄來瞄去扭來扭去,一會兒一個媚眼,一會兒一個飛吻的,真真是風騷不斷……就當大家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時候,鳳鳴淵鳳眸微瞇,手中的飛鏢猶如連珠箭一般,飛快地射了出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更重要的是,支支都是靶中十環。

    「好!好啊,真是厲害!」

    看熱鬧的人群爆發出一連串的喝彩聲,讓早就得意得摸不著北的鳳鳴淵更是驕傲無比,當下便扭腰擺臀走到雪瀾跟前:「小公子,你可要加把勁囉。」

    半晌……

    當雪瀾小心翼翼地睜開一隻眼,看向自己射過的標靶,當看到十支齊齊插在靶心中間的飛鏢時,下巴頓時一副脫臼態。

    不過沒關係,大家都已經脫臼了,也不差這麼一個。

    鳳鳴淵不愧是皇家出品的,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確實不一樣,當下扶了扶下巴,搖晃著風騷的身子走到雪瀾跟前,拍拍她的肩膀:「咳……小公子,運氣不錯,有前途,我看好你。」

    杏明杏空憋著笑雙臉通紅,看樣子很有被憋爆的架勢,婉袂直接捧著肚子在地毯上打滾,一旁的春花姨瞪大了眼看著三人,心想,難道自家老闆都有隱疾?

    「下面比什麼呢?不如小公子先選好了,不然恐怕又是我的強項。」鳳鳴淵一手叉著腰,風情萬種地說道,眉目流轉間,引得姑娘們一陣陣尖叫。

    雪瀾心裡暗罵,發春的豬,也好意思出來騷,比起她家顏傾差遠了。

    絕美的臉上卻帶著興奮和點點的不確定:「喔,那是什麼?看上去好好玩的樣子喔……我們玩那個好不好?」

    絕美的臉上卻帶著興奮和點點的不確定:「喔,那是什麼?看上去好好玩的樣子喔……我們玩那個好不好?」

    說著,乾淨蘇美的手指朝著一個方向一指,眾人頓時再度大跌眼鏡。

    小子,你行不行啊?

    雪瀾很誠實,小子我不行,因為我確定我是女人。

    鳳鳴淵這時候得意了,因為,雪瀾剛才指的,可是保齡球啊。話說,飛鏢的話,還可以靠運氣,或者內力催動,也許就能命中靶心,但保齡球可是有嚴格的技術要求的,不是僅僅靠運氣或者內力,就能贏的。當時他還覺得這個遊戲好玩,專門練過了。

    小子,哥哥可是練過的哦。

    「這個……這個有點難度,不太好吧。」小子,可別說哥哥沒給過你機會哦。

    雪瀾眨巴著雙眼,彷彿很渴望的樣子:「可是……那個看上去很好玩耶。」

    「……好吧,那就這個了。」

    「那個……那個,能不能讓我先來。」雪瀾搓了搓手,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大紅的衣襟上的黑色繡金的荷花隨風而舞,彷彿迎著清風搖擺一般。

    鳳鳴淵一挑眉:「行啊。」反正誰先都一樣,他肯定能贏了他。

    雪瀾走到旁邊,戰戰兢兢拿起一個球,球似乎有些重,雪瀾沒有料到它這麼重,手上被球一晃,差點掉到地上去,她為了握住那球,小小的身子也跟著球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保住了球,穩定下來,慢慢走到跪道旁。

    看熱鬧的人們被雪瀾一副外行的傻樣子逗得哈哈大笑,雪瀾卻是一副興致盎然的模樣,站在軌道盡頭看著手裡的球比劃來比劃去,最後,將球換到右手上,準備瞄準發力時,身子終於承受不住球的重量,摔了個結結實實的狗吃屎,而手裡的球也隨之「咕嚕嚕」,慢悠悠地滾了出去。

    「畢嘩啦啦」,齊齊的木瓶子全部倒下去了,整個「花間蓬萊」再次安靜無聲……

    這,這……這也太假了吧,尼瑪的,摔個跤,也能摔出個大滿貫?!

    「再來一個。」小青年做壞事受到了鼓勵,那就成了一個純正的小憤青啊。

    雪瀾堂而皇之的又拿起了一個球,似乎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這次拿起來輕鬆了不少,纖細的身子捧著不輕的球走到軌道跟前,裝模作樣地又比劃了一番,眾人正在等待她再次摔跤,來個天女散花,暴雨梨花的時候,只見她身體一個前屈,向前跨了一步,姿勢漂亮而又優美,手中的球「咕嚕嚕」飛快滾了出去,宛若飄花閃電一樣迅捷,啪——

    ……

    又是全倒。

    眾人再次目瞪口呆,呆若木雞,鴉雀無聲……為的,是她那優美絕倫的身姿和不經意間散發出的奪人心魂的氣魄。

    鳳鳴淵就是再傻再糊塗,這下也該明白了。

    或許,是覺得再也沒有必要裝下去了,雪瀾剛才還怯怯發慌的眼神,倏地就凌厲起來,那純真無害的氣息瞬間變成了冰冷森寒之氣,無形中生出一股令人難以喘息的壓力來。

    眾人咋舌之餘不由得使勁擦眼,這還是剛才那個小白兔一樣無害的人嗎?怎麼感覺這根本就是一隻大灰狼啊,披了兔皮的大灰狼。

    鳳鳴淵微瞇雙眸,眼神也跟著寒了起來。

    「你耍我?」強自隱忍的怒氣透著一股殺意。

    只見,「小白兔」慢慢靠近鳳鳴淵,遍身的絕代風華,讓鳳鳴淵怔了一下,而隨著擺動的衣角,逐漸靠近的似曼珠沙華似荷花的香氣也漸漸瀰漫將他包圍,那種香氣,彷彿罌粟毒藥一般,一點點將他蠱惑,去他媽的殺氣……那是錯覺,絕對是錯覺。

    「呃,人家哪有,可是你自己先拉著人家比賽的哦。」媚笑,流轉,旋即,她像是一種可以魅惑人心的妖顏荼靡,靠近了鳳鳴淵。只是,當鳳鳴淵心神被蠱惑之時,她卻又眉目一轉,眼神陡然變得凌厲起來,臉色變換之快,簡直堪稱變臉界的始祖。

    「既然是比賽,雖然玩樂,卻也不能全不當真,既然你輸了,好了,一百兩銀子,拿來吧。」說著,雪白的小手探出,朝鳳鳴淵一攤。

    說著,雪白的小手探出,朝鳳鳴淵一攤。

    鳳鳴淵這才終於想起,自己已經身無分文了。

    他先前之所以答應比賽,只是因為太過自信自己能贏,而根本沒有考慮過會輸。

    「呃……我……我」

    「我什麼?公子你不會是沒錢想要賴賬吧?」早知道你沒錢了,你要是有錢我還不跟你比呢。

    鳳鳴淵滿臉通紅,窘迫不已,叫道:「誰說本公子沒錢?本公子有的是錢,區區一百兩而已,本公子馬上回去取來就是。」

    雪瀾不屑地搖搖頭:「嘖嘖,這不就是在說你沒錢嗎?」

    「本公子說了,我立刻回去取了給你。」鳳鳴淵急了。

    素手忽然猝不及防地搭上鳳鳴淵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兄弟,以為我腦殘呢,你走了還會回來嗎?真當小爺不懂人情世故好騙啊?」

    「你!你……本公子說到做到,一定會給你送過來的。」丟人真丟到家了。

    雪瀾搖搖頭:「哎,你這招啊,早過時了。」好歹她也是個開妓院的,像這種小兒科的招數見了沒有千次也有幾百次了,「不如這樣吧……也不能讓旁人說小爺我不好相與,正好小爺好男色,不如我們就……」雪瀾眉眼流轉,萬般風情盡顯,手中的折扇挑起鳳鳴淵的下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我看你啊,也還不起那一百兩銀子了,不如今晚,你就給小爺暖床吧,怎麼樣?」

    鳳鳴淵身體猛然倒退了好幾步,彷彿看了什麼可怕的毒蟲猛獸一樣,雙眸不可思議地看著雪瀾,一臉被噁心到的模樣,伸出手指嫌惡地指著她:「你……你……你這個死斷袖,離我遠點。」打死他都不會承認,他之所以這麼驚慌失措,是因為剛才這個死斷袖拍上他肩膀的瞬間,他竟然會對這個噁心的斷袖男有那麼一點動心。=_=!

    「斷袖?」雪瀾裝模作樣地摩挲著下巴,猥瑣不已,「小爺我可不是斷袖,我只是喜歡男人而已。」她發誓,這話千真萬確,她真的不喜歡女人。

    一聽這話,鳳鳴淵更加噁心了,接連倒退了好幾步,好像生怕沾上什麼髒東西似的。

    雪瀾見狀也不著惱,依舊笑嘻嘻地:「看來你不願意啊。」逗你玩你也當真,不知道跟多少女人睡過了,小爺才不稀罕,「既然你不願意,小爺也不勉強你,杏空杏明。」

    杏空杏明走出人群,一臉的不滿。

    他倆看戲看得好好的,幹嘛叫他們。

    「脫衣服。」雪瀾乾脆的聲音彷彿上好的青花瓷摔落在地,清脆而堅定。

    杏空杏明呆滯:「啥?」

    「我讓你們脫衣服。」雪瀾面無表情地重複一遍。

    「啊?……」

    杏空杏明悲苦不已。不會吧,主子,這樣也太缺德了,我倆好說歹說也跟您十多年了,您不會這麼無情吧,再說,我倆雖然勇猛,我倆雖然喜歡看您鬧事,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做真的不好,真的不好啊。

    雪瀾抬眼,看著面前毫無動靜的兩個人,心裡犯嘀咕,今天是咋的了,這兩人耳背?「脫。」這次的聲音,是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是。」杏空杏明眼一閉,死就死吧。

    兩人站在雪瀾跟前,不情不願地開始脫衣服。

    「你們幹啥?」不僅耳背,還弱智了?

    「聽主子的話,脫衣服啊。」

    「西紅柿個番茄的,小爺讓你們脫他的衣服,他既然沒有錢,身上又只有這一身衣服值錢,當然要剝下來抵償了。你們倆幹嘛脫自己的?」這倆邪惡的人,想成啥了?

    「嘎?」大眼瞪小眼。

    虛驚一場,虛驚一場,原來不是要他倆脫了衣服當場將蘭陵王那啥啊,呃,還好,還好,清白保住了。

    既然不是脫自己的,那就不用客氣了。

    杏空杏明摩拳擦掌,眼冒寒光,賊兮兮地朝鳳鳴淵靠近,鳳鳴淵突然像是個怕被那啥的小姑娘一樣,死死抓著自己胸前的衣襟,滿眼委屈和恐懼地看著他們。

    「你們……別過來,」他不要見人了,「你們好大的膽子,知道我是誰嗎……」

    雪瀾挑眉:「哦?說說看,你是誰?」

    「我是……」聲音戛然而止。鳳鳴淵來了個急剎車,本來正打算脫口而出的「我是霧國蘭陵王」幾個字生生頓住——不能說啊,不能說啊,要是說出了自己的名號,那以後霧國蘭陵王豈不是要成為全天下的笑柄了?風流瀟灑倜儻無雙的他,竟然因為付不起賭資而被脫光了衣服抵債,那還怎麼得了啊?還讓不讓人活啊……呃呃,絕對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

    「你到底誰啊?」雪瀾眨巴著眼睛繼續問,哼,我看你敢不敢說。

    鳳鳴淵徹底閉上了嘴不敢再說一辭,雪瀾冷哼一聲不再看他,扭過頭冷冷下令:「給我脫。」杏空杏明頓時摩挲著雙手,走到他跟前,一臉猥瑣地開始使勁扒拉。

    「你們……你們這些流氓……嗚嗚……別碰我,別碰我」

    雪瀾掏掏耳朵,咦,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奇怪呢。

    杏空杏明提著手裡淺紫色的華衣華褲,恭恭敬敬地遞到雪瀾跟前,雪瀾連眼皮也不帶眨一下的:「送到當鋪去吧,估計能當個百八十兩的。」

    鳳鳴淵雙臂微蜷抱著身子,一身雪白的褻衣褻褲沾滿了灰塵,立在風中陡然生出一種可憐兮兮的柔弱之美,只是,這時候他再也沒有心思去孤芳自賞了,望著杏空手裡的淺紫衣袍,心中暗罵不已。

    混蛋啊混蛋……竟然要把他最心愛的一件衣服當掉,還百八十兩?那可是霧國僅有的十多隻珍貴紫蠶吐的絲織成的紫綢啊,就算是一千兩也綽綽有餘好吧?

    嗚嗚嗚,他的紫蠶衣袍哇,嗚嗚嗚,他的自尊啊。嗚嗚,恥辱啊。

    雪瀾踱著步子走到鳳鳴淵跟前,悠悠然停在他身畔,彎下腰去,那一股曼珠沙華的幽香再度瀰漫,將鳳鳴淵的神智剝奪。而那綢緞一般黑髮滑了下來,隨著她的姿勢蕩漾開來,散發出同樣的香味。

    鳳鳴淵從一開始的防備,逐漸開始沉淪和迷亂,那種香味,徹底將他蠱迷俘獲了。

    雪瀾揚唇而笑,花開一般的聲音,繞耳響起。她伸出羊脂玉一般的手,挑起鳳鳴淵光滑的下頷,倨傲地俯視打量著他。

    「長得確實還不錯,」有點可惜了啊,「只不過,髒了。」

    清脆的聲音,將鳳鳴淵的神智拉回,他有些不解,定定看著那雙帶著戲謔的鳳眸,近在咫尺的絕美容顏,忽然讓他有不敢呼吸的感覺,連心跳,也不由得加速起來。

    素白的手指,順著下頷往下滑去,清涼冰冷的觸覺讓鳳鳴淵全身一個激靈,仿若觸電一般,身子繃得緊緊的,卻沒來由地希望那小手更往下一些,甚至……更過分一些。那小手恰如一道涓涓流過的清泉,在途徑他微微凸起的喉結時,使得他忍不住吞嚥了一口唾沫,性感的聲音,使得這份曖昧更加濃重起來。

    雪瀾的手,逡巡而下,一直來到鎖骨處,緊接著不由分說扯開褻衣的領口,只見右胸雪白的肌膚上,一朵碧綠色的法蓮印記,含苞欲放,嬌艷欲滴。

    那朵蓮記,如同一枚小小的花釵,細小的花苞緊縮著,趴在那性感的肌膚之上,彷彿一抹刺青紋身。

    他的蓮花,並未開放。

    雪瀾的手指撫上那朵未放的蓮苞印記,那蓮印忽然像是有了生命一樣,隨著她手指的拂動,竟然如同清風吹拂一般,翩然而飛,就像在跳舞一般。

    杏空杏明站在身旁,將這一幕擋得嚴嚴實實。

    確認完畢後,雪瀾倏地伸回手指,冰涼的觸覺消失,鳳鳴淵像是覺得心裡忽然空了一塊,呼吸也變得急促,他目光焦灼,似乎想要留住什麼,卻不知道該留住什麼。再接著,那股迷人的曼珠沙華香氣也隨之淡去,心,好像忽然停止了跳動,再也感覺不到任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鳳鳴淵茫然地抬頭,正對上雪瀾那雙淡然的眸子,說是淡然,他卻在那種淡然之下,看到了翻雲覆雨盡在我手的沉著和自信,而她全身,更是澎湃著不容忽視的傲然和凜然。

    鳳鳴淵有些失神,然後,他看到那雙絕美的紅唇輕啟,吐出幾個只有他能聽到的字音:

    「鳳鳴淵,等著我,我會讓你真心臣服於我。」

    既然髒了,就不能跟他產生感情,既然沒有真感情,那就必須讓他真心臣服自己,全心全意。

    鳳鳴淵耳畔兀自迴響著那句沒有頭尾卻堅定篤然的話,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面前已經沒有了那三個人的身影,他不明白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他的心莫名其妙地痛了一下。然而,他卻明白,那股令人心醉的香味,那只冰涼清冷卻觸動他心靈的小手,都讓他留戀不已……風流如他,當然明白這種沒來由的感覺是什麼……而答案更加令他害怕。他,堂堂霧國蘭陵王,竟然心動了,而且,還是為了一個男人。

    男人?男人?男人?!

    啊啊啊他不要活了,該死的,居然為了一個男人心動了,他居然會對一個男人有感覺有反應,居然會對一個男人動了心。

    啊啊啊,老天啊,是不是在耍他啊……他不要做斷袖啊,他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那些死斷袖的啊。

    ……

    呆滯的鳳鳴淵終於被他的侍衛們尋來接走了,「花間蓬萊」的客人們覺得沒意思了,便開始抱了自己的美人兒奔回房中嗯嗯啊啊去了。

    雪瀾站在第三層的欄杆旁,看著樓下的熱鬧喧嘩,忽然覺得沒意思起來。

    要不怎麼說雪瀾是什麼帝蓮托生呢?人家就是招老天爺喜歡啊,才剛一覺得無聊,馬上就有事找上門了。

    剛剛恢復了正常的第一層大廳裡,男女歡笑剛開始蔓延,正在一派熱熱鬧鬧的和諧之下,忽然,傳出一聲刺耳的尖叫,頓時,剛開始沸騰的人群又跟被按了遙控器似的,鴉雀無聲了。剛剛才關上開始和諧聲音的房門,「通」地一聲從內踹開,裡面的人興高采烈興奮地開始往外躥,而那些摟著美女正在玩遊戲的大爺們,也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熱鬧。

    今晚的「花間蓬萊」,真他媽好戲不斷啊。

    「春花,你的老姐妹來看你了,怎麼不出來接著?」一個年紀跟春花差不多的中年女人,揮舞著帕子,叉著腰,得瑟地大聲叫嚷著,看了她才知道,原來這一行裡面,春花的打扮還不算過分。

    她身旁,站著一個身穿粉紅色羅裙的姑娘,本就窈窕的身形加上半露的香肩,頓時讓所有的大爺們不約而同情不自禁流起了口水,這姑娘蒙著面紗,看不清面目,然而,僅僅是那一對隱隱約約的眉眼,就彷彿會勾魂奪魄一樣,只看一眼,就讓人迷醉其間。

    可是,那雙水一般純淨的眸子偏偏如同一汪清泉,這樣一個純潔又妖嬈的感覺,正好是大叔們的最愛。

    春花姨偷偷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看了看雪瀾和婉袂,她就整不明白了,平時都好好的,怎麼今天她家老闆來了,漏子卻一個接著一個來呢?

    婉袂朝春花使了個眼色,春花這才扭腰擺臀甩著帕子朝樓下那個女人走去。

    「喲?這不是『』的紅姨嘛?嘖嘖,可有段日子沒瞧見你了,怎麼,你們終於撐不下去了,來我們這兒尋刺激來了?還是說,要倒閉了,求我們把你家的店盤下來,再開一家蓬萊分店啊?」

    那紅姨一聽,頓時把個血紅的大嘴一癟,也開始扭腰擺臀,蘭花指翹得那叫一個標準,「我說春花姨,這麼久不見了,你怎麼還是這麼毒舌啊,不過今天啊,你這張老臉恐怕真要哭出來了,」說著,蘭花手指了指身旁那個絕麗女子,「知道這是誰嗎?這可是我們新來的頭牌姑娘蘭兒姑娘,今兒啊,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要讓春花姨你見識見識,什麼才叫做真正的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別以為有個什麼三大花魁四大花秀什麼的,就可以霸佔市場金招牌了,告訴你,今天,我們的蘭兒姑娘要挑戰你們『花間蓬萊』!」

    雪瀾挑了挑眉,挑戰「花間蓬萊」?呵呵,還真是膽子夠肥。

    天下人都知道,「花間蓬萊」乃是「風行商行」的產業,挑戰「花間蓬萊」,就等於是跟「風行商行」作對,雖然說「花間蓬萊」的確幾乎將六國的煙花事業全部壟斷,但也不至於讓其他的蝦米青樓沒有飯吃的地步,所以,這次的挑戰,肯定有貓膩。

    普天之下,敢公然挑戰「風行商行」的,用小腳趾想也知道,必定只有那一家,「扶搖商行」了。

    「婉袂,馬上給我派人調查這家怡紅樓是不是已經變成了『扶搖商行』的產業,我要在一刻鐘之內知道答案。」

    「是,主子。」婉袂身形一動,已經消失在了三樓的闌干處,只留下雪瀾和杏空杏明繼續站著看戲。

    「挑戰?」春花姨不自覺地朝三樓的欄杆處看了幾眼,這紅姨挑什麼日子不好,偏偏挑今天來找事……

    青樓之間,搶生意乃是常事,為了爭奪顧客,各青樓之間經常派出頭牌進行比賽,琴棋書畫,歌舞詞曲,只要是青樓裡有的東西,都要進行比試一番,贏了的,自然是風頭大漲,顧客臨門生意不斷,輸了的,自此就抬不起頭來,事事要低人家三分,除非是再比一次,贏回來,才有翻身之地。

    「花間蓬萊」初建之時,名頭小,人氣少,有不少青樓趁機來生事挑釁,多番比試下來,因為「花間蓬萊」坐鎮的頭牌姑娘,都是經過婉袂精心挑選培訓過的,因此,所有來挑戰的青樓都是慘敗而歸,後來,大家都知道了「花間蓬萊」的頭家乃是當今威震天下的「風行商行」,即便有少數的青樓嫉妒它生意滾滾,也不敢上門比試,唯恐不長眼,自取其辱。

    不過,目前看來,這不長眼的,確實還是有啊。

    見雪瀾面無表情,似乎是默認了,春花姨才有了底氣,朝那紅姨一挺腰板:「你想要比什麼?」

    那紅姨頓時拽到天上去了,得意洋洋地看著身旁的蘭兒:「琴棋書畫,全部!」

    三樓之上,慵懶倚著欄杆的雪瀾不著痕跡地輕輕一笑:「杏空,看看是誰?」膽敢如此口出狂言之人,天下還真沒幾個。

    杏空聞言,寬大的白色袖袍輕輕一震,一股勁風朝著樓下帶著面紗的女子飛去,倏忽之間,無人得見這個動作。

    嫣紅的輕紗,忽然被一陣突起的清風撩動,輕輕飄動了幾下,最後仍落回了那張面容之上,瞪大了雙眼抱著美人們的大爺們,個個扭歪了脖子,生生急壞了心肝,卻沒有一個能看清那面紗下的容顏。

    然而,該看到的人,卻已經全看到了。

    「是她?」雪瀾的眉輕輕蹙起,呢喃出聲。

    杏空杏明的臉上多了幾分凝重,卻也多了幾絲幸災樂禍,嘿嘿,可不嘛,這可是他們主子的情敵啊,咳咳,申明一下,是從前的情敵。

    「杏空,去把那個大冰山請過來,杏明,給我化妝。」她從來不喜歡跟男人糾纏不休,夾纏不清,可這次,她忽然想出一口氣,就算是為了自己。

    杏空杏明的眼裡忽然迸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芒,話說,那種光芒興奮莫名,是一種被大姑娘們看了會很容易誤會得大喊「流氓」的光芒。

    杏空很快領命而去,杏明則跟著雪瀾回到房間,緊閉了房門。

    春花姨一直留了個眼睛注視著三樓上的動靜,忽然見到主子走了,還以為主子因為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生了氣,心中正自忐忑不安六神無主的時候,忽然見到三樓的欄杆上,晃悠悠走出了一位絕世妖嬈的女子,一身光華簡直是風華絕代,難以形容。

    那女子一身大紅衣裙,妖嬈得彷彿一朵盛開的彼岸花,指引著人們的靈魂,使人沉淪墮落。她懶懶地憑欄而立,一襲長長的水袖如同瀑布一般從欄杆上垂瀉而下,看得「花間蓬萊」所有的男人都失了神。

    綢緞般的黑髮,用一根雪白的玉簪隨意挽上,疏疏朗朗垂下的幾綹長髮,更為她增添了幾分慵懶嫵媚的美:「春花姨,什麼事情,這麼吵?吵得人覺都睡不好。」使人心動的聲音,彷彿帶著罌粟一般迷人的香氣,清澈而清越,投入眾人的耳際,單單是這一聲發問,人們就已經為那性感的聲音折服。

    春花姨瞪著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個女子是誰啊,問題是,她站的那個位置……

    難道是……她家大老闆?

    她家老闆不是公子夜凰嗎?不是「風行商行」的大東家薛藍兒嗎?那這個絕色女子又是誰?

    「呃……回姑娘的話,是……是的人,來挑戰……」難道,難道她家主子真的是什麼神仙,會變臉的?

    雪瀾聞言,淡淡一笑,帶著三分不屑:「哦,啊,我還以為是誰,呵呵,既然是他們,那就讓惜君,霓雲,綺絲她們應付一下吧,不用我凰兮出面了,一會兒我還有客人要來呢。」說完,大紅的身影搖曳進入屋中,巧倩如同仙子的背影,醉了一眾男人的心魂。

    紅姨哼了一聲,一張老臉開始有些猙獰:「怎麼,春花姨,你遲遲不讓你的人出來,不會是怕了吧?」

    那個帶著面紗的蘭兒姑娘,看著雪瀾消失的地方,眼中隱隱透出一股嫉妒之意。

    春花姨偷偷擦了擦汗,輸人可不能輸陣,頭高高揚起,跟那個紅姨一樣,鼻孔朝天,大聲道:「那是我們新來的頂級頭牌『凰兮』姑娘,人家看到你們家這位什麼蘭兒姑娘,都不屑出手的,我看我還是讓綺絲她們陪你們玩玩吧。」

    花間蓬萊的頂樑柱頭牌姑娘有七花角,七青衣,七名旦,四花秀,三花魁,其中,以四花秀和三花魁最為出色,四花秀分別是惜君、宜君、慕君、思君,三花魁分別是綺絲、霓雲、穠輝,這七個人各有本事,都是婉袂親自挑選培養的,為曇城春花姨打理的這家「花間蓬萊」招攬了不少顧客,更是十分優秀的暗探。

    ……

    所以,當兩大花秀惜君、慕君和三大花魁綺絲、霓雲、穠輝,齊齊出現在樓台之上,對面的樓台上還有一個集清純與妖嬈於一身的蘭兒姑娘時,「花間蓬萊」的大爺們過足了癮,大呼其爽,喝彩聲,掌聲連天價響了起來。

    規則似乎很簡單,琴棋書畫表演而已,誰輸誰贏一目瞭然,觀眾們的眼睛是血亮的,那個蘭兒姑娘似乎帶了一種怒氣,一上台就二話不說拿出琴開始彈奏起來。

    不得不說,她的琴音造詣非常之高,第一個優美的音符響起時,就把「花間蓬萊」樓上樓下的樂音壓下去了,幾百個大老爺們癡癡地望著台上那個撥動琴弦的女子,彷彿被琴聲蠱惑了一般。

    三樓之上,雪瀾在聽到第一小段曲子過後,便明白,惜君、慕君、綺絲、禾農輝、霓雲五人中,琴藝最好的穠輝,已經落敗了,可是,還有一個她,不是嗎?

    「砰——」

    她的房門被人忽然撞開,一個急切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憑空衝入房中,站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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