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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雲流 文 / 幽泉川

    自那夜初見短短不至十日,京中便盛傳籐原家二女公子與從四位下源博雅大人交往甚密,互相引為知己,令不少本欲攀折此花的貴族公子們扼腕歎息,遺憾自己遲了一步。

    籐原宅,徐清河寢殿內。

    「聽說這幾日,夏子與那位源博雅大人來往甚密?」籐原實賴展開蝙蝠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狹長的眉眼上挑,帶著一抹隱約的風流。

    「是。」徐清河面目溫和,神態從容地回道。

    「哦~我以為你知道,我是有意將夏子送入宮中的。」籐原實賴眸中精光一閃,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大人,妾身是夏子的母親,母親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兒女能平安幸福地度過一生。」毫無預兆地提起了看似無關的話題,徐清河的面色忽而一凜,眼中顯現出的是自她嫁入籐原家便收斂起來的、籐原實賴已有十多年未曾見過的堅定決絕。「嫁入皇家的女人,沒有幸福!」

    「你…」見狀,籐原實賴目光複雜地凝視著眼前的枕邊人,似乎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對任何男子都不假辭色,一身孤傲高貴宛如實質的風華無雙的女子殊愛:霸佔新鮮小妻。

    「大人,妾身明白大人之意1。然而夏子到底並非純粹的東瀛之人,她的血統會成為日後他人最為有力的攻擊對象,而血統不純的孩子注定與那個位子無緣。因此,妾身斗膽懇求大人,放過夏子,讓您的女兒擁有幸福的可能吧!」說完,徐清河一臉誠懇地看向籐原實賴,隨即雙手攤開,匍匐在地請求著。

    見狀,籐原實賴眸色愈發深沉,心中念頭百轉千回。終於,在一陣死寂般的沉默過後,籐原實賴刷地一下收起蝙蝠扇,再次恢復了平靜淡然。「罷了,源博雅雖然份位不高,但好歹也算皇室之後,在京中名聲也不錯,勉強還能配得上我的女兒。」說著,他站起身來,對著依舊匍匐在地的徐清河道:「既然有了人選,就盡快把事情定下來吧。」言罷便舉步離開了寢殿。

    待籐原實賴走遠,徐清河才立起身子。方纔那一幕,她看似平靜淡然、勝券在握,實際卻是緊張萬分——倘若籐原實賴真要不管不顧地將夏子送入宮中,她一個獨在異鄉的弱女子一時之間還真沒有什麼辦法。

    鬆了口氣,徐清河的臉上露出一抹輕鬆笑容來。只要籐原實賴默認了此事,其他的就好辦多了。

    正當此時,一女房入得寢殿,向徐清河稟報道:「夫人,源氏公子來訪,欲求見夏子小姐。」

    「嗯~」聞言,徐清河眉頭一簇,面色不愉道:「回復那位公子,就說夏子已經同源博雅大人出遊了,請公子回去吧。」

    「這…這恐怕不妥吧,源氏公子好不容易來訪…」那女房頗有些傾慕源氏公子的美色,故而大膽出聲反對,但瞥見自家女主人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她也只得閉了嘴。

    「我以為你清楚這裡的規矩,讓你怎麼說你就怎麼說,要是再敢有半句多嘴,在外人面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你們就不用在這裡待下去了!」說著,徐清河的眸光瞬間凌厲,掃了一圈寢殿中伺候的侍女女房們。那強大的氣場、冷然的話語,令在場中心思蠢蠢欲動的女子們心中一凜,頓時不敢做什麼小動作了。

    於是,當那位女房匆匆轉述完女主人的話便立即快步回府時,源氏公子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逃也般離去的背影,心中鬱悶不已。

    「又錯過了啊…」源氏無奈地歎了口氣,覺得一向對於女子無往而不利的自己,在這位女公子身上實在是出奇的不順利,令人捷足先登不說,連一次正式的面都沒見上。

    「這人走得也太快了,原本還想問問那位小姐去了哪裡的。」惟光太清楚自家主人一遇到感興趣的女子便竭力東鑽西營的性子了,卻不想自己竟連打探的機會都沒有,不由有些詫異。以往的女子們身邊伺候的人,對自家主子無不是有求必應傾力配合的,怎麼這次都竟似一心想避開一般?

    他們怎會知道,徐清河對東瀛貴族圈的荒唐混亂早深有體會,又怎會讓那些放蕩之人欺侮自己的女兒?因此身邊伺候之人皆經過細心□,斷不會出現什麼賣主醜事2。

    「看來我不怎麼受歡迎啊!」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籐原府的大門,源氏道:「罷了,回去吧。」

    同一時間,夏子與源博雅正漫步在郊外一處櫻花盛開的幽境。

    「小姐這樣出來真的沒關係嗎?」源博雅第六次對身邊的夏子這般道,語氣頗有些侷促不安。他從未與女子一同出行過,更別說這女子還令自己甚有好感了。

    「沒有關係的,您瞧這裡雖風景秀麗卻人跡稀少,何況我這斗笠上的圍紗如此嚴絲合縫,外人哪能窺伺?」失笑地看著身邊男子緊張的樣子,夏子善解人意地決定轉移話題,便道:「難得出來遊玩,公子就不要再有這許多顧慮了。如今正值八重櫻盛放時節,你我何不傾心於美景之中,盡情抒發心情呢?」

    言罷,夏子興之所至,便遣隨行女房取來箜篌,尋了一處平坦所在彈起了琴曲鐵血抗戰918最新章節。

    一曲《織夢行雲》奏罷,夏子輕輕吐了口氣,抬頭瞬間,卻見到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老者正站在不過幾步遠的地方,眼中交織著懷念和痛苦等等複雜情緒地看著那虛空之處。

    「這身衣服…怎麼像是道袍?」夏子看著這突然出現的白髮老者,第一時間浮現的不是被陌生人近身的恐懼,而是類似他鄉遇故人的驚喜!

    阻止了身邊眾人欲將此人趕離的舉動,夏子起身望向他,口中吐出那習自母親的大唐官話來:「請問…您是大唐人士嗎?」

    聽到少女出口之言,老者面色一怔,隨即道:「你也是大唐人士?」言語之間自有一股沉穩雄厚,氣度不凡。

    細細打量了這人一番,面前的人年紀顯然已經不輕了,但眼神銳利、氣度凜然,自有一番傲人風骨,想必絕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但觀其亦不似歹人,便回道。

    「小女子的母親乃是土生土長的大唐人士,只是無奈流落異鄉,在此處落地生根後便未曾回去過。小女子自幼時起便常聽母親講述大唐壯麗河山,甚是嚮往,可惜無緣得見。今日見先生裝束甚是像大唐服飾,故而斗膽問詢,失禮之處還請先生見諒。」說著,夏子福了福身,行了個標準的大唐禮儀。

    「無妨。」那老者斂起情緒,淡然道。「只是難得在這異鄉聽聞箜篌之音,勾起了些許往事。不知可否請姑娘再彈一曲?」

    「自無不可。」言罷,夏子再次坐下,隨著琴弦的波動,一曲《仙音待月》3自纖長素手之中流瀉而出。

    於是,在源博雅與一眾侍從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伴著紛紛落櫻,兩人就這般靜靜坐在櫻花樹下,奏曲賞樂,恍若遺世。

    然而不多時,眾人便被那婉轉悠揚的曲聲吸引,忘記了詫異,只沉浸於曲中唯美意境之中,不聞外物了。

    正當眾人沉醉於此之時,閉目傾聽著露出淡淡悵惘的老者猛然睜開雙眼,望向不遠處密集的櫻花樹群,眸中精光閃現。

    「宵小敢爾!」一身冷哼,老者拈過數片花瓣,隨手擲去。就聞一聲悶哼,一道重物倒下的聲音傳來。

    夏子幾人轉頭望去,就見那片櫻花數樹下,一道人影倒在地上,眾人見狀皆嚇了一跳。夏子亦一驚,忙掀起眼前紗簾仔細看去,源博雅大著膽子上前,就見那人已然斷氣。令人驚異的是,此人死前手中竟已張弓搭箭,一副欲射之姿。

    「方纔這人的目標可是你啊,小丫頭。」無視了其餘眾人恐懼的眼神,老者淡漠地瞥了一眼屍體,彷彿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轉頭對夏子道。「看來你是得罪了什麼人了。」

    「什麼?!他要殺我?為什麼?」夏子一臉驚愕,難以置信道:「我一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麼可能得罪什麼人?」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老者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又道:「能在異國他鄉聽到家鄉的樂器之音,老夫很高興!丫頭,今天就這樣吧,老夫尚有要事,就先離開了。」說著,老者便舉步離開了。

    「自己保重吧,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聽到你演奏的曲子。」

    望著老者逐漸遠去的背影,夏子攔住了欲將人留下的源博雅,道:「公子稍安勿躁,依小女子看來,這位老先生來歷必定非比尋常,何況方纔他也的確的救了小女子一命,應飛歹人,公子不必過於緊張。」

    「救你一命?」

    「是的,那位老先生說,方纔那人躲藏在樹後想射箭殺死我,因此他才出手殺了那人的。」

    「什麼?神魔練兵場!有人想殺害夏子小姐?!小姐如此美麗溫柔,何等殘忍的兇徒才會忍心傷害小姐?」源博雅聞言一驚,立即道:「不行,我要立即去調查此事!」

    「公子且慢,連小女子自己都對此事毫無頭緒,公子這般毫無方向又能查出什麼?還請公子冷靜等待。小女子相信,不管是什麼人處於什麼目的傷害小女子,見此次失手必然不會善罷甘休,而只要他在出手,就有機會抓住他的狐狸尾巴!」

    「這…好吧,就聽小姐的,不過小姐還是要告知家人此事,日後提高警惕才好。」源博雅猶豫片刻後應道。過了一會兒,他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恍然大悟道:「能夠以飛花摘葉殺人,這麼厲害的手段,難道那老先生就是那位來自大唐的中條一刀流創始者!」

    「中條一刀流?」聽到這個名字,夏子心中一動,總覺得甚為耳熟。

    「啊!在下忘記夏子小姐在閨中不知此類消息了。這是大約二三十年前興起的流派,以劍術高超著稱,據說厲害非常,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源博雅一臉讚歎這說道,「夏子小姐,今天令你受驚了,在下…」話說到一半,他突然盯著夏子漲紅了臉,隨即立刻轉頭不肯看她了。

    「公子,您怎麼了?」夏子不明所以地疑惑道。、

    「夏子小姐,您的臉…請您快些將紗簾放下吧,閨閣女子的面容若是被外男看去了不好…」

    聽著源博雅結結巴巴的話語,瞥見他耳根處的紅暈,夏子掩嘴一笑,道:「大人您可真可愛!」

    「咦?」聞言,源博雅一愣,下意識地回過頭來看向夏子,卻又在瞬間把頭扭了回去。「請您趕快便紗簾放下吧!」

    「您啊!真是讓小女子說什麼才好呢?」夏子無奈搖頭,總算暫時放下了逗弄眼前這人的心思,放下了紗簾。「好了,您可以轉過頭來了。

    聞言,源博雅才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見夏子真的已經把自己的臉遮嚴實了,才鬆了口氣。

    見狀,夏子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了:「難道小女子長的就如洪水猛獸般令人難以接受,讓公子連看我一眼都不肯嗎?」

    「不不不,小姐神姿優雅,貌美如仙,在下只是不敢唐突了小姐。」

    「沒有唐突,」此時,夏子突然放緩了聲音。源博雅只聞嬌聲軟語悄悄飄蕩在耳邊:「若是公子喜歡,夏子可以一直給公子看。」

    「夏子小姐…」

    繽紛落櫻,醉人微風,花葉無語,暖陽無聲。盛開的八重櫻下,一對男女隔著紗簾相對而立,卻彷彿穿透了阻隔,看到了對方心裡。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把我大純陽宮的謝大師伯拉出來了~~撒花~~~

    1在平安時代,與皇室通婚是籐原家族的傳統,誰成為天皇的外公,誰的那一脈就能成為籐原家的本家。與天皇及皇儲的通婚將他們送上權力寶塔的頂端——攝政王——的位置。籐原家族所把持的是將他們家中女兒嫁給皇室的權力,並以此出任懦弱天皇亦即他們家外孫的攝政王。並且,如果攝政王做出決定,天皇就得讓位。這裡籐原實賴看上夏子容貌才華,想將她嫁給朱雀院皇太子(當今桐壺帝年紀太大了,而且已有身份尊貴的中宮和東宮)。

    2那個時代,許多公子會通過愛慕女子身邊的侍女傳遞情書,表達愛意。甚至有些人求而不得之下還會買通侍女,半夜潛入小姐閨房成就「好事」。(尼瑪這什麼事什麼人啊!那是貴族小姐啊區區侍女吃了雄心豹子膽了?!那年頭的女人要不要這麼苦逼!這種賣主的侍女怎麼不去浸豬籠!!!)

    3《仙音待月》:網游天下3箜篌曲。(想當年我也是在大荒遊蕩過的太虛+冰心一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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