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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糖小說 第67章 他不是你的情郎麼? 文 / 墨涵元寶

    「鼓膜已經長上了,幸而當初破裂並不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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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你現在聽覺還未完全恢復,乃是因為你天生聽覺異於常人,但只消再等上三五日。便可同從前無異。」神醫低聲說道,「你隨我來。」

    神醫提步向東廂走去。

    煙雨毫不懷疑的跟了進去。

    剛踏入東廂門,後腦便鈍痛一下,她再無知覺。

    煙雨幽幽醒來之時,週遭皆是石壁,無窗無門,卻豎著十二根火把,亮如白晝。而她正躺在一張石頭床上。

    她翻身坐起,見自己衣衫完好無損,心下略鬆。

    她起身走下床來,見火把之後的牆壁上,像是繪著壁畫,卻因牆壁正處在火把的陰影之中,瞧得不甚清楚。

    她提步走進。凝神去看。

    卻是吃了一驚!

    石壁之上,畫著一位妙齡少女,正在花圃之中,俯身採花。畫中少女的臉。卻是和她長得極其相似。

    四面牆壁。她一面面看過去。每一面牆上都畫著那極其肖似她的少女,或撲蝶嬉戲,或拈花而笑,或靜坐讀書。或側臥淺寐……形態各異,惟妙惟肖。

    一開始以為畫中的女子是自己,但一面面牆壁看下來,煙雨卻是知道,這畫的並非是她。

    畫中女子豆蔻年華,與她如今年歲相仿。

    她如今不過是宣紹身邊的婢女,畫中女子卻是大家閨秀,衣著高貴華美,神態輕鬆肆意。

    身後突然傳來石壁挪移之聲。

    煙雨猛的轉過身來。

    神醫正站在挪開的石壁之後,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畫上的女子是誰?」

    神醫踏進石室,牆壁在他身後自動合上,「你說呢?」

    煙雨眉頭微蹙。「是……我母親?」

    神醫沒有回應,目光眷戀的落在牆壁之上,緩步來到石壁邊上,抬手小心翼翼的觸摸著牆上的一筆一劃。那深深凝注的眼眸,彷彿在看世間最最珍貴的寶物。

    煙雨心跳略快,緊張不已,「你究竟是誰,和我母親,什麼關係?」

    神醫轉過臉來,對煙雨出聲打斷他有些不悅,「你應該稱呼我舅舅。我是安念之,你母親的嫡兄。」

    煙雨張了張嘴,這聲舅舅卻是喚不出口。

    她對母親的嫡兄是有些印象的,印象中的安念之和這白鬚白髮之下的面孔並不重合。當然,她最後一次見舅舅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彼時她不過五六歲,便是記混了也是有可能的。

    怎的他不過不惑之年,就鬚髮全白了呢?

    安念之一直看著她,自然瞧出她臉上的猶疑。

    「你一時不能相信,也情有可原。八年前丞相府覆滅,無一生還,那日見到你,我亦是不敢相信。你如此肖似你的母親……真是沒想到,妹妹居然還有孩兒尚在人世。」

    安念之長歎一聲,神色悲慼,似是陷入了回憶。

    煙雨等了一陣子,才緩緩開口,「你真是我舅舅?」

    安念之輕輕一笑,嘴角卻是掛著無奈的神色,「你母親臘月初五卯時生,最喜甜食,不食辣,喜歡鵝黃淺紫色服飾,最喜歡一對雕瓊花的碧玉簪,一隻七彩碧璽手鐲從不離身。我說的可對?」

    煙雨驚訝的看著安念之。

    這許多年了,他竟對母親的喜好記得如此清楚,絲毫不差。

    母親的喜好,若是外人,絕不可能知曉。

    煙雨看著安念之的眼中逐漸噙了淚,「舅舅……你真是我舅舅……」

    安念之看著她與壁畫上女子何其肖似的臉,心痛大慟,「那年我聞訊趕來,卻是為時已晚……沒想到如今倒叫我再遇見你,真是蒼天有眼!」

    煙雨默默的點頭,心中卻仍舊存了疑惑,「舅舅您為何白鬚白髮?」

    安念之看著她,灰色的眼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緒,「你那時太小,你可知我聽聞丞相府有難,火速趕來,卻是遲了一步……連給自己兩個妹妹收屍都找不到屍首,你可能明白那種悲慟之心?我原以為,一夜白頭,不過是傳說中的事情,直到我自己經歷了,才知傳言非虛,世事無常……」

    安念之口中的兩個妹妹,一個自然是煙雨的母親,另一個是前來做客的秦川的母親。

    秦川一家三口,是悄悄前來,為的是向爹爹求謀個空缺。所以並無外人知曉,他們一家也在丞相府。

    眼前之人,卻是知道的。

    這不得不讓煙雨相信,他真的是母親的嫡兄,自己的親舅舅。

    「舅舅怎會在此地行醫?我並未聽聞外祖家中有行醫之人?」煙雨此時已經不再懷疑安念之的身份,只是問出心中疑惑罷了。

    安念之苦澀一笑,「我自幼喜歡岐黃之術,可行醫乃是賤行,你外祖父十分反對,我偷讀醫書,被他發現定要毒打一頓。日子久了,他見打我也沒用,便只好聽之任之,只是絕不許我為人診治。我一氣之下,離家出走。直到聽聞丞相府有難,才趕到臨安……安家也隨之銷聲匿跡,我更成了孤家寡人一個……」

    原來如此,這八年來,想必舅舅心中也十分悲苦吧。

    「舅舅怎會知曉丞相府有難?若是有風聲,爹爹怎會毫無防備,讓整個丞相府都忽然覆滅?」煙雨心中隱隱期待,舅舅是知道其中真相的,或許舅舅能夠告訴她,究竟是誰,策劃了八年前丞相府的災難。

    安念之從壁畫上收回視線,目光灼灼的落在她臉上。

    「你可知道璇璣閣?」

    煙雨點點頭,她在春華樓八年,春華樓魚龍混雜,消息最是通達。璇璣閣於十幾年前悄然在江湖上興起,興起的一年之內便吞併了江湖數大門派,著實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同時璇璣閣也在這場廝殺之中,坐穩了江湖除少林武當之外的第三大門派的交椅。

    與少林武當不同,璇璣閣明面上是做正經生意的,門店遍佈天朝各州縣,暗地裡卻是買賣消息,馴養殺手。江湖上稱,只有你出不起的價錢,沒有璇璣閣殺不了的人。

    「難道當年之事是璇璣閣做的?」煙雨顫聲問道。

    若真是璇璣閣所為,她加上秦川,便是加上眼前的舅舅,恐怕也不能奈何吧?

    卻見安念之搖了搖頭,「並非璇璣閣,八年前,我僥倖救了璇璣閣閣主一命,他同意賣我一重大消息,算作酬勞。我便向他打聽你母親是否安好,他告訴我,有人預謀覆滅丞相府。我求他出手相助,他卻只表示此事之上,璇璣閣不再攙和,已是賣我一個極大的面子了。我晝夜不停的趕向臨安,卻是為時已晚……」

    煙雨眼前又是一片火海,紅艷的火舌舔向蒼穹。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

    「你真的想知道?」

    安念之卻忽然沉下臉來,表情肅穆的看著她。

    煙雨定定的點頭。

    「好,那我便告訴你!」安念之向她走近一步,「你那情郎的爹爹,便是滅你滿門的兇手!他雙手之上沾滿葉家上下一百多口人的鮮血!」

    「情郎?」煙雨忍不住眨眼,撇去眼中浮起的水霧。

    「那位宣公子,不是你的情郎麼?」安念之諷刺的笑笑。

    宣紹?宣紹的爹,宣文秉就是她的仇人?就是在八年前殺了她全家的人?

    她一心一意,想要接近宣紹,接近皇城司的卷宗,想要求得的真相,便是這樣?

    那殺了她葉家一百八十七口人命的劊子手就在她身邊?

    煙雨忽覺胸中發悶,大口的喘息著。

    安念之冷哼一聲,「八年前,有兩件大事,你可知道是哪兩件?」

    煙雨只顧喘息,沒有回應。

    安念之自顧自的說道:「一是丞相府的頃刻之間的覆滅,一是宣家忽然之間的崛起,你就沒有想過這中間的聯繫麼?」

    煙雨默默的搖頭。

    這兩件事她都知道,但她真的從未將兩件事放在一起想過。

    不是傳言宣家崛起,是因為宣紹立下了救駕之功麼?

    和丞相府有什麼關係?

    「也不能怪你,畢竟當年,你才八歲,你能知道什麼呢?」安念之幽幽的歎道,「宣文秉污蔑葉丞相有謀逆之心,並和人裡應外合,行刺皇帝,再假作救駕,讓皇帝信任與他。終使皇帝疑心葉丞相,重用宣文秉,讓他坐上了皇城司總指揮使之位。」

    煙雨瞪著眼睛,突然而來的真相,讓她始料未及,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麼多年,你難道不奇怪,丞相府旦夕之間覆滅,為何皇帝沒有讓人深究?當年為何只以縱火罪抓了幾個販夫走卒,草草結案?」

    安念之字字句句敲在煙雨的心頭,恍如醍醐灌頂,她終於想通了這麼多年來都想不通的緣故。

    原來是宣文秉的誣陷,原來是皇帝的疑心。

    煙雨回憶起她見過宣文秉的兩次,一次是宣紹被關在天牢之時,一次是嚴燕生父子來道歉之際。

    宣文秉與宣紹的冷厲不同,雖談不上慈眉善目,卻也算得和顏悅色。

    不像是那種大奸大惡,心狠手辣之徒。

    他真的會用丞相府一百多口無辜性命,來換自己的榮華富貴麼?

    「舅舅……我……」煙雨糾結而痛苦。

    安念之歎了口氣,抬手想要摸摸她的頭,卻終是將手落在了壁畫之上,輕輕的撫摸著她母親的畫像。

    「你還是個孩子,這些事原本不該告訴你。我只是見你竟和仇人之子走的那麼近,一時氣急……宣文秉如今何等地位,我在臨安城外隱居近八年,也沒有尋到報仇的機會。此事,你還是不要再想了,舅舅……總有一日,會替你娘報了這仇的!」

    看著安念之流連壁畫的手指,耐人尋味的神色,煙雨心中有種不好的感覺。

    舅舅對母親的感情,真的只是兄妹之情麼?

    為何壁畫之上,只有母親一人的身影?

    為何舅舅當年向璇璣閣閣主詢問之時,不問安家,不問旁人,只問母親是否安好?

    安念之許是想到了以往的什麼事,背過身去抹了抹眼睛,轉過臉來時,臉上已沒了痕跡,「好了,別的我不管,我也不要求你替你母親報仇。只有一點,你是她的女兒,絕不能喜歡上仇人之子。你再住個三五日,耳朵全好了,便離開此地,就當從未見過我,我也從未告訴過你什麼。」

    「我沒有喜歡他!」煙雨急忙辯解,「我接近他,只是為了獲悉當年的真相,只是為了找出葉家的仇人而已。」

    安念之打量著煙雨,「此話當真?」

    「句句屬實!」

    安念之盯著煙雨,默默地看了一陣子。

    「你可是有了什麼想法?」

    煙雨長出一口氣,垂了眼眸,「還沒有。」

    安念之並未多說,緩步走到一面石壁前,按動牆上機關,石壁緩緩向一側移去,「出來吧。」

    安念之等著煙雨先出了石室,才跟在她後頭走了出來。

    石室外有一條漆黑的通道,窄仄潮濕。

    煙雨摸索著走了不遠,便碰到了一條向上的繩梯。

    「你先上去。」安念之在她身後說道。

    煙雨抓著繩梯,向上爬了十二個梯子,頭頂撞在一塊木板之上,她一隻手抓著繩梯,一隻手向上推舉開木板。

    木板之外的光線頓時落入密道之內。

    煙雨迅速爬了上去。

    這才發現,密道的入口,竟是在東廂的床底下。

    安念之隨後跟了上來。

    「你回上房去吧。」安念之臉上無甚表情,待她也不算親切。

    可自從得知安念之是自己的親舅舅,煙雨看著安念之的臉,卻是漸漸覺得溫暖起來。

    畢竟安念之是這世上,除了秦川以外,她僅有的親人了。

    只是安念之卻似是不願與她多說,將她趕出了東廂,便關上了房門。

    煙雨見木柵欄外面守著的人都有些焦急緊張的向院子裡張望,見她好好的從東廂房走出來,才緩了些神色。

    她抬頭瞧瞧日頭,記得自己是吃過早飯,便被舅舅帶進了東廂,此時卻已經是午後的光景了。

    午飯沒吃,想來此時舅舅也不甚有心情給她做飯。

    她不會做飯,此時也沒有心情吃飯,便垂著頭進了上房。

    躺在竹床之上,她思前想後了許久。

    一個大膽的念頭,漸漸在心裡萌生。

    傍晚時候,有馬車之聲臨近。煙雨卻是躺在竹床上,沒有動。

    她知道是宣紹來了。

    若是平日裡,她定然已經起身去迎。可是得知了真相以後,她怕自己會在他面前藏不住仇恨之態。

    「安大夫,你要的百兩黃金,一斤沉香,兩株天山雪蓮,一棵千年人參,已經備齊,請您過目。」路南飛的聲音,從院子外傳來。

    煙雨一怔。

    舅舅竟向宣紹要了如此貴重之物?

    宣紹居然給了?

    是為了她?為了讓安念之救她?

    是了,宣紹需要她的聽覺為他效力的,不醫好了她的耳朵,以後如何讓她為他耳聽八方呢?

    煙雨如是對自己說道。女史肝血。

    東廂的門從裡面打開,安念之來到院門口,拉開木門。

    「送進來吧。」

    有腳步聲向著東廂而去。

    卻還有一人的腳步,在院門口徘徊。

    安念之笑道:「公子是想見見煙雨吧?她今日已能聽到些許聲音了,病情已大為好轉,我讓她服了藥,此時應該正在昏睡。公子明日前來,她應該就能聽到公子的聲音了。」

    宣紹嗯了一聲。

    待路南飛放了東西,從東廂折返回來,他便上了馬車。

    馬車調轉了頭,駛離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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