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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第二章 怪老頭 文 / a小娘子

    光顧著說這件怪事了,都沒來得及先介紹一下我自己,主要是這件事兒,算是我時至今日遇到的最奇怪的事了。

    我叫十一,是一個被七伯養大的孤兒。他說我是在一個冬天,被人遺棄在他家門口的。他撿回了我,給我取名拾遺,是拾到被遺棄的孩子的意思,可後來,被村裡那些有著濃重口音的叔叔伯伯,嬸子大娘們,叫著叫著就成十一了。

    七伯是個孤僻的怪老頭,按說依他的孤僻性格,我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他會去收養一個被遺棄的孩子。

    所以我一直懷疑,我是不是他在外面和哪個相好的生了,抱回來養的。因為抹不下面子承認,所以就說是撿的了。畢竟孩子哪有那麼好撿?你見誰在街上撿到過孩子?更何況還是在自己家門口。

    面對我的質疑,七伯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的。

    可他也解釋過,他的解釋是,「我本來不想撿的,想把你抱到遠一點兒的樹林裡在丟掉,畢竟天寒地凍的,你凍死在我家門口,我還的費唇舌解釋。可不想,只穿著一件小破棉襖,光著腚,包在一床尿濕了的小被子裡的你,在呼呼的白毛風裡走了半天,非但沒哭,還咧著你那沒牙的嘴,對我笑了呢,你一笑,我的心就軟了,心說,莫不是咱爺倆有緣分?我就脫下我的羊皮襖,把你裹緊了,抱回來了。」

    看見沒?就是這個羊皮襖,要不是它,說不定你早就凍死了。七伯說完的時候,還故作沉思的撫摸著他膝蓋上的羊皮襖。他管節不好,說是年輕的時候落下的毛病,趕上陰天下雨了就痛,有點兒風就的蓋著。

    別看七伯說的跟真事似得,我卻嗤之以鼻,鬼才信一個快凍死的小孩子,會衝著他這張撲克牌的臉笑呢。

    不過我對於我是七伯生的,還是撿的,並不是太在意,畢竟打我記事起,我們家就我們爺倆,七伯沒女人,自然也沒別的崽,所以我早已把自己當成了他唯一的親人。

    我屏住呼吸,看著那把在手電光的照射下,泛著銅綠的鑰匙,腦袋裡一片空白。

    待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覺右手中拎著的那隻大烏龜。死沉死沉的。

    我把那大傢伙往井底一丟,伸手拿起了那把鑰匙,心想,這把鑰匙被藏得這麼嚴實,想必是個好東西,說不定他還能開啟某個寶藏呢。

    我看了看逐漸暗下去的手電光,心想:「今晚先回去準備一下,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明天再下來好好找找,看看這井底到底還藏著什麼好玩意兒。」

    我把鑰匙揣進褲兜,手腳並用,三下五除二就從井裡鑽了出來,胡亂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藉著月光往家走去。

    村子裡很安靜,只是我的腳步聲,引得鄉親們家的狗不滿,它們隔著院牆,衝我死命的叫。

    一路走來,看到有些住戶已經熄了燈了,心想:「我在井底怕是待了不小的時候,也不知道七伯做好飯了沒有。」想到吃飯,我的肚子就不爭氣的叫了起來,我摸摸肚子,加快了腳步往家走去。

    剛一推開屋門,一道黑影就風馳電掣的衝我迎面飛來,我條件反射般,踉蹌著往旁邊躲去,只聽砰的一聲,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貼著我的耳根子,就插在了我身後的門框上。

    一瞬間,我的冷汗就下來了。

    「你個兔崽子幹什麼去了?幾點了你還不去給我做飯,你想把老子餓死是不是?」我人還沒緩過來,耳邊就響起了七伯的罵聲,看來我那回來吃上口熱乎飯的美好想法,又泡湯了。

    「你想一刀插死我啊?你整天閒的蛋疼,就不能自己做點兒吃的?」我不滿的衝著坐在那兒,幸災樂禍的啃著蘋果的老頭子大吼,以此來掩飾方纔的狼狽。

    七伯沒有因為我出言不遜而跟我一般見識,而是使勁的吸了吸鼻子,嗅了嗅,問道:「你又下那眼陰陽井了?」

    我不知道七伯為什麼要管那眼怪井叫「陰陽井」,什麼是陰陽井?為此我查了不少資料,其中最為有名的就是南靖某地,兩眼井相距不過十多米,卻是一口清亮如鏡,水質甜美,另一口混濁發黃,污穢不堪。還有人說是,陰陽井冬天呼呼往外冒熱氣,夏天卻能結冰。民間更有玄乎其玄的一種說法,說陰陽井裡與井外是兩個世界,一個井口,隔著陰陽兩世,透過某個契機,人們會聽見井裡有車馬聲,鐵鏈聲,那是陰間的兵馬拿鐵鏈子鎖犯人呢。可我無論如何也沒查到我們村那眼出海蛤蜊的井。

    「你聞出來了?七伯!你鼻子怎麼這麼靈呢?」我舉起胳膊放在鼻子前,學著七伯的樣子,使勁的嗅,卻啥味都沒聞到。

    七伯「切」了一聲,白瞪了我一眼,不屑的說:「這還用聞嗎?看你那一身爛泥就知道了,掉下去的吧?」

    七伯真是個怪老頭,好吃懶做不說了,有時候一沉默就是好幾天,可一說起話來,卻又那麼欠。

    我自然是拿他沒轍,只好低頭瞅自個兒,發現正如他所說的,自己果然成了個泥腿子。

    「快扒下你那身髒狗皮,去給我做飯去。」七伯不耐煩的衝我揮了揮手,看來真是餓極了。

    我不滿的哼了一聲,轉身往灶前走去。卻聽七伯在背後嘀嘀咕咕,「怎麼沒見他拿回那蛤蜊?」

    七伯不像村裡人那麼忌諱那眼井,也不反對我下去,可不知道為啥,他卻從來不吃我摸上來的蛤蜊,問急了他就說吃不來那味,可他每次外出回來,卻又會帶回些其它的海鮮,真搞不懂他。

    說起摸蛤蜊,我想起了褲兜裡的那把青銅鑰匙,我的手伸進褲兜,指尖碰觸到它久經歲月後略為粗糙的表面,遲疑了幾秒,我把它掏出來,攥在手心,轉身走回七伯跟前。

    我想跟七伯說一下今天的經歷,讓這個好吃懶做的鄉下老頭子也開開眼,長長見識,讓他知道知道我的利害,以後別再自以為是,別再一天到晚拿那飛刀嚇唬人。而這把鑰匙,就是驗證我接下來的話,是瞎編,還是真事的最有力的證據。

    「幹嘛?」七伯一頭霧水的看著笑得神神秘秘的我,問道。

    「嘿嘿,你看這是什麼?」我打開手心,那把帶著斑斑銅綠的鑰匙,安靜的呈現在了七伯的眼前。

    本想七伯接下來會問我這是什麼?打哪兒來的。

    卻不想他忽然像是變了個人,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一把抓過我手中的鑰匙,仔細的看著,還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然後他的臉色變了,眉頭也皺的像是能擰出水來。

    從小到大,七伯給我的印象要麼是沉默,要麼就是漫不經心,這麼認真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七~七伯。」我試探著叫了聲。

    「這是你從那眼井裡挖出來的?」七伯拿著鑰匙的手有些顫抖,說話也帶著顫音兒,我甚至在他的眼睛裡,看到有亮晶晶的東西一閃即逝。

    我被他的樣子震到了,我艱難的嚥了口唾沫,使勁的點了點頭。

    「哈哈,天意,天意啊!」在得到了我確切的答覆後,七伯竟竟哈哈大笑了起來。

    然後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輕輕的撫觸著那把青銅鑰匙。在我眼裡,他那股做作的樣子,像是在撫摸初戀情人的頭髮。

    看著七伯反覆無常的表情,我一頭霧水的戳在那兒,竟不知道說啥好了。

    許久,七伯抬起頭,看我還傻愣在哪裡,說道:「小兔崽子,給伯煮碗麵去。」

    「真沒想到,七伯這變臉的功夫,竟是比翻書還快,這要是去演戲,那還不得得個奧斯卡啊。」我邊往灶裡丟著松塔邊想。

    松塔是燒火的好柴火,我在距離灶口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往裡丟,一丟一個准,這點還多虧了七伯打小的教導。

    也不知咋的,他一個一無是處的鄉下老頭,竟耍了一把好飛刀,幾十米之外,一插一個准,從沒失誤過。

    我問他打哪兒學的這麼準的刀法?他回答,「小時候家裡窮,沒肉吃,饞的慌,就去山裡打兔子,時日久了,就硬生生給練出來了。」

    我嘴上沒說啥,心裡卻嘀咕:「那得饞成啥樣,才能練出這麼有準頭的刀法啊?」

    灶底的火被我燒的旺旺的,鍋裡的水很快就沸了,我抽了一把麵條丟進鍋裡,打上了三個荷包蛋,(我倆,七伯一個。)再丟進去幾顆綠油油的小油菜,出鍋的時候,我又撒上了一把香蔥沫兒,淋上了幾滴香油。這面就做好了。

    我盛在碗裡,端給七伯,看到七伯還保持著那個動作,坐在椅子上撫摸那把青銅鑰匙,兩眼虛無縹緲的註釋著前方,出神似得凝想。

    「伯!伯?面好了。」我喊了兩聲,才把他從爪窪國喚回現實。

    「唉!。」他看了我一眼,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一瞬間,我覺得七伯老了,他的眼鏡裡,有老人特有的那種渾濁,不知怎地,我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眼前也多了一層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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